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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监护人 第六章 作者:于媜
    夏紫茉若有所思的走进后院,乘着傍晚的凉风坐上秋千轻轻荡着,享受微风吹拂着脸、涤净一切烦恼的感觉。

    自从关骥警告她不许动那片玫瑰花后,她就不太愿意踏进这里了,她讨厌他眼中那抹被她侵犯私人领域的警戒与防备。

    没想到这段时间以来,那片经过她修剪过后的玫瑰已经重新长出嫩芽新叶,看起来显得生意盎然。

    不知怎么的,她竟又想起那夜关骥冲进房兴师问罪的不寻常眼神。

    直到现在她还是完全无法理解,看似对什么都冷漠不在乎的他,竟会对这片荒废的玫瑰花园如此保护,俨然像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看着在晚霞映照下的玫瑰花丛,她的思绪不知不觉越飘越远——

    关骥一进家门,发现整个家里安静得没有一丝人息,眯起眼,他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今天已经够累了,他没有多余的体力去应付一个小麻烦。

    放下公事包,他跨着大步来到她的房间,门也没敲的迳自打开门。

    果然不出他所料,整个房间空无一人,怒火开始在他掩不住疲惫的眸底窜升,烦躁的松开几颗扣子,他遽然转身就往楼下大步走去。

    在厨房找到何婶,他冷静的嗓音透露出一丝愠怒与焦急。「何婶,小姐呢?」

    「她、她在后院。」何婶被脸色不善的关骥吓了一跳。

    后院?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往后院走去。若是她又敢动那园玫瑰一片叶子,他发誓一定会把她那多管闲事的小脑袋给扭下来,让她悔不当初。

    拉开后院的白色纱窗门,他的目光凌厉的扫向那片玫瑰园,不过出乎意料的,玫瑰园跟上回看到的一样,只是长出不少叶子,看样子应该是没再被动过。

    他的目光狐疑地四下搜寻,突然在树下的秋千上看见她的身影,刹那间,他心口竟有种被某种东西重击的莫名感觉。

    他眯起眼,看着坐在秋千上若有所思的小人儿,微风轻轻吹拂,一头柔细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衬着夕阳的余晖,她身上宛如被洒下橘红的亮片,整个人像是在发光;没有白色的羽翼、没有耀眼的光环,但她看起来却纯真圣洁得像个天使。

    这一刻,他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胶着的目光怎样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紫茉,突然莫名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遽然转头,只见关骥竟站在门边,高大的身影半倚在门框上,身上的蓝色衬衫已经松开几颗扣子,袖子挽起露出古铜色的手臂——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盯视的幽暗黑眸让她突然心跳加速,一张小脸顿时涨红,急忙别开视线不敢多看他一眼,希望他赶快走开。

    他没开口却也没走开,一双若有所思的眸依旧紧盯住她不放,他们之间不该有这种不协调的平和,偏偏这种怪异的气氛却在他们之间持续弥漫着。

    她不应该跟他说话的,除了对立,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和平的可能,但缠绕在心底的疑问越来越需要一个答案,让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什么?」

    挑挑眉,关骥没有答话,像是在等她把想问的一次问完。

    「你为什么要替我转学?为什么要撤掉保镖,为什么——」目光一触及他的表情,紫茉的话戛然而止。

    「不为什么,我有权决定你的一切。」他的轻描淡写中带着一贯的霸气。

    「这不是答案。」紫茉有些生气,这毫无诚意的回答不能消除她心中的疑虑。

    「小丫头,有时候人做某些事是不需要理由的,懂吗?」

    「别老是把我当小孩。」紫茉气恼的抗议道。「我已经快二十岁了!」

    「是啊,一个快二十岁的小孩。」他的语气里多了嘲笑的意味。

    「我、不、是、小、孩——」她气得小脸绯红,活像被踩着尾巴的小猫。

    看着她恼怒的小脸,以及那双因为染上怒火而熠熠发光的眸,一时之间,他竟移不开视线,不由自主陷落在她双颊的两团嫣红里。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有这样平和的跟他说话的一天。

    他突然收回目光,迳自踏进后院,在树下的一张休闲椅上坐下来,放松的舒展一双长手长脚;仰起头,他闭上眼任由凉爽的微风吹拂着,怡然自得的样子俨然当做紫茉不存在似的。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展现轻松的一面,也是第一次发现他松弛的脸部线条,竟带着一种平静得近乎温柔的味道。

    她呆看着,几乎出了神。

    她的身体一不小心晃了下,失去平衡的同时,眼看着就要从秋千上跌下来——

    「当心——」一只大手及时伸来接住了她。

    她狼狈抬起头,当两人的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像股电流遽然交错,一种像是被撼动的感觉同时震悸着彼此。

    他怀里的身子柔软纤细得不可思议,一股淡淡的、属于少女的香甜气息窜进他的呼吸里,完全不同于姚可欣那种成熟的女人味。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她身上停留太久,他蓦地回裨,以略带暗哑的嗓音戏谑道:「怎么?吓傻了?」

    她红着脸,羞害的急忙从他怀里挣脱。「我、我才没有。」

    鼻尖划过他的胸口,她不经意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水味,融合着成熟且性感的香气——那绝对是女人身上的味道。

    抬起头,她怔然望着他英俊出色的脸孔,像是刀刻出来的阳刚五官,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她相信所有的女人都会为这张魔鬼般的俊颜疯狂。

    只是她无法想像,这个看起来如此冷酷无情的男人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人,又是什么样的女人,有勇气爱上这样的男人?

    像是为了掩饰那份不寻常的感觉,关骥迅速抽身跟她拉开距离,转身走向另一头的玫瑰花园。

    站在玫瑰花圃前,他伸出大手探向玫瑰花丛,温柔的轻抚着新生的片片嫩叶,缥缈的眼神像是跌进了某个难忘的回忆里——

    「小心那玫瑰,有很多刺……」看他的大手惊险的在玫瑰花丛间来回,她忍不住出声提醒。

    「这玫瑰是我陪我母亲种下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它们……」他近乎喃喃自语的说道,语气甚至带点感伤。

    这玫瑰是他妈妈种的?!半晌,紫茉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好意修剪这片玫瑰花会令他勃然大怒,原来是怕母亲留下的回忆遭到破坏。

    「那……关伯母呢?」明知道不该问,她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口。

    「过世了。」而且是带着对丈夫无情抛弃他们母子的恨离开……

    紫茉无言地望着眼前的背影,落日余晖下竟透露着一股深沉的寂寞。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同情的安慰抑或是送上一个关心的眼神,都不适合他们现在的关系,但她的心口却有种莫名的紧绷,像是还泛着点微微的疼。

    「先生、夏小姐,开饭了!」

    何婶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散两人之间那股奇异的气氛。

    关瞪猛一回神,像是意识到对紫茉透露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急忙别过头去回避她的眼神。「吃饭吧!」匆忙的吐出一句,他高大的身影迳自跨着大步走进屋内。

    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她才终于回神,跟着进到屋子里。

    走进餐厅,一股食物的香气袭来,偌大长桌上摆满色香味但全的丰盛菜色,晕黄柔和的灯光映照着桌边忙着布碗筷的何婶,以及一个沉敛平静的俊朗男人。

    紫茉眨着眼,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恍然间,她竟有种像是置身在一个幸福温馨家庭的错觉——

    「坐啊!」

    坐在桌边的关骥突然出声,把还沉浸在悸动情绪中的紫茉给惊醒。

    「喔……」紫茉急忙从眼前的感动中回过神来,带着几分羞害,挑了个离他好几个座位远的位置坐下来。

    「坐到我隔壁来。」

    紫茉惊讶的望向餐桌另一头神色平静的关骥,以及他身边的那个位置。

    「嗯……」此时此刻的气氛让人无法拒绝,她只好乖乖坐到他身边去。

    「开动吧。」

    他轻声宣布后便迳自拾起碗筷吃饭,她也跟着乖乖拿起筷子。

    餐桌上异常平静,少了两人平时一见面就会出现的剑拔弩张,现下只听得到餐具偶尔的碰撞声。

    原以为毫无食欲的紫茉,出乎意料的竟然胃口大开,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以前关爸爸还在时,不论多忙都会赶回来陪她吃晚餐一样。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划破了这片宁静,紫茉惊讶地望向大门,关骥则是神色自若的搁下碗筷,像是早已知道会有访客似的吩咐何婶去开门。

    关骥抬起昂贵的腕表瞥了眼,心想,这男人还真准时。

    何婶去开了门,不多时带着一名男人进来。

    一见到这名访视的律师,关骥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却诧异不已。

    眼前这男人魁梧得不可思议,一袭西装下包裹着运动员似的精壮身躯,看来如此突兀却又莫名协调,纯然的阳刚脸孔算得上英俊,却淡漠得没有半点笑容;从对方紧抿的双唇、冷静谨慎的眼神,皆能轻易窥出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藏在镜片后的犀利瞳眸,似乎连再细微的破绽都能识穿。

    男人迅速瞥了眼楞在一旁的紫茉,随即朝关骥简单颔了个首。「关先生。」

    「易律师。」关骥从容起身,朝他伸出手。

    两个大男人相互握了下手,随即简单的交谈起来。

    紫茉怔楞了好半晌,胃里的食物像是突然冲上喉咙似的,直叫她反胃欲呕。

    她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关骥怎么可能会突然提早回家,甚至还跟她一起吃晚餐,原来这一切只因为今晚是这位易律师例行探视的日子,关骥只是为了演一场戏。

    没想到他甚至还费心的陪她在后院花了一点时间,培养演好这场和谐感人戏码的默契,好让易律师相信,他确实是个尽职的监护人。

    看出易律师绝非能轻易应付的角色,关骥谨慎也警戒的应对,却不经意瞥见僵坐一旁的小丫头,那副模样,简直像是准备跟全天下人作对到底似的不驯。

    「夏小姐你好,我是关老总裁委托的遗嘱执行人——易慎人。」突然间,易律师转身朝紫茉走去,不疾不徐的介绍道。

    紫茉僵硬地盯着眼前高大严肃的易律师,赌气似的紧抿双唇,久久不发一语。

    「紫茉,易律师在跟你说话,请注意你的礼貌。」挂着一脸和煦的笑容,关骥快步走到她身边,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说道:「怎么?还在为昨天没赶上那场电影生气啊?」

    她生气地瞪着他,不是为了什么没赶上电影,而是他满嘴自说自话的谎言。

    「我已经一再道歉了,我保证明天一定会准时回家,好不好?」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大手更是佯装亲昵的为她理顺颊边的发丝,实则不露痕迹的俯身在她耳边撂下警告。「微笑!」他咬牙低吼道。

    她倔强抿着唇,用一种不肯妥协的眼神与他对峙。

    「你最好配合点,否则我们谁都得不到半点好处。」关骥很清楚现在的她叛逆顽强、充满敌意,但她终究只是个小女孩,要对付她,轻而易举!

    紫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配合他,最好她能被带离这里,永远离开这个冷血的男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怜又可悲的她,却仍渴望能拥有一丝家的温暖。

    虽然在他身边仅能得到虚伪的温情,但起码这里还像个家,关骥还会在律师每个月一次的访视中,努力营造出温暖家庭的假象,让她能假装自己仍是以前那个被旁人在乎关心的夏紫茉。

    像是看出什么端倪的易慎人突然开口。「夏小姐搬到关先生这里还习惯吗?」

    关骥立刻投给她一记警告的眼神,要她乖乖听话配合,但她却仍用那双像是恨不得瞪穿他的愤恨眼神回视他。

    死寂的气氛在略嫌燥热的室内持续发酵,像是即将揭穿一个天大的谎言,就在关骥以为一切都要搞砸之际,紫茉心不甘情不愿的勉强开口了。

    「呃……习惯。」她言不由衷的回道。

    「嗯。」易慎人虽然在点头,却仍是对她怪异的态度不太放心。

    第一眼,关骥就知道这个易律师不好打发,果然他没有料错,光从易律师一双谨慎观察的眼神看来,今晚恐怕还有不少难关要应付。

    「易律师,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晚餐?」关骥热络的邀请,俨然将一个好人的角色给扮足了。

    「那就打扰了。」易慎人也不推辞,态度从容地就着紫茉对面的位置落坐。

    关骥表面不动声色,但很清楚易律师绝不是真的想吃晚餐,而是要藉机找出破绽,于是他转头吩咐何婶替客人备好碟子、碗筷,便开始善尽他监护人的职责。

    「小茉来,吃块烤牛排,我知道你爱吃,这可是我特地吩咐何婶做的。」

    关骥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随即一块牛排落进紫茉的碗里,她瞪着那块肉,像是看到突然降落在她碗里的外星人似的。「谢谢。」她机械式的吐出两个字。

    「快吃啊!瞧你这么瘦,我让何婶努力补了一个月还是没啥起色,一阵风就能把你给吹走了。」关骥像慈父般的叨叨絮絮后,又把一根肥硕的鸡腿夹进她碗里。

    为了阻止他继续上演煽情剧码,她只好佯装忙碌,努力的将饭扒进嘴里,但米粒却像是沉甸甸的铅沙,一颗颗全沉进了胃里。

    一顿晚餐下来,紫茉食不知味,原本令她食欲大开的菜肴全都味同嚼蜡,甚至还得配合关骥不断放进碗里的食物,以及一声声虚伪且亲昵过头的温言软语。

    从头到尾,易慎人都没有打断这幅温馨画面,一双若有所思的眸只是静静观察眼前的一切。

    吞沙大会结束,关骥亲昵地揽着紫茉的腰,送易律师离开。

    「谢谢你的招待,打扰了。」易慎人客套的致谢。

    「易律师不必客气,还欢迎您有空常来,我跟小茉都十分欢迎您来作客。」论起应酬的表面功夫,无疑的,关骥绝对是个中高手。

    「谢谢,有时间我会的。」易慎人沉稳回应道:「我下个月会跟您的秘书约好时间来访,今天就此告辞了。」

    「没问题,易律师慢走!」关骥仍是笑容不减。

    「夏小姐,再见!」易慎人转身朝紫茉点了个头,手里递出一张名片。「有任何问题,随时拨电话给我。」随后他便转身离去。

    怔然接过名片,紫茉望着易律师,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说这话的眼神并不寻常——莫非,易律师真看出了什么?

    「何婶,把这里收拾一下,你早点休息吧!」

    支开了何婶,关骥立刻一手将紫茉抓到跟前。

    「我对你今晚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他表情愠怒,冷声说道。

    「那真遗憾。」她不甘示弱的昂高下巴回敬他。

    「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别坏了一切。」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钱。」她既愤怒又悲哀,原来,这才是她仅有的价值。

    「没错,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别给我惹麻烦,否则后悔的人是你不是我!」

    前一刻显露出些许温情的男人,此刻却又变成一个冷冰冰、毫无人性的恶魔。

    她甚至怀疑,在后花园看见的那个寂寞背影,只是她的错觉。

    她用力抽开被他箝制的手臂,转身奔上楼。

    冲进房间后,她将房门锁起来,用力投进床上,强自压抑充满悲愤的胸口,紧绷得像是快爆炸。

    终于,一声压抑的啜泣从口中溢出,她立刻用力紧咬住唇,不让任何人听见。

    黑暗中,她的泪水无声地沉进枕头。

    她真是个可笑的傻瓜,居然还对关骥那个男人、对这个地方抱着一丝希望,到头来,这一切都只是个骗局,只因为她能保障他名正言顺的取得继承权、获得庞大的利益,而她所想要的关心与温暖,却始终那么遥不可及。

    这一刻,她心死了。

    她知道这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人在乎她,永远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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