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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心留给你 第十一章 作者:阿蛮
    邢欲棠在芝城乡待了三天。

    第一天陪儿子练撞球,他意外的发现到儿子的球技炉火纯青,几乎可以媲美职业撞球手,忍不住惊讶的问:「你哪里练来这一身绝技?」

    唐震天也不相瞒,「高中在弹子房里混过三年,地方角头赌钱下注在身上,不搏命演出,让他们输钱,可是得赔上自己的腿与胳臂呢!」

    原来是用「命」玩出来的,难怪技术高人一等。

    接下来两天,邢欲棠带唐震天到北界的滑雪场,来个雪中飞驰作乐。

    邢欲棠虽然年届半百,但身手矫健不凡,滑雪英姿勃发,很得男女老少的青睐。

    唐震天从南国来,一生除了十六岁那年陪大哥们上台湾梨山摘梨商议地盘以外,难得有机会见到雪,所以不谙雪性,刚起步便跌了个鼻青脸肿。

    所幸他生来行动灵敏、反应快、好冒险,平衡感又绝佳,再加上喜欢追求加速度的刺激感,不到一个上午,已经可以以直线紧跟在他老爸身后十公尺的距离了。

    邢欲棠心中真是佩服儿子的学习力,晚上在滑雪山庄用餐时,他更是大大褒奖了儿子一番。

    「第一次滑雪就有这么好的成绩,你确定以前没偷学过?」

    「那是因为你会教的关系。」

    邢欲棠听得开心,乐陶陶地建议,「那咱们以后再多来此地玩几趟,包你青出于蓝。」

    「好。」唐震天爽快地道:「只要我不赶论文时,随时奉陪。」

    父子俩找到了一个相同的运动当嗜好,培养感情起来也就如鱼得水。

    他们大约每两个礼拜聚一次。

    唐震天有论文得赶着交出去时,是拎着手提电脑上山,边玩边做功课;而邢欲棠虽然不用交作业,却有固定的学生作业得批阅,偶尔也是必须边玩边改报告的。

    他们这样忙里偷闲了三个月,一直到融雪花木吐蕊时分,白头山改了容颜,换成蓊郁的翠柏森林后,彼此才兴起改变聚会场所的念头。

    可是,少了一个中心话题,变量就增加了--

    邢欲棠正犹豫着该如何找个合适的理由与儿子相聚时,做儿子竟建议,「夏秋没雪可滑后,改学滑翔翼好不好?」

    邢欲棠当然是喜出望外,一边挑着报名表,一边连声说:「好、好、好,这主意真好。」

    就在二月初春,当唐震天上图书馆找研究数据时,无意间瞄到杂志架上的几本流行服饰杂志,其中一本的封面是以杰生为刊头,杂志中的专文则是他的人物速写。

    他把杂志揪出来翻阅,得知情敌的事业与爱情简直是春风得意、左右逢源。

    看着杂志上的杰生,左手搂着一个走秀的洋模特儿,右手环着面带一弯浅笑的于敏容;洋模特儿明艳动人,身材火热,却比不上翠竹般修长的于敏容来得灵秀蕴藉。

    唐震天大手紧揪着杂志,表面上状似平静,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他多渴望自己能再见于敏容一面,告诉她有一个笨瓜喜欢她已经好多年,如果将来有可能,他愿意当她生命里的候补情人。

    但……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啊!

    他将杂志塞回原处,回位子上收拾书袋,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才找到机会再见于敏容一面。

    ☆

    结果,他是跟齐放讨到这个人情。

    「真巧,敏容周末有一场主秀要走,我则是走一小段串场,以便支持大牌抽根烟,青云也会被主办单位从巴黎挖来参与发型设计。你若要,可以跟我进到后台。后台虽然忙乱,但全裸美女如云,是一门养眼修定的差事。」

    「我只想看敏容,对其他女人没兴趣。」

    「唉!也对,你心里、眼里都是敏容,其它的女人反倒多余碍眼。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等,我去找青云拿票,包你坐在贵宾席里。」

    「也不需要那么招摇,我只要随便一张角落的位子就行了。」

    「那你直接上我公寓这里来拿票。」

    就这样,唐震天成了于敏容走服装秀的忠实秀迷,只要他挪得出时间,他几乎是场场必到,坐的位子又是最不起眼的,并且刻意到学校餐厅当侍者,固定将打工的零用钱存起来,为的就是要订一束贵得咋舌的捧花。

    他还特意要花店店员以无名氏「Nobody」的名义,塞给秀场服务人员小费,将捧花送进于敏容的手里。

    好几十束签署了显赫要人大名的花与贺礼不稀奇,但一束无名氏送的捧花却激起了旁人的好奇心。

    这样几次下来,于敏容有一位神秘的仰慕者的消息就在圈中一传十、十传百的散播开来。

    齐放猜出送花人的身分,马上拨电话来审问:「花是你送的,对不对?」

    「若是另有其人,那我可要担心了。」他也不隐瞒。

    「你这一招可真是妙啊!」

    「怎么?杰生吃醋了,那对不需要誓言、省去盖章打印的夫妻吵架了?」唐震天心里霎时抱了一线希望。

    「想得美!杰生向来自恋,爱面子得很,这种不上道的事他哪肯当众摆谱给旁人看?

    「他连问敏容是谁送的花都不肯,只能差小厮私下打听送花人的来历,问不出名堂后,连男朋友都放弃勾引,只担心敏容会被神秘的仰慕者给追跑,近来对敏容更好了。我说老兄啊!你这一招激将法真是有效。」

    唐震天臭着脸,老实承认,「撮合他们更相爱压根不是我的本意,我巴不得敏容与杰生分手。」

    齐放调侃着,「没想到老兄您生肖是属秃鹰,打着收拾残局的歪主意。」

    「也不是,我只是希望敏容开心。」在他认为,敏容跟着杰生是绝对不会幸福的。

    「她何止开心,她简直是在你那几束花里复活过来,艳光四射、秀约不断。」

    齐放说对了,于敏容的确是从一个楚楚动人的公主变成了尊贵闪亮、风华绝代的皇后。

    男人见了她,嘴上赞美不断,心中却无不渴望与之共饮、共舞,怎奈美女早已心有所属,无视其它达官贵人、寻常百姓的青睐,只钟情杰生一人。

    好歹杰生终于肯付出一点关爱的举动,让于敏容这朵芙蓉能盛开怒放,但杰生无誓言却有条件的爱情需要触媒与动机,始作俑者的唐震天只好爱屋及乌地继续扮演着神秘第三者的角色,三不五时隔空酿一下醋。

    以致他偶尔不免自我嘲解,「我就叫那位『Nobody』下次送花更大方,让杰生吃上更多的醋,而我就独自蹲在芝加哥练鳖功好了。」

    「没人要你单恋一枝花的。」齐放想劝朋友看开一点。「找个喜欢你,你又看得顺眼的女孩,在花前月下培养点感情,也许能转移一下你对敏容的注意力。」

    唐震天这回没有反讥齐放口出「异端邪说」,反而一改往常嗤之以鼻的态度,平静地说:「我会找机会试试看的。」

    说归说、做归做,唐震天对自动叩门的机会仍是视而不见,跟同校朋友聚会时,对待女伴总是最不解风情的一个,以至于这半年下来,朋友里双双俪影者愈益,独独他形单影只自如。

    就连那个长春大妞都放弃了他,开始接受一位美国学弟的追求,开开心心的谈起恋爱来了。

    唐震天自认天生没有追女孩、谈恋爱的福气,所以把心思全花在精进课业上。

    他的博士论文指导教授对他的论文进度非常满意,同意他将三年的时间减缩为两年。

    老实说,他对这样的结果满意极了,自认不枉费雷干城多年的提拔,算是给恩人一个交代。

    复活节将至,邢欲棠来电约儿子去缅因州湖钓,特别租下一大幢度假别墅。

    这幢别墅沿湖而筑,后院阳台延伸至湖面上,以围栏架起,中间预留一道小木栅门,门外泊着一艘小艇,静谧微荡地引诱人上船驾驭,享受湖光山色。

    邵予蘅特地拨冗,领着家里的厨子林嫂专程从台湾赶来与他们相聚,除了晚上睡觉各自回房以外,其它时间都与他们聚在一起,或聊天、或吃饭、或出游,和乐团圆的感觉真的就好像一家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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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本来该是文明得不得了的安排,谁知到了第三天,水光潋滟、山色空蒙的湖滨华屋门前,却多出三名不速之客的倒影,他们分别是:于敏容、杰生与杰生的助理道格拉斯!

    瞬间将原本和谐的现状全都在霎时改变了。

    唐震天隔着墨镜殷切地注视于敏容,他的内心是激动的。

    于敏容首先亲吻了满脸错愕不已的邵予蘅,请安道:「大妈好。」

    邵予蘅不时以眼角观察儿子唐震天,也不忘问继女,「妳和杰生不是说好要去尼泊尔爬山,摄取美景的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于敏容将墨镜挪巨额头上,露出一双俏丽调皮的笑眼。「机票的确买了,但杰生听我嘀咕妳远从台湾来这里与朋友度假,我却不能跟你们会面时,马上改变了主意,他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邵予蘅可不觉得这是一个惊喜,反倒觉得像是给人恶作剧了一顿,原因在于宝贝儿子的旧伤未愈,亲睹于敏容与杰生的亲密状,不啻在他的伤口上抹盐,她这个做娘的怎能不心疼?

    杰生春风得意地接口道:「是啊!阿姨与表弟都在这里,我们不能错失这个与家人相聚的机会。」一边说还一边伸手要与邢欲棠相握,同时等着人的引荐。

    邵予蘅红了脸,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位人物的身分给介绍出去时,这位人物反倒潇丽地伸手与杰生相握,主动报上自己的英文名,解释道:「我是予蘅的好朋友,Dave。」

    「哈!两个Dave,一模一样的潇洒。」杰生说罢,右手随性地就往唐震天的宽肩上搭,表示自己没忘记静坐在一旁的表弟的大名,「今日难得,不介意让我为大家照几张相吧?」

    不等众人应声,杰生便已从道格拉斯这个跟班的手里接过自己吃饭的家伙,后退近十来步,一直到阳台围栏,才开始喀嚓喀嚓地照起相来。

    邵予蘅一脸的适应不良,却又不好意思说不,因为于敏容正崇拜地看着杰生工作的样子,彷佛他那样喧宾夺主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

    「阿姨,妳笑的样子真好看呢!」

    咦?苦瓜也有转甜的时候吗?邵予蘅忍不住在心里念念有词,可还没念出一个结论前,杰生又巴结地说:「UncelDave那么潇洒,也来跟阿姨合照几张吧!」

    「好、好、好。」没人会不承认自己是潇洒的,而既然潇洒,理当多照几张相片啰!

    最后,杰生把注意力转向坐在一旁的唐震天,他没跟唐震天打照面,自行按了好几次快门,照够了唐震天一副要理不睬的酷模样后,才喊道:「Dave,把太阳眼镜摘了。」

    唐震天压根不甩杰生,依然故我的跷脚冷眼旁观眼前的一切。

    于敏容当然不容许任何人忽视自己心爱的人,立刻主动上前为爱人执行任务,她伸手要去摘唐震天的镜架。

    他反应快,往后闪了开去。

    她于是更进一步倾身,软绵的酥胸免不了刷过唐震天的肩头。

    唐震天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僵靠在椅背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于敏容利用唐震天这个弱点,成功地摘下他的太阳眼镜,还大声张扬道:「你的眼镜暂时由我保管了!」

    然后,以别人都听不到的声音在震天眼前细语,「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我不喜欢偷躲在墨镜后面打量女人的男人,更讨厌送花给女人却不敢署名的男人。」

    唐震天沉默地盯着鼻端那双与自己仅隔一吋的饱满粉唇,继而与粉唇的主人两两相望了一会儿。

    在那短促的瞬间里,两人都感受到了异状:一个正打算倾身一亲芳泽,另一个则是及时撤退。

    他见状,挑眉低问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妳该听说过吧?」

    于敏容压下音量斥责他道:「是听说过,但我们以表姊弟相称,我又是已婚妇女,这句话实在不适合套用在我们两人身上!」

    她把意思点明后,挺身退开几步,抖着手将唐震天的墨镜往自己的大包包里放,吸了一口气后,才回首给远在栏边的杰生一个甜如蜜的微笑,外加一个OK的手势。

    唐震天原地坐着,两颊毫无笑意。

    「Dave,笑一个。」杰生喊着。

    唐震天跷脚靠坐在大椅上,没好气地挤出一个理由。「告诉他我牙疼,笑不出来。」

    助理道格拉斯赶紧将话传到。

    杰生以专业的眼光打量唐震天充满阳刚的俊美坐姿后,努嘴说:「不笑也可以,这样更有味道。」

    又照了七、八张后,杰生突然大喝一声,「太好了,我就是要这样的背景、这样的人物,道格拉斯,你赶快准备一下,器材统统搬出来,我们就取这个景。

    「敏容,来,把身上衣服脱掉,往Dave身上坐!」他最后一句话冒出来时,当场将半数以上的人给吓愣住。

    邵予蘅马上跟于敏容发难,「我们是在度假,他要妳光着身子往震天身上坐是什么意思?等一下是不是还要清场,请我们回避?」

    「大妈,这是杰生的职业病,他的灵感来时,不取镜头就会坐立不安……」于敏容一边为杰生的任性行为解释着,一边说着就要解扣子。「再说我身上套了泳装,不算光着身子。」

    「敏容,妳不一定得事事照着杰生的话行事,偶尔也该要有自己的坚持。」邵予蘅忍不住跟继女叨念一番。

    于敏容乖顺地任邵予蘅训话,没反驳,却也没打算停下脱衬衫的手。

    最后是唐震天起身,跨着大步往正忙着换装底片的杰生走过去,他长手一伸,不费吹灰之力的夺下胶卷,作势就要把胶卷往湖里扔。

    杰生赶紧阻止,「不能丢!那胶卷里还有我承诺给重要客户的作品,张张价值上万美金。」

    「那好,一物换一物。」唐震天将胶卷塞还到杰生手里,迅捷地抓过杰生的相机,径自往湖里一抛。

    大伙没料到唐震天有这么「不通人情」的一面,全都傻眼的站在原处看着唐震天以行动表达自己的下满。

    一直到听到相机「扑通」一声掉入水面的声音后,这才如梦初醒似的面面相觑。

    杰生将头探出围栏,长臂往下伸,嘶哑地道:「我的相机……」

    杰生的助理道格拉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惋惜地解释,「那是杰生用得最顺手的一架。」

    唐震天无动于衷地转身要离去,但从眼前倏地横奔而逝的影子却让他止步,他的睫毛还来不及瞬上眼,另一记落水声已将他的目光引到湖面上,一条半裸的美人鱼挣扎似的就要往寒湖里钻。

    谁会在寒冰初融的时节,为了一个自大的家伙往水里钻?!

    敏容!就是她这个傻姊儿!

    唐震天倏地甩掉鞋,赤脚跨跃围栏,两臂长合,纵身往水里跃切下去,明确而笃定的朝那条因受寒抽筋而已失去方向的人影追去。

    一分钟后,唐震天在杰生与邢欲棠两人齐力抬拉之下,将于敏容推送回阳台后,再次转身跳下水,决意去捞那架被自己扔进湖水里的相机。

    阳台上,杰生接过林嫂刚从屋里取出的两条毯子,牢牢地将全身湿冻的于敏容给包了起来。

    她虽然看起来奄奄一息,但理智尚存,仍不忘跟杰生道歉自己捞不回他的相机。

    「抱歉,杰生……」

    杰生眼里也有泪,却只能安抚她道:「没关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再一起找一台更好的。」

    于敏容听到杰生这样的回答后,嘴里这才带着满足的笑容,昏睡过去,也因此,她错过了唐震天从湖面破水而出,摇晃着杰生那台用得最顺手的相机的狼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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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敏容困得很,可有人却不让她称心如意,不断地拍着她的颊说:「醒来。」

    她时而阖、时而张的眼底闪着一只大手在鼻前挥甩,但她感受不到任何碰触,也体会不出任何的温度,保不保暖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不重要的,她只想把多余的精力花在好好睡上一觉这回事上。

    偏偏有人不依她,不断地晃着她的肩头,隐约听到她大妈邵予蘅哄她起身为她套上连身睡袍,但她连举起拇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坐起身来?

    被人当布娃娃操纵片刻后,她总算可以躺下。

    然后她听到她大妈说要去看林嫂熬的热汤好了没,顺便叮咛表弟Dave将湿衣服换下。

    当她大妈开门走去后,整个房间这才安静下来,可是隔下久,一只稳健的手又在她的肩上摇了摇,要她醒来说话。

    说话是她目前最不想做的事,于是自然地侧身将暖被盖到头顶。

    对方像是不依她似的,把被子掀开,于是她就与那只手宣战,参与拔河的争斗。

    意识模糊中,有人开门进来,没多久,就传来了争辩声--

    一个像是在说,睡一下,没什么大碍;另一个则是质问,既然对方是登山常客,怎么可能连失温后的基本禁忌都不懂?

    主张让于敏容先睡上一觉的人开始反击,斥责要不是因为对方冲动地把相机丢进水里,她也不用冒被淹死的危险。

    「东西是我丢的没错,但我也帮你捞回来了,这个错虽然在我,但跟敏容现在能不能睡无关。」被斥责的人坦然接受指责,却并不因此就同意让于敏容睡上一觉。

    最后,一个人祭出「丈夫牌」,以近乎吃醋的口吻宣称,「我是她『丈夫』,要她怎样就怎样。」

    另一个人则是冷着喉,驳倒对方,「那就提出证明来。」

    「宴客那天,表弟你不是也在场?」

    被唤作「表弟」的人以更加冷漠的声音说:「我除了见你吃定她以外,什么都没看见。」

    「我找阿姨理论去!」

    「她人在厨房里,你请便。」

    杰生气得转身走出房外,可他两脚才刚踏出房门,身后的门已被里面的人反锁住。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碰上一个比自己更霸道的人,过了好半晌,才想到要敲门抗议,「Dave,开门让我进去。」

    然而对方只响应他一句,「你敢进来,我就敢揍你。」语音刚落,本来反锁的门也被解开了。

    杰生不信邪,开门就要进去,脚还未及踏入房里,一个拳头就迎面飞了过来,正好敲中他的鼻梁。

    他呆愣住,抹了一下鼻头,指上的斑斑血滴让他几乎快昏了过去。

    杰生心中百感交集,为Dave表弟竟会蛮横地用上拳头感到大惑不解,因此心思也转得远了,他不禁想着--

    Dave表弟出拳,可不是单单表示他对同性恋没兴趣而已。

    Dave表弟看着敏容温柔的模样与处处英雄救美的动作,让杰生万分感到不是滋味,想来,Dave表弟这是在觊觎敏容,且还持续好些时候了!

    果真如此,杰生理应嫉妒Dave表弟的,为什么反倒吃起敏容的醋?说穿了,乃因他自己对Dave表弟早就心存妄想。

    杰生当然早已探出Dave表弟没有断袖倾向,但他就是无法不被Dave表弟英俊的面貌与强健的体魄所吸引,所以,当他听敏容提及家庭聚会,而Dave表弟也会在场时,硬是临时更动行程,以期多一个与Dave表弟亲近的机会。

    Dave表弟酷到不行的剽悍模样是意料中的事,偏偏杰生就是无法抗拒,这大概得归因于他个性上虐人与自虐的情结作祟,愈难征服的事让他愈起劲。

    这些年来,敏容无条件承受精神之苦来爱自己的模样,满足了杰生男性的虚荣,也抚慰他这一生中缺乏安全感的弱点与事实,所以在精神上,他虽然爱着敏容,可是,他就是无法对她产生肉体的渴望。

    唯有男体才能激起他心中的欲火,这是敏容打从认识他时,就心里有数的既定事实。

    然而,每当杰生一晌贪欢,从欲火里清醒过来后,心中的罪恶感与脑袋瓜里的理智又相继地数落他毫无原则的背叛,让他更想去找敏容忏悔,请求她的赦免。

    而她,从未让他失望过半次,为此,他才更加地依恋她,也自私地不放她去寻找更好的伴侣,除非她移情别恋的对象是比自己更有才华,他才肯让贤。

    当然,以他目前当红的情况,与他仍自觉尚有绝大进步空间的前景下,要他主动放弃敏容实在是有损尊严的事。

    如今,杰生的自豪却被「Dave表弟」这号人物的出现而打乱了。

    首先,这家伙对艺术文坛一窍不通,言谈间率性得几近粗野,真要较量还找不到名目可比。

    再来,Dave表弟显然对敏容有着强烈的保护欲,却瞒着敏容不让她知道,暗地找了齐放那小子盯着自己的行踪,送敏容花也是隐姓埋名地送,让杰生调查了近一个月,才追踪出送花人下单时的电话号码。

    光是后续追踪这一门差事就够折腾人了,因为,好几支电话是从滑雪山庄与滑翔翼俱乐部里的餐厅拨出去的,根本查不到使用者的大名,直到最后的两支电话号码总算提供了一些眉目,原来是芝加哥大学宿舍里的同一个公用电话。

    他暗地探过敏容,问她有认识的人住芝加哥吗?

    记得她当时迟疑好半天,才模棱两可地承认Dave表弟在芝城念书,谜底到此才慢慢地揭晓。

    当于敏容最近一次走秀时,杰生特别挪空到场寻人,果真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在千百众人里,瞅到Dave表弟的影子。

    杰生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处势,暗地观察Dave表弟,见他凝视敏容的神情温柔专意至极,满眼里写着一个男人对一个情人的向往,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失陷,几乎可以让一个一厢情愿的人变得暴戾残忍。

    从那一刻起,杰生的心才真正陷落了。

    顽皮的爱神不仅捉弄了于敏容与Dave表弟,也连带恶狠狠地开了杰生一个玩笑--让他无可救药地迷上了Dave表弟。

    数百架闪光灯从台下往台上闪去,惟杰生的那架相机却是小心翼翼地以慢速曝光的焦距,忠实地在暗处追寻着Dave表弟的身影……

    「杰生,你怎么了?」邵予蘅轻唤了一句。

    对着门发呆了好一阵子的杰生转头看,瞄到邵予蘅与端着热姜汤的林嫂。

    邵予蘅见杰生鼻孔沾着血迹,一脸颓丧绝望的模样,忍不住问:「你跟Dave打架了?」

    「算是吧!」杰生含糊带过后,以手抹去血渍,暗地吃下被揍的闷亏。

    邵予蘅一脸同情地看着杰生,马上建议,「要不你将林嫂手上这碗热姜汤端进房里给敏容,叫Dave出来,敏容会希望你在她身边陪伴她的。」

    杰生没因为邵予蘅的这番鼓励而感到振奋,反而不确定地说:「不,还是妳端进去给敏容。少了我,对敏容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说什么傻话!」邵予蘅终究不是偏心的人,「你是敏容所爱的人,少了你在身边,她哪能快乐得起来?」

    杰生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宣誓般地说:「敏容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

    邵予蘅听了不表示意见,只吩嘱林嫂将热汤端进房里,等林嫂离开,门又紧密地阖上后,她才转身对杰生表态。

    她没提醒杰生一长串的走私情史,只说:「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

    杰生于是平心静气地把闷在心中的话全说了出来。「但真正教我坠入情网的却是『someoneelse』。」

    邵予蘅的思想不算古板,但也谈不上前卫,只要男女双方两情相悦,婚前有性行为或同居并不算是不道德,但要她认同同性之间的爱情,却是超出她理解的范围,也因此,她无意追问杰生那位「someoneelse」的大名,因为她知道,绝不可能会是女性专属名词。

    但杰生却吐露了那位「someoneelse」的身分,「阿姨,我被Dave表弟迷住了。」

    邵予蘅哑口无言了半晌,良久才不确定地逸出一句,「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杰生笃定无疑地说:「我再认真不过了。」

    邵予蘅惊魂未定,仍是怀疑地瞟了杰生一眼,坦白地问:「你以往对朋友的克制力一向不高,怎知这次不是心血来潮而已?」

    「以往的情爱追逐大多是想去征服另一方,独独这次有宁愿被征服的感受。」

    杰生这番自我剖析的话,听在邵予蘅的耳里是玄之又玄。

    她有被说服,只是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后,才焦虑地说:「这会伤透敏容的心的,你千万不能对敏容说穿。」

    天啊!这对三角恋情也太出人意表了。

    「有些事是瞒不久的,敏容又是那么地了解我,我无法保证自己不泄底。」

    「只要医师一确定敏容无恙后,你随时可以带她走,今后别去想Dave,因为你跟他之间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缘分的。」

    「我了解,我也看出Dave喜欢的人是敏容。」

    邵予蘅噤不作声,深吸一口气后才说:「敏容是个实心眼儿,若让她知道Dave的秘密,肯定不会愿意与他有任何瓜葛的。」

    杰生双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敏容不迟钝,她也许早就感觉出来,只是装着没这一回事罢了。」

    「无论如何,为了你们三人好,你应该带敏容回纽约,继续过生活。」

    杰生就事论事地说:「我可不这么认为。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也许还瞒得过去,但我了解自己太自私,对敏容的爱绝对会被妒意所掩盖掉。

    「举刚才的例子,我明知现在让敏容睡上一觉是危险的,但见到Dave守在她身侧,在乎她的心疼模样时,便忍不住吃味起来,只想让她快快睡去,才好引开Dave的注意力,这也是我挨揍后自认倒霉的原因。」

    「我看你只是被敏容跳下湖的事吓到,一时失去判断力罢了。」邵予蘅要杰生别再自责。「我看你累了,何不先去小睡一下,等体力恢复后,心情也会转好一些。」

    「不,我手上有卷底片等着冲洗,得跑一趟纽约的工作室,如果冲片顺利的话,我会照原计划搭机前往尼泊尔。」

    「敏容呢?你总不能丢下她不管吧?」

    「有你们悉心的照顾,我相信她会安然无事的。」

    「她若问起你,我该怎么跟她解释?」

    「请跟她说我临时接到工作通知,不得不提早回纽约,过两天我不那么忙时,再挂电话向她解释。」

    杰生如此率性,让邵予蘅忍不住担忧不已,「我看你还是等她恢复过来再说吧!」

    「跟她说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是不是?」杰生平心静气地问了邵予蘅一句。

    邵予蘅这才了解若逼杰生过头,他一旦起了豁出去的打算,受害最深的人将是敏容,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应允了杰生的心愿。「好,你走,花两、三个礼拜的时间,把思绪厘清后再回来。」

    杰生如释重负般地回房通知道格拉斯,要他拎起自己未拆卸的行李与工具箱,往越野吉普车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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