学弟的手艺更加精湛了。她知道很好吃,真的,简直就是人间极品。但,她却异常怀念八年前高二时,那段老巴着他进厨房、逼他做饭给她一个人吃的日子……
那是一种无可取代,专属的特别。
一场晚宴下来,耿玉宇可说是极度魂不守舍。
她安静地用着自己盘中的餐食,甚至在同桌青年才俊表达强烈追求意愿时,她亦懒得拒绝。并非碍于场所之故——要知道,她一向没这方面禁忌,只要她不爽,特别是面对无聊登徒子的时候,她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将平生所累积的“问候”词汇一并倾巢而出,绝不藏私。
而今,她竟然选择放过这些蠢男人,可见得她有多意兴阑珊了。
“向老先生,您吃得还习惯吗?”欧阳逐一方面躬身垂询一位列席老者的意见,一方面分神注意起她来得突然的落寞……为什么?
算了,先搁着吧,他还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办呢。
“相当可口,你这孩子费心了。”向老先生——向氏总裁向名亮的叔父,向静涛的神情显然十足愉悦。“唉,要不是我这毛病,我倒想同大家享用一样的食物呢,也不用麻烦你另外设计食谱了。”
“应该的。”身为厨师,原就应该体察客人的身体状况信而有征菜色及口味上的调整。向静涛虽罹患糖尿病却依然热爱美食,菜单的拣择自然得花点心思了。“向老先生的气色不太好呢,家里有什么事烦心吗?老人家既然宿疾在身,还是该多休息才对。”
“还说咧!”向名亮插了嘴:“最近也知道怎么着,家里遭两三次空门,说偷嘛,倒又没损失什么值钱的古董或珠宝……不对,应该说根本没丢半样东西。听说来者都是赫赫有名的大盗神偷之辈呢,不过幸好失风之后也都在现场被逮了,尹家的‘天虹保全’果然滴水不漏。不过偶尔一想起来,还是觉得余悸犹存啊。”
原来杂志上的八卦并非捕风捉影、凭空捏造,这消息倒是头一次由当事人亲口证实,看来尹家、向家及警方将这件事封锁得极好……欧阳逐思忖,只是,套一句陈腔滥调,纸是包不住火的。
“别说了,名亮,无端端吓坏孩子做什么?”向静涛似乎十分不愿在这话题上头打转。“总之,你们欧阳家也多留意一些,乱世啊,什么都得防着点,明白吗?唉,老头子不中用了,累了,名亮,咱们回家睡觉去吧。”
“老先生慢走。”欧阳逐同向名亮一左一右扶持着向静涛。
“孩子,有空来咱们家坐坐,顺便烹调几道好菜陪老头子解解闷儿啊。”
“谢谢,我会择日专程拜访老先生的。”欧阳逐温温地笑着。
而,择日不如撞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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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位于高级住宅区内的某栋别墅二楼,黑压压的卧室里,唯一的光源来自桌面上的电脑萤幕与柏灯。
听说向家最近不怎么平静?属于“神话”指导上司——“∑”的对话方格出现了这么一行字。数学符号∑,西格玛,总和加总之意。
拜国际刑警组织内部作业疏失所赐,情报外泄,上向家寻“天色”的业界精锐还不少。房间的主子,一个男人,正敲着键答覆。
既然如此,事情得快点解决才好。雷亚尔国主自承已时日无多,若不亲眼见到“天色”收复,他恐怕会拒绝瞑目。∑指示一番后,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男人在叹息,可惜他的上司听不见。老实说,没有。向静涛是只相当高段的老狐狸,表面上他和和善善,不与人结怨,不过问家族事业,仿佛百病缠身的日暮老人,私下却有十分强悍的手腕可以躲在暗处操纵全球最大的赃货市场。这样的人,心机太深沉,我实在很难推敲出他究竟会把“天色”藏在何处。另外,天虹保全成立三年从未失败的纪录也是我的顾虑之一。连防卫一流的五角大厦你都安全闯关了不是吗?小小一座向宅和天虹保全难得倒你?∑似乎有些意外他的说法。
别激我,∑,那对我无效。我只是习惯谨慎,并且爱惜生命罢了。男人了然地笑笑。从某种角度来说,五角大厦是处曝光在人前的地方,只要找对管道,资料就容易取得;而向宅,在向静涛非法收藏“天色”的风声泄漏之前,不过就是一幢普通别墅,谁会没事留心里边的一切?
∑回应:唉,也是啦,若不是你有种思绪缜密的特质,当初“无限”也不会将你培育成神偷了……
说穿了也不过是个惯窃,“神”字辈于我而太沉重,还是免了吧。男人舒了口气。但,无论如何,今晚我还是得去探探。据说南美的某大世家将在最近倾巢面出、结伴来台湾观光了。
小心点,必须抢在其他野心人士找到“天色”前把它物归原主,否则我们又不知道得再上哪个国家、哪户人家千里寻宝了。∑的游标继续移动:祝好运!
男人退出组织特别加密的通讯网路,关掉电脑。
他起身,望向窗外皎洁的一轮明月。即使不是那种适合行窃的月黑风高,任务还是得出的。
男人迅速换上夜行装束,打点好必须的工具,推窗,自阳台跃往一楼花园;下一刻,修长的身影已快捷地融入晦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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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洗礼下的向家宅院,正散放出诡谲、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氛。
安静……甚或说,安详得过分。
虽说从大门到室内,针孔摄影、警铃、荆棘铁刺网、红外线防盗样样不缺,但男人总觉得心下有些不妥。说不上来……只是,烦郁了点。
可,私人心情不能影响工作啊。他于是强迫自己镇静,找回惯常无波无澜的沉稳,开始沿着转角的石阶轻步迈上三楼。
目标物不在一楼的书房和保险柜;至于二楼,他则不想冒着扰人清梦的危险。最后,也只剩向静涛位于三楼、专司收纳古董珠宝的摆饰间。
向静涛对贵重物品的大方展览与柏金弥尔顿藏东藏西的态度完全不同,不管是不是赃物,他似乎相当陶醉于布置个人博物馆的乐趣;从零到有、由少至多,他很能享受赏玩战利品那处无与伦比的快乐与自豪。尽管“天色”已成众所瞩目的一级猎物,但依他在道上狂傲自我、毁誉参半的风评,也许并不会忌讳地将之匿起……不过,一切仅是猜测而已。
向静涛的性格多变,任谁都说不准他下一刻究竟盘算着什么,这也是男人无法判断他会将“天色”置于何处的原因。
三楼的规画采一整片开放的空间,迎面即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家具组,讲究地摆设出高贵的英式皇家风格,古典的嵌花矮架上署放了不少梦幻逸品,诸如一对嵌以各样玛瑙珠玉的中世纪黄金酒杯、传说中玛丽皇后特别订制的王冠——据他的印象,以上两样似乎分属法国及奥地利两个没落贵族所有。黑市传言,向静涛不仅以极低廉的价钱胁迫物言出让,更聪明地令他的行为在法律上显得合法,毫无漏洞。
男人又踱了几步,左侧墙面是半人高的玻璃柜,收藏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当中,一抹沁心的幽微柔蓝更攫住了他的目光!然而,就那么低头稍稍一瞥,他便只有喟然的分了——折射度不对。即使这颗“海水蓝宝”个有特殊的偏深色泽,亦为车工精准的佳作,和“天色”几乎不分轩轾,但比起真品犹仍判若云泥呀。
绕过一幅捻以斑斓色丝的春绿江南巨型绣屏后,布景风格丕变,转而为中国明式家具的天下。
他驻足此檀多宝格柜前浏览了一番,某大陆知名收藏家失踪很久的西汉绿釉银斑胡族仕女型烛台、某旅美商人寻觅不懈的家传战国青玉云纹佩、暂时记不起是哪里失窃的龙泉官窑梅子青釉鹅颈瓶……总之,不该有的什么都有,全让他以夜视镜附加的数位摄影录下了。
如果这一趟夜闯未能带回“天色”,那么唯一的欣慰就是他顺便找到了一堆不相干的赃物,也算对其他苦主有交代了。
正欲转身离去,怎知这楼层悴然闪进了一道人影,作为唯一通路的楼梯口竟也滑出一道防爆玻璃门将之自动上锁封死!
“啧,你们这些鼠辈可真是前扑后继,永不放弃啊。”一名男子嗤笑地倚在门畔。“想挑战‘天虹保全’的威信?可以,我就不信你能逃出这完全密闭的空间!”
没有窗户,门口也被封锁着……要全身而退,难了。可以保证的是,尹飞不会对他使用枪械,因为子弹无眼,因为他们都有着相同的顾忌——一屋子的贵重器物。
他有完璧归赵的职责,尹飞则受雇保护这堆宝贝,一样信奉的最高原则便是怎样都不许碰坏、打坏、摔坏这些宝贝。
两人隔着一扇屏风对峙,同样打着以静制动的主意——
“不出来?”尹飞总算在三分半钟后首先沉不住气。“也行,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多久。”
手中的遥控器一按,四下霎时一阵烟雾弥漫……
催眠瓦斯?一察觉气息不对,男人立即将垂在颈子的防毒面罩套上。原是有备无患的,哪晓得真有用武之地的一天。
凭着方才一瞬间嗅到的气味,他认出这种新研制的高浓度催眠瓦斯乃是危禁的生化战剂,微量即可致人于昏迷状态,闻多了可会有性命之虞。
就算他能以防毒面罩挡得了一时,但他总不能消极地耗在这里一辈子吧?男人正要突围,怎知对方早已如鬼魅一般窜来,一招一式绝不留情!
覆着防毒面具的尹飞以强悍的旋踢功夫直攻他上盘,他纵身一让,跃向榆木圆椅;那一腿不但没撂倒他,反而震得整个柜子摇摇晃晃。
正值尹飞忙于护住古董的同时,他亦朝门边奔去。那附近一定有开关的——
“想跑?”尹飞阴魂不散地随后赶上,并且伴着来势汹汹的一套拳法向他逼近。“没那么容易!”
而他却始终不肯正面迎敌,总是左闪右躲,若非迫在眉睫的危害,他几乎是不反击的!恋战的尹飞似乎并未意识到这点,犹当是别脚的三流小偷,依旧缠斗不休,在屏风前后兜了几十圈仍不罢手。
男从眼见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低调的回避却怎么也摆脱不掉尹飞的如影随形,当下只好把心一横,在矮身闪过手刀时,顺势一个扫腿扫中膝弯、踹得尹飞顿时跌去墙角数星星。
甩了甩头,重新站起的尹飞显然被他的行径严重激怒,一手満布青筋的五爪就这么直直向他门面袭来,欲拉下他的防毒面罩与头套。男人迅疾地侧过、转身,半空截住尹飞钢条似的臂膀,借力使力地一扔,立时将之摔了个过肩!
接连受挫的尹飞懊恨地爬起,右脚板暗暗滑进黄花梨脚踏的下缘,猛不防地动劲,一勾一踢间,趁着他为免伤及古瓷而勉强徒手接下份量不轻的木制脚踏时,一拐子击中了他的胸腹!
男人微一踉跄,一个滚身翻过溪鹳木翘头长案,堪堪躲过尹飞报复性质极大、没完没了的死命连环踢。相准空隙,他一出手便俐落无比剥下尹飞的防毒面具,还将之扯裂,远远甩到对角线去!
男从拫抱歉,却不得不出此下策。既然他坚决不让他靠近门旁,那么缺氧的他总要开门换气吧?他也好拾前人的顺风车。
预期的算盘打得相当如意,然而不在预期之内的事情却发生了——
“咿呀”一声,男人身后的紫檀方角衣橱竟由内而外被推开了!
“好吵喔,害人家不能睡觉了……”先是一只不小的米菲兔滚下来,再是两只小小的手攀着橱门,然后小小的脸蛋,小小的身躯一同探出——
搞什么?衣橱里怎会藏了个小女孩?连捂着口鼻的尹飞也受了颇大的惊吓!
是她?男人当机立断,一把摘下防毒面罩给睡眼惺忪的小发孩调紧戴上。经过八年的魔鬼武术训练,他是有足够的能力屏息好一阵子的。 幸好这橱子是少见可以由里边上锁密封的,否则待在充斥瓦斯的环境这么久,以小孩子的体质怕不早一命呜呼了?
才刚将小女孩抱回衣橱里坐好,忽尔一团肃杀之气凉飒飒地从后背扑来,他警觉地一回头,仍措手不及地教尹飞一掌直陷胸口,撞一橱柜,狠狠地岔了气,吸入了为量不少的催眠瓦斯。
刹那间,男人只觉胸臆一般窒闷,紧紧揪着似要断气,随即眼前一黑……
正当尹飞洋洋得意地俯下身查探时,男从赫然疾速地一翻身,长腿蹬上他的前胸,力道不大不小恰好足够他上气不接下气了!
尹飞脸色大变,一方面是因吸到了瓦斯,一方面则是忿怨自己居然着了他的道!可他别无选择——若意图困死这杀千刀的偷儿,那么他自己也得有陪葬的觉悟;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门边按下掣钮,玻璃门才开了一半,男人果然灵活地自他身畔越过。
当三楼和外界完全封闭时尽管既防爆隔音、且单面玻璃门由外而内什么也瞧不见,但天虹保全的人员还是在主子进去之后便全程待命。本来以为依上司的神勇理当绰绰有余,谁知门一打开居然是这种狼狈不已的状况!一伙人全心系于尹家少爷身上,压根儿没注意一道黑影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从他们眼前晃过。
他接过部属急忙忙递来的解毒中和剂吞下——
“该死的!追!给——我——追!”
整座向宅因尹飞的狂啸而边动摇边落灰尘……
恰值大队人马手忙脚乱之际,小女孩却怀抱米菲兔、赤着小脚,以着极不协调的怡然姗姗走出。
“天啊,小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闻讯赶来的向宅管家尖声叫嚷不休。“快快快,傅妈带你去洗澡!”
“为什么他们要追大哥哥呢?”小女孩把玩着垂挂在胸前的防毒面罩,不解地喃喃自语道:“大哥哥是好人,救过人家两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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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以向日中学为圆心的新市镇依旧是沉寂的。然而沉寂之下,尹飞亲自率领一干菁英展开围剿,某种狩猎的腥膻气息已悄悄蠢动在大街小巷中——
“在那边!”
“该死的,怎么又不见了?”
他们明明差他仅仅七、八十公尺的距离,还曾一度缩短到五十公尺左右,岂知那偷儿体力惊人,东藏西窜,即使各组已分头行事,却仍逮他不着;逮不着也就罢了,偏偏一路上又不停地被甩掉。最后实在追得腰酸背痛、精力疲乏,大家只认命地返回集合处待命;一见之下更是面面相觑,讶异地发现原来所有人都遭遇到跟丢的命运与耻辱,独剩锲而不舍的顶头上司还在奋勇追缉当中!
“老天,那家伙究竟是哪条道上的狠角色?他不是吸进催眠瓦斯了吗?不是早该不省人事了?”
“妈的,更呕的是我们有交通工具代步那!这里的居民家家有车库,入夜后街上更罕见人车,他在路边根本连一辆三轮车都劫不到,而我们的四轮马力竟然追不上他的十一路公车!”
“这不是废话吗?他在别人的院子里自由来去穿梭,我们总不能开着怪手铲平人家的屋子吧?依他那种擅长钻小路的身手,咱们就算弄台法拉利来也没用。”
这边,一群人聚众闲嗑牙;那厢,两人呈现僵持不下的拉锯战——
男人甫从某家民宅的墙头无声无息地跳下,眼角余光一闪,尹飞依然尾随在后!灭音手枪特有的射击闷声不绝于耳,他怀疑他有多少个弹匣可供挥霍。
尹飞在业界是出了名的激进份子,这种外表狂傲、内心焦躁的性格自然也彻底反映在行为上。譬如适才在小公园的阴暗树丛中,他就浪费了十来颗子弹在喂蚊子上;稍稍使点声东击西的伎俩,便能引他神经紧张地直朝一团乌漆抹黑直放冷枪。
男人咬牙连翻过好几户人家的砖墙,尹飞则照样在他身后穷追不舍。他的手上并非没有武器,枪法甚至比尹飞来得精准,但他不能、也不想伤害他。他的集中力已涣散得无法瞄准定点了,若任由自己按击溃目标的任务本能扣下扳机,那么绝对一发致命,而不是受些皮肉伤就能了事的……
身形一时不稳,他连忙攀住路边一根茂盛得出墙的枝哑——
“站住。”尹飞止步在离他两公尺之处,枪枝平举,刻意让他听见退了保险的声音。“没有人可以在我的视线范围内逃脱,即使你确实有些本事……也不例外。”
男人似是充耳不闻,拨开树枝,执意前进。
“妈的!我啊你站住!”尹飞一怒,竟一个箭步跨上前——
“啪”!男人头一低,手中的粗木一放,一大簇枝枝叶叶便借着反弹的力道扑得尹飞満头満脸!
那把手枪早没子弹了,还以为他没发觉?男人得空,强自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迅速消失在转角的尽头。
“你!”尹飞气急败坏地一边折掉发间的叶屑,一边急起直追,却只来得及自送男人的背影隐隐约约地遁入巷尾的一户宅院……
耿家?这下糟了!尹飞发足狂奔,直冲那幢两层式小别墅的大门。
“叮咚叮咚叮咚——”他拼命按着门铃。“开门、快开门!有没有人在啊——”
要不是耿府四口有过围殴宵小的“辉煌纪录”,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早闯进去了。
莫名其妙被吵起来的耿玉宇披着睡袍、级着拖鞋前来应门。
“你***是哪只贱手按个屁啊?”晚上一场奢华餐宴吃得不大自在也就算了,现在更连顿觉都睡不好,脸色自然臭得可以——靠,胆敢阻挠她睡眠的人简直就是找死!“***姓尹的,你最妈给我个正当理由——喂喂……”
言未了,尹飞即粗鲁地自她身侧硬挤进去,自顾自地搜索起花园到屋内的每个角落。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否则耿家上下早全体集合了。
“妈的,尹飞,这是我家耶!”看他在房子里绕得那么起劲,让她这个做主人的有种被极度藐视的感觉;而且他“造访”的时间还是在这种鸡不叫、狗不吠的大半夜!“***,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垂着两只大眼袋加黑眼圈的凤眸血丝密布,她面孔狰狞得欲杀之而后快!
该死的,那贼子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尹飞迳自朝二楼跑去——
“碰”!一本饱含忿怒的杂志气势磅礴地砸上他的后脑勺。“你***,把我从棉被里挖出来就为了看你把我家当市场闲逛吗?”
“我在找人!有个小偷摸进你家了你知不知道?”
他正准备扭开她的房门——
一颗网球击中了他的脸颊!
“妈的,我只知道我要你立刻消失在我面前!”她一把抄起练剑道用的木剑火速飙上二楼,一路连劈带砍地将他逼到大门外!殊不知睡眠不足的耿玉宇一旦被惹毛,攻击力将会自动呈等比级数暴增,饶是身为武术高手的尹飞也只有乖乖挨打的分。
“阿宇,你听我说——”
“靠!我最恨睡到一半被人叫起床了!”
“碰”!先前激烈的暴吼再加上这会儿惊天动地的摔门声,邻居们想不出来瞧瞧都不行——
就见一个灰头土脸的俊美男子像垃圾似的,凄惨地被“弃置”在耿家门口。
此时,始终匿身于二楼阳台的黑衣男人总算松了口气,扯下头套、跌坐在地喘息不已;凝滞的痛竟变本加厉地郁结于心,令他蹙起了清朗的眉峰。
吸入的瓦斯量没有达到致死程度,他晓得,这种疼并非来自真正的伤害,而是一种明明可以呼吸却又顺不了气的难过。他急促地喘着,随即陷入一片漫无边际的昏沉……
“妈的,睡意都没了。”耿玉宇气忿难消地回到卧室,还没来得及开灯,月色的余晕即让她瞟见了阳台外落地窗畔的一团黑影——
我在找人!有个小偷摸进你家了你知不知道?
尹飞的鸟话倏然跃入嘴边反刍,她开始认真思考其中的可能性有多高……
她趴在一段安全距离外观察良久,发现黑影一直没啥动静。
妈的,不管了,说不定是自己吓自己。耿玉宇蹑手蹑脚地匍匐至窗边,要真是小偷再打死他也不迟——反正她经验丰富嘛。
半蹲着一鼓作气拉开落地窗,孰知失了凭持的黑影竟顺势朝她的方向一倒——
这突如其来的态势令她还来不及拔腿跑掉,就给一股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昏天暗地、眼冒金星……
靠,这至少使她证实了一点,黑影是个人,而且照这体魄,绝对是个男人。妈的,幸好尚有脉搏,这人要敢死在她家触她霉头,他就完蛋了。
当她躺在地板一费了好大力气成功地将身上的负荷推到一旁后,才总算有办法撑起半身研究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不看还好,一看简直筋脉倒转、血气逆流——
怎么会是他?
“欧……欧阳……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