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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寡妇 第八章 作者:爱曼达·奎克
    火苗高涨。大火仍然局限在楼上的实验室里,但火光把长廊照得有如炼狱。浓烟像展开的黑色旗帜,迎接着来自地狱的恶魔军团。

    她蹲在卧室房门前。沈甸甸的铁钥匙上沾满他的鲜血。她努力不去看地毯上的尸体。但在她就要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时,死人放声大笑。钥匙从她指间滑落……

    XXXXX

    玫琳从噩梦中惊醒。她在床上猛地坐起,拚命地喘气,希望自己没有叫出声音来。被冷汗浸湿的薄睡衣黏在她的前胸和后背上。

    她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一波新的恐惧袭向她,她急忙爬下床。赤裸的脚碰到冰冷的地板时,她突然想起这里是韩亚特的大宅。

    戎备森严的大宅,她提醒自己。

    她的手指在颤抖,就像在梦中那样。她费了不少劲才把蜡烛点着。小小的火焰发出令人心安的光,照亮雕花床柱和脸盆架。角落里堆放着她匆匆收拾的几箱书。

    时钟显示现在将近凌晨三点。她竟然足足睡了两个小时才被噩梦惊醒。相当令人吃惊,真的。以往她在黎明前几乎都不曾合眼。也许是因为知道这大宅有牢固的锁,夜里还有警卫带着大狗在花园巡逻,所以她才能打盹儿。

    她走过去缓缓打开房门。门外的走廊一片幽暗,但楼梯间有来自楼下玄关的微弱亮光。她听到模糊的说话声。亚特回来了。

    也该是时候了,她心想。他说过今晚打算去赌场和俱乐部打听情报,她急着想知道他打听到了什么。

    楼下的一扇房门悄悄关上,接着是一片寂静。她等了几分钟,但不见亚特上楼来,心想,他一定是进书房了。

    她回到床边拿起挂在床柱上的睡袍穿上,系好腰带,套上拖鞋。她捡起作梦时掉落在枕头上的睡帽往乱七八糟的头发上一戴。

    满意自己的仪容还过得去后,她离开卧室,穿过走廊,走向铺着地毯的弧形楼梯。软底拖鞋在她拾级而下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穿过玄关停在书房门外。紧闭的门扉给人不友善的感觉,好像亚特不希望受到打扰。她突然想到他回家时可能喝醉了。她柳眉轻蹙,无法想象亚特酩酊大醉。他天性里的律己自制似乎排除了那种软弱的行为。

    她轻敲房门,但没有得到响应。

    她迟疑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如果亚特真的醉了,她不会打扰他,等明天再找他问清楚。

    她把头探进房里察看。壁炉里火光熊熊,但不见亚特的人影。也许他不在书房里。但若不在,生火做什么?

    「玫琳,是妳吗?」阴沈的问话声来自面对壁炉的高背椅深处。

    「是我。」

    他听来毫无醉意。她松了口气,步入书房,关上房门,双手在背后握住门把。「我听到你回来。」

    「于是立刻下楼来听报告,即使现在是凌晨三点。」他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冷笑。「看来妳这固雇主会很苛,狄夫人。」

    他没有醉,但心情也不好。她抿紧嘴唇,松开紧握着门把的手。她穿过地毯,走到壁炉前转身注视亚特。看到他懒散地靠坐在椅子里使她屏住呼吸,她立刻知道出事了。

    他的眼神阴郁。他脱掉了外套,松开了领结,白色亚麻衬衫的前襟半敞着,鬈曲的胸毛若隐若现。

    他右手握着喝了半杯的白兰地,左手的拳头里握着一个她看不见的物体。

    「韩先生。」她担心地凝视着他。「亚特,你不舒服吗?」

    「没有。」

    「我看得出来有令人不愉快的事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一个认识的人今夜在街头遭到攻击。」

    「攻击?天啊!.被谁?你们被抢了吗?」她想到一件事而急忙审视他的脸。「你和你的朋友有没有受伤?」

    「没有。歹徒没有得逞。」

    她松了口大气。「谢天谢地。我猜是拦路抢劫的盗匪?赌场附近向来以治安不佳出名,你应该更加小心的。」

    「攻击不是发生在赌场附近,而是在俱乐部附近。」他喝一口白兰地,缓缓放下酒杯。「攻击者是梵萨人。」

    她的皮肤一阵刺痛。「你确定吗?」

    「确定。」

    「你有没有──」她住口,用力吞咽一下,再试一次。「你有没有看到他?」

    「没有。他蒙着面,最后逃进暗处。他可能是找了个妓女帮忙,要她看到我们在街头出现时打信号给他。明天我会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她,也许她可以提供线索指认歹徒的身分。」

    玫琳的胃纠成一团。「会不会又是迪伦伟的鬼魂?」

    「我承认我不精通玄学,但据我所知,鬼通常不需要靠刀。」

    「他有刀?」

    「是的。他展现了绝佳的『云中蜘蛛』攻击术。」亚特转动杯中的白兰地。「幸运的是,我注意到妓女的蜡烛熄灭而使他偷袭失败。」

    「你的朋友没有受伤吗?」

    亚特更加用力地握紧手中的物体。「跟我同行的那个人不是朋友。」

    「原来如此。」她找了张椅子缓缓坐下,努力思索这惊人消息的涵义。「扮演伦伟鬼魂的这个人现在找上了你,他想必知道我和姑姑搬进了你家,也许他还知道你答应帮我的忙。但我不明白──」

    「玫琳,镇定一点。」

    她抬头挺胸望向他。「他今夜无疑是打算杀你,我们不得不假设他会再试一次。」

    亚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也许吧,但不会立刻动手。下次他会更加小心。他知道今夜的事会使我提高警觉。」

    「他知道的不只有那个。你和他交过手,那表示他现在知道你是梵萨人。」

    「没错。」亚特冷笑着回答。「但这次的失败也使他知道我的武功比他高强,我想我可以假设他以后不会这么鲁莽。」

    她打个哆嗦。「你怎么对你的同伴解释这件事?」

    「什么都没说。他以为歹徒是普通的强盗。」亚特凝视着他的白兰地。

    「原来如此。」她说。「从你的语气听来,你似乎不喜欢今夜与你同行的这个人。」

    亚特不回答,只是再喝一口酒。

    她决定试别的方法。「你今夜在俱乐部或赌场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几乎没有。没有传闻说上流社会其它绅士的书房有鬼魂出没。」

    「上流社会大部分的绅士都不会愿意承认看到鬼。」玫琳指出。

    「那倒也是。」亚特再度举杯啜饮。

    玫琳清清喉咙。「你不在时,你雇用来收集情报的那个年轻人来敲厨房门。」

    「飒奇?他带来什么消息?」

    「他说潘伊顿有好几天都不见人影。邻居认为他到乡下的别庄去了。一周来两次的管家被告知下个月才会再需要她效劳。」

    亚特凝视火焰。「耐人寻味。」

    「我也那样觉得。」她迟疑一下。「我不知道现在适不适合讨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但在和飒奇谈过后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潘先生选在这个时候离开伦敦相当奇怪。近日很少出远门的他,偏偏选在寄那封信给我的不久后到乡下去。」

    「确实很奇怪,」他以戏剧性的语调说。「甚至可以说非常可疑。」

    她柳眉微蹙。「你在取笑我吗?」

    他歪了歪嘴。「不敢。请说下去。」

    「我想到潘先生离开伦敦,可能是因为出了新的状况。也许是闯入者再度造访吓到了他。无论如何,我推断接下来只有一个合乎逻辑的作法。」

    「是吗?」他的眼中精光一闪。「什么作法?」

    她无法确定他的心情而犹豫不决。接着她微微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说:「我提议我们趁潘先生不在时,搜查他家,也许我们会找到他为什么离开伦敦的线索。」

    令她惊讶的是,亚特竟然点头同意。「好主意。今晚稍早时我也有相同的念头。」

    「你早就知道他离开伦敦了?」

    他耸耸肩。「听人在牌桌上提起的。」

    「原来如此。」她的精神重又振作。「如此说来,我们的想法显然十分契合。这样很令人满意,对不对?」

    他神秘莫测地看她一眼。「不如其它形式的契合来得令人满意。」

    她决定不去理会那句话。他今夜的心情真的很奇怪,她心想。但话说回来,她并不是真的十分了解他。也许在他的性情中原本就存有这种奇怪的一面。她觉得他们还是只谈公事比较好。

    「我认为我们应该在夜里去潘家。」她说。

    「让邻居注意到他家在没人时亮起灯光?不,我认为那并非明智之策。」

    「喔。」她思索片刻。「你建议我们在白天进入屋子吗?那样会不会太冒险?」

    「潘家的庭院四周有高墙。等我一进去,就不会有人看到我。」

    她过了两秒钟才领悟他的意思。「慢着,」她生气地说。「你休想独自行动。这是我的计划,我打算亲自执行。」

    他瞇起眼睛。「这件事由我来处理。我去搜查潘家时,妳给我乖乖地待在这里。」

    他对权力的傲慢篡夺令她忍无可忍地跳起来。「我坚持跟你一起去。」

    「妳这种处处跟我作对的习惯越来越令人恼火了,玫琳。」他缓缓放下空酒杯。「妳在雇用我调查这件事之后,又挑剔我的每个决定。」

    「事情不是那样的。」

    「就是。这样的过程令找厌倦。」

    她双手握拳。「你忘了你的地位。」

    亚特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但她立刻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我的地位?」他以令人害怕的平和语气说。「我猜要妳在这件事情里视我为同等人十分困难,我毕竟是个生意人。」

    她感到口干舌燥。「我指的是你在我们协议中的地位。」她急忙解释。「我无意暗示我认为你不是绅士,只因为你……呃……你──」

    「只因为我是『梦想商人』吗?」他像猫看到花园里的小鸟一样懒洋洋地站起来。

    「你的生意与这件事无关。」她努力以深信不疑的语气说。

    「很高兴听妳这样说,夫人。」他张开左手。

    她听到一声铿锵轻响,看到他把原本握在手里的物体扔到一旁。它落在桌子上。她好像看到金光一闪,但从她所在的位置无法分辨它是什么。

    亚特走向她,她的视线猛地转回他脸上。「亚特?」

    「谢谢妳忽略我与商业的不幸关联,夫人。」他冷冷地说。「但话说回来,妳也无法太挑剔,对不对?」

    她退后一步,发现自己背抵着壁炉旁边的墙壁。「看来现在不适合继续谈下去,我还是上楼回房就寝好了。我们可以等明天吃早餐时,再来讨论搜查潘家计划。」

    他停在她面前,两只大手按在她头部两侧的墙壁上,把她困在他的双臂之间。「正好相反,玫琳。我真的认为我们应该讨论一下,妳对我的适当地位有何看法。」

    「改天吧!」

    「现在。」他的笑容冰冷,眼神则不然。「依我之见,妳没有资格严词批判我的缺点。毕竟传闻说妳不但谋杀亲夫,还纵火焚毁屋子湮灭罪证。」

    「亚特,你──」

    「我承认妳的独特名声,或许使妳的社会地位略高于一个从商的绅士,但再高也高不了一、两步。」

    她深吸口气,立刻发现自己又犯了大错。他混合着汗水、白兰地和独特体味的气味使她的感官一阵战栗。

    「亚特,你今夜显然有点反常。我猜是与那个梵萨歹徒交手,使你的神经过度紧张。」

    「是吗?」

    「这也是意料中事。」她诚恳地向他保证。「真的,如果攻击你的是伦伟,你能全身而退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今夜与我交手的不是鬼,玫琳。不是我自夸,我不但全身而退,还打得那个混蛋落荒而逃。但我的神经绝对没有受到过度刺激。」

    「我的姑姑有治那种病的神奇药水。」她的声音听来太尖了。「我可以冲上楼去拿一、两瓶来给你。」

    「我只知道一种可靠的疗法。」

    身为寡扫果然是有某种力量,她心想,那种力量使她池今夜觉得十分大胆。

    「你确定你想要冒险与黑寡妇做爱吗?」她轻声问。

    她撩拨春心的嗓音使他眼睛的颜色变深。「当妳的情夫和当妳的丈夫一样危险吗?」

    「很难说。我不曾有过情夫,你非冒险不可。」

    「我必须提醒妳,夫人,妳这会儿面对的是一个曾在赌场里讨生活的男人。」他扯掉她的睡帽,把手指伸进她的秀发里托住她的后脑勺。「如果赌注值得,我愿意冒险。」

    他把她抱起来走向深红色的长沙发,把她放在椅垫上,然后转身走开。

    她看到他穿过房间,听到他锁上房门。期待使她浑身一阵战栗,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缘俯视着波涛汹涌的未知深海。纵身跃下的冲动令人几乎无法忍受。

    亚特一边走向她,一边解开衬衫。等他走到沙发边时,衬衫已经在地毯上了。

    事情结束时,他瘫在她身上。

    室内一片死寂。

    「真是该死。」他深受震撼地说。

    「亚特?」她小心翼翼地说。

    「这会儿又怎么了?我警告妳,我不认为我的神经今夜还能承受更多的冲击。也许我终究得叫妳上楼去拿妳姑姑的药水。」

    「没什么,真的。」她舔舔嘴唇。「只不过,呃,我想要告诉你这种姿势现在不再像几分钟前那样不舒服。」

    他毫无动静,几秒后才缓缓抬起头用阴郁的眼神看着她。「对不起,请再说一遍。」他大过客气地说。

    她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现在没事了,真的。不管我最初的印象如何,现在我真的认为你相当合适。」

    「真是该死。」这次他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听闻。

    她清清喉咙。「也许你想要再试一次?」

    「我想要的是解释。」他咬牙切齿道。

    他缓缓退出她的身体站起来。当他转身背对她穿好裤子时,她感到一阵失落和失望。

    他一言不发地把一块白色亚麻大手帕递给她。她窘迫地接过手帕。她只能庆幸她的睡袍吸收了大部分的证据,至少明天她不必面对管家心照不宣的目光。

    她尽可能整理好仪容,深吸口气,然后站起来。但她起身得太快,膝盖立刻软了下来。她伸手去抓沙发扶手。亚特扶她站稳,就他恶劣的心情而言,动作温柔得令人惊讶。

    「妳还好吗?」他粗声问。

    「当然。」自尊和愤怒替她解了围。她重新系好睡袍腰带。她发现自己还握着他递给她的手帕。她低头看到手帕脏了,难为情地急忙把它塞进口袋里。

    亚特放开她,走过去站在壁炉前面,一只手臂放在壁炉架上,低头凝视着火焰。

    「据说令尊曾经打听宣告婚姻无效的可能性。」他声调平板地说。「现在我了解妳真的有理由。」

    「是的。」她愁眉苦脸地说。「但事实上,任何从这桩婚姻脱身的方法我都会接受。」

    他望向房间另一头的她。「迪伦伟不能人道吗?」

    「我无法回答。」她把冰冷的手伸进睡袍衣袖里取暖。「我只知道他对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不幸的是,直到洞房花烛夜我才发现那个事实。」

    「如果不能尽丈夫最基本的义务,他当初为什么娶妳?」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伦伟并不爱我。他对婚姻不感兴趣,他想要的是梵萨最深奥的秘密。他以为家父会教他古梵萨文,使他得以了解那些秘密。」

    亚特紧抓着壁炉架。「对,那还用说。我这会儿脑筋不清楚,请妳务必见谅。」

    「你今夜吃了不少苦头。」

    「那样说也可以。」

    「我可以去拿姑姑的药──」

    他瞪她一眼。「再提一次那该死的药水,我就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开始恼火了。「我只是想帮忙。」

    「相信我,夫人,妳今夜帮的忙已经过分了。」

    她犹豫片刻,然后决定继续解释伦伟的行为。「我告诉过你我搜过伦伟的实验室。」

    他锐利地看她一眼。「那又怎样?」

    「那使我有机会看了他的一些笔记。他似乎深信是献身梵萨造成他不能人道。他写说为了解开梵萨炼丹术的秘密,他必须把一生的精力都放在研究上。」

    他用手指有节奏地在壁炉架上轻敲着。「妳却到洞房花烛夜,才知道他没有兴趣尽做丈夫的义务。」

    「我知道听来很不可思议。」她叹口气。「相信我,我千百遍地回想过婚前那几周,问自己怎会那么傻。」

    他皱眉。「玫琳──」

    「我只能说伦伟是貌似聪颖天使的疯狂恶魔,」她交抱双臂。「他以为他可以迷住我们所有的人。有一段时间,他确实做到了。」

    亚特的下颚抽搐了一下。「妳爱上了他?」

    她摇头。「事后想来,我几乎可以相信他用了某种魔法来隐藏他的真面目。但那样的解释太容易。实不相瞒,伦伟很清楚该如何诱惑我。」

    自从在沙发上亲热后,亚特的表情中第一次流露出冷漠的笑意。「他显然不是用激情收服妳。」

    「当然不是。我猜激情本身固然不错,但我不曾天真幼稚到误把激情当成真爱。」今夜她也不可以犯那个错误,她严厉地提醒自己。

    「那还用说。」他咕哝。「像妳这种性情独特、聪慧过人的女子,怎会让激情这种微不

    足道的苦楚,影响妳的理智和判断力。」

    「完全正确。如你所知,梵萨哲学有许多地方令我难以苟同。」

    「妳已经把妳对梵萨的感受表达得很清楚了。」

    「但我是在梵萨家庭长大的,我承认我耳濡目染到一些梵萨哲学对强烈感情的鄙视。」她停顿一下。「伦伟聪明到了解那一点。他用来追求我的策略恐怕比激情更具有诱惑力。」

    「什么策略比激情更能诱惑像妳这种性情的女子?」他斜睨她一眼,闪闪发亮的眼神透着些许古怪。「我承认我对那一点非常好奇。」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知道。」他的诚实令人吃惊。「回答问题就是了。」

    「这个嘛,重点是,他假装被我的才智和学识所吸引。」

    「啊,原来如此。换言之,他让妳以为他爱妳是爱妳的心智。」

    「是的。痴愚的我竟然信以为真。」不堪回首的往事使她暂闭双眼。「我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超越肉体的心灵相契,会把我们的结合提升到更高境界。」

    「那是非常强韧的结合力。」

    「但事实证明那只是幻想。」

    亚特低头凝视火焰。「哪怕妳说的只有一半是实情,迪伦伟都确实是相当疯癫。」

    「是的。如我所言,他在刚开始时还能隐藏那个事实。但在我们结婚后,事有蹊跷就越来越明显。」

    「无论疯不疯癫,他都已经死了。」亚特继续凝视火焰。「但看来是有人试图使我们相信他的鬼魂回来了。」

    「如果不是伦伟的鬼魂,那个模仿他的人一定非常了解他,而且本身也是个梵萨人。」

    「我们必须扩大调查范围到迪伦伟的过去,天亮后我就叫雷亨利去办。」亚特转头望向她。「在这期间,我们必须处理目前存在于我们之间的状况。」

    「什么意思?」

    「妳心知肚明。」他瞥向红沙发,然后把目光转回她脸上。「我想为今夜在这房间里发生的事道歉,但显然为时已晚──」

    「用不着道歉。」她急忙打岔。「真有必要,道歉的也该是我。」

    他挑起一道眉毛。「那一点我不会反对。」

    她羞红了脸。「重点是,在某种意义上,一切都没有变。」

    「没有变?」

    「我的意思是说,我仍然是恶名昭彰的寡妇。如果让人知道我住在你家,他们一定会做最不堪的假设,认为我们有暧昧关系。」

    「那个假设现在没有错。」

    她抓紧睡袍领子,抬起下巴。「无论如何,我们的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

    「未必。」他走向她。「但这会儿别再讨论这件事了。我想我们今夜都兴奋过度了。」

    「但是,亚特──」

    「改天。」他握住她的手臂。「等我们都有机会睡个觉和想一想再说。来吧,玫琳,妳该上床睡觉了。」

    她企图坚守立场。「但我们应该拟定计划,例如搜查潘家的──」

    「改天再说,玫琳。」

    他握紧她的手肘抇她带向房门。经过高背椅旁的小茶几时,一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引起她的注意。她看出那是亚特先前握在手里把玩的物体。但还不及问他那是什么,她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房门边了。

    「晚安,玫琳。」他在开门推她出去时,眼神和缓了些。「试着睡一下。妳恐怕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那样对神经不好。问妳姑姑就知道。」

    他以令人吃惊的温柔亲吻她,然后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她瞪着紧闭的门扉,许久后才转身上楼回房。

    钻进棉被里时,她想着茶几上的那个小东西。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一条表炼系着一枚小小的金质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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