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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 第5章(1) 作者:齐晏
    寿康宫内。

    皇太后一边听着她的密探们密报,一边微笑着,当她听见元狩夜宿在玄微宫,直到第二日天亮才起床时,更是笑得眼睛都眯了。

    “敏妃果真好本事呀,呵呵……”

    “可是……”贴身太监欲言又止。“太后娘娘,皇上和敏妃似乎一直都在下六博棋,什么事也没做。”

    “皇上难道玩棋玩到一夜都没睡?”

    皇太后捧起宫婢呈上来的燕窝,慢条斯理地吃着。

    “有,到了后半夜,皇上和敏妃都没有了声音,开门一看,才发现两人都睡着了。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但是两人各睡各的。”

    “这不就结了吗?你们什么时候见皇上在嫔妃的床上醒来过?”皇太后笑得更加快活了。

    “太后娘娘,敏妃昨晚还对皇上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

    “他们两个都还是孩子呢,不过就是在玩棋罢了,不用大惊小怪。皇上和嫔妃闺房之内的话可不许你们乱传,若连这样都要处罚敏妃,那本宫什么时候才抱得了孙子?就让他们玩吧,玩出感情来,一切就好办了。”皇太后听了丝毫不以为意。“眼下一切以生下天凤皇朝的子嗣为重,这阵子你们多盯着四嫔妃的动静,别让她们坏了好事。”

    “是。”

    接下来的几日,元狩常跑玄微宫,要不然就是把应天禹召到永夜宫陪伴,但是两个人从来没有在床上度过,元狩确确实实地把应天禹当成了“玩伴”。

    每天应天禹一回到玄微宫,丑嬷嬷迎接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今日恩承雨露了没有?”

    应天禹知道“恩承雨露”是什么意思,但她的回答总是令丑嬷嬷大失所望,不是“今日皇上教我骑马”,就是“今日皇上教我射箭”,再不然就是“今日陪皇上作画”,从来都不是丑嬷嬷等待的答案。

    应天禹并没有多么强烈的失落感,所谓的“恩承雨露”对她来说只是一句陌生的词汇,但是和元狩在一起玩乐时所得到的快乐却是真真实实的。

    然而,四嫔妃却不这么想……

    皇太后有密探,后宫四位嫔妃当然也有密探。

    当她们的心腹太监、宫女们把连日来打探的消息密报给她们知道后,四嫔妃无不大吃飞醋,气得直跳脚,全都来到了安妃的寝宫商量对策。

    “真不敢相信,皇上几乎天天都跟她在一起!”羽嫔气呼呼地大嚷。

    “没想到皇上也如此看重美色。”

    惠嫔板着脸,用冷冰冰的声调说。

    在四嫔妃的心里,应天禹明显胜过她们的唯有美色。

    “安姊姊,我们就算一辈子得不到皇上宠幸,那也只能怪我们命不好,可安姊姊是左奉将军安大人之女,又是天凤皇朝开国元勋的后代子孙,怎么说也是有身分、有地位的,怎么能这样任人欺侮呢!”

    宁妃表面上为安妃打抱不平,事实上也是在为自己抱屈。

    安妃无奈地叹口气。

    “人家是龙纪皇朝的皇七公主呀,我这个将军之女怎么比得过人家堂堂的公主头衔?再说了,皇上不喜欢我,我又能怎么办?”

    “龙纪皇朝都已经奄奄待毙了,弄个公主来送给皇上还不是为了向皇上摇尾乞怜用的,我实在看不惯她嚣张跋扈的样子!”羽嫔气愤地说。

    “各位姊姊等着瞧吧,从现在开始,她只会更嚣张、更目中无人的。”惠嫔冷冷地界面。

    “皇上从来没有宣召过咱们姊妹四个,没想到那个敏妃一来就宣召了,非但亲自到她的寝宫去,还一连几日将她宣召到永夜宫,想来就气人!”宁妃对应天禹实在又妒又恨。

    “不过听说皇上不是跟她下棋,就是对坐着说话,皇上好像也还没有跟她怎么样。”这是羽嫔唯一感到释怀的地方。

    “依我看,恐怕只是迟早的事而已。”惠嫔的脸色像冻了一层寒霜。

    “不会吧……”宁妃不安地揪紧了前襟。“万一她有了喜,皇后之位对她来说不就唾手可得了?”

    四个嫔妃愈想愈不是滋味,醋坛子整个被踢翻,忍不住同仇敌忾地一起把应天禹臭骂了一顿。

    “安姊姊,你要想想办法,不能让天凤皇朝的后位落入她的手里,怎么说她都是龙纪皇朝的人呐!”宁妃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家世背景最显赫的安妃身上。

    “这种办法要怎么想?关键都是在皇上的身上啊!难道我能强迫皇上册封我为皇后不成?”

    安妃无能为力,只好唉声叹气。

    “就算无法逼皇上封你为皇后,咱们也要力阻敏妃争夺后位的机会!”宁妃咬着牙说。

    “没错,咱们得先想办法让皇上讨厌她才行!”羽嫔开始出主意。

    “咱们别忘了,如今能压制皇上的人只有皇太后,咱们得从皇太后那边先下手为强。”宁妃冷冷地说。

    “先下手为强?”惠嫔不解地挑眉。

    “我明白宁妹妹的意思了。”安妃微微一笑。“敏妃毕竟是龙纪皇朝的人,皇太后现在被子嗣之事冲昏了头,一心只想着让她为皇上生下皇子,却没想到背后将有可能引发何种风暴。”

    宁妃继续说道:“所以咱们得找机会想办法提醒皇太后,无论如何敏妃绝不能封后,因为万一她生下皇子,将来也有可能立为太子。大家想想,有一半龙纪皇朝血统的太子,难保日后不会把天凤皇朝的江山拱手送给龙纪皇朝啊!”

    “对呀!这不是没有可能的!”羽嫔惊呼。

    “咱们一定要让太后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此就算以后敏妃得宠,也生了皇子,都难有机会封后,皇子也难以立为太子!”宁妃脸上浮起了得意之色。

    “可是……从皇上待咱们姊妹的态度上看来,说不定能生下皇子的人也可能只有敏妃,不是吗?”

    惠嫔知道此时说这话也许太杀风景,但还是忍不住说了。

    “世上的绝色美女不会只有敏妃一个人!”安妃的眼里射出怨毒的光芒。“咱们四个无法获得圣宠,那么就想办法搜罗绝色美女进宫,让皇上纵情声色,我就不信没有人能分得掉皇上对敏妃的宠爱!”

    “安姊姊,无论如何,你都得想办法夺到后位,这样将来才能照拂我们姊妹几个呀!”宁妃祈求着说道。

    对她们而言,安妃是她们唯一能抓紧的救命浮木了。

    永夜宫内,元狩和应天禹面对面用膳。

    接连几天的相处让他们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了陌生感,而透过玩乐更让两人之间没有了距离。

    “你每天吃这些清淡的菜色,怎么会有力气批折子?”

    应天禹看着他的膳食,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元狩很喜欢跟她在一起时的舒服自在,也喜欢她不会用诚惶诚恐的态度跟他说话。

    他把原因归于他们都是从小在皇室长大的,她在自己国家的地位只比君王低一个肩膀,所以和他在一起时,她不会用毕恭毕敬的态度面对他,就像他们的地位平等相当一样。

    “你昨天跟我一起骑过马、射过箭了,不会怀疑我连提笔写字都没力气吧?”元狩看着御膳房为她准备的膳食,才是不可思议地摇头。“倒是你,以前在皇宫大鱼大肉没吃腻吗?还专点这些重口味的肉食?”

    “我……吃东西的口味改不了。”

    他哪里知道,她以前每天吃的就是这些素淡的饭菜,只有逢年过节时丑嬷嬷才有办法讨来几块肉给她吃,她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大啖美食了,当然要狠狠地喂饱口腹之欲。

    “你这样的吃法很伤身吧?”

    元狩见她挟起一块用酥油炸过的鸡肉,上面还吩咐淋上一层香辣酱,然后一口塞进嘴里。

    “会吗?”她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这块鸡肉最项级的贡献。“你的御厨整天帮你料理这些简单的菜色,真是太大材小用了。”

    元狩笑了笑。“以后你每天在永夜宫用膳,让我的御厨满足你的需要。”

    “好!”她二话不说就点了头,顺便挟起一块鸡肉喂他。“很好吃的,你吃一口,吃一口嘛!”

    “我一整年吃的辣椒都没有这一块鸡肉上面的多。”

    元狩被鸡肉上的辣椒呛了一下,整个人往后缩。

    “这样的吃法才又香又辣又有劲,你又不是修行的和尚,用不着担心破戒!”

    应天禹撑起上身,把鸡肉送到他唇边,忍俊不禁地笑着。

    元狩低眸看着嘴边那块又香又辣的鸡肉,勉强咬了一口,立刻被辣椒呛得眼泪直流,咳个不停。

    应天禹急忙把一旁的茶水端给他喝,轻轻拍抚他的背。

    “我不吃辣椒的。”

    他灌了几口茶水,总算减轻了喉咙的灼热感。

    “你不吃的东西很多,何止辣椒而已。”

    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看他每天吃的膳食,就会忍不住让她想起以前在宫里的清冷日子。

    “吃太多油腻的肉食不好。”元狩帮她擦掉唇边残留的辣酱,笑着说:“我小时候每餐膳食最少都有六十道,过节就会有一百二十道以上,每天为了吃一餐膳食耗费太多人力,过于奢华浪费,直到后来,当我知道我的百姓竟然有万人以上饥饿而死时,你能知道我心中的难受吗?”

    应天禹怔然凝视着他,感动地叹了口气。

    “你应该是我见过最敏感的皇帝了。”

    元狩微微一笑。“你见过很多皇帝吗?”

    “不多,就四个。”她笑着比了“四”的手势。“第一个就是我父王……不过我对他没什么记忆,只记得他的眼神很凶,声音很冷,像冰一样。”

    “第二个是我的二哥,他应该是个不错的皇帝,我是在他当了皇帝以后才比较有机会见到他,其实也没有多深的兄妹之情,他偶尔想起我,就会给我送些吃的和穿的。”

    “第三个就是现在的小皇帝曼武,他年纪还小,人品是很敦厚,但是资质平平,只敢看他母后的眼色行事,他的母后哼一声,他就不敢喘气了,看来以后也难有大作为,我还真担心龙纪皇朝会败亡在他的手里。”

    元狩扬扬眉,笑问:“第四个是我吗?”

    应天禹点点头,深深地看他。

    “你最特别了。”

    “哪里特别?”

    他像个等待赞美的大孩子,微笑中有一份动人的天真。

    应天禹用手支着两腮,撑在几案上,眨着大眼看他。

    “你是很厉害的皇帝,做得最棒的皇帝,却也是最不像皇帝的皇帝。”

    元狩闻言,呵呵大笑。

    “我是最不像皇帝的皇帝?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皇帝不是老爱发脾气的吗?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谁惹皇帝不高兴就是杖责不然就是处死,但你却很少动怒。你对下人说话的语气一样温和,都没有见你大声斥骂过谁。”她认真地说。

    “童年时偶尔也会动怒发脾气,但是长大以后发现动怒并不能解决事情,只不过仗着天子至高的身分践踏着人命而已。母后就曾经让后宫血肉横飞过,把四名宫女活活杖责而死。”

    他那时年纪还小,当亲眼目睹时心灵受到极大创伤,多年都无法平复。

    “我憎恶那种血腥气,所以几乎不再动怒了,除非在朝廷廷议上需要显示天子威严时,我才会板起脸演一演。”

    见她目光专注地听着他说,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她说了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应天禹静静瞅着他,不知怎么地,她好想伸手将他拥进怀里。

    “我发现……你也不摆架子。”她又低声说道。“你不像曼武那样,走到哪里身后都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大堆侍从内监,仪仗摆得浩浩荡荡,你身边总是只跟着海总管和几个小太监而已,对于那些你好像都觉得无所谓。”

    元狩轻轻一笑,也学她用手托腮,撑在几案上。

    “那些仪仗太过于累赘,除了显示皇家的尊贵和威仪以外,并没有别的作用,我只有出宫巡幸和祭天时才会用到仪仗。”他认真地向她解释。

    应天禹的脸颊淡淡飞起一抹红。

    “那你看到我进宫后处处摆架子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

    她总是强迫自己演出一个象样的公主,摆出尊贵高傲的架势,强迫所有人要尊敬她。

    但是,元狩什么都不用做,他只要静静站着,那份帝王的尊贵气势就显露无遗了,什么架子、仪仗,统统都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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