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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爱?2503房(上) 第三章 作者:单飞雪
    窝在流理台下方,蹲在垃圾桶旁,江小君窃笑,边削着红萝卜,左肩夹着手机讲电话,边注意客厅状况,危机就是转机,逆境就是激发潜能的时候——

    「快点~~红萝卜快削好了,然后呢?」她问电话那边的杨美美。小聪明啊小聪明,江小君发现自己很有小聪明,竟想到要打电话跟美美求救。

    客厅摇滚乐震天响,黎祖驯忙着收拾带来的物品。

    问问问,杨美美不耐烦。「唉呦~~就老实跟他说妳没煮过饭嘛,不可能啦,妳没煮过饭钦,怎么可能这样就会?」

    「不要啦,我不想被他笑。然后呢?还要切什么吗?」

    「洋葱,把洋葱切一切。」

    「洋葱是白色的那个对吧?」

    「废话!绿色的是青葱,白色的当然是白葱。哈哈哈哈哈……」美美笑。

    小君照美美说的每个步骤,进行咖哩大餐。烧开水,切萝卜,剁洋葱——

    「啊……完了,我眼睛好痛~~」突然眼睛痛,她揉揉眼睛,却更痛了。

    「那是因为——」

    美美来不及解释,小君已经吓得扔下手机跑出厨房,讨救兵。不得了不得了啊,这什么怪病?完了,眼睛痛到睁不开哪!

    客厅里,黎祖驯正拆开纸箱归纳物品,就看见江小君哇哇地蒙着眼跑出来,惊嚷着——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她吓得满屋子乱跑。

    他冲上前,揪她过来。「怎么了?」

    「我要看医生~~快~~」她泪流不止,直揉眼睛,手上沾洋葱,越揉泪越多。「好痛……我眼睛痛……」

    好呛的洋葱味!「不要揉了。」一把揪住她,像抓小鸡那样将她拎到冰箱前,打开冰箱,将她的头往里边按,命令:「张开眼!」

    她缓缓地张开了。冷风吹着,好凉~~好舒服~~

    「怎么样?」

    「好了耶!」

    「切洋葱会流眼泪,妳不知道吗?」

    她傻住,抬头,对上一双深邃黑眼睛。「为……为什么?」

    他俯瞪着她,想了想,说:「这个很难解释,不过这是常识。」

    她脸红,跟着耳朵也红,眼看连脖子也快红了。

    他笑了。「是不是没煮过饭啊?妳承认,我不笑妳。」

    明明已经在笑!小君逞强说:「我快煮好了。」她冲回厨房。

    可恶!她哪知道切洋葱会流泪。大家怎么知道的?这怎么会是常识呢?

    她继续跟咖哩饭奋战。弹钢琴被嫌没感情,现在不能连做饭都被笑,好,再接再厉,拿起手机,继续骚扰杨美美。

    美美劈头就骂:「切洋葱会流眼泪,这很正常啦,妳刚刚紧张个屁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现在呢?洋葱剁好了,怎么弄那个咖哩块?」

    「咖哩块就是妳把东西都煮好以后扔进去啊,然后……」

    哼哼哼,虽然出了点意外,闹了小笑话,花了三小时,有惊无险地还是将咖哩饭煮出来了。看见锅里黄澄澄闪亮亮的咖哩酱,闻着香喷喷的咖哩香,小君要喜极而泣了,感动哪!生平第一顿料理,捧起汤锅,手微微颤抖,太激动了,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出来了。

    黎祖驯走进厨房。「好了吗?快饿死了。」

    「好了。」她戴上防热手套,捧起锅,秀给他看。

    望着锅里黄稠稠的咖哩,他赞美:「好像不赖。」可造之才喔!又问:「饭呢?」

    「饭?」

    「没煮饭吗?」

    黎祖驯打开饭锅,空空空,他深吸口气,天才~~天才哪!他看向小君,小君好无辜地捧着汤锅也看着他,两人大眼看小眼,一个震惊,一个无辜。

    「妳没煮饭?」

    「啊~~」完全忘了有这一个步骤,光料理咖哩酱,头就昏了,哪还想到什么洗米煮饭。放下汤锅,她马上修正错误:「我现在马上煮!米……米在哪?」糟了,米要怎么煮?那个饭锅要怎么用?完了,要赶快再偷偷打电话问美美,可是……小君觑着黎祖驯。

    「你要不要去外面等?」她要打电话求救。

    「干么去外面等?」他横横地问。

    「你在这里我会有压力……」小君尴尬地笑。

    他双手抱胸前,人高马大的站在她面前,泰山压顶似地俯望矮小的江小君。他声音懒洋洋、很温柔地说:「怎么会有压力呢?」他微微笑,指着流理台上的电锅。「不过是把米洗了放进电锅,这么简单,干么有压力?」

    「呃……」小君硬着头皮过去研究饭锅,没看到开关只看到一个按掣,怎么用?死了,一定要问美美。米是整个丢进电锅吗?她摸摸电锅,又探头瞧电锅里面,再研究一下锅底,这时有人看不下去了——

    「江小君。」

    「欸……」小君回头,喝!黎祖驯干么拿着她的手机?

    他笑笑地问:「要不要打电话问妳朋友电锅怎么用?」从刚刚就听这家伙在厨房叽哩咕噜讲电话。

    小君立刻变身急冻人,羞愧地定在原地,装傻中。

    黎祖驯凉凉道:「等妳问完朋友,等妳洗米下锅,再等到煮好,至少也要半小时,我会饿死在这里。」

    「那……怎么办?」没有饭啊。

    他指着橱柜。「看到那个橱柜没有?」

    「嗯。」有看到,里面莫非有神奇的快速煮饭器?

    他又指向橱柜旁。「看到橱柜旁那片墙没有?」

    「嗯。」有看到墙壁,贴着白磁砖的墙壁,小君纳闷,要她看墙壁干么?

    他拍拍她的肩膀。「妳现在走过去。」

    「喔。」她走到墙前。

    「妳就跪在那里反省。」

    跪?小君愣住,转身看他。「你要我罚跪?」

    他大笑.「开玩笑的啦,我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说着,动手拿锅子装水。「没饭就下面啊,做人就是要随随便便才开心,有什么吃什么,是吧?」

    他动作俐落,熟锅,下面,哼歌,搅着面条。「早猜到妳不会煮饭啦,这有什么,谁规定女生一定要会煮饭,妳干么逞强,这不是闹笑话吗?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干么不好意思承认?」

    这人怪怪的喔,觑着他忙碌的背影,听他说教,小君偷笑,觉得他人好好……

    老公寓没电梯,要爬五楼才会到,客厅狭窄,老墙斑剥,家具老旧,堆满纸箱物品。又闷又热又没冷气,环境简陋,他们坐在弹性疲乏廉价的旧沙发,很克难地吃饭。

    小君满头汗,双颊红咚咚,但是好高兴,好有趣啊!

    「不赖嘛!」小君初试身手做的咖哩酱,黎祖驯赞不绝口。

    平时食量小,大概因为做饭消耗体力,她吃了好大一碗。啊、这心里满满地是什么?是满足感吧!她笑盈盈,脸上表情是什么?是骄傲的表情哪!第一次就能做出这么赞的,而且没食谱,全靠杨美美「隔空灌顶」,调教出来,这……这不是天分是什么?咖哩生信心!她暗暗决定,回去后要卯起来学料理,实在太有趣了。

    他们并危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开来——

    「你为什么要搬出来住?」老师那边是独栋住宅,比这舒服多了。

    「一个人住比较自在。」吃饱了,他懒洋洋打量着小君。「妳很喜欢钢琴吗?」

    「我妈是江天云,你听过吗?很有名的钢琴师,她希望我将来跟她一样。我从小学琴,还谈不上喜不喜欢,就已经在学了。」妈妈为她决定所有事!衣服、鞋子、学校、学校科系……妈妈全为她铺好路,从没给她选择题,只告诉她该做什么。

    久而久之,小君只知道要听话,不会想太多,也习惯这种模式了,她没主见,按表操课过日子。其实,刚开始她还会试着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总是被母亲驳回,母亲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后来也懒得抗议了,反正她性格软弱好和平,不喜欢冲突,干脆乖乖做妈的好女儿。

    「妳真听话啊……」他笑。「换作我,要做什么,除非有兴趣,要不然打死我都不可能做。」

    「可是你爸妈都不管你吗?」

    「谁管我?找吗早死了,我又不靠我爸。」

    「那谁照顾你?」她想也没想地就问。

    这问题真可爱,谁照顾你?!他怔住,大笑。拜托,又不是小娃娃。她问得好傻,暴露了她的天真。他戏谑地瞧着她,揣测:「妳一定是住在有电梯的高级大厦里吧?」

    「对啊。」

    「家里有佣人吧?」

    「有一个阿姨会来打扫,准备三餐。」

    「皮包衣服鞋子都是妳妈买的吧?」

    「嗯。」

    「出门呢?搭捷运?坐公车?还是计程车?还是专车接送?」

    问这个干么?「坐计程车啊,不然我妈也会载我。」

    「妳知道吗?」他指指她的手提袋。「这牌子的袋子一个最少三千。」又指指她的鞋。「这款鞋最少五千,钢琴课每堂要两千……江小君,妳被保护得这么好,当然要乖乖听妈妈的。如果妳像我,什么都要靠自己赚,想做什么谁敢管?只是跌倒流血了,也不能奢望别人帮就是了。」

    小君不高兴了。「你说得好像我是娇娇女,什么都不会。」讨厌他话里嘲讽的意味,好像生活优渥是她的错,好像她只会享受家里的照顾。

    「难道我说错了?」他问:「妳洗过一只碗吗?扫地呢?拖地呢?做过吗?」

    「我会啊,只是我妈不让我做,她怕我会弄伤手。」

    「是喔。」他揶揄:「妳家一定是那种二十四小时开空调的,来这里会不会太委屈妳?」

    她生气了,气得握紧拳头,僵直身子。「好过分……我没说我委屈……我喜欢你家,你这样比我好多了~~我还很羡慕你!」

    「羡慕?不会吧,这种烂地方有什么好羡慕?」

    「起码你在这里很自由,可以随便找人来,我不行,我带朋友回家我妈都会不高兴。」她说起杨美美的事。「连找我最好的朋友来家里都要先问过我妈,交朋友也要看我妈喜不喜欢。她脾气不好,几乎把我的朋友都得罪光了,我都快没朋友了……」她讲着讲着,忽地悲愤起来,觉得自己好可怜,眼眶红,声音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没这么惨吧?」唉唉唉,该不会是要哭了吧7

    果然哭了,她绷着脸,可怜兮兮地啜泣起来。

    他怔住,看豆大泪珠,一大颗一大颗真从那黑墨墨的眼睛掉出来。唉呀,这点小事就伤心欲绝?这……这真是公主哪!

    「你知道什么。」小君蒙住脸,好认真地给它伤心下去。

    都是真心话哪,要不是他挪揄她高贵的生活,小君也不会满腹委屈急于辩解。美美也常说她好幸福,美美也常常羡慕她有好衣服穿、有好东西用,现在,连这个认识不深的男人也这样调侃她,他们哪知道她的寂寞?用好的、吃好的、住好的又不是她的错,她难道就不能也觉得伤心、也感到难过?她难道就一定得在人前表现得很知足、很幸福吗?明明她就是觉得很空虚、很不幸啊!

    好了,都把人家弄哭了。黎祖驯摸摸鼻子,不闹她了。「要不要喝咖啡?不过没有蛋糕配喔。」

    她吸吸鼻子,打开袋子,拿出早先爸爸给的礼物。「要不要吃莫札特巧克力?我爸爸去维也纳带回来的名产。」

    黎祖驯冲泡两杯咖啡,配巧克力吃。

    小君不哭了,低头,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尝着巧克力。「好像太甜了。」

    「配黑咖啡就不会。」

    「黑咖啡不是很苦吗?」

    「我习惯喝黑咖啡,它配甜食最好,尤其是巧克力,妳试试。」黎祖驯把自己那杯递给她,照他说的,她喝一口黑咖啡,再尝一口巧克力。

    「怎么样?」

    「嗯。」她笑了,点点头。「好吃……」

    没想到黑咖啡跟巧克力这么配,黑咖啡的苦,让巧克力独特的甜味更彰显出来。苦过以后的甜味,是一种让人感觉幸福的滋味。浓腻的死甜借着咖啡的调味,甜味变得更丰富。他们一下子吃掉半盒。

    黎祖驯盖上盖子。「剩下的妳带回去慢慢吃。」

    「给你,我不能带回去。」

    「为什么?」

    小君打开包包,拿出塞在里面的鞋盒。「这也给你,你有朋友喜欢这牌子的鞋吗?」

    「也是妳爸送妳的?」

    「嗯。」

    「为什么要转送给别人?」

    她苦笑。「我爸妈离婚很久了,我妈不喜欢我爸送我礼物,每次跟我爸说了,他还是要送,后来不想让他失望,只好收下礼物再转送给别人。」

    「荒谬!」黎祖驯失笑。「妳可以把礼物藏起来啊,不用送人吧?妳知道这鞋子多贵吗?」

    「没办法啊……」小君苦恼地搔搔头。「我藏东西技巧不好,上次把爸爸送的洋装藏在床底,不到三天就被发现。我妈好厉害,连我放在抽屉里的钢笔是爸送的她都能猜出来,她问我,我又不敢撒谎……」

    「她搜妳房间?」

    「嗯。」

    他黯了眸色,现在,能体会她刚刚哭的理由了。「可怕。妳没被监视的感觉吗?」

    小君耸耸肩,她习惯了。「那也没办法啊。」突然她的手机响了,看来电,是妈妈打来的,她吓呆了。「我妈……死了,她一定会问我在哪……」小君不敢接电话,直到铃声停止。完了!回头要怎么跟妈妈解释?找不到她,妈一定会再打。

    她慌张害怕的表情,黎祖驯全看在眼里,他忽伸手取走她的手机。在小君莫名的注视下,黎祖驯按了几个号码,听着电话内容,又按几个号码。

    「你在干么?」她好困惑。

    黎祖驯将手机还给小君。「我更动手机的设定,以后不想接的电话,电讯业者会给对方手机收不到讯号的消息,对方不会知道妳是故意不接。」他朝她眨眨眼睛。「很多偷情的男人都是用这招躲老婆。」

    小君惊喜。「可以这样喔?我都不知道!」

    黎祖驯将手机还给小君,小君开心极了。

    「那我以后都可以这样喽?你好聪明!」

    瞧她那模样,又不是罪犯,怎么活得这么不自由?本以为她是不知人间愁苦的娇娇女,而原来活得这样不开心。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总是一副很拘谨的模样,小口吃饭,小声地笑,说话也小小声,面色苍白,眼色警戒,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似乎很怕引起注意,那么的低调怯懦……原来是因为有个强势严格的母亲。他忽然就对她怜悯起来了。

    黎祖驯走去电视台的抽屉,搜出个东西过来。

    「给妳。」是一把看来年代久远的钥匙,钥匙面铸记2503四个号码。

    「这是哪里的钥匙?」小君怔怔地看着他手里的钥匙。

    「百穗旅社的房间钥匙。那边还有一份备份的,这个先给妳用,以后不要再把爸爸的礼物转送给别人,可以寄放那里,改天我告诉妳旅社怎么去,今天太晚了。」

    「为什么你有钥匙?」

    「我很多东西也寄放在那里。」

    「放在旅社?」好奇怪。

    「老板的儿子是我朋友,反正2503都空着,就借给我放东西。」他撕了便条纸,抄地址给她。「妳不怕的话,可以自己过去放东西,不用等我有空才带妳去。老旅社没什么客人,不会问东问西的,妳放心去。」

    这么好?但是……小君直觉这事有些诡异。「为什么2503要空着呢?」

    「哦,也没什么啦,以前有对情侣在那里殉情,烧炭自杀。后来除非旅社客满,不然都空着。」看江小君面青青,他问:「妳怕吗?」

    「死过人嗳?」

    他翻个白眼,怪她大惊小怪。「这有什么?我们又没做亏心事,还怕鬼啊?唉呀,大台北热门地段,把这么好的房间空着,可惜了吧?当然要物尽其用,干么浪费资源?不环保嘛!」

    跟环保有什么关系?那里面死过人啊!小君吓呆。黎祖驯这个人,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他的论调和人生观,怎么都跟正常人不一样?

    「喂?到底要不要?不要拉倒。」他摊着手中的钥匙。

    瞪着陷在他掌心里,那把老旧、生锈、历经风霜的钥匙。小君害怕闹过命案的2503,但想到只要收藏钥匙,仿佛就跟这个人有了某种联系,这念头让她产生勇气,她收下钥匙,牢握手中。

    「谢谢……」

    黎祖驯果然胆识惊人,将凶宅当仓库用,跟着,又很豪爽地做了件事——他交出家中钥匙。

    「这也借妳,我的钥匙。」

    「啊?」

    「2503只能放东西,那边什么都没有。妳要是想找朋友玩,又怕妈妈不准,可以带来这里。东西随妳用,反正我常常不在,而且我常常忘记带钥匙,放一把在妳那里,还满方便的。」拿出手机,问她:「妳电话多少?以后忘记带钥匙,找妳拿。」

    一下子,他给她两把私人钥匙。该称证他这个人大方?还是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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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霓虹闪烁,江小君搭计程车返家,一上车,立刻打电话给杨美美,急着想要好友分享她的喜悦。

    「他竟然给我他家的钥匙!」

    「为什么?」

    小君把过程说给美美听。

    美美震惊。「哪有这种事?你们不是才刚认识吗?」

    「我也不知道……」小君趴在车窗前,笑望着飞逝的风景,很甜蜜地问:「美美,珎说他是不是喜欢我?J

    「也许吧……」

    小君还想说什么,美美推说要去洗澡,就挂了电话。

    车子在路口停下,江小君定进巷里,夜凉如水,她脚程急促,赶着在妈妈回家前到家。包包里两把钥匙发出铿铿的声响,她脚浮浮,一路笑,黎祖驯人真好,黎祖驯好有趣,她整个人被这男人迷住了,快乐中,又恍惚。她知道,喔、她确切的知道,她恋爱了!希望他常忘记带钥匙,她就可以带备份钥匙搭救他。走时他们没约下次见面的时间,她希望很快很快又能再见到他。她的人正走回家,可是心丢在他那里。

    一进家门,好险,妈妈还没回家。江小君迅速将餐桌上刘姨做的饭菜扒乱,像似她已经吃过。很快地在钢琴前面坐好,打开乐谱,练琴,一小时后,江天云返家。

    她问女儿:「今天练得怎样?」

    「很好啊。」

    江天云走进房间换衣服。「接下来要准备出国,要更努力才行,妈妈想申请最好的学校让妳读……」

    留学这事,忽然变得很重要,小君跟进卧房,罕见地,跟妈妈发表意见——

    「我可不可以留在台湾?我觉得不一定要到国外去啊!」

    「为什么?!」砰地,江天云摔上衣橱的门,小君瑟缩一下肩膀。

    「我只是……只是觉得在这里念也不错……不一定要花那么多钱到国外去。」因为黎祖驯,她对这生长十九年的地方,忽然变得很有感情。

    江天云绷着面孔,盯着女儿,目光犀利,像看穿她心思。「我知道妳为什么不想留学了。」

    妈妈已经发现了什么吗?小君心紧,面胀红。

    江天云走近一步,瞪着她。「今天下午从黎老师家离开后,妳去哪里?」

    「我……我去逛百货公司。」

    「几点到家?」

    「七点多……」

    「妳的手机怎么了?晚上打给妳一直收不到讯号。」

    「可能……可能是电讯业者的问题,还是正好在搭电梯……」

    江天云目光一凛。「妳开始会说谎了,七点多到家?刘姨等妳等到八点才走,她说妳到七点半都还没回来。我八点多打电话回家,妳还不在。是不是在我到家前几分钟才回来,然后打开钢琴假装练琴?妳以为我都不知道吗?我不提,妳还真以为妈什么都不知道吗?太糟糕了妳!」

    小君惭愧,低头不语。

    江天云又骂:「为什么这么晚回家?跟谁在一起?」

    小君不敢回答,沉默了。

    「为什么不说?不敢说吗?」江天云更光火了。

    小君好紧张,泪盈于睫,为什么妈妈老是用这种方式审她?好像她是犯人。

    江天云提高音量。「不准哭!我在问妳话,干么不敢看我?」

    小君啜泣,有时候,尤其这种时候,就希望能在妈妈的视线里消失,灰飞烟灭。

    「妳不说,我也知道。」江天云冷冷地瞪着女儿。

    难道……完蛋了,小君惊骇,脑袋一片空白。

    江天云骂:「我不是叫妳别跟杨美美混?刚才打给她,她全说了,说妳整个下午在她家,刚刚才离开。妳不回家练琴,跟她混什么?」

    好险!小君膝盖发软,松了好大口气,原来美美先一步帮她解危。美美好机灵,小君超感动。跟黎祖驯的事比,因为美美而挨骂,没那么可怕。

    江天云给女儿训话!

    「妳会哭,就是知道自己不对,那为什么还不听?妳十九岁,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要妈每天盯着妳练琴?妳跟美美不同,她一辈子可能就在三流的婚纱店当化妆师,妳不一样,妈要栽培妳当音乐家,花钱送妳去欧洲念书,别人求都求不来,结果妳跟妈说妳不要去,就因为舍不得朋友?太傻了妳。妳怎么可以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她以为小君不想留学,全为了跟美美的友谊。

    小君静静挨骂,被骂得凶,但想到先前和黎祖驯相处有多快乐,这些都不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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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祖驯坐在椅上,翻笔记,装严肃。在他面前,小朋友们排了长长队伍,等着领东西,这都是慈惠育幼院的小朋友。

    小朋友周大铭向黎祖驯大哥哥说:「我想要铅笔跟擦布。」

    「上礼拜已经要过铅笔,」黎祖驯指着记事本。「只能给擦布。下一位~~」

    换张筱妹,她脸圆圆,腿粗粗,梳妹妹头,有双细长的眼睛。

    「大哥哥好,我想要Hellokitty的擦布,只要三个,拜托您,谢谢您,感激您~~」小小声,咩咩叫,好可爱地双手拽着裙襬害羞样。

    装可爱没用,黎祖驯头也没抬就否决了张筱妹的请求:「不行,上次已经给妳三个。」

    「同样的东西给过了就不能再要,这是规矩,规矩。喏,这把好美丽好实用好精致好有趣的三~~角~~尺~~送给妳。」硬把三角尺塞进张筱妹手中,OK!「下一位。」

    张筱妹挡住下一位。「那给我史奴比的胶水。」

    「不行,这次换别人拿,下一位。」

    张筱妹又推开下一位。「那我要彩虹笔,这次的彩虹笔是我最爱的皮卡丘喔。」

    「不是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对别人不公平,下一位。」

    下一位不敢上前,因为张筱妹回头狠瞪一眼。然后转头,继续番。「那给我贴纸~~」

    「不行。」

    「笔记本?」

    「不行。」

    「给我你的心。」

    「哈哈哈哈哈哈!」拍拍张筱妹的脸,黎祖驯说:「等妳长大再给妳。」

    「啊~~」张筱妹发疯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火大地一把推落纸箱,发号施令:「上啊~~」张筱妹果然是大王,一声令下,小朋友群起攻之,将黎祖驯推倒,抢走装满礼物的箱子,又吼又叫又笑又跳地一哄而散,跑去分赃。

    黎祖驯跌坐在地,笑着,早习惯这些小霸王。

    修女玛丽亚听见吵闹,出来围事,拿扫把追,嚷着要揍他们的小屁屁,小朋友哇哇叫,一溜烟跑了。

    「坏透了~~」玛丽亚气喘吁吁。

    「算啦,他们跟我玩的。」

    「每次你一来,他们就这样乱。」

    「没关系,都还是小孩子嘛。」五岁时,母亲去世,黎祖驯在这里待过,直到八岁生父知道,跑来将他领回。相较于那个充满敌意的家,他对这里更有感情。

    父亲领他回家那天,将他抱在怀痛哭,好像多对不起他,心疼他沦落到孤儿院真惨。嗟,莫名其妙哩,黎祖驯心中没有委屈感,事实上他对很多事都无所谓、看得很开,这大概跟母亲多病有关吧!人只要身体健康就够好了,其他不用太执着。

    黎祖驯问修女:「募款的事进行得怎样?」

    宿舍从上次地震后,就被判断是危楼,修女到处募款想尽快补强房舍,可是经济不景气,募款困难。

    「大环境不好,募款越来越难了。」修女好感慨。

    「这个月的。」黎祖驯拿钱给她,他固定捐出收入的百分之五十。打从他开始赚钱,就一直持续到现在。

    「唉,不要全拿给我,自己要留着用啊。」修女推回去。

    「我没什么花费。」

    「总要存一点放在身边。」

    「有啦有啦有存啦~~」硬是将钱塞进她手中。「啰啰嗦嗦的,拿去。」

    一辆车驶入育幼院,张天宝招手。「修女好~~我来接祖驯。」他要去参观黎祖驯的新家。

    黎祖驯拎起背包,钻入车内,和修女道别,发动汽车驶离育幼院,大哥哥要走了,小朋友们又一窝蜂奔来,追着汽车。

    「大哥哥还要来喔!」

    张筱妹体力最好跑最前面,泪汪汪地说:「下次要给我Hollekitty喔~~」

    「我也要~~我要铅笔盒!」

    「要买蛋糕给我吃喔。」

    院童们要求着,玛丽亚追过来拦他们。

    「×!这些小鬼真敢要东西~~土匪欸!」张天宝好笑道。

    黎祖驯探出车窗,跟他们挥手再见。

    张天宝问:「这次给多少?」

    「两万。」

    「靠!打工了不起一个月三万多吧,这么大方?」

    「我这个人就是有怜悯心。」

    「交过那么多个女朋友,没一个超过三个月,每次都用人家,坏透了,还讲什么怜悯心?」

    「不一样啊,小朋友多可爱。」黎祖驯咧嘴笑。

    「你是不是男人?我们现在谈的是香喷喷的女人咧!」

    他无所谓地说:「女人随便都有,我不爱她们,还有别的男人爱,但那些小朋友需要我。」

    张天宝气馁,对个成天被女人倒追的男人,谈女人可贵,白搭!只会听到自己心痛。

    「自己过得随随便便,捐钱倒很大方。」

    「我过得很好。」

    「才怪,我最了,你对住的用的都超随便,捐出去的那些钱要是存起来,都可以买车子了,搞不好连房子都有。你要多为自己想啊!」果然是生意人之子。

    「你是不是GAY?怎么那么像我马子在靠天?」

    「×!」懒得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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