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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下) 第十一章 作者:零
    蝉是这样一种动物,它们的一生都只有短短的三个月,但是它们的卵却要在地底等待数年。用尽一生的等待,只为一夕歌舞吟唱,这样的生命,到底值不值得?

    我们是不会明白的,一如我们不会明白世间其它的生命一样。——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有比很多生物长久和绚丽的多的一生。所以我们永远不会明白蝉在挥霍它生命的残烬时在想些什么,我们更不必去明白。——生活,不会为了蝉的消亡而停滞,我们不在乎什么时候听不见了蝉鸣,因为我们知道它们明年依然会鸣叫,虽然,已再不是原来的那只。

    ——不过那种事,没有人会在乎。我们,就是如此漠视着某些东西活下去,若不如此践踏和轻漫,生命将无以为继。

    所以,请不要呼告;因为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

    「血绝咒?那是什么?」

    「呵呵,一种至毒的咒术,一份必杀的怨恨,一只……会让我某天突然死去的附骨之蛆。」

    「你很无所谓。」

    「有所谓的话又能怎样呢?你会同情我吗?」

    「我不同情你,你的人生,可悲还是可悯,我没有权力评说。」

    「真象是你说的话,正如我也不同情自己。而在那之前,我们还可以一起作一些让人永远忘不掉我的事呢!」

    「我不会忘掉你的,但是你死了,我还是会好好活着。」

    「那样不好吗?你代我看着这个世界,代我记得我的存在。」

    「那么,约定了。」

    「约定了。」

    ………………

    「臣,有本密奏。」

    「大司徒请起,座上讲。」

    「微臣惶恐,欲请王削减司马大人之兵权。」

    「你说什么?!……他…要叛乱吗?」

    「这……并无此等消息。然司马大人现今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久恐有变……」

    「他不会的!」

    「微臣深知王与司马大人之情义。先史多证,一国之兵尽握一人之手,乃乱之先也。另,听闻司马大人身怀恶疾,寿限将至。我祁国之兵尽服他一人,若传言属实,则司马大人亡,军心必摇,若不未雨绸缪,恐与他国可乘之机。」

    「……」

    「王,请当机立断,早作打算。」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

    「——我叫你下去!!」

    「……是。」

    ………………

    「王,末将无才无能,万万难当此重任,请收回成命。」

    「陆族将军不必过谦,将军你在讨藩一战中立功颇多,此职非你莫属。」

    「摩云一役实乃王与司马大人运筹帷幄之功,末将不敢邀功。」

    「若无你于危难之际力救大司马,何来我与他的运筹帷幄?此职干系重大,众臣均保举将军你,你可不要负了这重托。」

    「……是。末将遵命。」

    ………………

    「说是兔死狗烹,可是兔子也还没猎完,你就要吃我,太急了点吧。」

    「那么你要怎样?我又不是只有一只猎狗,不靠你,一样能猎到兔子。」

    「我不要怎样,你才是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呢,现在你还是我的猎物,你不要忘了这一点。」

    「我……不知哪一天就会杀了你,你也不要忘了这一点。」

    「彼此彼此。」

    ………………

    「王,你这样做,真的好吗?——你自己,真的不痛吗?」

    「我要怎样做,不由你来评说,你只是我的未婚妻,不要随便干预朝政。」

    「不,我不是在干预朝政,我只是不希望你再这样伤害下去。」

    「伤害?那个家伙比你想像的强的多,会那么容易被伤害的话,又好了。」

    「我不是说少昊大人,我是说你。」

    「——我?」

    「对,你。少昊大人是很坚强,可是王,你却不是。每次你提到他的时候,你的眼神都很痛苦,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到吗?你太在意了,所以太容易受伤。」

    「我没有在意!」

    「你是不会对我或任何人承认的。但是问问你的心,它会对你说实话。」

    ………………

    噼哩啪啦——瓷器,书籍,笔墨,奏章撒了一地,气息急促的靠在墙边,心里的憋闷却丝毫未减。

    为什么?他做的一样也没有错,而也真的有某个部分感到快意,但是为什么这么茫乱这么不安,这么的……痛……

    ………………

    「王,你又输了。」

    「嗯?…哦!最近棋艺真的退步了,再陪我来一盘吧。」

    笑,笑容温和暖熙,一拂袖止住了拣子的手,「不要下了,你赢不了的。因为你的心已经乱了。」

    收回动作,兰陵靠向窗棂,自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静不下来……所以……」

    「所以来我这里吧?」祁国的大祭师司壬,表情风清云淡,仿佛从没有什么事能在他的心上烙下一样。容颜虽经过岁月,却未染寒霜,冷淡清扬的神态,不因对方的身份而有些许改变。

    「还记得你上次带着这样的表情,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他一边收拾残局,一边不经意的问。

    兰陵皱眉,想的很用心:「那个啊……记不得了。」

    意味深长的一眼:「那时你来问我,关于血绝咒的事,也是这样的迷乱。」

    见鬼!为什么什么人都跟他提这些。

    「好,说点别的吧。是不是要出兵?」司壬突然转移话题。

    「有这个打算,但还没有决定。怎么了?」兰陵口气和缓了许多。

    「我感觉到了金戈的磨擦声,这几天历都杀气笼漫,所以有此一问。」看见紧张的神气,他摆手:「放心,我作了结界,他国的术者不会觉察的。只是……」

    「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

    「我夜观天象,见到王你的主星色暗隐灭、欲离本位,这一役怕是有血光之灾。」

    「我不信这些,血光又怎样,怕死就不上战场了。」

    「你真的不打算和少昊一起出征?」

    「为什么我要和他一起出征?」好像没了他就不成似的。

    「……你说的也没错。你和少昊,真是很象先王和戬月大人。感情好的不得了,一天到晚都在一起的,所以别人也以为你们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要再提这些……」疲倦的声音。——为什么就是逃不了呢?

    思忖片刻,摇头轻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有真正开心的一天呢。」兰陵没有答腔,司壬将棋盒盖起,径自言语:「我以为你这一生,就要活在先王和先后的阴影下,怎么也摆脱不了呢。」

    兰陵似乎没在听。但是司壬知道那只是他掩饰自己心情的方式,看着兰陵柔美静默的侧脸,他很认真的想起了先后梓璃。——也是这样的端丽威仪,在沉默时,压不住的离世出尘,仿若不在人间般的无法企及。

    「是少昊给了你笑容、友情、和向人敞开心扉的机会,所以,你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警戒的抬头:「你知道了什么?」

    「什么什么?」很是迷惑样子,无辜的眼神:「你和少昊不是吵架了吗?」

    「没什么……我要走了,回来再和你下棋吧。」什么地方也没有,能否找到一个没有那个家伙存在,不用提起那个家伙的地方?

    「你在逃避,这样不是办法的。」司壬在他身后微叹出声。

    听见了,但是却没有停步。

    没有。我,只是想找到一种没有别人也能活下去的方法。可以不去在意,也没有感情,不会动心,不需要谁的怜悯同情,更用不着…痛心。

    好累,怎么逃也避不开的情绪,——我不懂得的情绪,叫人乱叫人迷叫人不能安定的情绪。从来没有过的惊慌失措,混合了熟识的怨恨和憎恶,是未曾有过的忐忑。

    不明白,明明是恨的,为什么会这么复杂了呢?一个深深怀疑和愤恨的人,为什么会将自己逼的这样走投无路呢?为什么,要丢弃的时候,自己居然会是比较伤心的那一个?

    伤心?!为谁?我,什么时候居然也会伤心?

    疯了吗?想的是什么啊!是要杀掉那个家伙的,是很嚣张的在遗忘那个家伙的,这是现在最应该作的事情。

    我,没有错,没有错,没有……错。

    ………………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目送兰陵离开,司壬突然对着屏风开口。

    「不是吧,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既然你不说,我就继续待在这里了啊!」少昊一掀帐幕走出来。

    「他很迷乱。」冒出这么一句,但是俩人都知道所为何人。

    眼神霎时温柔,心里淡淡弥漫的酸甜,能有这句,也不枉了。「那也不能怎样。」

    「是你逼到他这样的,怎样也跟你有关。」

    「你知道了多少?」少昊兴味的看着司壬。

    司壬笑了:「每天都有人在我守护的城池张开结界,——你说我知道了多少?」

    「我本来就不认为可以瞒过你,兰陵是心里想太多事了,否则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

    「你的事让他不知如何自处。」这是肯定句。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而且动作并不慢,我只是奇怪他居然到现在,才认识到这确实的将来。」少昊无波的玩弄着一颗棋子。——这么说,兰陵你,也是很自私的。

    「血绝咒的事吗?」司壬很好奇的看着少昊,虽然比他大了十几岁,但是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他还是看不透。

    「那种事,没有一天可能被忘记的。」虽然连我,几乎都要沉浸在和你甜美的时光里,记不起现实。

    「你看起来不生气。」对于一个被无故削减了兵力和权势,早已习惯了呼风唤雨的男人来说,少昊的表现平静的让人发麻。

    「我没有生气的立场,兰陵他只是作了他在这种情景下最适合的事。要是换了我,也会这么作的。总是要有一个了结,他拥有未来的人生,我却没有资格陪他走完。所以,他要在所有有我的地方填上其它的人——有能力辅佐他的人、有能力关心他的人。」一点也不会责怪,因为你能活下去,活的好好的,是我的愿望。

    人到临了,就只余了这个愿望,是一个季、数个月、或是还有一年?从来没有过的无能为力,这具躯体,恐怕是没有生望了。

    「你那么容易放弃吗?」司壬不认为。看他从小到大,还没有什么事是听他说过放弃的。

    少昊无声的笑起来:「啊,你就不要挑衅我了,我可是很不容易才压下自己的私心哪!」

    迷茫的打量:「以前先王曾说过我不会懂——也不能懂人世间的爱恨情仇,痛苦什么的,对我没有意义;不会受伤害,但是也不会有幸福。那时我就有些不服气,但是这么多年了,看尽沧海桑田,我,还是不懂。」

    「不懂又有什么不好?——懂了又有什么好?」

    「这话…你为什么不对自己说?」

    愕然,而后大笑:「对。我才是应该听这劝的一个……」

    ………………

    你对我也许有情。

    那一瞬间的感觉不会骗我,正如你骗不了自己。

    但是,你对我,不仅有情,还有恨,还有疑,还有伤。你不会说什么或做什么,就算是自己心碎一地……

    我知道自己卑鄙。

    我为你做所有的事,我为你杀人,为你救人,为你处理和人相处,和人相辩。全部你想到的事,我总是先为你做好。我带你做那些没人敢带你做的事,我直呼没人敢随便出口的你的名,我接近你,触碰你,和你把距离拉到你习惯的没有任何疑心。

    然后,你就只信任我,只看着我,只依赖我,终于无法没有我而生活。

    我威胁你,说是不计较明天,实际上是吃准了你拿我无可奈何;实际上是在为自己留了最好的后路的情况下,做些要死要活的事来刺激你,来证明我的计策是多么的成功。

    再之前,我也是用了最激烈最疯狂的法子,让你恨我、在意我、不至有片刻忘记。

    那时看着你掩在长发后的容颜,是我感觉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的接近,就是那一瞬间,对我,已是奢望。

    以为看见了幸福的曙光,突然忘了自己是没有明天的。下一个曙光,是否还能与你相伴?——你是否还要我相伴?

    想爱又不敢爱,想让你幸福又希望你无助,想让开你的未来又想毁掉你的未来……黑暗的,撕裂的情绪在心里怒吼,兰陵,在我还没有失控之前,请你离开。

    我不可能得到所有,要得到什么就要失去;而这样的我,连自己都想丢掉。

    已经不需要了,就应该丢掉,你和我,一向是这样子的,所以你,不必难过。

    ………………

    我知道自己并没有错。

    已经不需要的人,已经不能需要的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应该丢掉,我和他,一向是这样子的,所以我,本不该难过。

    可是我不懂,我不明白是什么在心里翻搅、哭泣、哀求,我想我从不明白,所有憎恨以外的情绪。

    我是憎恨着吗?——是的吧。因为那种,我生命的养料般的东西,从来也不会错认。可是我不知道是对谁、对什么、为什么,我只知道我应该去恨,因为……我不懂以之外的方式去生活。

    所以虽然很迷醉,但还是逃了;我不要那种让我不明白的东西,那种我不能掌握的东西,那种……会让我甜蜜的生出痛苦的东西。

    听到那个字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是,我不需要的东西。

    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你说那个字。我可以忘记,可以习惯,可以找人代替。

    所以,不要那样看着我,不要那样对我说,不要再……出现在我的心里。

    而我,真的不会难过。

    ***

    「我跟自己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她微笑着,坚定且义无反顾,看起来是不能言喻的悲伤和,徇教似的庄重。「而且,也是唯一的一次。」

    整整身上的铠甲,兰陵有些讶异的看着辛夷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和决绝。

    「王,我一直都以能被选为你的妻子为幸;但是现在,我更庆幸能作为辛夷认识你,」也不管正是祭天出征之际,她平静的陈述着自己久已埋藏的心情:「如果是你的妻子,一定会因为许多的『不能』而『不敢』,一定不能象我现在这样接近你、了解你,我会变成其他你身边的人,只能远远的看着、崇拜着、景仰着,但是不敢靠近。」

    「然后,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平等的爱上你。」

    对着那吃惊的神情,恶作剧似的笑了——你也算有这种表情了啊,是不是感觉被我将了一军呢?

    那双直视对方的眸子清澈的象山涧清泉,平和只似无波明镜。她的眼睛,幽深和沉郁的象是潭底的明月,高华洁毓,端庄的容颜圣洁凝美。

    樱唇微启,一个字一个字如珠玑滚落玉盘,每一颗每一粒都透进心湖,发出击破寒冰时的铮吟脆响,明晰的让人耳膜隐隐发颤。

    「是的,我是要说:——我爱你。兰陵。」

    她笑,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关于天气的问候,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般的简单。

    兰陵似乎真的被将了一军,怎么也消化不掉她的话,一直怔在原地。

    「我知道你会很吃惊,但是这就是我的真实感受,是你带给了我这样的爱恨纠结。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在我离开之前——我要说谢谢,对你。」

    「离开?——你要去哪儿?」好容易恢复过来,先就抓住了话里的语病。

    「去一个……可以让我过普通人生活的地方。」不在意的说,不象是要远行,倒象去散步。

    「为什么?」兰陵却不觉得悠闲,口气里充满了冰霜。

    「因为,我爱上了你,可是,你却永远不会爱上我。」

    如果我只是你的妻子,没有对你的这种感情,我是不会在意的;但是不行,我爱上了你,我们就永远不能平等。我不要变成一个每天猜疑每天追问每天沉浸在得不到心爱之人痛苦中的女人。我不要因为爱而丑陋,哀泣,和,没有尊严。

    她的话并不是很快,也不急,却让他没有喘息之力。

    但是,我,还不想这么轻易就认输,虽然我已经输了;所以,我想问你一句话——「可是,我——,真的不能吗?」

    我不想说什么承诺,也不知该说什么承诺,可是若你的心没有盲,你就会知道:我是认真的、再认真不过的想跟你说——我,真的不能吗?

    「我真的不能代替那个人吗?」

    「我真的不能代他抚平你的伤,陪你一生岁月,和你相伴到老吗?」

    「不是他,就不行吗?」

    「你……只要他吗?」

    请你认真的回答,认真的面对,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死心。

    ——真的不能吗?

    ——只要他吗?

    ——不是,就不行吗?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不……是的……

    「不是的……不对……不……」呻吟似的轻吼,兰陵失控的摇着头只盼能甩开盘旋纠缠在心里的,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没有离不开那种人,我没有非他不可的理由,没有他,我也可以!——」心中的话,不自觉就变成了舌尖的激怒。

    「你——是在说服我还是自己?」辛夷温然出声,打的兰陵无还手之力。

    「不要再逃避自己的内心,否则,到最后你真的会后悔的……」走近兰陵,轻轻触碰他迷蒙的眼,温热的感觉直直从指尖传到心里。

    象是母亲,兰陵突然有了这样的觉悟。

    把她放在身边,不仅仅因为她是理所当然该呆在那个位置的人。而且因为她的善解人意和温柔的气息,象极了他无数次想像的身影。

    「我不会让你走,」蓦的出声,她停下了动作。「你要是走的话,就等着你的父亲襄圣公和你一族数百条人命陪葬吧!」

    冷冷的,她知道不是在玩笑,叹一声:「没用的,你心里只有他。拿我,或是什么来填补都没用,是你自己不愿意,不是我不能啊。」——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我不管,我不准你去其他地方,」象个孩子保护自己心爱的玩具般的固执,听不见任何人的请求,「要是让我知道你离开宫门一步,就等着为你的家人收尸吧。」

    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证明什么,心里在叫嚣什么,不是的——没有他,就不可以。

    没有人,可以代替。

    只要,一个人。

    ………………

    毫不停留走向广场的背影之后,凄然相望,止不住的眼泪。

    泪已决堤,滚滚而下。苦涩的味道,抽噎的声息,但是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

    看着那两个人,因为相爱而互相依赖,因为相爱而互相伤害,紧紧维系着,但是却一次又一次放开,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也许就要走到无可挽回。也不知为什么,她居然是最心痛的一个。

    那是,无论如何,都只有两个人的天地,她怎样也不能介入,怎样也无能为力。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乱我心者,弃我去者,欲语还咽,欲辩…已无言。

    「跟他的父亲还真是象啊……一样的性子……」

    从从容容的走过来的,是她仅仅耳闻的,叫做司壬的见师——位于见师之顶的祁国祭师,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听了多少,却是一脸的了解。

    「是兰陵?」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是一个知道很多,也了解很多的人。

    「是啊。你听说过先王为了先后郁郁而终的事吧?兰陵虽然憎恨丢弃他、从没有真正关心过他的父亲,但是血缘还真是可怕,他们居然是一样的呢——」

    「一样?」

    「任性痴情。他们一样的任性,一样的痴情。」虽然可能是真不懂,但看人的眼光却不会有丝毫分差的。

    「任性……痴情…?」细意咀嚼这四个字,先是困惑,后又释然,最终大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却是忍不住的泪光。

    任性,痴情,大家也都是一样。兰陵是,少昊是,她是,还有许许多多看不开,看不破的人……都是。

    「若你能断了世情,你的见术应不在我下,只是——」

    「只是我也是一样的任性,一样的痴情。」接口断了下面的言语,辛夷神色略有嘲讽。缓缓转过头,看着她看不见的那边——有马嘶鹰啸的那边,而后轻笑一声。

    突然看向司壬,用壮士断腕般的语气说出斩断她一生束缚的誓言——「我,这一生再不为人占命!」

    咯咯笑着,飘然远离,清脆的声音从树叶的萧萧飘坠间传来:「若有天命,何需人事;若尽人事,已然…不负我心……无悔…何必……问苍天?…」

    都是些一头雾水的人,司壬觉得自己现在一个头也有两个大,站在凋零的花木间,听着隐隐约约的语声,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号角突然划破了宁静的祭坛,战鼓擂的急急促促的象是催他快去为出征的将士们祈祷,去送那些热血的男儿将热血尽洒大地。

    云层卷积,翻滚,天色霎时黑下来了,仿佛是从地底、心底传来的震震雷语伴着雄浑的号角、沉厚的战鼓,重重敲打在所有微弱的生命上。

    一整衣冠,司壬走向祭坛,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他是祁的祭师,这一点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而现在,他要去履行身为祭师的责任和义务——祭天,请战。

    虽然,天,不真的一定会护佑众生。

    祁历271年,秋。

    单国势不定之际,祁趁势出兵。单匆忙应战,两国交兵于单境困龙江畔,天下最强之国,欲一决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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