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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之恋 第六章 作者:海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的名月十日,麒麟的皇家都要举行一次招待全国贵族的盛大狩猎比赛。

    位于帕特罗平原上的皇家狩猎场将开放给公众参观,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只要能猎到勇猛无比的兽王狮子都可以向皇帝提出一个要求,无论是怎样的难题,身为一诺千金的皇帝都会为他办到。

    这种源于远古时代的全国性盛会流传至今,随着时间的变迁,狩猎比赛的形式也起了完全的变化。

    首先,身为社会最底层的平民在五百年前的亚历山大王朝时期就被禁止参与比赛;然后是霍享斯道芬王朝五十四年时,因为当时的里奥一世被猎到狮子的一名年轻贵族要求赦免因通奸罪入狱的姐姐而令皇帝面上无光(那名犯通奸罪的女子就是皇帝的妃子),里奥一世当即下令:凡五代之内有违反过帝国法律,或因家族而受牵连者,不得参与皇家狩猎比赛。

    层层筛选之下,能来参与胜会的贵族委实不多,但皇家的节日嘛,要那么多的闲杂人等在一旁晃悠做什么?

    时至今日,这个以豪华、盛大、激烈而著称的比赛就成了大贵族互相眩耀谁家钱多,谁家姑娘美,谁家儿子俊,谁家帐篷高大等等无意义争论会,更有甚者还成了闲来无事的贵妇人们选媳妇、女婿的拍卖场。

    基于家族理由,无忧是不能列席狩猎大会的,他也不想去面对一双双充满好奇或憎恨的目光,但当雷因格林皇帝出现在小祭殿时,他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朕命令你参加。”

    “陛下好像忘了,无忧乃带罪之身,连路德维希公爵家都不能来参加,臣……”

    雷因一把抓住无忧纤细的手臂将他拉入怀里,“朕说过,你一定要参加。”

    转而,他又笑了,“难道……你不敢呆在朕身边?”

    这个可恶的男人,无忧刚想发作,马上又冷静下来,他有无数次因为冲动而着了这任性皇帝的道,接受他种种强迫性的施与,最让他后悔的是因冲动而爬上他的龙床,让这家伙对他为所欲为,这次不能再不经大脑地说话了。

    “罪臣没这个福气可以呆在陛下身边。”

    “不要逼朕对你用武力。”

    “陛下到底要羞辱臣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呀,身为罪臣却参加狩猎比赛,这本身就是死罪。您让臣到比赛场干什么?难道非要玩掉臣的命才能让您觉得从黄金城带回臣是值回票价吗?您真的要臣死吗?”无忧不要命地甩开皇帝的钳制。

    “有时候你真的很懂得怎么惹朕。”

    雷因咬牙切齿地说,他冷不防地将无忧横抱起来,径自走向宫门前预备的马队。

    将无忧放上马后,他自己也跳了上来,把无忧紧紧抱在怀里,一夹马肚子,黝黑的名驹就风驰电掣般越过阵容庞大的仪仗队飞奔而去,可怜的红和侍卫队又要集体罚跑了。

    等皇帝绝尘而去后才缓缓成行的皇家马车队为首的是一辆特别华丽,特别高大,用陶瓷、珐琅、珍珠和黄金装饰的马车。这是皇太后玛丽娅的车子,喜欢引人注目的皇太后决心要与历史上有名的“宝石夫人”——西泽罗烈蒂皇后比个高低,她所有的日用品都是全帝国最高级的奢侈品,就连服丧期用的衣裙上刺绣的花边都用了一千颗来自潘扬海的硕大黑珍珠。她的挑剔造就了雷因难缠的性格,使这位皇帝成了帝国历史上最难取悦的人。

    刚才那一幕当然没逃过皇太后的眼睛,她黑色的利眼蕴藏着对“银发狐狸精”无比的恨意和憎恶。

    “真是出人意料,‘剑圣’艾鲁罗斯居然会失手,我真是看错他了。”

    太后看了一眼和她同坐一辆马车的中年贵族,“本来我就没指望过,他会杀了那个妖精,我们的计划还没开始呢。你说对吧,利普迪宰相。”

    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宰相不安的搓着双手,“太后殿下这不太好吧,臣始终认为不应该杀无忧大人,再加上皇帝陛下现在对无忧大人的宠爱……”

    “他们都有符滕堡家的血不是吗,他们一族骨子里就流着媚惑男人的血,我不能让我最爱的儿子也走上和铁托维亚一样的不归路。趁雷因还没对那个妖精用情太深,现在正是最佳时机,在狩猎比赛中死一个‘代祭’,这本来就很平常,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不会怀疑上我们。

    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帮手在。”

    虽然皇家狩猎大会对参与者有诸多的限制,但通过层层关卡获得这项荣誉的贵族还是大有人在,放眼望去,广阔无垠、青绿盖地的帕特罗平原上这里一堆红那里一群蓝地聚集了数不清的人,尤其是皇帝身边,献礼的、炫耀女儿的、阿舆奉承的真是络绎不绝,每个帝国贵族都排着队等待能在帝国最高统治者面前亮相,说不定荣华富贵就奇迹般的从天而降了也不是不可能呢。

    坐在皇帝身边的后座上向来都是皇后才有的资格,身为男人又是僧侣的无忧从来就没想过他会有机会坐上这个位子,也很惊讶他现在竟然就坐在这个皇后的位子上,接受帝国所有位高权重的王公贵胄们顶礼膜拜。

    不难看出这些面上总是挂着善意微笑的大人们在看到他时露骨地表现出来的一点惊讶一点好奇和大部分的轻蔑。

    是呀,他们一定在想:这个银发的狐狸精又施展他的媚术将皇帝给迷住了。

    何其无辜,无忧真是有股冲动要为自己喊冤枉,他从没有引诱过任何一个男人,他的身子至今为止都还是冰清玉洁呢。

    这个……霸道的男人也许并没有像他给全天下人的印像那么野蛮,也许他是已经习惯了戴着面具,也许他在自己面前展现的面孔才是他真正的内心。

    “我一定会为你猎到今天的第一头狮子,你等着吧,我的银发妖精。”

    雷因宠溺的俯在无忧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就大笑着在群臣的簇拥下跨上马背飞驰而去。身后自然是他的两百名御林军以及来麒麟作客的希尔达大公阿尔斯基。

    出发之前,阿尔斯基有意无意地走到正在装马鞍的红身边。

    “阿尔斯基殿下!”

    红想不到这个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虽说是皇室的客人,但这位前麒麟帝国公主与希尔达王帝生下的大公同时也是麒麟的皇族呢。

    “我知道你是玛丽娅太后的人,红赫里米亚,不过你最好记着,现在麒麟帝国的皇帝是雷因格林二世。”

    轻轻的瞅了眼把头垂得低低的红,阿尔斯基满肚子坏水涌上来了。

    “你爱雷因格林皇帝吧。”

    “殿下!”红紧张得几乎要叫出来。

    “怕什么,在宫廷里,这又不是什么杀头的秘密,你别一面被欺付的样子,我可不想被凯秋后算帐呢。”

    捉弄完红,一天不玩人就浑身捉蚤子的阿尔斯基心情大好,“就算你不想承认,雷因他还是不会看你的,即使无忧不在了也一样,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你应该很清楚失去他唯一所爱的人后雷因格林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希望看到雷因格林恨你。”

    红咬紧下唇,力度大得几乎让自己流血。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皇帝的心从来就没放在他身上过。可是这又怎么样?只要能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即使一辈子都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即使一辈子都只能当他的臣下,够了,足够了。但他不要他心里有人,他宁愿雷因失去人类的心也不要他为别人所有。

    下定了决心的红用力跨上马背追随皇帝而去,太过专心让他没发现到身后一双深沈的倒三角眼正紧紧的盯在自己身上,热切的目光像要把他炙烧成灰烬。

    等到御林军全数消失了踪影,一直躲在树林中的枣红色名驹才倒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从李斯(路德维希家族的领地)捎来的信?”

    无忧兴奋得几乎没喊出来,他离开家差不多有两年了。慈祥的父亲、可爱活泼的弟弟和家里熟悉的仆人们的面孔仿佛是前世的事情,他以为这辈子他都无法从家里得到一言半词了。

    抚摸着从小陪伴着长大的路德维希白百合纹章,无忧终于流下眼泪,“父亲大人他还好吧,西尼尔他长多高了?祈莲卡夫人的手治好了吗?还有……”

    打断了无忧的喋喋不休,带来密信的侍从警惕的左右张望,“这里说话不方便,请少爷到东边的树林里等我,公爵大人有话让我一定要转告少爷,请您一定要去,记住是东边的小树林,东边,您一个人来就行了,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侍从很快就消失了,却带给无忧两年来首次的感情大激动。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两年来音信全无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派人送信?朱可夫皱起眉头看着无忧手里印有白百合纹章的信,这……是真的吗?

    “不论是真是假,我都要去看一看,朱可夫,你别多心了。我现在只是个废人,杀了我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可是……算了,反正我阻止不了你,可也别想甩了我,我跟定你了。还有,把这个带上。”

    朱可夫递给无忧一把新月短刀,就是那种在宫廷里很常见的护身用匕首,当然也可以用来杀人。无忧一声不吭地收入僧衣袖子里。

    “无忧大人要外出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没让两个少年僧侣吓破胆,来人却轻轻松松的摆着优雅姿势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苏台候爵!”

    有着俊朗英挺外表的亚历克赛班度拉苏台是现在的新芳都防卫长官。苏台候爵家代代担任麒麟帝国的军事大臣,同时也是外戚之一,雷因上台后依然保留了他们这一特权,现在的帝国军事大臣就是这位年轻的亚历克候爵。

    “大人要外出吗?我派卫兵保护您。”

    “多谢您的关心,我只想一个人到处走走,不劳您费心。”

    这个一直很温和的苏台候爵让无忧有一种无原来的恐惧,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候爵将会为他带来一场大灾难,一次有可能要他命的灾难。

    是因为这个人是手握兵权的大元帅吗?还是因为苏台家族背后那位一直威胁着雷因皇位的蓝吉亲王?或者是因为他们是最有造反可能的一家!

    皇室狩猎场东边的树林连接着狩宫,一般来说在比赛期间狩宫是不开放给公众的,只有在给比赛的优胜者颁奖时才充许贵族们进入。

    要说为什么嘛,其实也很简单,除了一年才一次的皇家狩猎比赛,建在如此偏僻地带的狩宫基本上是很少会有人出入的,大概就是看上了这一点,历史上有很多皇帝都喜欢将狩宫当成金屋藏娇的地点。只有先皇尤里乌斯一世将狩宫变成了他的冷宫,囚禁他的结发皇后陀斯曼德,后来还将她在狩宫里处死,于是就有人传说陀斯曼德皇后的冤魂经常在狩宫里出现。不管是皇帝的爱妾天下还是高贵囚犯的处刑地,狩宫都是王公大臣们可望不可触的充满王权尊严的地方。

    无忧知道狩宫的神秘,不过他并没有好奇到非要去一探究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站在远离“安全范围”的约定地点,无忧只觉得一阵阵的心悸不停的搅乱着自己的脑子,也许这真的是个骗局,但无忧从心底里盼望那个带来他家乡信息的人是真诚的。

    握紧袖里的短刀,就算要死也要像路德维希家的祖先一样像个骑士一样作战而死。

    由远至近传来杂乱无章的马蹄声,而且数量还不少,朱可夫惊惶失措地望着无忧,“这果然是个骗局,怎么办?”

    无忧四下扫望了一下,拉起朱可夫往林子里跑,希望茂密的树林能为他们当一会儿挡箭牌。

    雷因,这不会是你派来的人吧!

    不对,皇帝要杀他何需偷偷摸摸的,他一句话就可以让小小卑微的他死一万次了,这不是皇帝的人。还有人要杀他!是一直看他不顺眼的红赫里米亚男爵?还是号称“剑圣”却对霍享斯道芬皇家忠心不二的艾鲁罗斯林菲利斯多亚?还是……无忧发现几乎整个皇宫的人都想杀他,而原因只有一个——他是流有银发的符滕堡家血的唯一后人。与之相比之下,反倒是雷因还要他活着,为他一个人活着。

    “雷因,你如果还爱我的话,就不要让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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