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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帝?青帝篇 第十章 作者:天下一剑
    整个後院就是铸造之所,铸炉高达两丈,烈火熊熊,炙热异常。冶尘十来个弟子正在炉前忙碌,打铁的声音震耳欲聋。

    冶尘一声吆喝,所有的弟子都聚拢过来。

    “铸剑了……”老头子放声呼喊,极其威严。

    徒弟们齐声应和:“铸剑了……”人人脸上放出异样的光彩。

    白玉堂深为震撼,铸剑在这些铸剑师的心中是一件极为神圣的事,可与天地齐辉。

    刹时间,众人穿梭奔忙起来,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

    白帝与银铜铁分站四方,对身外事视而不见,只注视著铸炉。

    冶尘对白帝原是恭谨万分,此刻往铸炉前一站,眼中所见全是铸剑的助手,根本没有高下之分了,喝道:“加炭!”

    这个铸炉与普通的铸炉不同,四面均有风箱,一鼓风,火力特别旺。白帝等四人风箱一扯,铸炉的火顿时蹿起多高,由红变青,由青变白,火炉前温度极高,炽热异常。

    冶尘丝毫不觉,不住地试探温度,然後将玄铁和精铁放入炉中煆烧,煆烧到一定程度便挟出来锤打,再送入炉中继续煆烧。

    铸炉温度是铸剑的关键,白帝等都是行家,拉动风箱,或停或急,使铸炉始终保持合适均匀的温度,玄铁和精铁烧得通红,渐渐熔化成汁。

    “起!”冶尘大喝一声,旁边徒弟早已准备好,撤去下面撑垫的铁架,铁汁倾入陶模之中。

    冶尘一桶水倒入陶模,“滋滋”声中,水汽登时弥漫了整个铸造室。

    铁汁凝固,剑已成形。

    冶尘仔细观看,眉头一皱,重新取出煆打,大滴的汗滚落在剑上,化成嫋嫋白汽升起。

    如此反复,不停地煆烧,日以继夜,谁都不休息。

    梅洛和白玉堂帮不上忙,便负责烧饭,梅洛还煎了各种药茶给大家提神防病。

    两天过去了。

    冶尘丢下大锤,坐在地上,沮丧万分,“主人,为什麽我就是铸不成这样的灵剑呢?”

    白帝拍拍他的肩,看著模具中的剑,沈吟半响,“问题可能出在玄铁的熔点上,精铁化成了汁,玄铁才初熔。铸玄铁链不必讲究铁质,而剑质必须纯净如一,稍有杂质,便不可用……白玉堂,你去拉风箱,听青铜的指挥。冶尘,我和你一起铸!”

    冶尘大喜若狂,和白帝同铸一剑,是他一辈子也不敢梦想的事,现在居然成真,乐得直是手舞足蹈。

    白帝脱去上衣,站在炉前,试了试炉温,“炭火烧不到玄铁熔化的温度,冶尘,我曾经让你收集西域的黑油,你这里有吗?”

    “有,就是不太会用。我试过一次,控制不住温度,差点烧熔了铸炉,还险些伤了人。”

    “那是要用木柴沾满黑油再烧,才能掌握得住。幸好青铜他们都烧过,不会有问题。”

    冶尘吩咐徒弟们拎出几桶黑油,泼在木柴上,送入铸炉。风箱一鼓,果然火苗笔直冲上,连铸炉都烧得炉身血红。

    炉中铁汁流动异常滑溜,风箱鼓动,温度继续升高。冶尘和徒弟们紧张之极,稍有失误,铸炉便会烧熔,铁水一旦冲出,在场的人将无一幸免。

    “咕!”,一名弟子热得晕了过去,跟著另一个人抓著胸口栽倒。梅洛忙把他们都扶到外面救治。

    饶是白玉堂和青铜等人内功高深,在这样的高温灼烤之下也禁受不住,个个汗如雨下,全身衣裳尽湿,咬著牙坚持。

    冶尘的声音微微颤抖,“主人,可以了吗?”连问三遍,白帝只是注目铸炉中铁汁的颜色,并不回答。

    突然,白帝一声大喝炸响:“起!”

    青铜同时叫道:“退!”

    铁汁倾出,一股炎热已极的灼浪扑面袭来,众人同时跃开。白帝退开之时,手中提了木桶,急运内力,水柱疾注入陶模。

    蒸汽热浪滚滚而流,好一会儿,众人才能靠近。

    白帝定睛一看,唇边浮起了笑意,“冶尘,铁锤!”

    冶尘喝命弟子,“抬那两百斤的铁锤过来。”

    这铁锤是冶尘年轻时所用,过了三十五岁之後,人的精神气力都不如从前,冶尘便再没用过。

    白帝拎起那大铁锤,“冶尘,这把剑同时含有玄铁和精铁,必须用阴阳两种力道锤打。你用阴柔之力,我用阳刚之力,交替锤击,明白了吗?”

    两把铁锤空中舞动,交替锤打,两人全神贯注,配合著对方的节奏。

    轰鸣的锤打声,起伏鼓动的肌肉,一身的汗水,飞溅的火花,专注的神情,白玉堂不禁肃然起敬。

    平生得见如此英雄,死亦无憾!

    锤炼了两个时辰,白帝扔了铁锤,将剑身重新送入炉中,“成败在此一举了。”

    冶尘胡须一翘,笑呵呵地从墙上摘下三把匕首,“主人,要铸此灵剑,万金之祖、铸剑师、有缘人一样不可少。三人心头之血相融,天地的精髓和灵光尽凝于剑身,此剑方可通灵……”

    白帝笑了起来,“你这辈子不放我的血不甘心哪。”

    冶尘恭谨地拜倒,“老头子实在想看一看主人精血能铸成什么样的绝世好剑。”

    白玉堂接过匕首,脱了上衣,笑道:“这可是旷古难遇的盛事了。”

    三人大笑,分持匕首,齐聚炉前,眼中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剑身越见炽红,变得隐隐透明,所有的人都屏息宁神,期待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热气流蹿,炉前三个人长发漫天狂舞,赤裸的上身被火光映得彻红,火焰跳跃,在肌肤上幻出奇异的光影。

    冶尘死死瞪着剑,紧张得手直发颤。猛然,火焰高高蹿起,剑身就在这一瞬间现出了透明。

    白帝大喝:“动手!”

    三把匕首一齐刺入胸膛,三道血线急射至剑身。

    “滋滋”血雾迷漫中,白帝运力一吸,剑从炉中直飞而出,空中快速翻转,无数道寒光旋成巨大的光圈。

    众人无不惊呆了。

    剑如流星,坠落下来,“噗”的一声轻响,整个穿入白帝所用的大铁锤中,竟如切豆腐一般轻易。

    “成功了,成功了……”冶尘狂呼,腿一软跪在地上,热泪横流。

    冶尘的弟子们激动万分,突然爆发出疯狂的欢呼,不约而同冲上去抬起冶尘抛向空中。

    终他们一生,也只能遇到这一次铸成绝世奇剑的机会。

    青铜等围拢过来,以艳羡的眼光看着这把灵剑。剑身光影流动,变幻莫测,耀眼灿亮,可比日月。

    白帝凝目半响,概然叹道:“白玉堂,你真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白玉堂握住白帝的手,“白帝,你是世上最令我敬服的英雄……”

    此刻两人心情正如霁风清月,光明磊落,相视一笑,猛地拥抱在一处。

    欢腾良久,渐渐平静,冶尘亲自动手,替这把剑镶了剑柄,配以珍藏多年的犀牛皮剑鞘,更显精致清灵。

    捧了剑,冶尘站在白帝面前,抚摸着剑身,满面骄傲,“多谢主人替冶尘完成了心愿,这是冶尘所铸的最后一把剑,超越了我以前所铸的那两把,老头子今天无憾了。”

    白帝含笑道:“按规矩,剑由铸剑师命名,冶尘,你打算给这把剑取什么名字?”

    冶尘斩钉截铁,“照曦!”

    白帝和白玉堂都吃了一惊,相顾无言。

    阳光为曦,光明为昭,难道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

    冶尘见两人吃惊,得意地笑道:“此剑耀如阳光,夺人魂魄,虽然不尽是清灵如水,却有悲天悯人之意,普照众生之心,正合了天地化生万物的本质,不愧是吸了主人的血啊,哈哈哈……”

    笑着笑着,声音忽断,笑容僵在了脸上。

    白帝大骇,急一掌贴在冶尘胸口运力输入。白玉堂反映也极快,一掌贴在冶尘的后心运功。可是冶尘心脉已绝,两人连连催力,始终似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反应。

    原来冶尘年事已高,接连三天在铸炉前铸剑,不休不眠,耗尽体力、心血和精神。后又放血铸剑,已是油尽灯枯。加上铸成照曦,心愿得了,再也支持不住。

    白帝缓缓放开手掌,轻轻摇头,一种悲凉之色浮上了眼眸。

    众弟子齐齐跪倒,放声大哭。

    白玉堂一撩白衣,也跪在冶尘面前,“大师是因我而死的……”热泪顺着脸颊直流下来。

    梅洛、银叶、青铜和铁心同时下跪,对这位铸剑大师充满了深深的敬意。

    “冶尘铸成照曦,此生无憾,能这样安心而去,亦是一种幸福……”白帝宽慰着白玉堂,心中却是一阵悲苦。

    这一生,他恐怕连安心而去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冶尘无子,身后事全是弟子们操办。按老人生前要求,一切从简,所有规矩全废,当夜便下葬了。

    江南菲菲烟雨中,一代铸剑大师冶尘归于尘土,随葬的都是他平生所铸的兵器,还有白玉堂带来预备作为铸剑之金的一箱珠宝。

    治尘的大弟子叩首道:“师父,您一生最讨厌金珠一类的东西,所得银两尽散百姓。但是这一箱珠宝是照曦剑所得,照曦不能陪伴您,这些珠宝也让您能记起那光彩荣耀的一刻……”

    呜咽声在风中飘散……

    白虎立在坟前,仰天长啸,似是送别

    镇外,道路蜿蜒伸向漠漠远方,池塘春草,杂树繁花,春水柔漪,群莺乱飞。

    白帝和白玉堂并肩而立的身影格外飘忽。

    “他……怎么样?”白玉堂的声音微有些颤。

    “我第一次看见他醉酒流泪,就在镜湖的竹屋……”

    白玉堂一噎,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一向坚强理智的他竟然会醉酒流泪……”

    白虎凑过来嗅嗅白玉堂,抬起虎头,晃了晃,一双琥珀色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白玉堂蹲下身,轻轻抱住白虎,脸埋在白虎的皮毛里。白虎破例没有甩开他,反而舔了舔他的手。

    思念悠悠,远渡山河,那个令他们牵肠挂肚的人,是否也和他们一样在思念?

    白玉堂从前虽然思念过展昭,倒还能捱得过。可是自龙眠岛一别之后,他才明白什么是相思刻骨。回忆温柔滋味,自顾形影相吊,夜夜辗转,孤枕难眠。

    始信人间别离苦,相思方觉海非深……

    “你若割舍不下,还是……”白帝轻叹。

    白玉堂昂然而起,“不,我要做的事,绝不会半途而废。”

    “你那胆大妄为的计划如果能成功,我只能说是天意了。”

    白玉堂一惊,盯着白帝,似乎想看出他的心思。

    好一会儿,机智的笑容从白玉堂眼中闪过,“传说五方帝门人遍布天下,号令如神,想来有关他和我的消息你都会收集……你大概已经猜到我是否成功了……”

    白帝微微一笑,“照曦剑就是证明,名剑出世,有好主人,还要有好机会。英雄本无主,仗剑走江湖,动心容易忍心难,忍字头上一把刀,你个性张扬,万般忍耐,实在难为了你……”

    “你怕我受不得磨砺?”白玉堂叹了口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但是,不管什么事总要尝试一回。不做,怎么会清楚?”

    “假如有一天,面对他的时候,你还能忍得住吗?”

    白玉堂翻翻白眼,“你怎么变得像我大哥一样唠唠叨叨?我耳朵都快生茧了……喂,死白虎,居然咬破了我的包袱,偷吃我的干粮?白帝,你也不至于小气到克扣这只馋虎的口粮吧?”

    这个问题白玉堂无法回答,就是白帝自己也无法回答。

    “我走了,不必再送,有缘自会相见……”白玉堂潇洒地挥挥手,转身大步向远方走去。

    白虎追送出去几十丈,跃上山丘踞坐,一声吼叫,惊得狐兔乱跑,群鸟轰飞。

    白玉堂拎拎包袱中剩下的几斤牛肉脯,扬手掷向白虎,“馋鬼,全送给你了,下回饿肚子别放过你那小气的主人,哈哈哈……”

    白帝目送白玉堂修长的背影消失在江南朦胧的青烟中,想起的却是当初在白帝宫门前飞扬不羁的青年。短短数月,他已脱去了那份浮燥傲气,全身散发的成熟魅力不可挡……

    情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风云已起,世事莫测,乱世方有英雄辈出,谁能主沉浮?

    心中豪情顿生,放眼东南,那边春雷滚滚,正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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