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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吹走的孩子 第八章 作者:沈亚
    “放心,我会尽快回去的,而且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现在还不行,时候到了我会说的——”荆泰生一手挟着话筒,一面在群智的桌上忙碌着。

    方群智打开门进了进来,她朝他微微一笑。

    “我知道,家里的人都好帮我亲亲韩旭——好——我也爱你。”最后一句话的深情写在她的眼底,写在她的脸上,那是一个女人才会有的幸福表情。

    群智看着她,突然对自己当年的选择感觉到非常的太幸!如果当时他没有退出那个爱情战场,那么今天或许泰生会成为他的妻子,一个永远不知道幸福为何物的妻子!

    她挂上电话,侧着打量他:“宝儿好一点了?”

    他轻轻叹口气,无奈地摊摊手:“她还是无法上舞台,只要一看到舞台就会脸色发青,好像看到断头台一”

    “或许你们不该再勉强她,这种事强求不得的,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她又会躲回自己的内心世界去。”

    “我知道。”他疲惫地往后倒向沙发:“我甚至希望她永远永远不要再上舞台,但是我不忍看她那种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茫然恐惧的脸。”

    荆泰生放下手边的事离开那张办公桌坐到他的身边:“她一点复原的迹像都没有?”

    “她断断续续地想起一些事情,不是很多,而且只要是和舞台有关的她全没印像。”

    “那种滋味我闪永远也无法体会。”

    群智苦笑二声:“她太内向,一开始就不该上舞台,那种压力太大了,难怪她会受不了。”

    她轻笑着打量他:“看来你是完全不可自拔了!”

    “这就是爱情”

    “恐怕是的。”

    “我和宝儿在年龄上的差距相当大,有一些的观念无法沟通,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苦恼地说道。

    泰生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我不想和你说一些关于爱情的长篇大论,毕竟爱情不是万灵丹,但是如果你们彼此真心相爱,我看不出那有什么不好,年龄很重要?”

    “不重要,重要的是思想和观念,宝儿有一颗十八岁世界的心。”

    “我所知道的方群智也有。”

    他顿时沉默下来。

    荆泰生垂下眼帘,知道自己越界,她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下去。

    人的心是个牢庞,是个桎梏,很多时候,人是受困于自己而不是别人或者是外在的环境。

    他是这样的!

    他知道泰生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爱着戚宝儿,但他说不出口,他无法说出“爱”。

    是宝儿解放了一部分的他,他对宝儿的柔情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饱受震撼,他曾以为已经受创的心,在她的笑颜下复生——而他自己去裹足不前。

    “群智,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但你不认为该是你拿回那枚戒指的时候了”

    她放下搭在他手臂的手,轻轻地问着。“那枚戒指冰在冰库里快变成石头了,你不想把它拿回去送给宝儿她是很年轻,但还没有年轻到不懂爱情。”

    “你和韩拓的婚姻里只有爱情?”

    她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不!我和韩拓婚姻里还有耐心和努力,但那是结婚之后才开始培养的,你知道在结婚之前我和他只烦恼我们之间有没有爱情。”

    “我担心我和宝儿只是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而没有看到彼此之间的差距。”

    “理智只在你们决定共渡一生的时候才需要。”

    “我现在就需要。”

    她微微一笑:“那表示你是真心爱她,既是如此,我看不出你们之间还有什么问题,她的父母反对?”

    “没有。”他闷闷地回答,事实上戚大山和他的妻子都非常喜欢他,尽管小海对他仍抱着怀疑的态度,但基本上小海是赞成他的。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宝儿他似乎还有着某一点抱着怀疑——

    “是宝儿的记忆对不对?你担心她一旦恢复记忆会发现原来她的心里已有了别人?”

    一针见血说法使他愣了一下,泰生对事物的洞悉力使他每每受到震撼,仿佛那是件早已摆在眼前,而他却一直没看到的事一样。

    “恐怕是的。”

    荆泰生拍拍他:“既然如此,那只好等你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她说得仿佛那只是举手之劳一群智微微苦笑,将话题转开:“你还不回台湾?”

    她耸耸肩重新回到他的办公桌后面:“赶人啦?”

    “当然不是,我巴不得你留下来帮我。”

    “我短期内还不打算回去,反正你现在也无心处理公务,我总不忍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两头忙吧?”

    “韩拓不生气?”

    荆泰生望进他的眼里,真挚而且意味深长地回答:“他当然不会太开心,但是也很信任我。”

    信任。

    这就是问题的核心吧!

    他和宝儿之间空有爱情却没有信任,彼此挣扎在对对方的爱和信心之间,所以他们总缺少了什么似的。

    方群智走进戚家的大门,他知道今晚宝儿不在,戚家夫妇带着她去看一个很著名的脑科医生,原来他打算陪宝儿一起去,但继而一想,却又宁愿自己不在场。

    他是来找小海的。

    对戚家的一切,他了若指掌,这一家无心机的人甚至把他们放钥匙的地方都让他知道。

    不知道他们是单纯地信任他还是遗传性的没有心机,对于他们给他的待遇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戚家的人能在大纽约市安然无恙的活下来真的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奇迹!

    餐厅里静悄悄的,他知道为了宝儿,他们已有很久没开业做生意了,理由当然是不放心宝儿,又怕餐厅人多嘴杂会吵了宝儿的休息。

    宝儿的父母对他们的孩子是绝对的疼爱和保护,比起他在台湾认识的许多朋友们,宝儿有一个最完整而且甜蜜的家。

    尽管这个家的成员全都非常特别——

    战斗机呼啸的声音传来,群智及时低头躲过它的凶猛攻击:“小海!”

    少年正坐在阶梯的最上层,手里握着遥控器:“你来做什么?宝儿不在。”

    小型战斗机以一完美的弧度回转,直接撞向他的身体,他侧身闪开,脚踢到餐厅里的桌椅,险险站稳身子:“我来找你的。”

    小海将遥控飞机叫了回来:“上来吧!”

    群智拭拭额上的冷汗,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对于小海,他真是又爱又恨!这个怪异少年的思想方程式不但异于常人,而且高出正常少年许多,最重要的是他对他的家庭有百分之二百的忠诚度!

    有那样的父母和这样的弟弟,他一点都不奇怪宝儿会像个孩子一样单纯。

    走进小海的房间,他讶然地睁大双眼!

    这哪像个十七岁的孩子会有的房间?这简直是个科学实验室!

    四方型的房间里,有一整片墙上全是科学仪器、试管,一大堆电线连接在某个不知名的仪器上。

    另一片墙上则是电脑、列表机、大大小小的磁碟片、光碟片、二个电脑荧幕和无数的报表纸。

    第三面墙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模型飞机、战车、摩托车、船和遥控器,至少有数址架各式机种的机械,他敢打赌那些全是可以作攻击性用途的!

    而连着门的墙上则是一大片书架,全都是书,从英文到中文,从医学到科学、文学,无所不包——

    唯一的一张床摆在最角落,他甚至看不到衣橱。

    群智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个十七岁少年的房间!他夸张地吹了声口哨:“正点!”

    “坐吧!”小海指指角落的一张椅子,自己则迳自坐在电脑前戴起眼睛:“找我做什么?”

    在克服了最初的震撼之后,他开始打量小海。

    戚小海有张非常吸引人的脸,带点孩子气,却又组合了成年人才会有的睿智神采,他不高,显然尚未发育完全,身体有点不协调,肌肉在他的骨架上刚刚渐渐成型,但假以时日他会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

    方群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可能是由于爱乌及乌的心理吧!他极端欣赏小海强硬的作风和他的一切!

    “小海,你对我的敌意还没消除?”

    “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个?”他蛮不在乎地打着电脑。“我的想法很重要?”

    “你一向以问题回答别人的问题?”

    “只对我没兴趣回答的问题会这样。”

    群智叹口气,有时候小海对已见的坚持简直是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我想问你有关汉克·威诺的事。”

    小海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快速的在键盘上飞动:“什么事?哪一方面的事?”

    “他和宝儿的事。”

    “他和宝儿没有什么事。”

    他极具耐心地再问一次:“小海,把宝儿和汉克的事告诉我。”

    小海啪一声摘下眼睛,眼睛里闪着一小簇怒火:“你在怀疑我姐姐的人格,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任何事!”

    “我没有怀疑谁的人格,我只是想知道宝儿和汉克之间的过去,我要知道我可能会碰上什么事。”

    小海固执地抿着唇不发一语。

    群智叹口气站了起来,走到小海的身边:“小海,把过去的事告诉我并不是一种背叛,我并不是要你背叛宝儿,我只是想知道一些过去的事,我有权知道的。”

    “知道了又怎么反正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但至少我会明白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小海审视他半晌,谨慎地问道:“那会影响你对宝儿的感情你会因为宝儿的过去而介意”

    他别过头去,努力平息内心翻腾的嫉妒:“我会介意,但那不会影响我对宝儿的爱,我只想知道当宝儿恢复记忆时,我会遇上什么。”

    “盲目的崇拜和少女的迷恋。”他简单明了地回答。

    “盲目的崇拜和少女的迷恋?”

    小海耸耸肩:“汉克是宝儿舞蹈学校的学长,宝儿一进学校就是汉克教她的,那时汉克已快毕业了,他们只相处了一年,可是这一年已经足够使宝儿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汉克毕业之后立刻被‘绿湖’的东家看上,在‘绿湖’跳舞,同时他还回学校兼助教,宝儿可以说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汉克对宝儿不错,可是他那个人吹毛求疵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而且他不苟言笑,对任何事的态度都是正经八百的。”他再度耸耸肩:“可是宝儿看不见他的缺点,她简直把那个家伙当成神来看待,只要是汉克说的都是对的,我怀疑要是汉克对她说黑板是白的她也会相信。”

    群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宝儿和汉克之间一定有什么,但他没想到是这个情形。

    他看过崇拜偶像的年轻孩子,他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他很怀疑自己的胜算有多少。

    “可是现在宝儿很怕他!”他抓住那一点渺茫的希望。

    小海点点头,绽出一个微笑:“我猜宝儿一直都很怕他,只是被自己那种盲目崇拜的眼光给蒙蔽了,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过去几年汉克对她的要求很严厉,可是她从来不曾反抗过,那个大笨蛋!”

    “宝儿终究会恢复记忆的。”

    小海瞪着他懊恼的脸:“你这个人很奇怪,一方面想尽办法要帮宝儿恢复记忆,自己却又为了这件事而大伤脑筋,你为什么不去和宝儿谈个清楚?”

    “那有什么用?如果宝儿恢复记忆之后真的忘了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说得好!那你现在到底在烦恼什么?”

    群智瞪视着小海一脸的狡黠,突然发现自己在小海的眼里是多么地可笑!

    曾经他也对那些为爱情而苦的人们感到不解而且好笑,如今当他自己也深陷其中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大傻瓜。

    为了还没有发生、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而苦恼,对着一个年龄几乎只有自己一半的少年猛皱眉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海看着他,一脸迷茫:“很好笑?”

    “我是个傻瓜!”

    “很有自知之明。”

    群智揉揉小海的短发,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小海,我想向宝儿求婚,你认为?”

    “我管你!”他故作不在乎,但仍掩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对于群智讯问他此等大事而到被尊敬。“不过你要是敢支宝儿不好,我会用摩托车碾死你一百次,再派出一连军队把你家夷为平地!”

    他大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威胁的!那些滋味我领教过,的确非常恐怖!”

    舞台上年轻的舞者挥洒着汗水,一次又一次地随着音乐翻腾、飞跃、激烈的肢体语言随着震撼的音乐强烈地压迫着戚宝儿的心!

    她站在观众席里,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死盯着舞台上的一切,她的腿剧烈地打着颤,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嘶吼着要被释放——

    她想大吼,想叫这一切停止下来,但她却发不出声音,完全被那强烈的舞步给震撼住!

    舞台上的灯光耀眼夺目,光滑的木制地板被舞者强有力的动作摇撼着,发出厚重又响亮的撞击声。

    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个孩子,她也曾站在舞台下,着魔似地盯着舞台上的一切。

    舞者优雅饶富生命力的肢体语言,他们脸上滴落的汗水,和那种只为舞蹈而生存的表情——

    灯光、掌声、鼓动的节奏、起伏的肌肉……

    “宝儿。”她一震,猛然清醒过来,汉克高大的身材不知何时已站到她的身后。

    “很美吧?”

    “嗯——”

    汉克轻轻拉着她坐了下来,耀眼的金发和蔚蓝如晴空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舞台,散发出慑人的光芒:“这支舞是为你编的,我很久以前就有这个构想了,叙述一个孩子挣扎在成人与儿童的世界之中,幻想、真实、压力和梦境,那是你。”

    宝儿沉默地望着他。

    “我一直希望这支舞由你来跳,只有你可以,只有你才能表现出我要的东西。”汉克转过头来,专注地望进她的眼里。

    她有种被看进灵魂深处、赤裸裸的感觉。

    “宝儿,你还想不起来我们的一切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汉克——”

    “你以前对我说过,你喜欢跳舞,除了跳舞之外你不会喜欢任何事情,你想永远跳下去,你忘了”

    “我——”她嗫嚅着,脑海中翻腾着一些找不出意义的话语。

    是什么?

    如果她真有他们所说的那么爱跳舞,那么这一切一定会有个合理的解释!

    是什么?

    她的身体里流着跃跃欲动的血液,但她的脑海中却有某种东西极力地压抑着它们!

    “宝儿!再试试看好不好!不要就这样放弃!宝儿,再试试看好你一定可以的,一个舞者到死到老都还是一个舞者,那是改变不了的!”

    面对汉克充满期待的眼神,她几乎要立刻点头同意了,但她却不能!

    “我不能。”

    “是不能还是不愿意?”

    “别问我这种问题,威诺老师。”

    汉克盯着她,被她的称呼吓了一跳:“你从来不叫我威诺老师的,以前我常要在每次上课和排练前强迫你记住你才会叫,而现在你却自动叫我威诺老师?”

    “我——我想你是我们的舞蹈老师,难道我这样叫不对如果不这样叫,我会觉得我很没礼貌。”她小声地回答,一付做错事等待受罚的模样。

    汉克叹口气。

    这不是他一向要求的过去他曾为了她总学不会用正式的名称来称呼他而大感头痛,现在她叫了,他却又觉得如坐针毡一样的不自在!

    这有什么不对?这根本没有不对,但他觉得难受!觉得被剥夺了什么似的难受。

    “不!你没有错,我只是不太习惯你这么正式而已,以前我们之间很自然的。”

    宝儿茫然地望着他:“很自然?”她显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汉克拉起她的手,逐一吻过她的手指,亲昵地朝她低语:“宝儿,你忘了你曾说要当我的新娘的,我等了八年,就为了等你长大,而你现在却把我当陌生人看,你知道我有多伤心”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指:“你不是说真的!”

    “我当然是说真的!”

    什么景像在她的脑中一闪而逝,她顿时脸色发青,全身仿佛泡入冷水中一样不可遏抑地发起颤来。

    “宝儿?”

    她瞪着他,发不出声音,只是一迳恐惧地瞪着他。

    汉克轻轻地拉起她的手,开始有些紧张地低唤:“你不要紧吧?宝儿,你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你吓出病来!宝儿——”

    “汉克!”

    他连忙松开宝儿的手,金莎莉一脸冷笑地站在他们身旁:“舞曲已经完了,大伙儿等着你的讲评呢!”

    “哦。”他望着舞台,果然舞台上的舞者们都以一种特别而且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们。“我马上来。”他转向仍一脸惊惧的宝儿:“你别走开,我待会儿就回来,好”

    没等她回答,他已起身走向舞台。

    金莎莉冷冷地打量着宝儿,她拢拢一头发亮的褐发:“宝儿,别再一脸受惊相了好不好?你这招已经用过太多次了,早就不管用你和汉克之间的事大伙都心里有数,别再用那种无辜的表情了,你骗得了那些男人可骗不了我!”

    她冷笑地拍拍宝儿冰冷的脸:“没用了!这次公演不会有你的份了!你等着坐冷板凳吧!我不会退让的!”

    宝儿看着她,她的话一字一句像铁锤一样打进她浑沌的脑子里,她困难地挤出一句:“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莎莉不屑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她:“意思是说要上舞台必须靠实力,你那张孩子似的、可怜兮兮的脸派不上用场了!而且你的身体也不会有用处!别以为汉克受到你的迷惑你就了不起!你横行不了多久的!”

    “莎莉,你还不过来。”

    宝儿雪白着脸,拼命想弄清楚她话里的含意,但莎莉只不屑地哼了一声便迳自走向舞台,不再理会她。

    她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汉克被她迷惑?又为什么说她的身体派不上用处?

    汉克刚刚的话又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恐怖?

    宝儿抱着头,翻腾的思绪在脑海中大跳捷克舞,仿佛所有的问题都将得到答案,却又节奏太快,以至于她无法跟上!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宝儿,你怎么来我正准备要去接你!”群智讶异地望着打开的门,宝儿雪白着一张脸立在门口。

    他胡乱地扣上衬衫的扣子,连忙奔到她的身边,小心地扶着她:“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茫然地跟着他走进屋子里,坐在沙发上。

    群智倒了一杯水举到她的唇边:“来,喝下去你会好一点。”

    她听话地将水灌进喉咙里。

    他轻柔地拭去她唇角的水渍:“好一点了?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宝儿盯着他写满关心的脸,像个小木偶一样将今天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他不发一语地听着她没有感情的声音,等她说完,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抬起她冰冷的脸,注视着她呆滞的目光:“宝儿,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还有你现在在哪里?”

    她茫然地点头。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她仍是茫然地点点头。

    群智一言不发地拉起她:“我们现在立刻去医院。”

    “裙子——”

    “什么都不必说!你像个机械人一样,居然没有哭,我受不了你这个样子。”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拖着她往外走。

    “裙子!”这次的声音大了一点点,她可怜兮兮地哀求:“我不要去医院!他们好像把我当成实验室里的白老鼠一”

    他停了下来,细细看着她终于有了生气的眼睛,猛力抱住她:“天哪!你吓死我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二个人都发着抖,只是理由各不相同。

    “对不起——”

    “小傻瓜!不准许你再这样吓我,我已经很老了,禁不起你这种惊吓!”

    宝儿回拥他,细声细气地哭诉:“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心里好乱,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只好来找你,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只是自己也很慌乱!”

    “我知道!我知道。”他温柔地抱起她在沙发上坐下:“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要学着不去理它!她们是嫉妒你,所以想尽办法要来打击你,你要是相信她们可就太傻了!”

    “是可是我觉得莎莉并不是因为嫉妒,她的话里还有别的意思,可是我想不出是什么,只觉得很伤心。”她泫然欲泣地说着,紧紧依偎着他。

    “如果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她是在侮辱你!”他近乎粗暴的回答。

    金莎莉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只有像宝儿这么单纯的孩子才会听不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他很生气,气自己无法时时刻刻在她的身边保护她,更气外面的世界以它一贯的方式在吞噬宝儿这样单纯的心灵!

    “裙子!我想她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很坏的女孩子!”她幽幽地开口,正因自己不了解的理由而感到羞愧欲死!

    “宝儿!不准你胡思乱想。”

    “万一我是”她跳下他的膝盖,远远地离开他,缩到窗户边,一副要跳下去的模样:“说不定我是个很坏很坏的女孩!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他的声音轻柔,仿佛正和她讨论天气,但他的脸色却阴郁得仿佛暴风雨前夕的天空。

    “说不定——”她困难地吞咽一下:“说不定也让汉克吻我,像你吻我那样——”

    她话声未落,他已一个简明步冲到她的身边,而她甚至没看到他是怎么起身的!

    “你这个小白痴!你要再敢说出半句像这样侮辱你自己的话,我一定会好好打你一顿的!不信你试试看!”他咆哮地抓着她的双手!

    她吓坏了!她从来没见过他什么时候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之间她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盯着他暴怒的脸看。

    “你听见没有?”他又大吼一声。

    这次她瑟缩一下,小声地回答:“听见”

    群智重重叹口气,放开她的手,转身背对着她,半句话都不说。

    宝儿怯生生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裙子——你生气啦?我保证不再说那样的话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见他仍是闷不哼声,身躯僵硬得仿佛一座雕像,宝儿急得快哭了!

    她轻轻地自他身后环抱着他的腰:“裙子——你不要这样,我好怕你这个样子,你别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我”

    群智仰首看着自己斑驳的天花板。

    他也不明白他何必为了宝儿几句无心的话而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很明白宝儿不会是那样的女孩子,但他就是忍不住!他就是无法忍受宝儿对自己会有那样不堪的怀疑——

    或者该说他不能忍受给她那种怀疑的机会!

    只要一想到宝儿可能会倚在汉克的怀里,任他在她的唇上辗转流连,他就嫉妒得要发疯想杀人!

    天哪!他的想法越来越血腥而且充满暴力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重重呻吟一声,回过身子捧住宝儿的脸:“对不起,我是被嫉妒冲昏了头了,我是个很会吃醋的男人。”

    她明显地松了口气,将身体的重完全交给他:“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我说过不再对你发脾气的,可是——”

    她银铃似的笑声使他下面的话全哽在喉咙里。

    宝儿闷在他的胸前,吱吱咯咯地笑了起来。

    “什么事那么好笑?”他佯怒地抬起她笑着的小脸。

    “你”

    “我完了!”他呻吟一声拍拍自己的额头,眼睛直盯着天花板:“我正在对我的女朋友忏悔,而她居然觉得我很可笑,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

    “你嫉妒!”

    “这很可笑?你真懂得打击我的自尊!”

    宝儿轻笑着在他的面颊上轻吻一下:“你为了我而吃醋!”

    “我知道,我刚刚说”

    她踮起脚尖,仰望他含笑的眸子,很正经很严肃,却又忍不住一脸欣喜:“我喜欢你为我吃醋,我这样是不是一个很坏的女孩?”

    他轻吻她小巧的鼻尖:“答对了!你是个很坏的女孩,我应该回去告诉我妈妈,而她会告诉我,永远不准再和你见面。”

    宝儿开心地笑了起来,双手揽着他的脖子,沉醉在梦的喜悦里,笑得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好啦!我的坏女孩,坐下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坐下:“乖乖坐着不准乱动。”

    她像个循规蹈矩的乖小孩一样,双手端放在膝上,期待地看着他。

    群智在录影机里放入一卷带子,按下按钮坐回她的身边,将她重新搂在怀里:“这是我向一个朋友拷贝来的。”

    “什么东西?卡通片”

    “你就只知道卡通片!不是的,是比卡通片更精彩的东西,乖乖地看完它,等看完之后我有话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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