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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零距离(上) 第三章 作者:涂鸦
    出了苏活热闹的市集区,苏洛毫不犹豫放下板子滑行起来,因为人群渐少,下午的路上除了偶尔的车阵,几乎空荡。

    夏天似乎快过,八月中而已,阳光的强度已缓缓减弱。苏洛抬头看了眼远边下沉的橘黄大圆。日子再过几天就要入秋,九月一来,各学校纷纷开学,长长的假期也要结束,没多久也要回……

    苏洛瞳孔倏地一缩,捕捉到不远处停在红灯前的背影。

    连背影也这么冷漠……苏洛咧开嘴,后脚一蹬,滑板以极快的速度追了过去,赶在绿灯前,单手一伸──抓住了就要行驶而去的机车尾巴。

    未料的是,重型机车的怒吼并未就此稍熄,手掌感觉得到引擎持续的震动,苏洛微微一愣,复又咧开嘴,兴奋的笑了起来。

    “哈!”果然,车子已极快的速度驰骋出去!

    未到几秒,顶极的CC数让速度一路攀高,苏洛毫不敢大意,脚上仔细的控制着滑板轨道,就怕轮子会失速。所幸一路都是直线,否则以这秒数带来的速度,难保他和轮子不会吃不消。

    速度带来的疾风吹得全身一阵舒爽,苏洛摘下帽子以防被吹翻,红发在空中与风间像火般翻飞,身体保持着操控,脸上依旧惬意而笑,似乎对这样的危险一点也不担心。

    前方的人头戴与车同系的黑色安全帽,看着前方专注驶去。

    这样的风速实在是种享受,苏洛迷迷糊糊地想着,就在忘我中,车子蓦地就在高速中戛然停止,他反应措手不及,滑板被先前的速度冲击而未停,手霎时无法抓牢,板子带人就要失速往前撞了去──一只手适时伸出拦截住他的腰,苏洛脚下意识往外一踩,收住了板子的冲势。

    “你还要玩多久。”不是询问,也无情绪,只是出声。

    真是的,这家伙声音连埋在帽子里也没变化啊……苏洛缓缓转头,眉眼里挑起的都是兴味,脸上一点也无刚刚意外该有的惊慌失措,甚至是害怕。

    或许,在他下意识里,就清楚的知道这男人会在最后一刻出手,就像他丝毫不意外他一开始就发现到他抓车的动作。

    有趣的是,这男人也不阻止,照样行驶而去。

    “好玩的事当然不怕玩,况且我还没玩够勒。”用脚拖回板子,苏洛笑得理所当然,回头朝他挑起眉,道:“反正我家不远,你就当载我一程也行。”

    说罢,手就准备再去抓车尾,岂料却突然被推开,苏洛一愣,原本还踩着的板子尾端被反向压了下,板身跃起,瞬间被人从中一接。

    “喂、你!”

    将板子卡在座前的车身上,那双隔着帽中镜片的黑眸扫了过去。

    “上车。”

    苏洛呆了下,会意过来的脸庞霎时明朗开来,嘴角窃着笑的屈下身,兴意盎然的脸庞缓缓靠近他,隔着安全帽的距离,相近不过几公分下,探究似的目光搜索进镜片中的淡眸里。最后,苏洛拉开距离的脸上,只有淡淡笑意。

    “展靖尧。”

    夕阳最后余下,大路上留下一段浅薄的血色,在路边的两人影子被拉得长长,苏洛红发渡彩,眯起眼睛看向天边一角,低声道:“只要……”

    “叭──叭──”

    卡车突然经过的巨大吵杂掩盖过一切微小声音,展靖尧只看得见苏洛微启的嘴唇下,开开阖阖的无声言语。转眼,吵杂声已不再,周围只余静默,苏洛依旧淡笑的看着他。

    少年双眸里毫不揭露却已明朗的青涩,专注澄澈而无一丝杂质。展靖尧缄默的移开视线,在没有人可以注意到的刹那间,眉心的地方,极其浅微的聚起来。长脚一伸,车子再次发动,他脱下帽子,递给了他。

    “上车。”

    接过帽子,苏洛看着他一会,才轻巧的跳上后座。

    下一秒,油门催动而去,渐渐加速的风行里温度被挡了下来,单薄的身体却依旧随风而摆,迟疑着,空着的双臂这才犹豫而踌躇的,缓缓绕向前。

    微微趋紧的力道,苏洛看着飞逝的街景,眼里似有一阵恍惚。

    展靖尧。只要这次上了车,也许我就不会再下车。

    ***

    阳台上,撑着脸庞的少年望着远方,呆了下,两手忽然烦躁似的抓缠着头发,一阵乱耙乱抓的,原本乱有型一把的头发登时变得更加絮乱。阳光映照在一片黑色光泽上,反射出之中的艳红,夏末的徐风一吹,少年逐渐冷静下来,长长微垂的眼捷里,视线透过臂弯,缓缓落至脚下。

    二十多层楼之后的距离,世界变得微小却依旧清晰。即使攀爬得再远再高,仍在原地的黑点终究不是不见,只是被距离拉开了焦距,只要想望,黑点始终在原地。看着,眼里霎时一阵迷离。那天上了车后不消多久,那个人已把他载至公寓前。还没让他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他的加速压根让人没有机会。走得毫不犹豫。

    他果然知道自己家的位置啊……不意外。既然认识哥哥,也知道住所位置……已不再猜想为什么当初拿错行李,却无意主动先行奉还。

    阖上眼睛,臂膀里,隐约记得手臂围绕过另一个人时的温度,那股触觉,太鲜明。突地他收回视线,眼里竟有些无措。怎么会脱口而出的……

    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然而为什么一点后悔也没有?只是,有些不明白罢了……少年抬起脸,总是明朗而笑的脸庞有着难得的沉静。忆起那双无变化的黑眸,烦躁总是来得令他措手不及,却挥之不去。

    “洛,你站在那做什么?”

    难得的假日,苏母好不容易有个时间可以休息,一出房门就见小儿子站在阳台边发呆,这可不像他了,一般这时候,不早遛达找乐子去了。

    “天气很好,所以来观赏风景。”走回客厅,苏洛人索性窝进沙发里,拿起选台器开始转了起来。

    苏母这下的确惊讶了,“不出去玩吗?”

    “去哪玩啊?不知道要做什么。”都跑遍了,假期也剩没多少啊。

    沙发上的人懒洋洋说完,无意识抓起桌上的东西在眼前晃着。

    纯黑色的钥匙圈,小模型晃来晃去,真像在滑行……

    他向来不念旧,却知道要珍惜,虽然总是大意,却不曾掉以轻心。失去旧的,新的同样珍贵。只是……感觉不同罢了。

    盯着手里的东西,每一吋细微皆极精致,几乎找不到钝点,做出这样东西的人,当时心里在想什么?手指蓦然一把收起钥匙圈,紧捏在手心的感觉太过明显,凹凸部分戳刺着皮肤,苏洛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他迟疑了。原本还拥有的莫名自信与兴趣,全被埋在迟疑下。

    “整天看你玩那个钥匙圈,想玩板就去嘛。”

    儿子反应倒也很快,随意放下手里的东西,仿佛感觉不到掌心的疼,眨着眼,无辜地回道:“老妈你难得有时间休息在家,我陪陪你不好吗?我可是剩没几天可以陪你哦!再等就寒假了,到时你可别想死我。”

    苏母走至一旁的沙发坐下,见他一副卧躺的慵懒样,便调侃了:“唷!衣服都穿好了,明明就想出门,还赖着,你装乖呀?”

    前天这小子去领完东西回来,原本还笑嘻嘻,献宝似的拿出哥哥送的礼物,把玩在手里愉快的笑着,岂料,没多久人发着呆却不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元气。

    跟哥哥总是默默一人扛起心绪的沉稳不同,小儿子显然较俐落,好与坏都直接写在脸上,想来,这点也比老大令人安心许多。

    苏洛没说话,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确是都穿好了,连袜子都套上了,板子就在门边,可是人却还是在家里。苏洛不耐的换了个姿势,目光倏地被萤幕抓去。运动台正大肆地打着广告,占据不少时间的广告内容里,背后还有着该类运动的道具与资讯,就连赛程表也已准备公布。

    果然如母亲所说,今年比赛办在曼哈顿……敛下双眼,他也摸不清自己的想法。

    儿子既不专心,而且异常地浮躁。坦然的心向来便开朗,就算是怒,笑容也不会离去太久,两者情绪之间的转换向来不必多费心力,怎么这次……

    苏母敏锐地察觉到异状,爱怜的手轻轻抚过与自己相像的眉眼之间,轻声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呀,你向来什么都不怕的。怎么?遇到对手,还是遇到困难?所以没把握了?”

    儿子沉默的垂下眼帘,她笑了笑:“可别告诉老妈你是怕输啊?我可不信。”

    对手?苏洛抬眼,满脸的自信与倨傲只是瞬间,恍若隔世般,唇瓣开开阖阖,回不了话,也无以往的气势。半晌,才有气无力的回了句:“哪有,我才不怕输。”

    “那你就去做吧,干嘛拖拖拉拉的,这样一点也不像你!顾忌那些可就不像我们苏家的二世祖啰!”语落,苏母只是搔搔儿子红黑交错的柔软头发,把空间留给他。

    看着母亲的背影,苏洛缓缓起身,有些恍神的坐在位上,转头,窗外依旧一片蔚蓝。即使明白母亲说的,内心却有着连他自己也想不透的犹豫。他向来说要便是要,想什么便靠自己去取,而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正顾忌着什么?

    他不怕输,输并不可怕……然而,比输更可怕的,又是什么?

    他睁开眼睛时,室内已是一片昏暗。

    呆滞了一会,才模模糊糊的望向窗外,远边沉至底的光芒淡淡潜进,微微打在少年沉默的半边脸上,有着刚苏醒的平静,眼睛底下,仍有藏不住的躁动。

    不自觉又呆了会,室内一下子全变得黑透,思绪反而特别清楚,于是熬不过没开灯的室内,少年孤坐的身影,浮躁战胜了理智。

    “真是够了……”喃喃地说完,终究是耐不住。

    出门的时候,脚一踏轻轻挑起了板子,苏洛低头看了眼爱板,发现板子末端的地方竟已磨损得厉害。长年使用下,这块已是撑很久了。

    无意识摩娑着板身上的图绘,艳红的一大片,张扬似的象征,呼应着他发上明灭的红,是他所喜欢的颜色。加上偶尔一点的黑色做点缀,唐突般的好看。

    ***

    晚餐时段不久,哈林区里的街道少了白天的热闹,除了偶尔街上闲散的脚步之外,整区冷清许多。

    衬着夏夜做背景,轮子在夜里滑过的声音俐落而快速,少了帽子,夜里的风直接扑面而来,微缓的风,近乎吹散堆积了几天的烦躁,苏洛感觉轻快许多。

    插放在裤兜里的手有意无意摆弄着,零钱与钥匙参杂出响亮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很轻脆,苏洛嘴里愉快的哼了起来。

    一路上,偶尔几座球场上还有打着夜灯的斗牛,几天没有碰过板子的苏洛无心观看,朝着记忆里的老球场去。

    老球场外只有一盏路灯,显亮却斑驳,远远看过去,竟有些沧桑孤凉。

    苏洛从对面路口直接滑进球场里,刷一声,停在场内。

    球场太过老旧,里头竟然一盏灯泡也没有,苏洛愕愣了会。也难怪这里一到晚上便人做鸟飞散,谁也不想不明不白摔个惨痛。

    路边的老灯些微渗了进来,满地都是淡淡的晕光,于是苏洛还是笑了开来。

    踏上板子,直接冲进不远处的U板里,突地,另一种滑行声音清晰传来,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苏洛微讶,身体却已来不及刹车,右手边漆黑处瞬间冲出一道身影,就要撞过来──没有想像中的钝痛,只是身体因为被抱住而失去重心。

    有种错觉,跟上次摔出U板的记忆重叠。苏洛下意识缩起手臂,身体不由自主得跟着那双臂膀转了圈,直到全部归于停止,耳边听得清楚,对方轮子着力在地板划出的刹车声。

    “你总是这么莽撞?”

    头顶上那道声音这么说,依旧冷淡而缺少了什么,而该感到惊吓的苏洛却在嘴角牵出了弧度。

    “而你总是这么救人?”两只强而有力的手,还紧紧牢握着自己。背后,薄薄的布料间,隐约有着胸怀的温度。

    莫名的烫人。

    那双手缓缓松开,余留的力道却还残贴在肌肤上,忽略了一时而来的失落,苏洛回头挑起自己的板子。“这样说来,我可得谢谢你两次了。”

    似乎早料到他该会有的沉默苏洛也不甚在意,微垂下视线,这才注意到他脚上的不是滑板,而是一双黑色直排轮。他也玩直排?苏洛有些诧异,“你也……”

    “不必了。”

    苏洛话顿住,“什么?”

    忽然没头没脑的一句,只能愣然的看着他,多了疑问,看着对方的煦眸里澄澈得更加透明。展靖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沿着球场周围又滑绕起来。

    苏洛站在原地,目光不由跟着他的背影转绕,几圈过后,头竟然晕眩了起来。一时之间四周只有轮子的刷动声,和着风响,无限宁静。少了交谈,同一个空间的气氛里,也是一份祥和。

    乘着夜风,顺着本能,苏洛来回的滑行,每次飞跃起来,发丝错落出斑红,黑夜中显亮。轮子少了转动的声音,就只剩风声,明明很专心,耳朵却还是一清二楚的接纳了外界。

    那是另一种轮子的滑跃声,极快,流畅,微沉,就在耳畔。

    红色的他,黑色的他。

    直排轮滑行的声音太沉着却清晰无比,想起不会滑板的哥哥会溜直排……烦躁突然来袭,苏洛心不在焉,脚便错失了轨道。

    “碰”几声响彻,板子摔了出去,人从顶端失坠滑下来,背部感觉到一股疼,人就躺在地上了。

    “啧……”

    直到静止,才传来这么一声。有些无奈,也有些无措,于是苏洛闭上眼睛掩去狼狈,整个人随意呈大字型躺着,任凭风吹散一身焦躁。

    耳边那道辗轮似的滑地声也跟着消失了,只剩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该死的……痛死了。”

    轻声喃喃地说完,喘着气的静默里,苏洛思绪渐渐沉淀。

    为什么会这样肯定,那个阳光下出手扶持的人是他?烈阳下,那张脸丝毫看不清楚,却还是肯定。手臂上,似乎没由来的记住一股力道,很沉稳,那种令人不自觉安心的手劲,在刚刚那瞬间更是笃定。

    那人清冷的声音甚至比什么都来得令人深刻。

    苏洛终于放弃似的睁开眼睛。入眼一片黑色星空,此区的沉静少了灯害,星光的明亮异常清晰。

    无声中,谁终于沉不住气的缓缓开口。

    “喂……展靖尧。”视线跟着微微上抬,对上了站在U板外,在视线里呈现颠倒,正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男人。

    “上次……我说的,”拉回视线,望着远边分散的星群,苏洛咽了口唾液,听见自己这么低声:“你别当真啊。”

    良久,在猜到他不会给予搭理的时候,那声低沉才开口:“我没听到。”

    “什么?”

    他敛眸,淡道:“卡车盖过了你的声音。”

    苏洛顿住,半晌才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唔、原来是这样。”

    心里应该感到庆幸的,却半刻也平静不起来。那种名叫失望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苏洛抿了抿唇,味道有点涩。

    许久,只有静默。直到板子被检起的细碎声,苏洛抬起视线,瞄过去一眼,见人正端详着自己的爱板,他突然朝他咧开嘴。

    “喂,展靖尧。”

    他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的板端磨坏了。”

    “我背好痛。”

    淡然的视线从板上移开,对望进一双像猫般眼尾上扬,既有着倔强,却在这时不经意流露出可怜兮兮光芒的眼眸,那双眼瞳,在夜里,发光发亮。

    “你……背我好不好?”

    一片寂静。风吹了过来,树梢飒飒而作,却吹不散空气里的沉默,对视里,谁先移开了视线。远边的星星太过明亮,映在瞳孔里,折射出一闪即逝的讽刺与狼狈。然而,惬意下的从容是习惯性近乎自然的。

    铸成此状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与眼里的东西相互辉映。

    “喂,开个玩笑罢了。别那么严肃啊。”苏洛淡淡出声笑了下,终于打破了寂静。背……两个男的哪能看,真是荒谬……可笑。苏洛两手一撑,腰却反射性不可抑的颤了起来,咬着唇再一用力,缓缓状似无异般的坐了起来。

    盯着脚上U板被磨擦过的痕迹,面容出神了会,突如其来的刺痛又回来,腰背不觉地颤动了下。

    “唔……”低低的痛吟极小,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忍耐一会,感觉到背后的视线,苏洛侧眸,又坐了会,搔开脸颊上沾黏的发丝,站了起来。

    “出门混到这么晚,也该回家了。”转身,走过去朝他伸出手。

    然而拿着板子的人却无动作,板子还在手上,并无交还。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双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人,未眨动的眼睫内沉静无波,犀利却能穿透人。

    背上的疼痛渐渐灼热,冷汗悄悄沁出了眉心,对方却始终没有动作,沉默中,苏洛遂而挑起眉,开起玩笑。

    “我板端虽然磨坏了,但那可是我的爱板,我不会割爱哦!”

    还是没有动静,尴尬的手就要缩回,蓦地却被抓住。苏洛惊愕地抬眸,如此近的距离下,对上那双眼睛里的专注,呼吸顿时一窒,板子回到了手里。沉响的轮子声再次刷动,恍神过来,那人的身影早已再次乘风滑行绕去。视线不觉跟着游动了会,握着板身的手心出了些汗,苏洛回眸低垂,启唇低语。“再见了,展靖尧。”

    放下板子,踏上,苏洛背对着一切滑行而去。

    “刷”──轮子地上划横行,滑动声戛然而止。

    瞬间静止的黑夜里,凝视着球场出口方向的视线淡静幽然,却深若寒潭。

    出了球场后的速度极快,没多久便已听不见那人在背后流畅般,却始终忽远忽近的滑动声。直到有些距离,苏洛脚才慢慢放慢了速度。

    背上扎人似的麻,疼痛侵袭得太快,恍然间,眼前全是那人顺滑自如的背影,苏洛闭上眼睛,咬着牙,终是靠墙而站。

    “混蛋,竟然好死不死……”从顶端摔落时正好撞上凸出面,那种钝痛霎时伤击到背脊。

    他从来不曾如此分心过,如果没有办法专心致志,就算熟稔驾着板身也只是枉然。原本总是能恣意跃上高空,享受那阵短暂的空白;偏偏,本该是透明的一切,却一次次被干扰……

    分心而出错,远比技巧失错造成的伤害来得大。

    苏洛挫败似的睁开眼,这都不能怪谁。望着前方的路,苍白的脸上登时有点无力。

    “也太远了吧……”

    喃喃地念了几句,额上早已沁满冷汗,扶着墙沿,脚缓缓踏好位置,另一脚就要使力再次滑动,背脊上瞬间涌来疼痛,苏洛终于无法忍耐,腰间一软而弯身,差点抑制不了虚软的往下跪──一双手臂及时从后伸来,扶住了他,下一秒,身体被人打横抱起来。

    “!”身体顿时呈现放空状,苏洛措手不及,惊吓的反应里,手已下意识抓紧靠最近的东西,抬眼,近在眼前的脸庞让他错愕不已。

    “你……”

    手里犹抱着人,弯身捡起他的滑板却显得轻而易举,展靖尧面无表情的把板子放在他身上,脚一使力,轮子便带着两人顺畅的攀滑而去。

    “喂!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首次尝到惊慌,不自在的扭动挣扎着,挣动却牵扯到背脊,苏洛吃痛的拧了下眉。

    抱住他身体的力道更加趋紧,展靖尧只是冷冷地垂望他一眼。

    “别逞强了。”

    苏洛怔然无语,盯着自己紧抓着对方衣服的手,竟有些紧张无措。

    抱着他滑行的角度虽快却极稳,颠簸度尤其少。耳边有阵低低的跳动声,沉稳的频率,一股安心感无端而来。

    更挨近些,闭上眼,他低声问,声音却微小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你对人……总是这样?”

    另一个人听到了,垂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不是。”

    “那么……”抿了抿唇,他试探地问:“……因为我是苏澄的弟弟啰?”

    所以,才勉强自己的淡漠对他付出过额的关注吗?

    许久,都没有再传来回答。

    ***

    哈林区外一所私人诊所里,白发苍苍的中国老医生仔细端看完苏洛的背脊后,替他贴了片软膏,见他终于不再揪着脸,医生慈祥的拍了拍少年柔软的头发,笑问:“你是来参加下个月比赛的吧?”

    “啊?”

    以为这东方少年不懂英文,老医生开了药单,转头交给陪在一旁的人,改用中文解释:“别担心啊小弟弟,这只是轻微挫伤,休息个几天就会好。这段时间尽量别做激烈运动,免得到时上不了场。”

    上场?苏洛愣头愣脑,“啊?呃、唔……”上什么场?不解的看着另一个人,却只换来转身的背影。

    看着少年微瞠着眼不解的神情,老医师愉快的朗笑了几声。或许同是异乡人,这少年第一眼就让他很有好感,这张面容很得他老人家喜欢啊,那双清澈的眼睛也很棒,一看就知道是个勇敢的孩子。

    “可爱的孩子,去拿药吧。”

    上了药,背上的疼痛感确好很多。道了谢,苏洛一出诊疗室,就见等候的人倚在门边,手里正拿着他的板子端看。

    “不是吧。你真的爱上我的板子啊?”苏洛谑道。

    展靖尧反手丢给他一个东西,苏洛敏捷伸手一接──是他板子上的轮子。

    “你拆了它?!”

    “太旧,支撑度不够。磨擦力也没了,摔是早晚的事。”轻描淡写。

    苏洛愣住。不敢相信他竟然徒手拆了他的轮架……呆了一会,他才出声:“喂,你……你拆了我滑啥回家?”

    “你还想滑回家?”

    苏洛一副理所当然,展靖尧微蹙了下眉,手一动,另一头的轮架也拆了。

    “展靖尧!”苏洛错愕的瞪着他,彻底傻眼。这家伙……该不会是怨恨载他一程便开始报复吧?!

    观看了眼手里只剩薄薄一面板身的板子,展靖尧丢还给他,淡淡下了结论:“这板子参加不了比赛。”

    抚着爱板,苏洛拢聚起眉头,“我又没说我要参赛。”

    少了其余装备,艳红的板身显得单薄许多。

    他说的没错,板子与零件的确都旧了也该换,但板子已不可能再撑了……这下又要重组了,麻烦。他最讨厌组板了,还要挑东挑西的挑零件。

    更何况,这个板子……

    “你不参赛?”

    闻言,苏洛抬头,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谁说我要参加来着?”

    语罢,抢过他手里的药包,率先走了出去。

    “我都要回台湾了,干嘛还参加?”

    思绪蓦然一顿,将对方的沉默归于正常反应,他转身回头笑问:“你不会不知道暑假只有两个月吧?”

    展靖尧只是盯着他背在身后的那块红,没有作声。

    即使有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那样的红艳色彩仍是璀璨夺人。

    拿着药包扇了扇,苏洛掀起眉,“所以啰,意思就是──”喉头蓦地一窒,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跨出门口前,传回来的声音已远:“我哥快回来啦!”

    话落,门口已无踪影,留下一抹嫣红余影,是少年黑丝中掺和的明媚。

    长长走廊上的阒黑身影,一双幽邃的深黑淡眸,凝视着背影离去的方向,视线沉着而定焦,久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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