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约安辰灿出来其实并没什么别的缘由,纯粹觉得两人嗜好相同,应该可以讨论许多电影细节,包括声优、主题曲、配乐……等等,产生共鸣的机会比较大,如此单纯而已。
距离相约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她早到了。
总觉得早到会比较好,或许有什么事可以先做,比如说买爆米花、买可乐、跑跑腿……以前和朋友出去时,她也是这般绅士体贴、地道的男人举止,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心安。
她漫不经心地走着,视线落向远方,就在约定地点的十步之遥,有个身影朝她挥了挥手,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她止住了步伐,没有言语,也没有移动,就只是定定地凝视着他。
他今晚穿着深色T恤,外罩一件白色夹克,袖口随意反折,再搭配剪裁利落的牛仔裤与自在随性的球鞋,整体看起来简单又洒脱,不知道有多少女性要为他倾倒了。
而他居然等着她……
有多久不曾让约会对象等过了?她已记不得;只知道在记忆里,她从未展现过女生撒娇或任性的姿态。然后,在经历那场人生巨大的变化后,她所认知的世界逐渐颠覆改变,她的灵魂渐渐变成了男人,并且开始自许拥有男人的体恤与包容。
当自身处在一手建立起的认定世界中,一切就会变得理所当然。所以她模糊了性别差异上的知觉,旁人的观点变得渺小且无所谓,她在自我打造出来的环境里安逸地悠游着。
可是如今,这片被认定且安稳的世界泛起了涟漪,哪怕只是小小的水花,也足以撼动她过去的努力;而那个始作俑者,就在她眼前。
安辰灿见他毫无动作,便主动朝她快步走来,阳光般地笑着。“果然早来是对的。你吃过晚餐了吗?”
即便在人潮汹涌的街区,他还是能一眼找出温靖所在的位置,如预料之中,温靖俊美有型的装扮很容易成为目光的焦点,要人不注意也难。
“还没吃。你呢?”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担忧自身露出女儿家的神态。
不论是被他早到的举止给震惊了,还是被他出众的外貌给迷惑,她都不该像普通女人一样那么轻易地被影响。果然修行还不到家,尚可更上一层楼。
“我也还没,快饿扁了,我们先去影城里的美食街觅食,如何?”安辰灿捧着肚子,他一向最不耐饿了。
“好。”温靖浅笑,率先走往影城的二楼。她要坚定立场,不能让心灵飘荡于性别界线之间。
“名侦探柯南里你最喜欢谁?”安辰灿走在温靖身边,随便找个话题聊。
温靖思考了一会儿。“嗯……大概是毛利小五郎吧。”
“为什么?”原来温靖喜欢半吊子的侦探。
“因为有他在的地方,才会发生命案。”多么感谢毛利小五郎,才能让柯南有案子可破。
“哈哈哈!说的也是。”安辰灿大笑。“我还是最喜欢柯南,只要牵扯上小兰的事,他可是会拚尽全力地保护她。”
“搞了半天你是个倾向浪漫的人。”她觉得有趣。
“不是。我只是好奇那种保护心上人的感觉,真的能不顾一切吗?”他呵笑。
“只要是为了保护所爱的人,不管是亲人、朋友、情人……都会不顾一切的。”一瞬间,她闇了眸光。
“你似乎很有恋爱经验的样子。”安辰灿感觉呼吸不太顺畅,心里好像有一点难过。
“绝对比你多很多。”她半开玩笑响应,可没忘记他一点经验都没有。
安辰灿抿起唇,叹了一口气,确认自己的心情目前不太美丽。
两人走进美食街,尚未找到位子坐下,温靖的手机铃声便漫天响起。
“喂,怎么了?”她接起电话后沉默了片刻,神情越来越严肃,脸色越来越铁青,最后她冷声说道:“你们快点离开那里,别惹事,我十五分钟后到。”
“发生什么事了?”安辰灿知道事情不单纯,关心询问。
“抱歉,今晚电影看不成了,改天再向你赔罪。”温靖转身迈开步伐狂奔。
安辰灿愣了愣,二话不说追了上去,捉住温靖的手腕,强迫他停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好歹讲清楚说明白,不然要让我担心整晚吗?”
温靖咬牙。“那群小鬼头,没事就会惹麻烦,不练田径就跑去电动玩具场厮混,现在和别校的学生发生冲突,我要赶过去处理。”
安辰灿听完,快速抓起温靖的手臂,拔足狂奔。“我开车,我们一起去处理。”
温靖有些怔愣地被拖着奔跑,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在一楼了。“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蹚浑水。”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安辰灿斩钉截铁回道,神情不容拒绝。
温靖使劲摆脱他的掌控。“开车太塞了,我骑车比较快。”
“那好,你载我,我们一块儿去。”他抓住温靖的衣角,像只狗儿一样,不许自己被主人抛弃。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吓出心脏病。”温靖没时间争论下去了,举步往机车停车场冲去。
安辰灿自然是跟在后头狂奔,直到他看见温靖的机车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温靖刚刚会那样恐吓他了。
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辆需要打档的重型机车!流线型的车体和高翘的车尾,让安辰灿怔愣了好久。
只见温靖帅气地跨上机车,戴上全罩式安全帽,朝他勾了勾手,叫他上车。
“你不会没有第二顶安全帽吧?”安辰灿讶异地低叫。
“就是没有,才叫你不要跟。”
“那怎么行!”安辰灿还是跳上车,扶紧了温靖的腰。虽然很有可能被警察追赶开单,但逼不得已,只好冒险行事。
温靖催下油门、换档,重机快速驶出停车场,在马路上迎风奔驰,每到转弯路口便用高速压车而过,完全不减车速。
安辰灿好几次都在心中高喊:哈雷路亚!原本扶在温靖腰际上的双手,随着加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紧紧缠着温靖的腰,避免被甩飞出去!为了性命着想,哪还管得了男性面子骄傲什么的。
他感觉脸皮被狂风吹得变形:眼睛承受不住风沙,频频流出泪水来;刘海极有可能在停车的那一刻呈现“半屏山”状态。
在一个红绿灯前,他们总算停了下来,温靖低头睇着安辰灿环在她腰上的双臂,些微摇头叹息。“你会不会太紧张了?”
她很久没有和男人这么靠近过了,安辰灿根本就是贴合着她的背部,一点缝隙都没有。奇异的是,她并不厌恶,反倒觉得啼笑皆非,败给他了。
“我是怕如果我摔了出去,你也不会为我停下来。”他咕哝着,语气若似埋怨。
就他所想,那群小鬼在温靖心中的份量绝对胜过他,他当然要抱紧温靖,以免意外飞了出去,成为伤员还没人理睬就惨了。这么说起来似乎有些可怜,他擦去被风沙刺激流出的眼泪,为自己感叹,又搂紧了温靖一些。
忽然,有股电流窜过他的脑袋,穿透到他的指尖,他这才意识到彼此现状的亲密,双颊因此微微燥热泛红了……
温靖的腰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纤细,嗯……好像单手就可以环住了。
单手……好像真的可以……他试着只用右臂搂住温靖的腰侧,稍微往自己怀中靠近……
咚咚咚咚!他的心跳飞快,一阵热气冒上头顶,觉得全身都快沸腾烧焦了!
此时号志正好变成绿灯通行,温靖立刻催下油门,打档飙了出去。
“啊!”安辰灿因为只用单手抱着温靖,有些不稳地向后倾倒。
“坐稳了。”温靖提醒,飙升的速度更加张狂。
安辰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只好继续扮演好小白兔的角色,紧紧黏着温靖就对了。
约莫高速飙了十几分钟,他们来到电动玩具店门口,温靖停下车,手机再度响起,她立刻接听手机。
“喂?你们在哪?”她着急地问。
“老师!你快来,对方叫了好多人马!”其中一个比较胆小的男生,正是联络温靖的人。
“你们在哪?”温靖尽量保持冷静,再问了一遍。
“电动玩具店对面的巷子里——哔!”电话没声音了。
“可恶!”温靖立即骑往巷弄之中。
大约两百公尺的距离,果真有一群人手持棍棒堵住了巷尾,对方人多势众,将陈慎南他们团团包围,眼看棍棒就要落下,温靖按着刺耳的喇叭声警示众人,车速丝毫不减地冲入其中——
人墙在一瞬间狼狈散开,狂飙的重机在双方人马中间帅气地甩尾停住,扬起一阵灰烟,正好阻隔了两边剑拔弩张的烽火。
安辰灿坐在后座,没料到甩尾的离心力如此之大,死命地抱住温靖,却还是差点被甩飞出去,有一半屁股晾在椅座外面,呈现非常丑陋的姿势,和温靖的帅劲相比,实在是逊多了。
“老师!”学生们彷佛看见了救星。
“白斩鸡?”陈慎南惊讶低喊。
安辰灿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翻了个白眼,拨了拨被大风吹翘的头发,还算利落地下车,也不打算挽救方才糟糕的形象了。
温靖脱下安全帽,眯起双眼,直视着眼前七八个手持棍棒、看起来凶神恶煞般的家伙。
她本以为只是学生之间的争执,私下解决即可,没想到对方竟找来这么多地痞流氓,现在恐怕要闹到警察局才能罢休了。
“大家年轻气盛,有点误会在所难免,不如双方各退一步,等一下我请客,看要吃宵夜还是什么的都行,就是别用暴力解决问题。”安辰灿在僵持紧张的气氛下,轻松惬意地朝对方笑了笑,率先打破沉默。
他从容不迫的神态令温靖颇为惊讶,她还在思考要如何化解暴力场面,他却已经先示好缓和气氛了。
“哦?这么有诚意呀。”对方带头的混混摸了摸手中的棒子。“我不知道你是祥义国中的老师还是什么屁,你的学生打了我弟的脸一拳,不管怎样,我都一定要讨回来才行。至于后续你要怎么补偿我们,另外再算。”
一名身穿褐色制服的国中生站在流氓身边,眼睛周围有明显的黑轮,他满脸愤恨地说:“打伤我还想走,门都没有!”
安辰灿轻叹。看来对方是打架打不过陈慎南他们,才立即找人来报复吧,现在恐怕要伤脑筋了。
“明明就是你们先动手的!”陈慎南不爽地叫嚷。
温靖跨腿下车,愤怒地敲了陈慎南的头。“你最好安静一点。”
陈慎南的气焰相当高张,依旧狠狠地瞪着对方。“是他先说我们是烂学校的烂学生,还说我们的田径队和屎尿没两样,只是学校不要的排泄物!”
“谁不知道祥义国中最近集结而成的田径队是垃圾学生组成的,你们明明就是粪便还装什么黄金呀!”褐色制服的学生轻蔑地吐了口痰。
“你找死——”陈慎南推开温靖,再度冲了上去,却被安辰灿一手拦住。
“我再重申一次,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安辰灿捉住陈慎南衣领,用力往后拖,眼神变得犀利。
“白斩鸡你怕死就让开!少来管我们!”陈慎南想挣脱,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比不上安辰灿,不知道白白嫩嫩的安辰灿打哪来的力气,好吓人。
“我是他们的老师,这件事由我来负责,我不会让你们对我的学生动粗。”温靖捉回冲动的陈慎南,冷静地开口。
“唷唷唷!你是老师呀!该不会也是他们的教练吧?要是刚组成的田径队就爆发打架的丑闻,学校不只会禁赛,还会趁机解散这只鸟队伍。”混混们哼哼笑笑了起来,彷佛抓到了把柄,气焰更加嚣张。“来呀!来打我们呀!怎么不敢冲上来了?还是你们想报警,我们可是无所谓喔,只是会把事情闹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