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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梦此生 第十一章 作者:康丝坦斯·奥黛·法兰妮瑞
    “喔,汤马士!这岂不是太棒了吗?”

    望著车窗外的景象,汤马士点点头,露出微笑。

    费城。一八七五年的费城。

    天啊!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裹不是矿区,没有贫困潦倒的凄凉景象,有的只是喧嚣繁华的车水马笼。这是十九世纪末的费城,距离现在足足有一百多年,而它简直是太棒了!

    汤马士曾在这裹求学,所以很熟悉这个城市,尽管那是在二十世纪,不过这裹有某些特质在这一百多年裹并没有改变多少,当他们驱车前往报社的途中,他还可以清楚辨认出不少古迹的位置。

    是啊,他想,麦姬说得没错!这的确是太棒了!他是多么希望能回应她同样的一句话,能告诉她这个城市在他的时代裹变成什么模样,不过,看来这些话都得再等一等才行。

    他已经学会了教训,知道一旦对她出声讲话只会造成四周人对他行注目礼,要不然就是吓得纷纷退缩。就拿他们从雷海伐镇搭的火车之旅来讲吧!他敢保证坐在他对面的老妇人和她的女儿八成要花上好一阵子才能恢复得过来。

    当时,麦姬为了让那两位女士离开座位好让她有位子坐下,于是不惜再使出她那招习惯成自然的小把戏,前后足足玩了两个半小时以上——一会儿拉拉人家的皮包背炼,一会儿扯扯她们的帽檐花饰,最后,还把人家的帽子拽下来遮住眼睛,直到鼻尖。

    尽管他一再尝试,他还是没办法忍住笑声。最后,他实在不得不告诉麦姬,要她别再骚扰人家了,她是玩得很开心,可是人家却死瞪著他,好像他是个疯子一样。她们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很快就让他停止了笑声。

    后来,他只能一再地提醒自己:他的麦姬,这个不可思议的小女人,是别人看不见的人,她再也不属于这个花伞蓬裙的时代了。

    无论如何,他已下定决心,等他协助过布莱恩和他那些朋友之后,他一定得想办法把她带回他的时代。

    然后,把她留在那儿!

    当他踏进旅馆套房之际,听见麦姬兴奋的惊呼声时,不禁暗自偷笑。

    “我好高兴你改变了计画,汤马士!”她叹息著,环顾整个房间,“这间旅馆实在是太……太豪华了!”

    说老实话,当他一看到布莱恩和林恩为他预订的地方之后,他立刻掉头,带著麦姬换到这间旅馆来。他希望跟她在费城共度的这段时间,能值得日后回忆,而那间面临狭巷的昏暗旅馆实在跟他的想像差距太远了。

    此刻,只要看著她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他作了正确的决定。

    这间套房是由上好的维多利亚式风格组成,苹果绿与粉红色相缀其间,第凡内的灯饰、桃花心木的双人床、古典花纹的壁纸,以及成套的柜橱。角落裹还有不少精心设计的摆饰,配合鲜花相得益彰。

    “我们负担得起吗,汤马士?”她轻声问,眼裹充满了希望与期待。

    “我想我们至少能待个过夜吧!”他戏谴地说。

    这时,她忽然露出慧黠的微笑,从她裙侧的口袋裹掏出一把钞票来。然后把它们统统扔到他面前的桌上,看得他目瞪口呆。

    “那就让我们待久一点吧!”

    “你……你是从哪儿弄来这……这么多钱?”他追问著,一个箭步靠过来。

    她耸耸肩,“我不认为你真的想知道。不妨就说是‘芮汀煤矿公司’将会很惊讶地发现到他们也赞助了这次的长途旅行吧!”

    他摇摇头,把她拥人怀中。

    “麦姬……喔,麦姬,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不能这样子一直偷他们的财物啊?!”

    她噘起嘴巴。“为什么不能?过去二十多年来,他们也一直在偷我们的财物啊!”

    尽管他明白这是不对的行为,他也能理解她这么做的道理。

    “所以,看来我们可以待久一点啰!”他微笑著说。

    “嗯。一点也没错。不过,首先,我想先去逛逛街。喔,汤马士,你有没有看见街上那些女人穿的衣服?是不是漂亮得让你的心都融化了?我在想我也应该开始……”

    他吻得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同时,拉著她往后仰,在她耳边以沙哑的声音细语。

    “不行,麦姬,首先,我要带你去看看另一个房间裹的某样东西。”

    她的目光与他相遇。

    “喔,汤马士·葛雷·卡特,你真是个不害臊的小伙子。你该晓得现在还是下午吧?!大白天吔?!”

    他就是不回答,两手开始在她的背部和颈间游移,然后探进她的发间。他手一挥,松绑了她的一头红发,望著波浪状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下来,像是一片浓密的天鹅绒披肩,光滑柔润,教人好不怜爱。

    “麦姬,这裹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布里基太太在附近啰唆个不停,你看到那张床有多大吗?”他轻笑一声,“足足有布里基家裹那张床的两倍大吔!”

    她微微笑,伸出于,握住他的。

    “我已经看到了,汤马士,你注意到洗手台上那罐可爱的小瓶子了吗?那裹面装满了香水吔!他们为旅途劳累的客人们准备这东西,还真是设想周到呢!”

    他开始感觉到自己对她的欲望正随著她每一句话而升高,他的心跳加快,热血沸腾。

    “你又冒出那种口音了!”他喃喃低语,“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了,每当你冒出口音,也就是你最性感的时候,而现在,它变得越来越重了!”

    她回他一个微笑,领著他走向卧房。

    “那么它就是我得努力改进的部分啰?你想是吗?”

    当他瞥见她背后那张大床之际,忍不住爆出一声惊叹。

    “你敢!”他一把将她拉过来,靠在他胸口,“不准你改变任何一部分!”

    他凝视著她的眼,目眩于她的五官在午后阳光下的魅力。

    她叹口气。“嗯——我想,我会喜欢上费城这个地方的!”

    ☆☆☆

    这裹一点也不像是间大城市裹的报社。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代没有电话、没有电脑,也没有打字机——没有一样东西会让他联想到他那个时代裹狂乱忙碌的报社景象。

    当他和麦姬踏进大门,走向那位接待员之际,四周竟显得相当安静。

    “有什么需要我效劳之处吗,先生?”

    那名年轻人抬起头来看著面前的访客,他的硬领子几乎都快要嵌进他脖子裹去了。

    汤马士清了清喉咙,“请找哈利·寇森,谢谢。”

    “他和你有约吗?”

    年轻人打量了一下汤马士身上那套西装的剪裁样式,似乎认定汤马士不是个什么重要人物。

    汤马士试著不去理会对方优越的口气。

    “嗯,我想是没有,至少不是在今天,不过,如果能麻烦你通知他一声,就说汤马士·卡特已经从雷海伐来到这裹了,我相信他会接见我的。”

    那位接待员扬起眉毛,表示他不大相信汤马士的话。

    “在这裹等一下。我去看看寇森先生在不在。”

    “瞧他那副神气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拥有这个地方哩!”

    麦姬等那个人隐身到通往裹面办公室的旋转门之后,不满地低语,“他怎么能这样子对待你?”

    汤马士微微一笑,“没关系的。”他用嘴角说出悄悄话。

    “怎么会没关系?”麦姬反驳道,“哈!要是在你的时代裹,你大可以买卖这个破地方十几回。可是刚才那个……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居然拿你当个没啥价值的无名小卒一样对待。”

    汤马士叹口气,她明知道他不能回答她,而且他们早在来到此地之前就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他们还约定好她不能在公众场合向他询问一些他根本没办法回答的问题。唉,他早该知道的,当这个小女人对某件事感到激动之际,她是没办法保持沉默的。

    当那位粗鲁的年轻人回来时,汤马士不禁露出微笑。

    或许,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吧!她是个诚实的女人,心裹是藏不住话的。

    “很抱歉,不过现在寇森先生实在是没空。”那人说著,一屁股又跌回自己座位裹,然后就不理汤马士了。

    汤马士一脸失望。“那么请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再来试试看吧!”他头也不抬地说。

    这时汤马士忽然把手摆在那人正在看的报纸上面,逼对方再把注意力转回他身上。

    “请你再进去告诉寇森先生,这件事非常重要。”

    那个人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拜托,”汤马士重复道,“我大老远赶来就是为了跟他一谈。”

    “我说过了,寇森先生现在没空,如果你再不把你那双脏手从我桌上移开的话,我只好通知警卫过来了。”

    真够狠的了!汤马士心想,他实在没有预料到一个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居然能这么自信。他把手伸回来,插进自己口袋裹。

    “那么请你转告寇森先生一声,如果没见到他一面,我是绝不会离开这裹一步的。”

    他转身要走,原以为麦姬会跟在他身边,可是当他走近阶梯之际,才一回头竟发现麦姬正悄悄推开刚才那道旋转门,踏进“费城报”的神圣殿堂裹去了。

    我的天啊!汤马士暗自呻吟,她简直是无法无天!

    ☆☆☆

    麦姬在环顾了办公室裹的每一张脸孔之后,终于认出了那名曾经来过矿区的记者,此刻,他正在一间玻璃密室裹跟一位长者讲话。于是,她毫不犹豫立刻穿越过办公室。

    在她飞快的脚步之间,还造成了连续好几张办公桌上的成叠文件纷纷扬起,飘落到地板上。若非她这么生气的话,她或许会对四周跟随她而发生的骚乱感到有趣,要是他们晓得这阵突如其来扫过他们桌边的旋风不是真的风的话——不晓得他们会作何感想?

    可是如今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刚才那个年轻人好大的胆子,竟敢那样子侮辱汤马士?!他的澧貌到哪儿去了?他们大老远跑到这裹来,居然被人当垃圾一样地赶走?她简直等不及要挖出那个叫寇森的家伙,然后给他个教训!

    不过,从寇森脸上的表情看来,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正在那片玻璃墙后面进行讨论当中,而这件事正让他脸色逐渐转红。

    而她准备去查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

    “我告诉你吧,哈利,别再管那档子事了!让它去吧!”

    麦姬偷偷把那扇玻璃门拉开一条缝,屏住气偷听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我实在是搞不懂,今天有其中一名矿工亲自找上门来我们这裹,想要看看我的独家采访何时才会登出来,我倒是相当感兴趣想听听看你准备要说些什么?”

    房间内年纪较大的那个人是个秃头,留著浓密的络腮胡,这时他掏出一条手帕来抹抹额头。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哈利,我也受到不少压力,不能登出你采访的矿工报导。有不少人,不少重要人士,不希望这个消息公开出来。”

    “可是你也看过了,”哈利·寇森辩解道,“你知道其中有不少还不到十岁大的孩子们,每天要在矿坑裹工作长达十二个小时。他们一个个坐在高高的煤堆上面,然后用手去分类煤矿。老天!萧特维先生,他们脸上的表情真会教你心碎!他们早熟得像是三十岁的小大人,而且他们的哥哥和爸爸的情况更糟。这些人已经持续罢工抗争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居然没有人对他们表示关心。难道全国真没有一个人在乎他们奋斗的结果?”

    萧特维先生开始在他桌子前来回地踱步。

    “你也可以在费城这个大都市裹发现跟他们一样工作辛苦的孩子们——”

    “可是话不能这样说,这样说是不对的!”年轻的寇森心急地打岔。

    萧特维露出生硬的笑容。“没错,是不对。现在是‘镀金时代’了!小伙子,你还不晓得吗?马克吐温在使用这个字眼描述这个年代的文化时,真是说得对极了!你瞧瞧四周,有这么多的暴发户,他们缺乏任何传统,眼中只有金钱,于是很自然就变成了急功好利、浮夸短视的粗鲁人,你只要看看他们盖出来一栋栋想要模仿欧洲宫廷、并与之竞争的豪门宅第,还有他们用来装饰这些建筑物的奢华就够了!”(译注/《镀金时代》一般是指美国于一八七〇年南北战争过后的三十年间,以镀金来形容这段期间表面上虽然像个黄金时代,繁荣浮华,但实际上贫富差距等社会问题却充斥其中)

    萧特维说著,忍不住摇摇头。

    “我同意,这一切都是个羞耻!1850年的时候,全国大概只有20个左右的百万富翁,可是如今呢?我敢说再过个二十五年后,全国至少会有两千个以上的百万富翁,有一大堆的人会获得一大堆财富!孩子!”

    “可是他们获得的财富全是靠那群在工厂裹、在磨坊裹,还有在圹坑裹辛苦工作的人的劳力换来的啊!”寇森反驳道,“而这些人永远也没办法分享这些利益,你怎么能教一个人一个礼拜干上六十个钟头,而平均一个钟头才拿两毛钱?这实在是太过分了!让这些真正工作的幕后英雄们饿著肚子挤在大都市的贫民窟裹,或者是矿区附近的破矮房子裹,而有钱人则天天在巨宅裹饮酒笙歌,漠视这些人的存在?

    “萧特维先生?难道每个人都忘记法国革命的教训了吗?难道我们非要等到这些群众团结起来,反抗这些假贵族吗?”

    萧恃维拍拍年轻人的肩膀。

    “我想你是夸大事实了,哈利。我同意,这是个不好的社会现象,过度拥挤的人口、过度的工作时数、营养不良的儿童,以及缺乏教育……这种种的现象,我都同意。不过,你可别忘了,还有一件事是这个国家提供的财富,一项人人得以拥有的财富,那就是‘希望’!这也正是让他们足以忍受目前生活的最大动力!他们都希望有朝一日能过更好的生活。”

    “但这也就是这些矿工们所要努力争取的目标啊!”寇森辩称,“他们目前只是暂时回到矿坑工作,但还是得交换条件。他们最需要的是报纸的揭露事实,目前他们已经有个矿区主人准备坐下来跟他们好好谈,立下协议了,造就已经是前所未闻的新闻了啊!”

    “问题是我不能登这则新闻啊!”萧特维回答,“你要明白,这则新闻是该登出来,但不能是由我来登啊!我,一样也得对某个人报备,而根据这家报社的最高权威指示,我必须删除这则有关雷海伐的——”

    “可是——”

    萧特维耸耸肩,“哈利,为了你好,我再重复一遍。别管它了!造就是政治!依目前的情势看来,这家矿场的主人:纳特·高温,跟某些权要人物的关系良好,所以,我想,不论是你,或者是我,都不愿意公然反对他吧。”

    他看了看对方。“你还年轻,哈利,或许你可以把这个故事到西部去散播开来,或者是卖给丹佛的一些小报社,但不是我!好吗?我已经花了二十三年的生命来创立这家报社,而我已经学会了什么时候该揭露,什么时候该保留的道理了。现在,正是该保留的时候!”

    “你是说我们就该这样子妥协吗?”哈利显得相当震惊。

    萧特维露齿一笑,眼神显得有些苍老,表情也有些悲哀。

    “我是说,如今的美国是由这两千个百万富翁在主宰,他们虽然想尽办法要让其余的我们以为自己可以自由地分享我们的社会福利,但我们其实不能。因为他们拥有全部的权力,而且,他们根本不愿放弃其中任何一部分,任何的改革运动都会很快地被消灭。”

    “我不敢相信这种事!”

    “因为你还年轻,”萧特雄说着,“再过个十年,你再来跟我谈谈吧!”

    “但这是不对的!”哈利继续坚持他的主张。

    “或许吧!不过,唯一确定的是,你那个故事已经完了!我很抱歉。”

    哈利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站起来,默默走出办公室。

    麦姬跟著他走回他的座位旁,然后就离开了他。

    哈利·寇森!多善良的年轻人!她想。

    ☆☆☆

    麦姬随即就去跟在报社外面等候多时的汤马士会合,然后向他解释她偷听来的每件事。

    他们俩最后决定一起等那位年轻的记者下班出来。后来是麦姬在人潮中把他给指出来。

    “他在那!那个金发的!”

    汤马士也不浪费时间,一个箭步就街上前去,同时喊他。

    “寇森先生!我可以跟你讲几句话吗?”

    年轻的记者回过头来,一看到汤马士,立刻露出熟识的神情。

    “喔,卡特先生,我实在很抱歉,关于今天下午——”他望了望自己工作的报社大门,“——我被指示不准见你。”

    “为什么?”汤马士追问,但一看到对方显得犹豫不决,他赶紧再补充,“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谈一下?我就住在——”

    寇森立刻点点头。“跟我来!”

    他带领汤马士走进一家小酒吧。坐在其中一张小吧台边,汤马士抬头望了一眼麦姬,不得不掩饰住笑意。

    麦姬正睁大了眼,盯著长吧台旁边一幅近乎全裸的仕女画。汤马士只好清了清嗓子,再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没有回我们的信?”

    哈利点了杯啤酒,然后摇摇头。

    “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不过,目前的情况看来是不会有任何人会读到这篇报导了。我……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卡特先生。”

    “我不懂。”

    哈利于是靠过来,以同情的口气说道,“因为上面有人不希望让你获得任何支持的力量,而这些人拥有很大的权力。”

    “喔?那么这些很有权力的人又会是谁呢?”

    “纳特·高温先生是其中之一。”

    汤马士点点头,很满意这个年轻人倒不至于隐瞒消息。

    “那么你能把你所知道的情报告诉我们吗?寇森先生?任何情报对我们都会有帮助。”

    接著他,用了大约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把麦姬偷听到的内容再说明一遍,年轻人显然相当沮丧,等他说完,汤马士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您的报导实在对我们助益良多,不过照这个情况看来,显然我们在保密的工作上做得不如我们想像得好,实在是很可惜。”

    “我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比我还先发现这个消息,”哈利说道,“我们采取了一切必要的防范措施啊!”

    “詹米·罗安提!”麦姬一下子喊出来,“那个黑心的走狗晓得每件事。”

    汤马士暗自同意她,望著对面的年轻人问:“那么,我们的信呢?你接到过其中任何一封信吗?”

    “没有。从来没有过。我甚至不知道你们寄给我什么信。”

    这时汤马士脑中忽然冒出个念头,不过他打算等到他再深入调查过后再作定论。他想起他自己书房裹那部常用的百科全书,于是问对方。

    “你曾听说过一个名叫比利·席维斯的人,或者是一个叫作泰利·保德利——”

    “当然,”哈利热心地打断,“比利·席维斯组织了全国劳工联盟,在……我想是五〇年代的事了吧。他做得挺不赖的,就我所知,直到七二年才解散。”

    他说著,发觉汤马士的脸色一变,于是又补充说:“我很抱歉。”

    汤马士点点头。“那么泰利·保德利呢?”

    “这个名字我倒想不起来。不过你听说过乔瑞亚·史帝芬这个人吗?我倒认为你们从他那儿进行更有机会成功。他组织了费城的裁缝工会,称为‘劳工骑士荣誉会’,现在每个人都叫它作‘劳工骑士’了!原先没有人料到它居然会持续这么久,而且我还听说他最近正在考虑把它扩大成全国性的工会。假如它成功的话,它就会是国内第一个全国性的工会。”

    “这个乔瑞亚。史帝芬和他这个‘劳工骑士’就在这裹,费城?”

    “没错。”

    “那么我要怎样才能联络到他?”汤马士问道。

    哈利·寇森露出微笑。

    “我会把他找到的!到时候再通知你。”

    ☆☆☆

    他们俩在旅馆套房裹享用的晚餐完美极了!

    汤马士是个最迷人的聊天伙伴,他一一口诉她这个费城在他那个时代是什么样子,听得她著迷人神。她倾听著他随兴而谈,凝望著他的嘴唇蠕动,看出他眼神中的兴奋。

    无意之间,一绺棕发滑落到他的额前,害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伸出手去,邻爱地把它拨开来。他实在是个文质彬彬的英俊男人,他的迷人处表露在他的念旧,就像是妈妈在她小时候念给她听的那些旧故事书裹的英雄人物。

    他为他们两个人分别倒了酒,可是她几乎连碰都没碰,只是继续不停地望著他。她不晓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怎么会忽然闯进她的生命,成为她生命中这么重要的一部分?不过她知道,她希望它继续下去。

    但问题是,她不晓得该怎么去确保这点!只要一想起他们俩之间还存在的问题,一想起他们俩随时都还会再分开,她就不由得害怕起来,以至于她赶紧乘机打断他。

    “汤马士,跟我谈谈吉瑞德是怎么帮你的?你在雷海伐镇的时候曾经提过一下,可是后来我们一直没什么机会再谈起。”

    汤马士放下手中的汤匙,注视著她。

    “说来真是不可思议,麦姬,我简直不晓得该从何谈起?”

    她终于伸出手来握住他的,从他那儿得到温暖与力量。

    “告诉我他是怎么对你说的,也许我们两个人可以想出个道理来。”

    于是,汤马士花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把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布里基太太家裹的种种相关事件全部吐露出来,他试著回想每一个环节,从他办公室裹的声音到纽约市裹的人潮。

    最后,他喝完了酒,再耸耸肩。

    “就是这么回事,事实上并没有多少进展,不是吗?”

    她趴靠在桌边,把两只手臂摆上去,非常用心地想要理解它。

    “不过,你刚才讲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平行的时空’?难道你是说,两个不同的时空能够一起进行?”

    “并不完全是一起,”汤马士解释著,“而且,也不只是两个时空而已,根据吉瑞德、甚至某些著名科学家们的说法,任何‘曾经’发生过、或者皂‘即将’要发生的事,其实都是正在:‘现在’发生当中,就像我们现在正在讲话,许多过去与未来的事也正在进行。我们之所以会感觉它们事分开的,完全事藉由我们究竟把现实置之何处……也就是我们置身何出来界定的。”

    “我还是不懂。”

    “我也是。”他承认,“这种说法与我过去学到的一切完全背道而驰,也与我相信的道理正好相反。不过,话说回来,瞧瞧我们两所遭遇的一切,我也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所以,我其实比以往更困惑了,麦姬,而且,我想,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实在也很难以理解。不过,至少,那还是个数学原理,但是这个呢……”他摇摇头,“……这就像事在处于一部看不见的时空转换器的控制下似的,只不过这部机器老是突如其来的短路就是了!”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意思?我只听懂你提起某个人什么理论的?”

    “爱因斯坦,”他说,“一个天才。有人说他甚至相信时空之旅是可能的。”

    她的甜点已经融化了,于是她把碟子推到一旁。

    “噢,我不是个天才,可是我绝对相信这种事。瞧!我们两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不

    他点点头。“嗯,只有我和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声,这回我绝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一步了。我只知道我在那家古董店前发生了什么情况,我得清除我脑中所有关于现代的事物,我甚至不能刻意去想你,否则我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它就是这么发生了!当我想著我只是在浪费时间,而这整件事都愚蠢极了的时候,它就这样发生丁!我没办法解释它!甚至是理解它!”

    他伸出手越过桌面,握住她的手。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别去想我的时代了,好吗?至少目前先不要。我想帮助布莱恩他们。我还不确定我能为他们做什么,不过我想试一试。然后,我想再回去。”

    “回去?”她的一颗心立刻沉到胃底。

    “回到我的时代。”他点点头,“而且我要你跟我一道回去。我们待在这裹的期间会尽我们所能,其余的部分就只能顺其自然了。不过,现在别去想它了!万一有什么意外,万一我们俩迷失在时空裹的话,我不晓得我们还能不能再找到对方?而且我也不想冒这个险。”

    “你不……什么?”

    她好迷惑。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难道他是要她、水远留在他身边?

    他摇摇头。“当我以为我失去了你,以为我永远再也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他凝视著她,“我爱你,麦姬,我无法想像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过?”

    她伸手按住嘴唇,但仍掩不住喉间发出的一声感叹。

    “喔,汤马士……”

    他显得非常殷切。“这件事我一定得说出来,如果吓著了你的话,我很抱歉。但这就是我的感觉。我知道我们两个人都不希望它发生,可是,喔,天啊,明知道我们俩的人生都在往不同的方向进行之中,可是,也许,也许有一天你能了解我——”

    她一下子离开座位,倾身过来堵住他的嘴,彻底地吻够他。然后,她用双臂环绕住他的肩臂,融人他的怀抱裹。当她抽身回来,凝望著他的眼时,却轮到她犹豫不决了。

    汤马士,起初是被她的深情长吻刺激得兴奋起来,但随后他忽然感觉到有丝异样,或许,是她眼裹的某种神色、某种感觉吓到了他。

    “怎么了?”他问著,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听她的答案。

    她咽了好几口口水,似乎在鼓足勇气。一定是关于修道院的事,他想著,她的誓言,她神圣的誓言。她一定是要告诉他:她不能爱他。她一定是要说——

    “我并不是个真正的修女。”

    他眨了眨眼。这不该是她准备要说的话吧!

    “你说什么?”他听见自己在问。

    她试著挤出一丝微笑。

    “我知道这对你会是个惊讶,汤马士,可是,我真的不是个修女。”她微弱地笑著,“甚至根本不是个见习生。”

    她感觉到他肩膀的肌肉立刻紧绷,而他缓缓推开她,不过一秒钟前还是温暖的眼神,此刻却转成了一道冷绿的寒光。

    “你说什么?麦姬?”

    她忽然感到拚命一般地想要抓住他,于是再探手过去,想要拉近他。

    “汤马士……听我说,我之所以会打扮成修女完成是为了自我保护。原先,是为了要混进芮汀大楼裹面,而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样?”他追问著,硬是把她的手从他身上拉开来,“后来你之所以说谎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免得被我伤害到,是不是?这是不是你想说的?”

    这句话听起来好可怕。“不是这样子的。”她辩解著,“你——你一开始就假设了我是个修女,而我就只好让你继续这样子以为下去。可是,请你想想看我当时的处境,我碰到的遭遇!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如果是你被吓坏了,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有人以敬意和关心来对待你,只因为你身上穿了件不一样的修女服,你会脱掉它吗?”

    “你欺骗了我!”

    他一跃而起,看著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个陌生人似的。

    “你让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修女。即使在你认识我之后,甚至在你知道我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你之后。”

    他用手猛搔著头发,盯著天花板。

    “想想看我所经历过的痛苦!因为以为我从上帝那儿夺走了你,还有你的誓言!我还以为你会坦诚!”

    “我试著这么做,汤马士,这正是我之所以一定要在我能对你说出我心裹的话之前,先告诉你事实真相的缘故啊,因为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他死盯著她,脸上有股强烈的痛苦。

    “哈!为什么造句话现在听起来没有两分钟前那样有意义了?我的天,麦姬……我根本就……就不认识你。”摇摇头,他喃喃低语,“我想我是从来不曾了解过。”

    他转身,拾起他扔在附近椅子上的外套,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汤马士!”

    他一直没有回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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