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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星光灿烂 康复 作者:亦舒
    我不是不喜欢汤良德,我跟姑母说过多次,但若果汤不改变他那种势利与高高在

    上的骄傲,我与他的感情无法再进一步。

    而汤呢,他也与姑母抱怨,说他不明白一个妙龄的女子,怎幺可以浪费那幺多时

    间在残废人身上。

    我跟他说:"伤残,不是残废,残而不废是他们的精神。"但是他不明白。

    我在伤残人中心工作,我懂得阅读贝尔凸字,也会聋哑手语,我们主要的工作是

    帮助伤残人士找到他们的兴趣,同时也指导他们寻得工作,以及协助其它有关的困难。

    没有一份工作更有意义,不是我夸口,我为最需帮助及了解的一台不幸者服务,

    我相信雪中送炭、永远是件好事。

    汤当初认识我,由姑母介绍,他并不知道我做什幺工作,他大概以为我是大公司

    的公关经理或是营业主任之类,我们的兴致又大致相同,因此很快便成为好朋友。

    我看得他很有诚意,他是个建筑师,有一间小小的公司,生意还不错,年纪也到

    成家的阶段,他物色的是一个妻子,而不是游伴。

    为了这一点,我与他熟络起来,不是渴望嫁给他,而是我欣赏有诚意的男人。

    汤也不只一次跟姑母夸奖我,说我是个罕见的独立女性她不迟到也不期望男人服

    侍她,送她接她,非常有见识的女孩子,而且又洁身自爱,很难得。"我听了也窃窃

    自喜。

    直到一日,他到我服务的中心来接我到沙滩去学滑水。

    一个母亲抱来她的弱智女儿求助,那孩子已十岁左右,动作却如恼怒的三岁婴孩,

    我与看护尽了最大的力量来使她安静,她嘴里发出谂Cn音,终于将头理在我怀内,

    我轻轻抚摸看她汗湿的头发。心中无限难受。

    一抬头,发觉汤已站在我面前。

    我把那孩子交回给看护,拍拍衣服站起来招呼他,却发觉他一睑厌恶的神色。

    他失声问:"这是你的工作?"

    "也不是这幺简单的,"我温和的说:"这是比较直接见功的一种。"

    "与一群白痴打交道?"他声音尖锐起来。

    我诧异且反感,"是,世俗的人是以'白痴'两字来把他们如此归类。"

    "多幺可怕!"

    "汤,他们也是人。"我也生气了。

    "卓尔,你是一个健全的人,怎幺找一份厌恶性工作来做?你是念文学的大学生,

    我不相信你会找不到更好的差使。"

    "可是我喜欢这一份工作!"

    "我不了解你,你看,你的衣服都被那白痴弄脏了。"

    我的心冷了一截,他一点尚情心也没有。我非常失望与不悦,我说:"那幺我回

    家换衣服休息,我不去滑水了。"

    "卓尔──"地阻止我。

    我扬手,叫了一部冲车,径自回家。

    "你担心汤良德没有同情心?"

    "是呀,健全的人应该感谢上帝他们长得十全十美,但不应歧视不幸的人。"

    "世人并不这样想,"姑母说:"健康之余,还要求大眼睛白皮肤、长挑身裁大

    胸脯……贪得无厌。"

    我拍手,"姑母真说得一针见血,其实无论多漂亮,也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迟早

    化为乌有,一堆灰土,何必太过计较?"

    姑母说:"啐!你又过份了,卓尔,难怪汤要害怕,连我听了这种过份豁达的话,

    都觉得寒飕飕的,你迷上佛家思想了?"

    "根本是嘛!"我咕哝。

    "别说穿好不好?"姑母抗议。

    我说:"人就是这幺逃避现实。"

    "你就平凡一点吧。"

    "我的名字改坏了,"我说"卓尔不凡。"

    "算啦。"姑母笑,"汤也是人之常情,他习惯了就好。"

    车才开动,我已经反悔,什幺事都可以慢慢说,我们是成年人,这件事不过是观

    点与角度问题,何必小事化大?

    我决定一到家就打个电话给他,向他致歉,做朋友,最忌在这种小事上争意气。

    可是一进门,电话铃已经在响,拿起话筒,只听见汤急促的声音在问:"卓尔,

    是卓尔吗?"

    我心头一阵甜意,他是很重视我的呵,"汤,"我说:"全是我不好,我请你吃

    饭补偿。"

    他笑了,"是我不好,我现在马上来你冢。"

    那天晚上我下厨做了一个杂锦炒面请他。

    我们言议于好。

    但是整件事在我心头留下一宗阴影。

    姑母说:"一剎间看见低能儿,真能吓一大跳,你也别怪汤良德。"

    我说:"伤残与弱智并不是罪,谁志愿在轮椅上过一辈子?"

    "这就是你伟大之处了。"姑母点看头。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幺伟大,"我笑,"谁没有同情心?孩子跌倒在地,总有人

    会去扶起他,你不能说那个人伟大。"

    可是汤并没有习惯下来。

    他不止一次要替我转职业,我被他弄得很烦,偶而忍不住也发牢骚。

    他跟我说:"你一点也不听我,叫我怎幺敢放胆爱你?"说这话时他孩子气地鼓

    着嘴,下巴枕在手臂上,一脸的委屈。

    瞧了他那模样,不管有理无理,心就先轻了。

    他说:"我不喜欢你工作的环境。"

    "你喜欢我不就得了?"

    他说:"所以你得转一份工作。"

    完全不合理,我叹口气。

    "真的那幺爱那份工作?"他忧郁的问。

    "我实在看不出有什幺不妥。"我坦白说。

    "为了我呢?"

    "人家会说:卓尔为了一头好婚事,什幺都肯牺牲。"

    轮到他叹气,"真倔强。"

    "告诉我,为什幺不同情这班不幸的人。"

    他脸上微微变色。

    我肴得出,他心中有一件事。

    他是姑母的外甥,她应当知道来龙去脉。

    姑母搔搔头,"我并不知道那幺多事,他一直在外国念书,你不妨问他,他很喜

    爱你,我们都看得出来。"

    我才不问。

    "卓尔,女孩子总要嫁人,女首相也是别人的妻子,你为他转一份工作也是值得

    的。"

    我闷,"姑母,男人就是看到了咱们这个弱点,诸多为难。"

    "谁叫你是女人呢?"姑母瞪我一眼,"像惕这样的单身汉,打着灯笼没找处,

    你要当心。"

    "这我知道,"我笑,"建筑师在香港等于是金矿,他人长得端正,品格也好,

    确是令众女生趋之若骛的人物,但是如果他不了解我,又有什幺益处呢?"

    "我不知道你们那幺多了。"姑母也叹口气,我知道她心中在想:不做媒人三代

    好。

    我与汤的事还是解决不下。

    星期天晚上,建筑师协会请吃饭,汤约了我,下午却有两位聋哑女孩来探访我,

    我们熟练地用手语交谈。

    其中一位问:"卓小姐,你找到男朋友了吗?"

    我刚表示找到,要进一步报导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我觉得差异,去打开门,

    原来是汤。

    他早来了两个小时,并且没有通知我,这样贸贸然上门来实在不礼貌,但我见到

    他手中的一大束玫瑰花,就原谅他,迎他入内。

    他见到另外两位客人,很礼貌的点头,我连忙用手语介绍他。

    一位说:"他好英俊。"

    另一位说:"祝你们幸福。"

    我连忙用手语道谢。

    汤就不开心了,我转头问:"你怎幺了?"

    他说:"你公私不分,放假也在工作。"

    我知道他心头那个结解不开,也不与他分辩。

    人家虽然是聋最哑,嗅也嗅得出气氛不对了,连忙告辞。

    我送了两位小姐出门,心头憋着气,开始看报纸,不理睬他。

    他低声下气说:"时间到了,换衣服吧。"

    我放下报纸,"你有头有脸,有手有脚,又能说会道,哪里找不到女伴?换个人

    算了。"

    "卓尔,你──"

    我气了:"你大人有大量,何苦老与可怜人作对,嫌弃他们?我就是瞧不惯你们

    这种态度,改明儿叫你们这些人也短了四肢,才会添增同情心。"

    "你何苦咒我?"他发急。

    我长叹一声,"好好好,我明天就回去辞职,你满意了吧?我实在受不了你的脸

    色。"

    "真的?真的?"他并没有预料中的快活。

    "真的。"

    他静下来。

    "如了你愿了?"我说:"你势利,你高高在上,人家身体有残疾,你不同情,

    你有厌恶,你心中打着一个结,我虽然为你转工作,但心底不原谅你这一份冷酷。"

    "卓尔──"

    我说:"我头痛,想早点床息。"把他遣走了。

    当夜我在床上思想长久,觉得女人的感情生活必需牵涉到她事业上的牺性,隐隐

    替自己不值。

    第二天去"班,看护小姐跟我说,我有访客。

    我推开门,一位女士坐在我房中,院长正与她交谈。

    见到我,院长说:"卓尔,来见过我们的新同事阮小姐。"

    "阮小姐。"我与那眉目清秀的女郎打招呼。

    凭我的经验,一看就知道她左腿是配用义肢的。

    "卓尔,"她爽朗的说:"院长不只一次向我提起过你,我觉得你以一个健全人

    的身份来为我们衷心服务,简直太难能可贵了。"

    我顿时涨红了睑,"不敢当。"可惜我快要辞职了。

    "我在这里的工作,还要你多多帮忙。"她很客气。

    我一见到她便喜欢她,残而不废,这才是最要紧的精神,一个人必需帮助自己,

    人家才可以帮助他。

    阮小姐笑说:"当我还健康的时候,从来没想到可以为伤残人士服务,因一次意

    外,失去了腿,开头是痛不欲生,日日问:为什幺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后来便化

    悲愤为力量……"

    我说:"你现在还不是跟普通人一样?

    院长笑说:"卓尔铁石心肠,她可不会同情你。"

    我说:"得了一个好帮手,我们又添生力军,这里每天约有数十个来求助的伤残

    人士,我们根本不够人手。"

    我案头放着一张与汤合拍的小照,我留意到阮小姐的目光一直逗留在照片上。

    我顺手将照片转向她,让她看清楚。

    她的脸涨红了。

    我爽朗的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阮小姐说:"啊。"

    院长笑道:"卓尔本来最勤力,但是女孩子最终目的还是一个家,结交了男朋友

    以后,加班她也不来了,听说男朋友不大赞成她这份职业。"

    阮小姐轻轻问:"是吗?"

    我叹口气:"是。"

    院长笑说:"卓尔彷佛快传出喜讯了呢。"

    阮小姐说:"恭喜。"

    院长说:"我留你们两位在此地谈谈。"她去办事了。

    我惋惜的说:"我恐怕要辞职呢。"

    阮小姐问:"为什幺?是因为他不让你做吗?"

    我抬起头来,"男的就是这幺霸道。"

    "他叫汤良德,是不是?"阮小姐很温柔。

    我的兴致来了,"你认识他?你们是朋友?"

    阮小姐迟疑一下,"我们曾经是同学。"

    "啊。"我点点头。

    "他很好吧?"阮小姐问,语气里透着关注。

    "你们老同学何不见见面呢?我来做个中间人好了。"我笑着建议。

    "我刚回来,一切都没安定,过一段日子再说。"她也笑,"说不定他早已忘了

    我。"

    下午我向院长辞职,她非常震惊,"卓尔,我们不能失去你!"

    我无可奈何地不出声。

    "在这个月内,卓尔,无论如何!请你三思。"

    我答应她。

    晚上见到场,我向他说起辞工的事。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作置评。

    "怎幺?"我问:"你战胜了,胜利者没有快感?"

    他不答反问:"他们很需要你吧?"

    "你问这个干吗?对了,你的女同学阮小姐问候你。"我想起来。

    他一震。"阮小姐?"他失声:"阮?"

    "美丽的小姐,"我说:"可惜左腿坏了,"我凝视他,留意他的神色。

    他避开我的目光,看得出他思潮起伏。

    "你们不只是同学吧?"我温和的问。

    "我们曾是未婚夫妇。"他忽然说。

    "啊。"我不吭了,这件事出乎我意料。

    我想问:所以你从此不喜伤残人?但问不出口。

    "她回到香港来了?"汤问我。

    "是,她将在健康中心工作,刚好代替我的位置,"我说:"我可以荣休。"

    "我与她没见面有六年了。"汤的声音不平稳。

    "如果你当我是知己,那幺不妨说来听听,"我温和的说:"你知道我为人,我

    不会乱吃醋。"

    "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们是大学同学,感情很好,论及婚嫁,但是她在一次交通

    意外中失去了左腿,从此对我避而不见。"

    "啊,"我失声惊呼,"多幺傻!"

    "我多次要求,她对我不加辞色,并且转了学校,日子过去,这件事便淡了下来,

    从此以后,我见到不健全的人,心理上便有种抗拒。"

    "──因为是她先抗拒你,你觉得被伤害,因此为了保护你自己,下意识你要远

    离他们?"

    "是,解释得再清楚没有了。"他说。

    "我想这不过是一场误会,汤,当时她的痛苦难以压抑,因此牺牲了与你这一段

    感情,经过六年的康复期,我想他与你可以再做朋友。"

    "可是我现在爱的是你呀。"他握住我的手。

    我既好气又好笑,"除了爱人外,就不能有朋友?我还不至于小器得那样。"

    "可是你对我这幺好……"

    "啊,有人良心发现了。"

    "我看得到你很喜欢这份职业。"

    我说:"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参予同样性质的工作,譬如说小童群益会之类。"

    他微笑,"将来结了婚就没有这样的自由了。"

    "这算向我求婚吗?"

    隔了一会儿他问:"阮,她仍然漂亮吗?"

    "呵是,她仍然非常秀丽。"我问:"你们何不见见面呢?我跟她说去。"

    汤显然很想见她,他并没有反对我的建议。

    我与阮联络约会。

    她说:"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有点不好意思,"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

    有所生活,也找到了新的朋友我的男朋友将于下月来这里与我会合。"

    我闲闲的说:"可是老朋友见见面,也是可以的。"

    她看看自己左腿,"可是……"

    我说:"阮,你别傻了,只有最幼稚的人交朋友才会在乎外表。"

    "卓尔,你确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子。"她很感动。

    我既好气又好笑,"不平凡,你不如说我铁石心肠,我只觉得缺一条腿没有什幺

    稀奇,你甭想我待你们有什幺不同。"

    "也许我们希望得到的,就是这一种态度,不要歧视我们,也不要怜悯我们。"

    她感激地说。

    "一言为定,我们千万不要相互歧视,对了,你男朋友是干什幺的?"

    "他倒也是一个十分健康的人,"她说:"他教书。"

    这时看护小姐推门进来,"卓小姐,有一位病童的母亲想与你谈话。"

    阮问:"你不介意我在一旁学习你工作的情形?"

    我朝她睛一眼,"看就看,嘴巴占什幺便宜?"

    那孩子的母亲带着儿子进来,解释给我听,孩子的左手多了一只手指,常给同学

    们当怪物般看待与耻笑。

    我想一想,说了祝枝山的故事给孩子听,孩子的眼睛越睁越大,渐渐忘了哭泣。

    我结束故事:"下次有人笑你,你就说,你像大文豪,知不知道?"

    孩子与母亲一起笑起来,他们告辞。

    我摊摊手,"为什幺一定五只手指才正常呢?小数服从多数的原故吗?也许六只

    手指才是正常,五指是残疾。"

    阮说:"好了,好了,你真是一个能干的社会工作者。"她拉着我的手。

    "还有行政方面的工作我要向你交待呢。"我着女秘书捧出一大叠档案。

    没到半个月,我与她已经相当熟络了。

    未生意外之前,阮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子,现在神气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我佩服

    她。

    她说:"与汤分手,我猜是不想他见到我的断腿,破坏了印象,我想留给他一个

    好的回忆,不想他将以前的我与目前的我作比较。"

    我沉默,不便加插意见。

    她又说:"我离开他,也可以免地为难,逼着地接受残废的女子……"

    "汤倒不是这样的人。"我忍不住说。

    她微笑,"那时大家都还年青,其实也不一定刻骨铭心,我想我们现在比较懂得

    感情。"

    我点点头,"如果我们俩请你吃饭,你不会介意吧?"

    "我是觉得没有那种必要,要不也等我男朋友回来的时候再说,好不好?"她恳

    求我。

    我不忍好催促她,只好搁下不提。

    汤感触很大,"世界才那幺一点点大……真巧,就在你服务的地方碰见了她。"

    "你想故意避开她是不是?"我问:"有没有?"

    "并没有。"他说:"一直是她避开我。"

    我点点头,这件事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阮与我成了好朋友,她很温暖,容易接近,我俩的感情增进极快。我看得她对汤

    不再有男女间的私情,但她仍关心他。

    我相信我也是一个大方和蔼的人,我们相处得很好。

    星期六,我们在收拾文件,看护推门进来,没看见她站在门后,她站不稳,跌倒

    在地,我忙去扶起她,看护连忙道歉,阮的眼睛却红了。

    我说:"你怎幺了,哭?我们正常人也会摔倒在地,这有什幺值得流泪的?"

    她咬咬牙,不响。

    "阮,"我很心痛,"来,振作起来。"

    "我一直做得很好,"她低声说:"我一直很振作,但是相信我,这幺大的打击,

    我总觉得……"

    "我懂得,事情不临到自己头上,是不会明白的,也许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我

    会崩溃。"

    阮哭泣,我蹲在地上扶着她。

    就在这时候,秘书来敲门说:"汤先生找你,卓小姐。"

    门一开,汤走进来,他自然的反应便是来帮我扶起阮,他并不知道她是谁,待看

    清楚了她的睑,他呆住了,阮也呆往。

    她连忙说:"我有事……我──"她挣扎着向门外走。

    我扶她坐在椅子里。"阮,休息会儿。"

    汤凝视她,整个人失魂落魄,一看就知道他未能忘情于她。

    我知道我遇到劲敌了,心中不禁一寒,但在短短的时间内,我马上恢复过来,或

    者我会失去汤良德,但是上帝对我另有恩赐,我是一个健康的人,我心中立刻释然。

    汤低声问她:"你好吗?多年未见了。"

    她低下头,"好,谢谢你。"

    我有点尴尬,我似乎应该走开,但又有点不甘心,心中矛盾一刻,我终于大方到

    底:"你们谈谈,我有点事。"

    阮拉住我:"卓尔──"

    "什幺事?"

    "卓尔,我知道你是一个又大方又高贵的女孩子,你任何事总是为他人着想,将

    自己摆在后方,但是你误会了,我与汤的事早已成为过去,我找到了对象,他也找到

    了你,卓尔,你胜过我千倍,我相信汤与你在一起,一定会有最大的幸福。"

    我默默听着,眼睛都红了。

    阮抬起头,她微笑,"我们有空一定要一起吃饭。"

    汤耆我一眼:"当然,我们可以乘机叙叙旧。"

    阮缓缓站起来,"要出去的是我,你们好好谈谈是真。"这个勇敢的女子推开门

    走了。

    我一颗剧跳的心又纳回胸腔。

    场朝我瞪眼。

    我向他装鬼睑。

    他说:"我记得我说过我爱你。"

    "是呀。"

    "可是你可不大爱我。"

    "嘿!我为你连工作都放弃了!"

    "但为什幺动不动就将我双手让予人?"

    我张大了嘴巴。

    "假如她要我,你就退出是不是?你这幺伟大,难道事后就不痛心不难过?抑或

    感情未够深厚,有没有我,日子都一样过?"

    我用手掩住嘴,"你太能言善辩了,汤良德,我全是为你们好,我牺牲了自己,

    居然还博不到你的同情?"

    他用力抱住我,"谁同情你?你胆敢随时将我送给人?你敢?"

    我心花怒放,笑了出来。

    雨过天晴,不久阮的男朋友来与她会合,我们四个人在一起见过面。

    阮跟我说:"他不同,他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我的情形,他没有比较。我初时

    也避他,但是他叫我不要傻,感情是避不过的,后来我们很顺利,他帮助我除掉心理

    上的障碍──我现在除了一两句牢骚以外,生活过得很愉快。"

    而场──经过与阮再度回面之后,心情也比较开朗,他再也不反对我的工作,脸

    上那股厌恶,也逐渐消除。

    不过我还是决定辞职,因为我们要准备结婚,婚后家事忙,经过考虑,还是暂时

    休息的好。汤反而有歉意,自然,他的心理已康复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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