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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青天 补完篇 两小无猜 作者:魈
    「怎么回事?提审个犯人也要这么久!」捂着额头上还没有淡去的伤疤,凤舞阳寒着一张端丽阴柔的俊颜,满脸煞气的迎上刚刚由刑部大牢里走出来的笑云舒,因几个时辰没有看到对方而略带不满。好不容易结束了辛苦的巡按行程,本以为对方会告假几日陪伴自己养伤的,亏他还预谋了良久,打算物尽其用的过好接下来两人独处的美好时光……谁知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却被告之笑大青天清晨去牢里提审人犯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舞阳?你怎么来了,太医不是叫你卧床休息的吗?」原本还皱着眉头与身后的欧阳兄弟居心叵测的密谋着什么,听到熟悉的斥责声响起。笑云舒吃惊地猛转过身来,不悦地瞪了自家难掩憔悴的师爷一眼,随即安抚的笑开:「不好意思,你一个人留在府里无聊了吧?但是你伤在头部,又一路旅途颠簸,不乖乖在府里躺着是不行的……再说了,你应该没忘记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吧?」

    「没有……」理亏地咬了咬牙,凤舞阳心虚地移开目光。当时在泌州城,笑云舒本意是要自己留在当地养伤或者独自先行回京的,只不过被他抵死不从的倔强顶了回来,实在拿伤患没办法的笑云舒只得投降的降低了条件——带自己继续巡视是可以,但回京之必须老老实实的遵从医嘱,彻底痊愈之前,绝对不能操劳!结果风尘仆仆的回到京城后,他便只能三天两头的倒在床上与房梁大眼瞪小眼,笑云舒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一改出发前浑水摸鱼的昏庸态度,一副为民作主动政爱民的清官模式,起早贪黑忙得整日见不到人影!

    「我只是奇怪你审个犯人也要在邢部大牢待那么久,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差错?」越回忆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凤舞阳眯起眼眸,谨慎地打量了一番笑脸迎人的笑云舒。这个真的是自己认识了二十年的人吗?还是那个顶着青天之名行着贪官之实的笑云舒吗?别说回京后没有收受贿赂,甚至离开了泌州后的一个月行程里,都没见对方再搜刮过民脂民膏!难不成是笑云舒突然深受感召转了性?还是这家伙索贿的手段又技高了一筹,把紧迫盯人的自己也蒙在了鼓里?没道理啊,明明撞到脑袋的人是自己又不是他……

    把凤舞阳深思的沉默当作了忧虑,笑云舒一笔带过的轻松劝解道:「这些不是养伤的人该烦恼的东西,舞阳,你先回府去吧,下午我还得留在牢里继续审讯。」

    「算了,你不说也有人会告诉我。」漠然地回了一句,凤舞阳蹙起工整的远山眉,不再与对方啰嗦,迅速地在出牢的人群中揪出比较弱势的那一批,一记冷眼如刀扫过:「欧阳日、欧阳月,你们俩给我如实交代!到底审什么人要审这么久一一」

    「啊啊——师爷,是那个泌州的吴县令啦!我们不是以贪污之罪把他押解到京城了吗?现在要结案,对方却死也不说那些来路不明的银子是怎么得到的!我们又找不到他敛财的证据,眼看案期要到,对方打算反咬笑大人诬陷朝廷官员呢!」早就被驯服的孪生兄弟不顾笑云舒的阻止,口无遮拦的全盘交代了几日来的辛苦和不甘。未了,还委屈地撇了撇嘴巴,小声的嘟囔:「怎么可能是冤枉他嘛,一个县令的俸禄才多少,他一出手就能拿一千两白银来孝敬笑大人,肯定是有生财的邪门歪道!」

    「就是嘛~但是我们现在除了那查获的一千两白银外就没有其他凭证了啊。而且银子也已经拿去赈灾了……」附和着弟弟的话,欧阳日忧心忡忡地攥起拳头:「现在是人证物证都不在了,要是到时被吴县令反告,我们的立场很不妙哎!」

    「原来如此。」懊恼地撩了撩肩上的长发,凤舞阳面对着正午的烈日逸出一丝让人如坠冰窖的阴笑:「不过是审讯一个嘴硬的人犯,就把你们搞得焦头烂额啊?哼哼,白白浪费三天的大好时光,真是的,那种利令智昏的小人我最多一个时辰就让他从头招到尾外加签字画押!让开——」凤眸闪过一丝不祥的兴奋,推开想要挡住去路的笑云舒,凤舞阳按捺不住雀跃地摩拳擦掌,昂首举步隐身在了刑部大牢的虎门中……

    「舞阳!等等,你的伤不能操劳过度的!」见状,还要阻拦的笑云舒被欧阳兄弟唉声叹气的拉在了原处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目送凤舞阳潇洒的背影包裹着一团连明媚阳光都射不穿的戾气消失在眼前。

    「小日、小月,你们拉着我做什么,去把舞阳叫出来啊,牢里又潮又闷,对伤口不好!」

    「呃……这个嘛……」心有余悸的对望了一眼,深知凤酷吏手腕的两人决定提醒关心则乱的笑云舒一个府中上下除了他谁都深有体会的事实:「放心吧,大人,这种程度的审讯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结案,待不了多久的,更不会操劳到凤师爷啦!您就让他去吧……」

    「是啊是啊。您看看狱卒们白里透青的脸色就应该猜得到,严刑逼供绝对难不倒师爷的!」同情地看了一眼仿佛见了活鬼一般闪身让道的苦命狱卒们,想到牢内很快就要上演的修罗地狱,欧阳日在炎夏冷出了一头虚汗来:「其实,您更应该担心吴县令才对……」那个嚣张的污吏一定正在后悔没有抓住这三天的机会早早招供,落得了被凤舞阳亲自问供的下场……若是以为美若天仙的对方会心慈手软的话就太天真了,要知道这些年来.他们从凤师爷身上学到的第一课便是:美人如蛇蝎.好看不好惹~不论是蘑菇、虫子还是官吏,从来都是越漂亮的就越毒辣呢!

    「可是……承认了收赃可是至少要受流刑的啊,吴县令应该没那么容易松口吧?」虽说周围狱卒们不堪回首的表情加深了欧阳兄弟话语的可信度.但忆及凤舞阳头上险些致命的撞伤,笑云舒依旧不能释怀。

    「唉唉唉~」羡慕地白了一眼忧心如焚的上司,一边嫉妒对方从来不必过问刑讯的好命,欧阳月一边唉声叹气的解释自己被迫作帮凶时得出的答案:「大人,您就安心吧!流刑算得了什么?恐怕吴县令这会儿正觉得死刑至少还能给人一个痛快呢!在凤师爷手中可会活得比死还痛苦啊……」

    「舞阳脾气虽然不好,但是有那么恐怖吗?」美人就算再嗜血也应该令人惊艳吧?情人眼里出西施,笑云舒实在理解不了周围人们一副看到活鬼般的表情。以前他只关心贪污收贿的大计,基本上案子都是凤舞阳等人找齐了证据,理清了线索,没收了他赚来的黑钱后逼他秉公论断的……

    「……大人,您还真是——」投以嫉恨的眼神,欧阳日接过弟弟的话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亲眼见识到反而比较幸福呐!您要知道,连续二十年与所爱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却丝毫没有进展的这份怨念所孕育出的恣睢暴戾.一旦爆发起来……咳,总之,以师爷自己的话说,他可是把二十年份的郁闷都倾注到研究酷刑之上了~~」这就是为什么凤舞阳的酷吏之名能够令好人与坏人一样闻之胆寒的原因。

    「呃……屈、屈打成招不是不被允许的吗?」听得背后发冷,笑云舒迈向大牢的腿又缩了回来,话虽如此,立志要敌贪官的自己似乎对手下拷打逼供的违法行为没什么指责的余地。而接下来欧阳兄弟异口同声的反驳更叫他坚定了保持沉默的立场——

    「放心吧!大人,以师爷的技术,就算把人玩死了……也保管叫仵作验不出伤来啦~」

    「……」仿佛为了验证两人的包票一般,下一刻,牢内便炸开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号,适时打断了笑云舒未开口的话语——

    「哇呀呀呀呀呀~我招!我招呀!我全招了还不行吗!饶、饶命啊啊啊啊啊啊——」

    ***

    京城,季府——

    「……所以就这样,之后他便一直躲着你?」呷了一口薄酒,季凯兴趣缺缺地斜倚在临池的曲廊前.一边总结着凤舞阵抱怨的关键所在,一边暗自诅咒着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自己来解决的其他损友。如果可以的话,季凯很希望自己能一辈子躲着凤舞阳走,毕竟对方可是那种会把二十年份的怨念平均分摊到除罪魁祸首之外的一切朋友身上的家伙,若非楚怀风武阳候之子的身份太敏感、方天宇寄人篱下不好插嘴、毕大人本身处理感情的手法更让人起急、小皇帝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不敢恭维、自家游尚铭只适合越帮越忙、荣矜和夏语冰永远在最需要的时候不知去向的话,他也不用三伏天里硬着头皮蹲在凤美人身边吹冷风了……

    歪头瞥了一眼浑身散发寒流的红衣青年,可怜自己和众人屡次沦为炮灰的命运,季凯虎目轻眯,决定这次劝离不劝和!仔细琢磨就能明白,其实这样折腾下去,对当事人和旁观者都不好嘛:「舞阳啊~你即便逼供的手段确实恶劣了一些,但又不是无中生有,陷害忠良。说到底,你那么辛苦的作坏人还不是为了方便姓笑的家伙办案奏功!他不感激你也就算了,还反过来躲避你,实在是让人寒心呐,对不对?」

    「没错!」想也不想地用力点头,凤舞阳发泄似的将手边的石子丢进季家的鱼池里,习惯性的忽略了某人心疼自家无辜池鱼的悲痛目光:「那个坐享其成的家伙,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变成恶鬼一般的酷吏的——」

    「……」很想指摘对方嗜好酷刑完全只是为了公报私仇兼发泄不满,但是偷瞄了一眼凤舞阳晚娘似的艳绝容颜,季凯识时务地把实话咽回了肚子里,继续他煽风点火的大计:「就是啦,就是啦~姓笑的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舞阳你喜欢他二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既然笑云舒年近而立都没有要迎娶妻子的意向,考虑一下身为男人的你做伴侣也是人之常情嘛~可他居然对你的明示暗示都熟视无睹,简直太看不起人啦!」

    「……你当他真的不愿意娶妻生子吗?」没好气的白了季凯一眼,凤舞阳毫不客气的打断友人的奉迎之词:「哼!笑云舒之所以不娶妻,是因为远近周遭认识笑家的好人家谁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受那份清苦!笑家世代为官,自然有不愿与贩夫走卒结亲的清高傲气,然而笑家世代又都是清得两袖只剩下凉风的大清官,看看云舒他娘的下场,哪个乡绅名士愿意攀这门只赔不赚的亲家?!云舒他娘……好好的官家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出身,嫁入笑家后沦落到布衣麻裙,自耕自种的地步,不过三十出头就全白了乌发混花了眼……要不是她爹迂腐,死守着三从四德的圣贤道理坚决不许她回门的话,怕是老夫人早把这可怜的闺女接回娘家了。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有点良心的媒婆都不登笑家门了~笑云舒他想娶怕是也娶不到合适的人吧!」气贯长虹的吼下来,凤舞阳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故作不层地昂起头,闭起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温柔:「什么清正廉洁、为公为民的祖训啊!我看笑家代代都是大笨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己最亲密最重要的伴侣都不能让其幸福的话.又何谈天下苍生呢!」

    「舞阳……怎么感觉你是在赞成笑某人继续奋发图强做他的贪官梦啊?」耳根长茧的被迫听完前者的长篇大论,季凯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连缺点都能当作优点来看,可见自己的友人已经彻底没救了:「真不明白,你干嘛非要看上这么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从小到大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啊?二十年来也没看他对你有多好……」

    「谁说的!一个人对你好不好并不在于他对你说了多少,而是看他为你做了多少。」维护心上人业已成为凤舞阳的一项本能了,几乎是在捕捉到季凯对笑云舒的敌意的同时,他就条件反射地选择了对峙!凤眸一凛,二十年了,凤舞阳恪守着只许他欺负笑云舒而不许别人插手的原则:「季凯,你不了解云舒就不要妄自评价他。我凤舞阳不是傻子,若他真的伤透了我的心让我绝望的话,我是不会留在他身边这么久的。」只是风雨夜里那个人没有推开过自己,只是弱水三千那个人没有取过任何一瓢去饮用……所以他们总是在一起,所以他们一直在一起,所以他们还是能够长伴彼此的左右。

    僵硬了坐姿,季凯被凤舞阳灭口一般的严厉目光瞪得发毛。直觉到自己毁人姻缘造福大众的目标有越来越渺茫的趋势,深吸一口气,他决定痛下猛药点醒执迷不悟的朋友:「即使如此,舞阳,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就这样与他不清不楚的耗下去吗?!男儿立身于世并不只为了儿女情长,你我身为御史,要做的该做的还乡得是……为了一个情字虚度年华醉生梦死,值得吗?」

    「那你呢,小凯……」面对着少年友人的质问,半晌无言以对的凤舞阳头痛地长出了一口气,决定把这个最难回答的问题丢回给他:「同为男子,你与那游尚铭相识相知不过二个月就相许了,我花了二十年都没从云舒嘴里套出的真心,你又是怎么一下子便掌握到手的呢?」不花工夫,不费心力,龙阳之爱间明明阻隔了千山万水,却一步就跨过了层峦叠嶂!

    「哦,这个啊~多亏了怀风的好法子。」难得被高傲的友人以羡慕的眼神洗礼,季凯忘乎所以地眨了眨虎目,自掘坟墓地埋葬了他救人救己于水火的伟大志向:「怀风曾经提示过我——『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信不过那个人的语言的话,那么索性……你就去问问那个人的身体吧。你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爱你,是否真的会喜欢上同样是男人的你,话说不通就行动见吧!要知道,男人的身体可比男人的嘴巴……要诚实得多……」

    「——原来如此.说白了就是霸王硬上弓嘛。」凤眸闪烁,一点即通地颔首道,凤舞阳没有发现教唆自己逼良为娼的某人正回过神来蹲在原地捶胸顿足的懊悔不已,径自打起他的如意算盘:「说起来,我们每次睡在一起都是因为下雨打雷,我怕他被老天爷劈了,整晚提心吊胆的根本想不到还有欲望这回事。如果赶上风清月朗的晴夜,能够静下心来好好体味良辰美景的话……我既然喜欢他,他若是喜欢我,大家是男人总会有反应的嘛!」下定决心地以拳击掌,凤舞阳终于走出了青梅竹马的束缚,不成功则成仁地道:「真是的,太熟悉彼此,反而习惯了抱在一起时的亲密无间!决定了,折腾了二十年也该有所定论了!谢谢你小凯,今晚我就去上了那家伙,若是他也情难自抑的话,就证明他是喜欢我的,说什么在一起不合适那都是白欺欺人的废话!若是他当真厌恶我的行为的话……那这二十年就当我是瞎了眼,不切实际的长梦也该醒了,人这一辈子,总不能只为爱而活吧!」

    「呃……那笑云舒拒绝你的话,你就真能就此放弃了?」慎重地插嘴,季凯开始在心里盘算教唆的罪名和拉皮条的罪名哪个比较不容于世了。

    「哼,我花了二十年喜欢他,哪能就那么算了。」冷冷地斜了友人一眼,凤舞阳的脑海中浮现出最差的结果,眼底镀上了一层怨恨:「好歹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青春!决定了,今晚通奸不成那就索性强奸吧——」

    「咳——」一口气憋住,季凯俊颜红里泛白,险些侧身落进鱼池里。

    「哼~活该!谁让他有二十年这么久的时间,却没能抓住机会让我及时失望呢……」

    「……舞阳,你真的爱那个人吗?」一般来说,爱一个人不都是希望对方能幸福就够了吗?抠出最后一点良知,季凯兔死狐悲的扯住红衣美人熊熊燃烧的身形:「加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啊!算了吧,你也说了人不能只为了爱而活,何必为他闹得以身试法呢!」

    「那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不是自上任以来一直都在以身试法吗?!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哼哼~况且……」拂开少年的手,凤舞阳的眼神并没有他的笑容那么冷酷决然,回眸间,他想到了那个石墓,想到了石墓里那个人默认的情话,想到了自己听到那句承诺时宁愿藐视一切的心情:「小凯啊……人虽然不能只为了爱而活,却总是宁愿……只为了爱而死呢。呵呵~~」

    「……」说得容易,可怎么听,这一回要死的都是姓笑的那一方才是吧?!

    合十双掌在心里对死有余辜的笑云舒告了个罪,季凯目送着凤舞阳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离去,悲痛地叹了口气,回身吩咐抱臂藏在回廊转角处看热闹的游尚铭:「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行装,立刻陪我远赴塞外处理楼兰那边与本朝使节勾结的事情!」

    「哦?我记得你和皇上告了假,那件任务不是推给青龙御史了吗?」

    「我改主意了!换语冰他们在京里休假,我们去塞外好了!」

    「……为什么?」

    「……至少笑大青天就算是气疯了,也不敢咬那两个似人非人的家伙……吧……」

    ***

    是夜,月朗星稀,云开雾散……

    「舞、舞阳!住手啊~~~」一声惊呼划破笑府的夜色,余音震起了寒鸦无数。然而,路过主屋的校尉们谁也不曾为那惨绝人寰的哀号停留半步,实在是——笑大青天作奸犯科的次数太频繁,每次他瞒着凤师爷收入黑钱后都是这么被「家法伺候」的,久而久之,人是会习惯的。而且,稍微有正义感的路人都不会想救他……

    于是,作茧自缚的笑云舒喊哑了喉咙也没能摆脱今夜被美男四肢摊子压倒在榻的命运。

    「停停停停——舞阳!我承认,这几天躲着你是我不对——」体格相仿那就只能靠气势来决定胜负!笑云舒哭笑不得的被目露凶光的青梅竹马探首咬开了胸前的布扣,见势不妙,他目光游移着想闪避对方因压制自己的挣扎而绷开的前襟,可那片如玉的雪肤还是逼入了眼底,若隐若现的锁骨比主人绝艳的五官还要妩媚七分!

    不知畏惧的究竟是哪一方面,笑云舒尴尬地咽了咽口水,

    月光下,凤舞阳披散着纠缠而泄的青丝,掩映着那双修长含怨的眼,黑润的瞳仁里,欲望明明在燃烧,却偏偏笼罩了一层水气氤氳:「笑云舒,你对不起我的只有这几天而已吗?」

    「我……」

    一瞬间,仿佛受害与加害的位置因那句哀怨的质问而倒置了。笑云舒扭到一侧的头僵了僵,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以为凤舞阳会落泪,可下一刻对方只是发泄般地啃上了他的颈,像要把血肉吞噬掉似的,咬出了腥味来——

    「……」痛得仰起头张大嘴,却硬是咽回了哀鸣,缓缓的放软抗拒的肢体,笑云舒苦笑着闭了闭眼睛,白月光下,再睁开的眼里深邃得宛如能包容进所有悲喜的无底深渊。

    真的感激一个人的时候,说谢谢是根本报答不够的。

    真的亏欠一个人的时候,说抱歉是根本弥补不了的。

    笑云舒感激着自己身上的这个人,也亏欠着自己身上的这个人,所以他从没说谢谢也不打算说对不起,他只是就着夜色叹息,顺着月光移回视线:「……舞阳,你希望我怎么补偿呢?」淡淡地询问着早有了答案的事情,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到了颈上,笑云舒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感受身体的血液滑人凤舞阳唇中时的那种虚脱感!

    「我要你。」含糊地下达着命令,一丝血滑下那被染丽的红唇。定定地望着仿佛献祭一般的笑云舒,凤舞阳发现在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同时,下体硬了。真奇怪,他竟然可以二十年抱着这个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邪念,也可以在眨眼之间因这个人而奔腾起冲垮理智的万丈波涛!为什么同样都是这个人,却可以让自己那么的纯粹,也那么的疯狂呢……

    「呵~你真的想好了吗?不要冲动得太早了啊,舞阳!」血腥味弥漫在榻上,笑云舒无力抗拒地轻阖双眼,思绪好像循着这股死亡的气息回到了不久之前的石墓中,只是那时为自己流血的是此刻让自己流血的人。

    「哼,我是冲动得太晚了才对!翻来覆去折腾了二十年,云舒,今夜也该有个了结了!」移开贝齿,觉察到身下的人失去了挣脱的意思,凤舞阳略微松懈了桎梏的力道:「再说了,什么叫一时冲动啊!云舒,你明明是知道的……我爱你……」

    「那也许只是你的错觉。」笑云舒仰天长叹。

    「错觉又如何,反正都错了二十年了,不如一错到底。」凤舞阳俯首一吻。

    「我们当初不过是黄口小儿,情爱嫁娶也只是儿时戏言罢了,你没必要坚持的。」

    「戏言又怎样,若是坚持到死的话,戏言不就成为誓言了吗?」

    「你是凤家的独子,凤家百年家业还指望你来传承呢……」

    「凤家原本不过是一介商贾,并不是从开始就富足,也没理由永远富足下去。云舒,我是个自私的人,在让其他人满意之前,我先要令自己最重要的人幸福才是——……云舒,我想要你。」

    「唉……」放弃地伸直双臂反搂住身上之人,笑云舒与凤舞阳之间阻隔的只有一张薄纸,僵持了二十载寒暑,若要捅破,其实只需要一个拥抱的力度:「舞阳啊……我也不过是个自私的人呐。呵呵~」所以不娶妻生子,不划清界线,不愿让你绝望,不愿让你放弃。只奢求有朝一日自己能够豁出一切放下的时候,回首,你还在那里,就在我身旁……

    「那我可以要你吗?云舒……」

    「可以啊,你想怎样都可以的,舞阳。」不似正经地微微一笑,纵容地凝视着因渴求而滴下汗珠的美人,笑云舒宠溺地歪头问道:「只是我很怀疑!你真的知道该怎么去要一个男人吗?呵呵……」

    「哼!大家都是男人,这么问未免太矫情了吧!」不悦地白了个白眼,前一刻还旖旎的气氛立刻降温了不少。但欲望在前,剑拔弩张,同为男儿身,凤舞阳顺应着自己的本能,扒下彼此的亵裤一一果然不出所料,虽然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可笑云舒的下半身出卖了男人真实的心情!

    不安地咽了口口水,凤舞阳小心翼翼地握上了笑云舒的昂扬。忍耐是辛苦的,但据说后面首次容纳阳物能把武功高强的人也痛昏过去.何况他们一介书生呢?!推门上榻、兴师问罪的霸气由于他出乎意料的顺从而融化成了涓涓细水,连死都可以不眨眼的为了这个人而去,又怎么能忍心让他痛呢?唉……或是上辈子欠了他——

    「可恶!」比较了一下充血的二者,因违合阴阳的怯懦颤抖了片刻后,凤舞阳猛吸一口气,眯起凤眼,做出了毅然决然的决定:「可恶啊啊啊——不要小看了单相思二十年的志气!」

    「啥?」瞪大眼睛,笑云舒还没来得及去明白对方在发什么飙,就被接下来的一幕吓白了俊颜:「舞阳你——」只见身上亵衣半敞的他凌乱着青丝,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胯下,紧接着自我放弃般地劈开双腿,什么前戏都不做,眼一闭心一横,咬紧牙关直接照准了目标狠狠地给他坐了下去!

    「呜……」硬挤进生涩的窄穴也是很难受的,笑云舒痛得半闭起一只眼,勉强出手扶住凤舞阳的腰肢,阻止对方继续糟蹋彼此——

    「呃啊……」然而凤舞阳并非是要破罐子破摔的长驱直入,之所以会顺势往更深处坐倒下来,是因为有人被自己理所当然的行为疼得眼前一黑,扑跌软倒!

    「舞、舞阳!天啊!你还好吧?!」狼狈不堪地爬缩了几寸,笑云舒急忙分开二者连接的部位,单臂撑起身子,搂抱住痛厥在胸膛上的美人。凤舞阳此刻香汗淋漓,失了血色的模样让他心痛,不过心痛归心痛,身为帮凶他不得不承认:「唉……你真是——笨死了!」

    「你说什么……呜……」扶着腰瘫靠在笑云舒身上,体内裂痛阵阵,偏偏又揉不到受伤的地方,凤舞阳缓过一口气来,双眸失神的摇晃了片刻,最后凶巴巴地锁定了不识美人恩的对方:「你!你敢笑一个给我试试!也不想想我是体谅谁才这么牺牲的!」

    「拜托你牺牲之前好歹和我商量一下好不好……」不懂偏要装内行一技术这么差,他的命根子差一点儿就跟着殉难了哎!

    「少废话!我又不是没打听过!刑部牢里男监的囚犯就是这么交代的啊——」输人不输阵地吼回来,凤舞阳歇过劲儿后支起腰杆,再接再厉地爬回笑云舒身上。

    「不是吧……连这种事你比要逼他们招供……」不由的对牢中的男人们涌起无限同情,笑云舒眸子一转,狡猾地笑弯了眼睛:「原来如此,牢里的人只单纯为了发泄,怪不得会教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上法。舞阳,听我说,下次这种事你去问白虎令使或者玄武令使才对,你看他们被男人上了之后还活蹦乱跳的就该明白,做爱不应该只是痛苦……」

    「还有下次……」下体的撕痛令凤舞阳闻言一寒,不顾地再次贴到笑云舒身上,与其再酝酿一次这种痛苦,不如让第一夜就此通过算了:「不用等下次了!既然已经痛了,就一次痛到底!你给我硬起来,我们继续——」

    「哎、哎~~~舞阳,你疯了吗?明明那里已经裂伤了!」

    「无所谓,先吃掉最讨厌的菜就可以尽情的享用喜欢的食物了不是吗?!」

    「这和吃饭不一样吧?!你你你你给我住手!真想痛死不成啊?!」

    「反正死的是我你惨叫什么!快点!给我硬回来啊——」

    「这种事情你就算威胁我,我也没办法吧!啊!不可以用抓的啦!舞阳,别、别拿指、指甲刮呀——痛痛痛痛——咦?你、你头凑过来是什么意思——啊……」

    「哼,什么硬不了啊,这不是舔一下就好了~~嘿嘿,我也是男人,你瞒不了我。」

    「哈啊~~舞、舞阳……你真的、真的今晚非生米煮成熟饭不可吗?」

    「没错!我已经忍了二十年了,仁至义尽了——哼哼~~」

    「既然如此,那好吧。」绝望地翻了个白眼,笑云舒认倒霉地揉了揉他的额发,一个吻印上那光洁的额头:「我答应你,但是……我要作下面的那一个!」否则今天他们一定会折腾成殉情双杀的!

    「为什么?下面的会比较痛的……」

    「唉~痛就痛吧,总比被你挤断了命根作太监强吧!」

    「你什么意思——」

    「咦?喂!舞阳你给我等一下!生气归生气,进去之前你至少也先把入口张一下吧……」

    「啥?还要扩张?那你扩呀?」

    「扩……你要我自己扩吗?!」气结地呛了一嗓子,笑云舒

    自怨自艾地瞪了一眼理所当然的凤舞阳,绝里地拉过对方的手,引领到自己的密处,垂下的脑袋一脸绯色:「我又不习惯,怎么够得着啊!你、你照我说的做就没错啦,来……先伸一只手指进来……」

    「手指吗?真是麻烦,快一点啦,你喜欢哪一只?」展开纤长的五指,凤舞阳不耻下问地耐着火热的欲望,蹙起远山眉,晃了晃白花花的指头。

    「这种时候不用挑吧!随便哪一只,中指、中指就行了!你给我慢一点地塞进来!呜……」

    「啊!原来这里好软的……那,中指全部进去后呢?」

    「哈啊……再、再一根……啊……」慌乱地扯住凤舞阳的头发,笑云舒已经顾及不到会扯痛他了,那深入体内的青涩的指尖好奇的乱摸一气,陌生的酥麻刺激让他快要发狂了:「再伸一只进来啊啊……」

    「然后呢?」笑云舒迷乱的表情激发了下身的肿胀,凤舞阳不耐烦的又伸进了一根手指,轻轻扩张着那绷紧的密穴,这回用不着笑云舒吩咐,第三根指头便探了进去——

    「嗯——啊啊……」失神地弓起腰身,不知是想让对方抽离还是方便他更加深入。笑云舒急促的喘息着,生怕性急的凤舞阳就此进入会挤痛了脆弱的部位,而尽可能分开自己的双腿:「等等……舞阳……再一些、再等那里松懈一些——哈啊!别、別转动手指啊——」

    「可是好像这样一来你会软得快一些……」残忍地说着单纯的结论,凤舞阳茫然地望着那转出手指后收缩不已的入口,沉思了片刻,试探性地垂下头,青丝挑逗的铺在笑云舒敏感的股间:「让我舔一下吧,可能会好点……」

    「喂!啊啊……呜啊——你——在舔那里之前你就不会先吻一下我的嘴吗?啊……」

    「啰嗦!作下面的给我安分的躺平在榻上就好了!」无师自通地卷着舌尖,凤舞阳抬起笑云舒的一条腿,架在自己肩上,以便把那密处的每一个细节掌握在眼中:「明明舔一下你也一脸很舒服的样子嘛~~」

    「你——够了!足够了啊啊……进来!凤舞阳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嗯啊~都这样了还憋得住吗?!哈啊……你给我进来啊啊啊——」温湿的刺激让笑云舒虚空的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那填补灵魂的满足感。然而凤舞阳却饶有兴趣的端出柳下惠也甘拜下风的毅力,即便前面已然渗出了暧昧的浊液,依旧不肯进入那邀请般舒张的密处。

    「哼哼~我这二十年可不是白忍的……」与其说凤舞阳是在靠意志力拖延时间,不如说他是凭着报复般的坏心在强撑,手指灵巧的纠缠上笑云舒的胸蒂,轻柔的吮吸着,他把自己梦中希望得到的全部温存都转而实现在了所爱的人身上。

    「呜……哈啊~打、打个商量……舞阳你能不能快一点……不、不行了!啊啊——」大口喘息着,笑云舒再也支持不住地喷射在美人手中,发泄过的身体连骨头都酥掉似的半挂在了他肩上。

    没办法,身体比嘴巴诚实得多,也许谁先缴械已经暗示了……谁更沉迷于对方。

    「不……不是吧……舞阳你你你还要来啊!饶了我吧……」再射下去会精尽人亡的!况且看对方一挪动下肢就痛得倒抽气的样子,可见最初的裂伤比自己的现状还要惨烈。心里的不舍柔得像一泓春波,清澈得什么都不想掩盖了。既然对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自己,既然对方决定了幸福只能由自己来给子的话……那就不要再迟疑了,那就不要再矛盾了,那就不要再管别人会不会遗憾了——

    他爱他,他也爱他……想爱就爱吧,人生苦短,已担不起再多的错失,再多的后悔了。

    「舞阳,进来吧,我爱你。」使劲地搂抱住那单薄的肩膀,笑云舒牢牢抱住眼前自始至终都从未迷惑过的最坚持的人儿。笑容淡开在对方看不见的位置:「不必急在今夜,慢慢来吧,攒了二十年份的甜言蜜语,我会在今后补偿给你的……」

    「甜言蜜语就算了,如果真的爱我的话,就答应我以后不要冉贪赃枉法了。」总是周旋在礼法与人情之间,他怕是一头秀发到不了而立之年就要忙白了。

    「这个……舞阳啊,我也不是光为自己贪呀!你为了我冒着被凤家扫地出门的风险,我总不能叫你跟了我笑云舒后像我娘她们吃糠咽菜吧!」他要这个光鲜的人继续作无忧无虑的公子哥,享受着安逸舒适的生活。至于笑家几代传下来的清廉名号嘛……

    连最爱的人都不能使其幸福,其他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

    「我不在乎吃糠咽菜。」感动地愕然了片刻,凤舞阳不以为然地探身啄吻了一下笑云舒半开的唇,此时此刻,他的笑容映在他的眼底,平和而安详,宽容而满足,就像那一年的那一天,笑云舒的母亲无怨无悔地提起他的父亲时那样骄傲:「不论别人怎么比较,我都是心甘情愿的跟了你们笑家的。苦也好,累也好,我能和你在一起就什么都好了。」

    「舞阳……」

    「别再做什么损阴德招报应的贪官了,我不在乎荣华富贵的。」

    「可是我在乎啊……」

    「笑云舒你——」

    「……从小到大我就不想做什么青天的。我是个自私的人,舞阳,在让天下人安乐之前,我想先给一个人幸福。」因为二十年前的那一天,那个人先于天下所有的人对我说——

    他要和我在一起,穷也罢富也好,他都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不离不弃,永不分开!

    「喂!云舒,我们可是勾了手指哦!你说让我做笑家媳妇的事情可不许黄牛呦!」

    「放心啦,我们笑家人从来一诺千金说一不二哦!只要长大后你不后悔,我就不会食言的啦!」

    「哼!我凤舞阳也是一诺千金的!说了要和你在一起,就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真的?」

    「真的。」

    「那说好了哦~」

    「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童言变成了誓言,承诺预示了结果。

    那一年,既已心如磐石……必定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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