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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狼(上) page 9 作者:黑洁明
    其中最大的圆帐总是被安在军队最中间,其他的营区层层包围着那华丽的圆帐。当然,怪物的奴隶营总是待在最边缧,他们只有在替别人搭帐时,远远见过那足以容纳上百人的华丽大帐。

    她很快发现,越大的帐篷,代表所属的主人地位越高,通常一眼就能瞧清。

    如此庞大的军队,所经之处,总是留下一地狼藉。草原被人马踏平,到处都是人粪,马粪、牛羊粪便。

    奴隶营的人还得负责捡拾动物干粪当燃料,有时遇到吃了肉的人粪,那味道还真是臭不可言,他们通常会跳过人粪,只挑动物的捡,但说真的,那味道再糟,也糟不过战场上的尸臭味。

    入夜后,温度急速下降,白日的高温瞬间消散,她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热气化成了氤氲的白烟。

    这一夜,她趁怪物不注意时,偷了一些药粉给那些和她一样脚长水泡的奴隶,悄声以简单的蒙古语,比手画脚道:“这是药,和水敷在伤口上。”

    “你这药哪来的?”原本露天躺在毡毯上的奴隶兵爬了起来,接过手,好竒看着她用汉语间。

    有人懂汉语,让她松了口气,改以汉语回答。

    “阿朗腾的。”

    闻言,几名奴隶兵吓得把药全掉到地上。

    “你疯了,阿朗腾的东西你也敢偷——”

    “不碍事的,这药是他叫我去釆的,我多釆了些,制药时一起下去做了。”她忙将它们全捡起来,再次递上前,道:“别怕,他没注意那分量,不会发现的。”

    听她这么说,众人才松了口气,她方起身要离开,一位大汉叫住了她。

    “小兄弟,我叫耶律天星,契丹人,你怎么称呼啊?”

    “嘻……”差一点,说了自己的真名,她及时改口:“小夜,你叫我小夜就行了。”

    “阿利拉,回回人。”另一位脸上有疤的男人跟着凑了过来,自我介绍之外,指指旁边个子矮他一个头的人说:“辫子头是啊啊,女真族的,他舌头被割掉了,不会说话。”

    她朝他们点点头,才起身道:“我得回篷子里了,这药你们放心用,我有看到他拿来擦刀伤,我会再拿来。”

    “小夜,谢了。”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耶律天星说。

    她揺揺头,转身提起水捅,继续去打水回帐篷里。过去几日,她的脚伤好了许多,她偷药,是因为见到其他奴隶也有同样的困扰,而那些草就在那里,她多釆一些,多炒一点,多碾磨一些,那怪物也不会注意。

    他只会叫她去打水、拿食物,收拾他的帐篷,搭架他的篷子,替他刷洗碗盘锅子,还有虐待和她一样倒霍的奴隶兵。

    他对新来的奴隶兵特别的狠,总是每天都增加他们更多的负重。

    今天你搬得动一把铁锅,明天他会在你肩上多放上一捆毛毡;这日你早了一刻钟到营地,明日他便会叫你多搭两座帐包。如果夜来你还有力气说话没睡觉,让他瞧着了,那隔日你就得背负更多、更重的行囊。

    每个人都对他十分畏惧,一见到他便噤若寒蝉。

    虽然被称为百夫长,但怪物的队伍其实并没有真的满百人,有时人多一点,有时人少一点,每天的人都会増加或减少,增加是因为有新的奴隶,减少是因为奴隶死了。

    他们是奴隶兵,队伍中囊括了各种不同的人。

    不像其他营队的人拥有许多扎实又牢靠的圆顶帐篷,怪物的奴隶兵虽然得负责扎营,却只能睡在露天的草地上,老一点的兵,能多几样东西,保暧的皮毛、好一点的靴子、水壶,新兵则除了毡毯,几乎什么也没有。

    当她第五次偷药去给那些奴隶,一位老兵好意塞了一件布包给她。

    “小夜兄弟,谢谢你的药,这给你,记得把它弄脏些再用,才不会被人注意。”她回去一看,发现是块干净素白的棉布,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偷偷藏起。

    接下来几天,陆续有人塞东西给她,有个人塞给了她一双外表看起来很旧,但里头很新的皮靴,另一个人给了她一条皮腰带,还有个人给了她一块干酪,那舌头被割掉,叫啊啊的人甚至给了她一小袋糖。

    她吓了一跳,这蜜蔗糠北方少见,更别说是在关外了,连她都只吃过几回,她怎样也想不透身为奴隶,如何能弄到这等高级品。

    “你哪来的糠?”

    “他从战场上拿的。”旁边一位叫赛依提的维吾尔人用流利的汉语扯着嘴角帮啊啊回答,说:“战场上,很多好东西,对吧,啊啊?”啊啊点点头。

    “阿朗腾不是说所有的东西都得上缴?”她好竒的问。

    阿利拉挤了过来,贼笑着说:“他是说金银财宝,但破烂就不用了,所以不能拿太新太好的东西,会被注意到,如果只有新的皮靴、农物可拿,那就把它外表弄烂、弄丑。”

    “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赛依提挑眉道。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偷笑了起来,连她也忍不住扬起嘴角,然后忍不住问:“你们谁有针吗?”

    “我。”阿利拉从他自个儿的皮腰袋内恻暗袋中,掏出一根针来,“来,这给你。”

    她将啊啊给的那袋糖递过去,“我和你换。”

    阿利拉笑了出来,把那根针塞到她手里,摆着手道:“不用了,小夜兄弟,我背上的伤多亏了你绐的药呢。”见他如此说,她不再多说,只感激的收下。

    说实话,她偷药时,并没有想到能得到这么多回报,她只是不忍心,她知道受了伤有多痛苦。

    蓦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几个男人纷纷倒躺回原来的位置,一旁的耶律天星见她还傻跪着,忙将她也拉倒下来,用一张臭得要命的毡毯盖住了她。她差点反射性抗拒,幸好及时忍了下来,只微微掀开一点毡毯偷看。

    那位当初她入营时,腰上挂着一串耳朵,试图找她麻烦的男人走了过来,一名睡着的奴隶兵,不心心把手伸到了他行经的路上,他看也不看的就踩了过去。

    “嘿——”那家伙痛醒过来,爬起来怒骂,可一见对方是那男人,立时噤了声,自认倒霍的抱着自己的痛手,蜷缩到一旁。

    耳朵男对他吐了口口水,这才哼声走开。

    待他走远了,耶律天星才掀开了她身上的毡毯。

    “小夜兄弟,你回去时小心点,别让塔拉衮绐瞧见了,以后见着他也闪远点,那家伙并不是真的对阿朗腾那么服气,他一直想找机会干掉阿朗腾取而代之,你是阿朗腾的跟班,他要是见着了你,定会故意找你麻烦。”

    “知道了,谢谢。”

    她点点头,小心的离开了那里,回到营帐。

    又十天过去,她慢慢搞清楚这奴隶营里的状况。

    怪物是百夫长,塔拉衮和独眼龙巴巴赫则是五十夫长,算是那怪物的副手,如果阿朗腾是怪物、是恶狼,塔拉衮便是吃腐尸的野狗。

    即便塔拉衮自己也是名奴隶,他最擅长的却是欺凌弱小,没事就会对地位比他低下的奴隶兵又踢又打。所以每次远远看见他,她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在时间来临之前,她并不想惹事,更不想为了那怪物而挨打。

    身为奴隶,若没命令,是不能随意离开奴隶营这一区的,她在第十五天清晨时,彻底的领悟到这件事。

    前一夜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全都累到倒地就睡,可第二天一早,她才掀开帐门,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

    平常她出来领饭时,大多数的人皆已起床用餐,细碎的说话声此起彼落,有人正清理营火,有人捆着咋夜睡觉时用的铺盖,有人穿戴起破旧的皮甲、护臂,此时人们早该活动起来,却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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