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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春曲 第一章 作者:焚夏
    死了?

    游春怔怔地站立原地,动弹不得。不敢相信此刻躺在离她尚有一尺距离的地上的人,会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恶人丧坤!

    寒风袭来,滑落额际冷汗,她脑中才记起老爹每日必念的“江湖经”中关于丧坤的那个部分——

    丧坤,外号“一恶”,为江湖十大恶人之首。其名声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稍微有一点江湖阅历的人都应该知道他这一号人物。

    二十七岁,单凭一招“穷凶极恶”,一举击溃江湖排名在三十一位的丐帮八袋长老,人称“老实人”的包行。从此名扬天下,震动江湖,从一位无名之辈一跃上升为江湖排名第三十一位的大人物。

    一年后,因不满《江湖月言》的编撰者,“铁笔”铁三言在其著作中,将他的名字列入江湖十大危险人物,而一时怒起,单枪匹马闯入铁家,一夜之间火烧铁府,将铁家三十余口人尽数杀死。至此之后,遭江湖群雄群起追缉,而一时间奇迹般地消失于江湖,从此无人知其踪影。仿佛世间本就没有他这么个人似的。

    五年后,平静了近四年的江湖再起波澜。

    一个月内,江湖中连续发生十数起灭门惨案,死伤共计二百一十九人。一时间,种种猜测与怀疑在江湖中流传开来,弄得人心惶惶。

    据查实,此事乃新近崛起江湖的“十大恶人”所为。然而,由于这十数起惨案的当事者,皆是五年前号召江湖中人围剿丧坤的人,由此,众人均在推测,“十大恶人”之中,若无丧坤,也必有其余党。

    事实证明,大家的推测并未有差错。

    在武当新掌门接任大典上,丧坤亲率其余九大恶人直捣武当山。若当时没有少林方丈空门大师,峨嵋掌门慈眉师太,丐帮帮主石震等等众位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在场,只怕武当山上又将是刀光剑影,拳脚相向,势必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自此之后,凡江湖中人,闻丧坤之名,必躲闪不及,惟恐与其相遇,遭来无端祸事。

    当然,若说偌大的江湖,再无人能制服“十大恶人”无人可打败丧坤,也不尽然。

    先不说江湖的泰山北斗,像空门大师之类的高手,单凭“紫苏斋”二当家曲淮的一招“无风无月”便足以应付丧坤的“穷凶极恶”。只不过,“紫苏斋”素来不过问江湖事,若要请动他们,实是难上加难。加上丧坤行踪向来无人知晓,想要找到他,何其困难。

    因此,至今南北各省都收到了武林盟主葛金杯的“格杀令”,丧坤却仍逍遥在外。

    可是现在,杀死众多武林高手都奈何不了丧坤,她?

    再怎样,杀了丧坤的,也不该是她呀?!

    游春游离的眸光自丧坤身上,调回到自己身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更加迷惑。

    她的右手,十指短小而瘦细,实在不是一双适合杀人的手,更甭说去杀一个,就算她的功夫再练个十年也对付不了的恶人了。

    莫非,老爹教她们姐妹四个的独家点穴手法已至出神入化的境界,不只可隔空点穴,更能以一招致人于死地?

    好像不太可能!

    前两天,她曾用同样的手法点昏了一条狗——一炷香之后,它就在她腿上留下了“复仇”的成果。

    丧坤不可能是她所杀,她还没这能耐。

    根据《江湖月言》上的记载,丧坤的排名出现在第三十一位。

    这个名次,原是包行的,自从丧坤杀了他之后,便取代了他的位置——此乃江湖规矩。

    经过那么多年以后,丧坤的武功想必更是精进,排名定可上升好几位。确切的数字,无人知晓。铁三言已死,也没有哪个不怕死的家伙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招惹丧坤,只为测试他功力的深浅。而即便是翻烂了《江湖月言》,也无法从中找出一个名唤游春的人。

    不是因为今日仅仅是她踏入江湖这块是非之地的第三天,而是《江湖月言》中的排名,是以武功的高低而定的,她么——

    根据生她养她的老爹游季的说法,只消丧坤用一根小指,在片刻间,就可撩倒她。

    也许,还能让她从此躺在床上,永远别想起来。

    想来就可怕,游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能想象,方才若丧坤没死,她的下场会是怎样?!

    可是,该如何解释眼前事呢?

    前一刻还好端端地,凶神恶煞似的盯着她的丧坤,在她不小心眨了下眼后,就像软泥般地瘫倒在吓得两腿发软的她面前——

    就此一命呜呼!

    莫非,他没死?

    可能吗?

    游春深吸口气,捡起地上一截树枝,一手按住狂跳的胸口,一手伸长手臂,轻拨了地上的人一下——

    毫无知觉?可见他真的死了。

    她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脚一软,身子跟着软下来,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现在,丧坤真的死了。

    虽然死得是莫名其妙,死得不明不白。但,又有何妨呢?

    想到此,游春惨白的圆脸上,缓缓漾出一抹笑。

    此地,是一条暗巷。

    此地,也只有她与丧坤二人——错,惟她一人而已。丧坤的死,外人自然认为是因她而起,那么——

    她便可顶替丧坤,成为江湖上排名第三十一位的“高手”!

    前面说过,江湖规矩既是如此。不论丧坤是否真为她所杀,他的位子确会由她来顶替。由此,她便可以回家了吧?

    想一想,原本微末如沙的游春,出道二天,竟跃入江湖百名高手之列,岂不痛快?!也不枉她逃离出来走一遭了。想必,老爹听到消息,定然会吓掉下巴,再不会说女子无能只需嫁人!

    对,她离家出走,正是为了此事。

    她那个冥顽不灵的老爹,一心巴望着有子光宗耀祖的老爹,将她三位姐姐相继送出门之后,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未经她同意,便将她许给了邻镇的冷家——据说,这门亲事,还是十年前就已订下的。

    啐,听话的是白痴!

    如若她乖乖地任由老爹摆布,就不会三更半夜爬墙出走,被狗咬到,还差点死在丧坤手里。

    问题是,她与丧坤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何想要置她于死地?然,这已不是问题。眼下的问题是:丧坤该如何处置?

    游春不免叹气,尽管她被老爹训练得还算处变不惊,但此时此地面对一个死人,还怪可怖的。

    她瞅了眼丧坤,下一刻,她黯淡的眼眸突然发光——

    丧坤的喉间竟有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尾系有一小段红绳——此乃“绝杀”聂魄的独门暗器:夺魄针!

    现下,问题解开了。原来,杀丧坤的人是聂魄,而非功夫让老爹贬得一文不值的她。

    丧坤虽恶名在外,死不足惜,但,还真是可惜,他偏偏死在聂魄手里,真是可惜……

    游春拍拍手,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欺近丧坤,打算拔下夺魄针瞧上一瞧。

    因为,世上还从未有人真正细看过夺魄针。它的名字与它的主人在江湖上一直是个传奇。正如昔年小李飞刀与李寻欢一样。

    当然,聂魄怎可与小李探花相提并论。一位是大侠,一个却是杀手。

    游春弯下腰,伸出手,却让眼前的东西吓了一大跳,忙往后跃了一大步——距离大约半尺左右。

    那个东西不是别的,正是——

    要……要死了……游春咽了咽口水,两眼不眨地瞪着眼前一身黑衣的男子——

    聂魄!

    该死的,居然是聂魄!

    难道她的好运就此为止?

    莫非她的小命也要跟丧坤一样丢在这龙蛇混杂的地方?

    江湖中一直有一句传言:见聂魄者,无路!

    何为无路?无路的意思就是:你除了乖乖挨上一记夺魄针,然后上阎罗殿报到之外,就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果真没有第二条路吗?

    游春眼珠四转,脑中飞快地转动着,心下明白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天时、地利、人和,乃是成事的三大要件,缺一不可。眼下——

    天时——看天色,近申时,天已将黑,实在很方便某些人作案。

    地利——此处是暗巷,她是前有追兵,后有围墙,顺便说一下,墙高约五丈,以她三脚猫的轻功,插翅难飞!

    人和——更不用说,世上能躲过夺魄针的寥寥无几,屈指可数,谁能救她?

    “打不过,跑!”虽是家训第一条,但也得看地方。游春扯动嘴角,“老爹,不是我不守家规,实在是情势所逼啊。”她是僵直着双腿,动也不敢动一根脚趾头。

    唉,眼前的聂魄,浑身充斥着嗜杀的味道,这下子死定啦。唉,死就死吧,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好汉一条。把心一横,游春闭上眼睛——

    “跟我走。”冰冰凉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原本紧闭的双眼之中,右眼悄悄撑开一条缝,游春赫然一跳,聂魄仍在面前,四周,也无半条“人”影,难道,是她耳背?

    “跟我走。”

    啊——

    她瞪大眼,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盯着聂魄。他的嘴一张一合,一句话就蹦了出来:“跟我走。”天哪,聂魄是发烧了,还是走火入魔了?竟然对她说出这种话!

    他聂大少习惯动手不动口,所以多半死在他手上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因为,杀手只认钱不认人。传言聂魄从不挑目标,上至声名显赫腰缠万贯的达官贵人,下至手无寸铁一贫如洗的平民百姓,只要出价够高,他便接。他的行为,实际与丧坤并无二致。然,不知何故,一向以维护正义为宗旨的正派人士,却从未对他用过“格杀令”,也没有半个江湖人士质疑葛金杯对聂魄的“额外照顾”。

    奇怪,可真够怪的!

    “你你你……”游春左手捂唇,右手指他,充分表现出对聂魄奇怪行径的惊讶。而在下一刻,聂魄有了动作,他朝她伸出一手——

    他想抓她?想抓她干吗?游春飞快地想着。她一无才,二无貌,抓她回去还得赔上食粮,有何好处?

    难道,聂大少他新近练就了一招必杀绝技,想拿她当试验品?游春胡思乱想之际,聂魄出手如电。游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她,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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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小姐不见了?!!”

    震雷似的吼声响在偌大的山庄内,顷刻间,所有的人都停下手边的工作,面面相觑,不知道老爷这一千零一道脾气,所为何来。原因,只怕惟有此刻立于老爷跟前的管家略知一二了。

    “你说,小姐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游季对着管家游康运狂吼。

    管家视而不见游老爷根根直竖的可笑头发,恭敬地答道:“回老爷,适才小姐的丫环恃春去找小姐,发现小姐并不在房里。”

    “不在房里?”游季瞪大一对铜铃眼,“不在房里会在哪里?”他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

    “老奴不知。”管家的声音仍稳稳当当,无丝毫波动,“老奴已派人在府内都找过,却都找不到小姐的踪影,老奴猜想……”他欲言又止。

    “什么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听了多吃力。

    “四小姐恐怕是、是出府去了。”好个四小姐,果然学表小姐离家出走。

    游季静静地听着,然后,喘了口气,爆发——

    “什么?!”他上前一把揪住管家的衣襟,与游康运大眼瞪小眼,“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四小姐恐怕是离家出走了。”管家不急不缓地答。服侍老爷多年,对于老爷三五不时表现出来的冲动举止,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倒是一旁的家丁吓了个十足。游康运转头对家丁报以安抚的眼神。

    “离家出走,离家出走……”游季放开管家的衣襟开始在厅内来回踱步,嘴上喃喃说着。

    游康运扯扯衣襟,将之拉回原位,然后跟在游季后头悠闲地开始测量厅内来回的距离。他可不担心四小姐,先不说四小姐有武功在身,不怕有歹人对她不利,即使遇到武功比四小姐高强的人,也会有人保护她的。况且,四小姐从小就吉人天相,绝不会出事。

    “哎哟!”游季摸着撞疼的额角,抱怨道:“你做什么跟在我后面!”然后又陷入走步思考的状态。管家游康运撇撇嘴,将到口的话咽下。刚才他都让着老爷,是老爷自己要撞上他。由此看来,老爷大概是真的担心四小姐,所以他不计较。

    “老爷……”管家犹豫着该不该说。

    “什么?”唉,老四定然是恼他将她许了人家才会离家出走的。这四个女儿中,就属老四最是难缠,也最得他欢心,因为她真挚而善良,虽然爱使小性子,却不会无理取闹。现在,她一人出门在外,会不会有什么不便的地方?毕竟她娇生惯养了十七年。早知道老四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当时冷重天提议订亲的时候,他就不该爽快答应。也是老四的性子关系,她其他三个姐姐都是这么嫁出去的,不仅幸福美满,当初更是连半句怨言也没有就上了花轿。

    唉,还真是头疼,都十七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也该有个人来管管她了——

    “康运!”

    “老奴在,老爷有何吩咐?”

    “去通知冷家,说婚期要延后。”冷家的孩子都极优秀,所以在冷重天提议结亲家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因为冷家的三个孩子之中,只剩下老三未有婚配,若错过机会,可就没那个店啦。“老奴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而且未来的姑爷应该已经在寻找四小姐的路上。是冷老爷下的命令,冷衍姑爷当下收拾包袱出发。也就是说,作为四小姐亲爹的老爷,知道消息的时间比自己的亲家都晚了一步。他这管家的工作做得还算称职吧?

    “那就好。”相信冷重天会帮忙找寻老四的。唉,这孩子,总让他头疼。早早把她嫁出去,他也就再无牵挂,安心地畅游山水去了。真想念素雅在的时光啊……

    “老爷,那我们……”他的意思是是否该加派人手去找四小姐。

    “当然,”毕竟相对多年,对方要说什么不用多问也知道,“你最好多派些人跟着。还有,去通知一、二、三小姐和姑爷,他们的人脉广,让他们也帮忙找。”自己的小妹离家,做姐姐的岂有不帮忙之理?

    “是,老爷。”三位姑爷都算是江湖中较出众的人,而且家世也好,相信由他们帮忙找四小姐,一定很快会找到。

    “你下去吧。”他挥挥手,头又疼了。

    游康运领命而去。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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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了?”

    天籁绝音,简直是天籁绝音!

    游春迷蒙中听到这个声音,还未睁开眼,就知道她的一条小命一定是保住了。聂魄并未成功带走她。

    而能拥有一副仙人般嗓音的,除了江湖排名第二的“儒侠”嵇言冷外,不作第二人想。

    说到这普天之下,江湖之中,能从聂魄手下将人救走的,恐怕除了武林盟主葛金杯之外,也就只有嵇言冷一人而已。

    老爹的“江湖经”中,关于嵇言冷的内容实在不多,除了知道嵇言冷的外号为“儒侠”,江湖排名第二外,就再无其他。家世、背景、武功路数、师承何派等等,一片空白!事实上,二十岁之前的嵇言冷究竟做过什么,无人知晓。他似乎一夜之间从天上掉下,然后在武林大会上扬名,凭借过人的机智夺得江湖排名第二的位置。接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嵇言冷这么个人。当然,最让人感兴趣的,倒并不是他混沌不明的身世,而是人人都说,嵇言冷拥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直可比仙音!

    因此,对她说话的人,一定是嵇言冷,决不可能再有旁人。

    游春笑眯眯地睁开眼——

    嵇言冷,果然是一身儒衫的嵇言冷!

    此刻,他坐于桌旁,手执折扇轻摇。脸上,是温和的笑,暖如春风——是对她笑吧?游春只觉脸忽然红了起来。不敢相信,眼前温雅俊朗的人,竟真的是众人口中天人一般的嵇言冷——那个她梦中时常出现的却没有脸的人,如今终于拥有全副样貌!

    她今天是走了什么运?连逢江湖三大高手,几次差点送命,却都神奇地化险为夷。还好命地见到了以往只能凭画像仰慕的梦中人。

    嵇言冷微笑地看着她发呆,也不开口,只是看着。

    游春呆呆地不知如何开口,怕一开口,便破坏了此刻似乎极为融洽而静默的气氛。

    就在她以为时间就此停止了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打破房内不正常的沉寂。

    “进来。”嵇言冷略扬声,看来,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门打开,进来的是店小二,和他手上的托盘。

    “客官,粥熬好了。”店小二恭敬地道。

    小城小镇,从来没有机会见到什么大人物,这二日却像变戏法似的,一下子看似出身不凡的人出现了一大堆。像眼前的白衣公子就是一位。虽然不晓得他是哪家的公子,但从他的谈吐举止间,便可瞧出他的不凡。他也就不免多瞧了两眼。

    “搁着吧。”

    “是。”店小二放下托盘,眼角偷瞄床上的游春一眼,再看嵇言冷,脸上有几分自以为是的明白,也忘了要走开。

    嵇言冷视而不见他探索的眼神,伸手试了下碗的温度,转头正要唤游春,却见她已在床沿坐定,不禁笑道:“你的动作,倒是挺快的。”他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游春露出憨笑,走近嵇言冷。

    “你先下去吧。”

    店小二与游春同时呆愣了下,随后,两人皆有了动作——

    门,又无声关上。

    “过来喝口粥吧,想必你也饿了。”他的话温和中却带有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游春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道:“‘儒侠’相救之恩,我无以为报。”

    “你怎知是我救的你?”

    他如此说,那表示她猜得不错,“能从‘绝杀’聂魄手中将人救走的人,世上只怕还不多吧。”她笑得也是自信。

    嵇言冷挑了挑眉,收起折扇,道:“你怎知我便是那嵇言冷?”挺讶异的。他可肯定,她是第一次见他,她竟认识他?

    “哦,这个吗?”游春展眉道,“我见过你的画像——还有就是,再次谢谢你救了我。”

    画像?嵇言冷立刻明白那是谁的杰作。但他心中如此想,脸上却并未表露出任何怀疑、惊讶、了然之处。

    “无妨。”救她纯粹是出于巧合。那时,他刚好经过柳儿巷,却见到了聂魄,他便开口招呼,聂魄却像见到鬼似的逃离。

    这小子跑那么快做什么?好歹他难得有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地出来而不被爹发现,见一下面,叙个旧,又不会让他少一块肉。可真是……

    “那怎么行?”“有恩必报”是家训第二条。

    “只是举手之劳,何须报答。”

    游春不免心生崇拜,不愧为“儒侠”嵇言冷,施恩不图报,果然是大侠本色,“可是……”

    嵇言冷笑意暖暖,“真的不必。”他随后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需先走一步。”

    “走?”游春跟着站起,“这么快?”她好不容易有机会亲眼一睹名侠风采,他竟然就要走了?!“有缘,自会再相见。”他笑得诚恳而真心。

    “喔……”游春泄了气,重坐回凳上,见嵇言冷正打开门,忍不住脱口道:“我叫游春,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你的……”

    话音渐消,因为看到异景。

    是奇异的景象!众人皆知嵇言冷是泰山压顶不改颜色的绝顶人物,这世间,只怕少有事情能够让嵇言冷在片刻间将脸上的招牌式的和煦微笑卸下。可是方才——

    方才,前脚已跨出门的嵇言冷,竟突然转身,盯着她瞧,愣愣地瞧。而后,眼神在她身上游移一遍之后,才重又挂上招牌笑容,道:“你说,你叫游春?”他语气一样轻柔,听不出有何异常。

    游春点头。

    嵇言冷眼神闪了闪,重踱回桌边,坐下,“游春姑娘,你方才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是的。”游春直觉回答,心里却在奇怪,他怎地把话题扯到这儿来了?刚才不是对她说不用报恩了吗?怎么,才俄顷的功夫,就变卦啦?难道,名气越大的人,脾气也随着名气的上升而上升?!可是,嵇言冷素以温和的好脾气著称江湖的呀。

    “那,可否请游春姑娘回答我一个问题?”

    如此温柔的语气,那么礼貌的态度,只怕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拒绝“儒侠”嵇言冷的问题吧?“好。”她答得爽快。

    “可否请姑娘告之,你从何处得到我的画像?”她的名字已经告诉他一切,但,他仍需很多确定来证实他的猜测没有错。

    “画像?!哦,我爹有。”老爹书房里的名人画像可多啦,像葛金杯、嵇言冷、聂魄、丧坤、空门大师、都九公……但凡在江湖排名前五十位的名人,都可在她家找到可比真人的画像。

    “不知令尊是……”

    “我爹名叫游季。”她发现任何人都无法在嵇言冷面前说谎。

    游春?游季?画像?

    嵇言冷闭了闭眼,是她没错了!该死地,怎么会那么巧,他无意中“救”的竟是她?!

    嵇言冷睁开眼,温柔地看着游春,道:“游春姑娘,可否请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游春怔了怔,不解嵇言冷为何举止有些古怪,他虽然仍是如常的神情,但看在她眼中却不知为何总觉有些古怪,“请问。”他不是有急事吗?

    他收折扇的手顿了下,随即道:“现下无事了。”这不是假话,因为他要办的事,如今不用再寻别处。

    游春听了他的话,也呆了下,莫非,他能解读心事?他怎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游春姑娘,可以随我去一个地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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