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空气湿闷,因为所有的窗子都被铁栏和木条封死了,而那扇配备齐全、拥有十道大大小小精制锁的门,只能由外打开。
这些滴水不露的“防护”,不在保护她不受侵害,而是要确保她无法逃脱。
其实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自从四年前父亲意外坠楼过世后,海依就认命了——她不会逃,也不可能逃。
心都死了……还能逃到哪去呢?
既然连“她”都这样对自己了,海依相信自己这一生,再也不可能信任任何人了。
“我不在意他的身份、外貌、学历、家世背景。”那头乌亮、层次分明的长直发塞在小巧精致的耳后,突显出她蜜桃般粉嫩的双颊,与那一双水雾迷濛的大眼主同。
“也不论他是健康、残疾、富有或贫困。”她那张性感、丰美的樱唇,不似平时挺翘成诱人的弧度,而是紧抿成一直线,泄露出此刻内心的情绪。
额前的薄汗顺着她美丽的五官线条向下滑落,由饱满光洁的额际淌过耳鬓,最后坠落在地——就像这四年来,自她眸中落下的无数的泪一样。
“更不会奢求他爱我、怜我、宠我……”她喃念着,为了自己的“饥不择食”感到一丝丝的羞愧。
“只要他是个男人。”海依谦卑的吐出唯一—的要求。“只要他能让我生下孩子……”
光听这样荒唐的“求偶条件”,你实在很难想像这个喃喃自语的女孩,身上竟系有台湾纺织大户莫家的亿万继承权。
突然。“碰——碰!”
遥远的另一片天空传来爆破似的声响,下一秒,璀璨的光采立即耀亮了夜色,可是海依没有时间和心情欣赏那美丽的烟火,因为“她”来了!
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哒哒哒”声,惊慑得海依睁开浓黑、卷长的羽睫,水汪汪的大眼睛恐惧的移向门边。
果然是“她”!
“她”知道了?!
“你这个黑寡妇!扫把星!”艳红的指尖像带着极大的恨意,猛然揪住躲避不及的海依那头美丽的长髻发撞向床铺。
随即而来的攻击像闪电一样迅捷,“啪!”狠狠的巴掌声带来效果十足的反应——娇弱的海依倒卧在床边,桃靥肿痛、樱唇边缓缓流淌出鲜红色的血液。
“你就这么神通广大是不是?”“她”开口,声音中充满嫌恶。“这次对方连人都还没进教堂就被你克死了!”
“我早说过这次是你这辈子最后的机会!再不成功,我会让你确确实实的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你竟然还敢给我搞这一招?”“她”手脚并用的凌虐海依,更不断用些可怕的字眼伤害这个可怜的女孩。
“不……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
“还敢顶嘴?”“她”马上又一个巴掌将嗫嚅的海依打趴,丝毫不懂得手下留情。“你明明知道你必须在明年的生日前生下孩子的!”
一想到那个砸了自己一大笔钱买来的新郎,竟然又出“意外”了?!“她”气愤的用力拧捏着海依红肿的粉颊。
“不准看我!你这个死样子,就跟你那个老奸巨滑的老头同一个德性,我愈看愈有气!要不是他在遗嘱里给我玩阴的,冻结了所有遗产,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结不结得成婚?能不能获得终身幸福?”
“她”痛恨那双水灿明眸里的纯真,像极了那个该死的女人……那个明明早就下了地狱,却仍每日每夜折磨着“她”的女人!
“呸!我不过是要让一个男人名正言顺的搞大你的肚子!现在,我已经没时间再管你莫家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你别以为那个男的死了,你就不用嫁了!”
“她”像对待垃圾般,用力的踩踏海依柔美的身体,尤其是小腹的部位。“我已经联络医生过来,就算那个男人真的死了,只要假造一张死亡证明,你还是得乖乖给我进教堂!然后,我会直接把男人扔上你的床,直到……你怀上孩子为止!”
黑暗中,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那双放大的瞳眸里,映出诡异精光——血腥的红色。
当“她”又要对海依动手时,角落里传来一阵阵像似恶魔咆哮的声音。“呼……怫怫!”
凶猛的巨兽扑了上来,咬牙切齿的模样十分骇人。
眼看它就要欺上“她”时,海依忍着身体上的痛楚护在“她”身前。
“完美——不可以!”海依感觉得到嘴角一阵撕裂的痛。“完美,不可以对妈妈不礼貌!”
“不准叫我妈!我恨死你这么叫我了!”“她”,海依的母亲,程美琳那张艳美却扭曲的脸上刷过一阵诡谲难辨的情绪,却又碍于那头龇牙咧嘴的巨兽,不敢再向海依动手。
“别想再给我搞鬼,三分钟后下楼来!”临走前,她还恨恨的看了前夫莫骈留给海依的巨兽英犬一眼,才愤然甩门离去。
“呜……”见威胁女主人的恶婆娘离去,大狗收敛了可怕的兽性,跛着脚蹭向海依。
“完美,下次不可以这样对妈妈了,好不好?”海依抱着大狗,小手在它狰狞的脸上轻抚着。“你这样姐姐和爸爸都会生气的,知道吗?”大狗呜咽着点了点头,海依亲亲它光滑的头顶。
爸爸……爸爸……我好想您!海依强忍着不让泪落下来,将自己纤小的身体偎在大狗身边取暖——窒闷的夏夜,为何她会冷得浑身打哆嗦?
是心寒吗?
可,心……早就死了,不是吗?!
柔顺、认命的海依在骤失父亲后,一直天真的以为,母亲的性情丕变可能是因为悲痛过度而情绪不稳定,才会这样对她。
直到这二年来,程美琳变本加厉的疯狂行为——除了经常性的打骂羞辱外,还监禁她、逼着她到处相亲……都是为了将被爸爸的遗嘱所冰封的莫家财产解冻。
海依终于明白,这一面才是母亲的本性贪婪、偏执,而且……恨她入骨。
面对这样的母亲和命运,她无从反抗。
但她心里不免有怨,为什么上天这么残酷?为什么爸爸这么忍心?为什么要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承受这些折磨?
而对她施以酷刑的,竟是她自己的妈妈?!
她想起了妈妈刚刚的话没错,这一次,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等她嫁了人,为莫家生下继承人,妈妈就可以动用被爸爸和律师团冰封的资产。
那么她,就可以去找爸爸了……
***
蓓蓓玲珑的身段紧裹在红色皮衣里,她骑着帅气的黑色BMW重型机车,疾驰在阒黯的夜色中,远远的就瞧见早已被莫家人包围的车祸现场。
“怎么样?人还活着吗?”连火都没熄,蓓蓓揭开全罩式安全帽,露出一头云彩般的波浪长发,那张艳丽的小脸上满是焦急。“报警了没?”
“通知警方了,不过新郎已经死了。”一个莫家的仆人不在意的耸耸肩,他指着那颗半挂在车窗上鲜血淋漓的头颅说。
“SHIT!”蓓蓓丢开安全帽,长腿跨过机车走向他们,那身效人的曲线看得在场众人目不转睛。“那海依肯定要被老巫婆整死了!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咦,这个男人是?”
“就是他突然回转,我们才会撞车的!啊……蓓蓓?”众人惊呼着瞪视她竟然大咧咧的把那个昏迷在安全气囊上的俊美男子拖下车,粗鲁的扔在草地上。“你……你要干什么?”
“检查看看这个死家伙还有没有呼吸啊!”她说得理所当然,一双小手在他身上忙碌的到处游走。“不守交通规则的笨蛋!”
和海依同年出生的蓓蓓,虽是管家的女儿,但她自小深受莫家男主人莫骈的宠爱,简直把她当成是自己亲生女儿一样,自然而然的,莫家上下也视她为自家的二小姐,对待她的态度是娇宠而纵容的。
比起娇柔、温婉得像株海芋的海依,蓓蓓就像是一朵冷艳的玫瑰,迷人却多刺——够聪明的男人都会选择避开这个平凡人惹不起的狠角色。
所以对于她的举动,莫家的仆人也不好厉声阻止,只敢好声好气的劝着。“蓓蓓啊,你这样不太好啦!警察随时会到,不要弄乱现场了!”
“没事,他还有气,我看过了,没伤口,死不了的!”蓓蓓压根儿没将他们的话听进去,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动作快,帮我把他抬上车,我要带他回去。”
“什么?!”大家惊呼的声音也掩不住由远而近的警车蜂鸣声响。“你别开玩笑了!警察都来了耶!”
“所以我才叫你们快一点啊!”她皱着眉、插腰说道:“你们都不想看海依被老巫婆折磨吧?”
她满意的看着大家愣愣地张大嘴、点头。
“那就把这家伙抓回去交差。别管他那么多,我们只要先让婚礼上有个新郎就好了,至于那个短命鬼……就把他丢到这家伙的车上去……哇!550Maranello?挺识货的嘛!”蓓蓓现在才注意到刚刚自己忽略了什么宝贝,她赞赏的吹了声口哨。
“有品味!看来这家伙,毕竟也不是那么差劲嘛。快点,我带他回去交差先,你们留下来善后。”
不由分说的,蓓蓓推着二个男仆帮她搬起这个打扮得像白马王子一样帅气的睡美男。
“腿好长唷,身高铁定超过一百八?身材真棒,还留长发耶!嗯……仔细看看,长得好像巨人版的布莱德.彼特咧!很好很好,如果脾气温和又疼老婆的话,那可真是太完美了!”
男仆们翻了翻白眼,好不容易将男子弄上蓓蓓的爱车,他们还将他五花大绑的缠在后座的椅背上。“你也要看海依小姐接不接受他吧?”
载上安全帽后,蓓蓓活泼、俏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严肃而悲伤的同情。“……她还有得选择吗?”
***
“……”震天价响的恶魔咆哮声持续了很久,久得让卫炘以为来到了地狱。不知过了多久,那可怕的咆吼转成了受伤动物的哀呜。“汪汪……呜……”
突然。“小贱人,快给我进去!你最好认认真真的把‘事情’给我办对,要不然,你就等着看你会有什么下场!”
女人尖锐的怒骂声结束在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后,半晌后,沉重的木门被开了又关,“咿呀”的长响划破黑暗的沉默。
这些不寻常的声响将头痛欲裂的卫炘自混沌中唤醒。
“唔……”他睁开眼,感到一阵该死的晕眩。
不可能是宿醉的头痛,卫炘的酒量向来很好,而且,他从不允许自己喝醉。只有废物,才会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弱点。
他皱着眉,注视头顶那片白色天花板似乎正和烛光一同飘摇了起来,头昏脑胀的他根本分不清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撞车的片段模模糊糊的闪过他的脑海,但他仍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突然,一阵衣料摩擦的声伴着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缓缓的向他的身边移动着,依那轻浅且短促的呼吸声判断,来的是个女孩,一个正被紧张和恐惧所包围的女孩。
“谁?”卫炘开口,施力想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竟被扒光了衣物,脖颈、四肢、腹部都用铁链锁在硬梆梆的长木桌上。
沉默了三分钟,他等待对方站定在他身边才开口。“这是做什么!”他冷声质问,气势骇人。“绑架?”
他看向她,突然感到一阵奇异的晕眩。
她有一双天使的眼睛!晕眩中,这句评语,便突然跃上了卫炘的大脑。
天使。卫炘记得他曾识得一个让他微微心动的小女孩,在他还没有变成怪物之前,那几乎……几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天使已经飞离他了。
他盯着她那双澄澈、水灿、纯真的美目,这个小女人,有着令人又恨又怜的柔美。
海依绞扭着小手,红通通的水灿大眼里盈满了泪水,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面对这副赤裸、精壮的男性身躯,她羞怯的眼光不知该看向哪里,本以为看向他的眼睛是最安全的,谁知道那双足以让人忘记今夕是何夕的眼眸啊,却具有此般令人疯魔的邪恶魅力!
好像!真的好像是那双留驻在模糊记忆中的眸子……那双骇人的淡褐色眸子,竟然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我……我们必须……做……做……”她陷溺在那双淡褐色的眼睛里,结结巴巴的,一个“爱”字像根鱼刺般,硬是卡在她的喉间。
“做了我?”愤世嫉俗又缺乏耐性的卫炘,一下子就把事情想到最坏的地步。
“是谁派你来的,说!”一想到这可能是那个泯灭人性的老头卫钦派人搞的诡计,他更是怒火中烧。
嗳,她是很美,但显然的,她正是属于他最不屑的那种女人——大脑发育不全的无知妇孺。
卫炘正狐疑眼前这个身穿白纱、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胆怯女人究竟想干什么时,便见她笨拙的想爬上他的身上。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卫炘厉声喝斥着她,用力扯动身上绑得死紧的冰凉铁链。
恨恨的看着那双水波盈盈的大眼,奇异的,他的下体突然狂狷的弹跳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欲望来得又快又急,从被她白玉般的小手不经意碰触到的脚边无可遏抑的向上窜烧。
委屈的海依咬着下唇,像只小猫般,可怜兮兮的蹲踞在他脚边。
由于桌上男人的乱扯乱动,她的眼光无可避免的瞄见他的全身——
“天父,请原谅我的罪行!”海依喃念着,双手按着桌子,穿着白纱礼服的柔美娇躯慢慢的向前倾接他,眼睛须臾都移不开这具足以比美大卫像的完美身躯——老天爷,这个男人真是好看得过分!
他俨然是从爱情小说里走出来的标准男主角——高大英挺的身材、昂扬慑人的气度,蓓蓓真的是在路边捡到他的吗?
海依望着他,那张气极了的俊脸竟仍如此俊美,邪魅的狭长褐眸里跳跃着银色的光芒,黑浓双眉间的勃然英气显示着王者般的贵族气息,高挺的鼻子以及一张性感的薄唇。
健硕的胸膛光裸的呈现在她眼前,胸腹间肌理分明,每一个动作都蕴藏着惊人的力量,那双不时踢动的长腿十分粗壮而且肌肉纠结,看起来似乎比她的腰还粗……
跟蓓蓓所说的“只是一个帅帅的小白脸,应该很好控制的!”根本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够了没有?”卫炘气愤自己的缺乏定性,他从不曾对任何女人有过这样直接的反应,她甚至连衣服都没脱呢!
“求什么鬼神?你该求的是我的原谅!”他闻到她身上一股清新的蜜桃体香,“马上放开我,我也许可以考虑饶过你!”
闻言,她只是痛苦的对他摇摇头,卫炘愤怒得无言以对。
别说是女人了,这世上敢跟他平起平坐的男人也是寥寥无几,他身边的女人们,哪一个不是像个小可怜一样,对他百依百顺的。眼前的这一个,胆怯的表现比得上她们所有人加起来的更夸张,但她胆敢如此羞辱他,还装着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要杀要剐,也得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
“对不起……妈妈要我……要我跟你……做……做……”猛吸了一口气后,海依闭上眼喊道,精致的小脸羞红得像要起火燃烧一样。“做爱!”
“你见鬼的在说什么?!”卫炘狂吼一声,额际青筋暴跳。
“孩子——”海依的泪水终于溃堤,流淌了满脸。
“求求你……给我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