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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红牌律师 第五章 作者:余宛宛
    从两天一夜变成五天四夜,所有的事情都产生了变化。

    从台中到台北,所有的一切都不按照既定的轨道行走。

    在一切都乱了步调之时,始终陪着自己的竟都是他。

    叶芸幽幽地叹了口气,贴窗望着饭店外的灯火点点,却在闪烁金黄灿亮的玻璃上望见一张带着愁容的颜及……她身后的高大男人。

    “怎么又叹气?傅医生不是说卓夫手术成功的机率提高了吗?”龚廷山拉起她的手握住一杯冰凉的蕃茄汁。

    “还是只有两成啊。”她的声音快乐不起来。

    “比之前的百分之五多了一倍有余,不是吗?”龚廷山低着头望着她,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甚少展开的眉结。

    几天前在台中见到傅医生,她就这么优心忡忡了。他知道傅医师皱着眉看完所有检验报告的表情,当然不是什么好预兆,但在跟随着傅医生到台北,照了CT电脑断层扫描后,傅医生却给了叶芸一个较已往为高的手术成机率。

    “你会让卓夫动手术吗?”他问。

    “我不知道。”她用力摇头。

    卓夫是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她根本不敢想像手术失败、卓夫的笑将永远埋葬在土堆中的样子。

    “傅医生要我告诉你,如果你愿意让卓夫动手术的话,他一个月后有空档,他愿意到台湾来帮卓夫。”

    “他什么时候说的?”

    “今天早上在你单独和傅医生谈完卓夫的病后,去检诊室找卓夫的时候。”对于傅医生私底下要求和她交谈,即使好奇,他也没有立场多问。

    “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我?”

    “他要我劝你让卓夫动手术。他说……卓夫的情况只会恶化,不会好转,你该知道的。”

    他拉住了她的手,给她一些安慰。

    “不动手术,他也许可以再活上几年;一动手术,非生即死,这个代价未免大大。”她仰着头看他,扯住了他的手,神情不安且慌乱。“我甚至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一直很笨地存着希望——希望傅医生会告诉我他可以成功医好卓夫。”

    “你给自己大多压力了。”他伸手至她的颈后捏着她绷紧的肌肉。“卓夫,怎么个看法?”

    “他希望动手术。在那片碎屑还在他脑中时,‘明天’对他来说,只是另一个昨天的延续。他一直希望有个重生的机会,即使一丝都成。”叶芸倚着他的肩,双眸迷蒙地看着窗外。

    “你不想让他梦想成真吗?”

    “我很自私,对不对?我就是不能忍受失去卓夫,我不要失去他。”她自玻璃间望入他含着怜恤的眼。

    她所有的一切都为了卓夫,卓夫若走了,她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明天。

    龚廷山扳过了她的身子,认真而严肃地看着她。

    “叶芸……”

    叶芸摇着头,轻点住他的唇止住他的话。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想让他说出口。

    这些天,他用一个男人追求的心对她,她懂。他眼中远炽热于朋友的多情,她懂。

    然而,她却什么也没有反应,因为……让自己习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件悲惨的事。

    “傅医生是个好医生,他可以看完报告就不管我们的。可是他竟把我们带到台北又做了一次检查。所谓的医德,就是如此吧。”她转移了话题,给了他一个极淡的笑。“明天要回去了,谢谢你这么多天来陪着我们。”

    龚廷山取下她手中的杯子置于窗台上,伸手拥抱了她。

    “别回丽苑了,好吗?”

    “你总是这么冲动地要求一个认识不久的女人辞掉工作,留在你身边吗?”她靠着他的胸膛,没有推拒,也没有迎合。

    “只有你。”他双手珍视地捧起她的脸庞,第一次对她说出自己的在乎。

    “真是只有我吧,只有我的职业是不光采的,对吗?”她抚摸着他微高而漂亮的颧骨。

    龚廷山静默了,他不想说出违心之论。

    初见她,被她的美丽直率吸引;再见她,对她的转变印象深刻;三次见她、四次见她……她聪慧得让他沉迷,却也让他陷入了两难的泥淖之中。

    本不想放太多的心,本想把她当成一场假日的游戏,却还是选上了条不该走的路。

    他的错,错在不该带她来见傅医师、不该分担了她的痛苦,不该从卓夫口中听到太多令人不舍的她、不该让自己去了解那一个以艳丽外表封闭了所有感情的叶芸。

    丽苑中的长袖善舞是她的保护色彩,他知道。除了卓夫外,她不爱说话,他知道。

    不在意的人事物,他不介意分享。但真正入心坎的,却是不想让人跨入任何一点疆界。因为在乎,所以不想让自己去经历她流连在每个男人臂膀间的痛苦与不宁静。因为光是回想,就足以让自己冲动至气愤的地步,所以他不许她再置身于丽苑。

    “我说对了,对不对?”她放开了他,背着他,用双臂拥住了自己。两个人的温暖体温,只会让人更加体会到一个人时的孤寒。

    “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丽苑?”他专制地扳过了她。

    “因为太多的因为。”不愿正面回答,因为有太多无法开口的秘密。

    “为了卓夫的医药费及他家人的生活费吗?”从卓夫口中,他不难得知她这些年的金钱流向。“钱是小事。”

    “钱,或许是小事,但你拿钱给我的动机却是件大事。如果我愿意被金屋藏娇,愿意成为情妇,你不会在丽苑遇见我。而你拿钱给我,为的不就是让我完全地只属于你一个人吗?为了我,又值得吗?我不过是有副皮相罢了。”她拉下了他的颈子,很悲伤地吻住了他的唇,投注了她所有不能抒发的情感。

    龚廷山搂住了她的腰身,激烈地回吻她,狂乱地想攫取她的所有。揽着她紧依着自己的心跳,密密地抚逗着她丝绒般滑柔的唇舌,引诱出她一次的樱咛与不自觉的轻颤。

    两个热腾相拥的身躯,皆是深层的爱恋。

    在她的唇间尝到泪水,他震惊地捧起她冰凉的脸颊。

    叶芸紧闭着眼,一任泪水潸潸地掉滑。

    她从不为自己哭,命运早就逼着她在荆棘中风干了泪。只是……脸颊上濡湿的水气是什么?不是泪,不是的,一定不是。

    她怎么会在神迷陶醉于他的吻之后,又潸然落下泪来呢?

    才刚体会吻是件多么令人心动的举动,她怎么会哭泣呢?

    龚廷山臂膀一伸,抱起了她。见她闭着眼,双手扯住了他的衬衫不住哽咽的模样,更忍不住搂紧了她。走向沙发,让她像个孩子似地窝在他怀中湿了他的衣前襟,龚廷山双手有规律地抚拍着她的背脊,心乱让他脸色凝重而铁青。

    她的哭泣或不是全为了他,但他却是个导火线。一如她所说,他能给她的只是金屋藏娇,情妇名分;他的有情——或者该称为无情——触动了她心中黑暗的回忆,让她觉知一段不堪的历史是永不可能磨灭的事。

    如果她一如三年前的单纯,他会毫不犹豫地在最短时间内把她娶进门,他不介意妻子在婚前和他一样有着辉煌的爱情过往,但对于这样一份将身体、美色当成送住迎来的职业,他却是完完全全不能接受。

    在大男人钢气的独占心态外,道德上的挣扎更是他无法突破的一点。

    他再不羁,家人的看法,世俗的眼光还是在他心头占了重要的一部分。毕竟他从事的是一份趋向正义的职业。

    无法放弃这些外在的影响因素,就只好放弃让她生活在阳光下的念头了吗?龚廷山握紧了拳头,用力地捶向沙发:“该死!该死!该死!”

    喘息渐歇的她,抬起那一汪仍泛着氤氲的眸盯住了他,扶起他青筋毕现的手背靠在自己的颊上。“为我如此挣扎,我也该觉得值得了。”

    “叶芸,留在我身边。”他手掌一翻,握住了她微颤抖的手腕。

    “明知不可能的事就不要勉强,这些日子的平稳快乐已经足够我回忆。名不正言不顺地陪在你身旁,我会活在猜疑与痛苦之中——终会有一个女子和你走入婚姻的,不是吗?真若能名正言顺的陪在你身边,看你痛苦的活在别人的指点之中,却是我不愿见到的事实。你也从未想过娶我,不是吗?”叶芸的声音愈是低微至无声。

    “我是什么身份,我很清楚。”她努力地给他一个微笑,却更令人怅然。

    龚廷山低喊一声,以手指抚摸过她的眉眼,不舍地吻住了她,尽数地投入他所有炽热的情。将她压低于沙发之上,钳制她想掩住自己身躯的双手,在她修长的颈间留下细碎的吻,在她的耳畔吮住她敏感的耳垂,在她细腻的胸前拈惹出一片潮红。他吻遍了每一处她细盈如雪的皮肤,在她的身躯上留下他的浅红烙记。

    叶芸紧握住自己的拳,不住地辗转着头颈,她已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更紊乱些,只知道在他抚摸之下,她那因快感而颤抖的身躯不再属于她。一直以为的冷淡,原来只是未曾被引发。

    在他的唇再度在她耳畔轻吹起挑逗的气息时,她的拳握得更紧——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的耳朵是最禁不起诱惑的地方。

    他轻柔地扳开她的掌,十指与她交握。“可以吗?”

    她咬住了唇,这样的姿势让她觉得好脆弱。睁着眼,看着他一脸凝重的线条,她才注意到他半敞开衬衫的肩头是如何地紧绷着。

    她轻笑了出来,抽出他掌握下的手,抚上了他温暖厚实的胸膛。

    “你——”龚廷山仿若无法忍受地飞快止住她漫游探索的小手。

    “你再不止住你的手,我不保证下一刻你会不会躺在地板上。”

    她瞅住他的眼,眼波流转着妩媚的动情。“我不……”

    “姊……”一声微弱的呻吟如雷电般地闪入他们的火热之间。

    “卓夫!”叶芸陇住了几乎已全敞的衣裳,惊惶地跳起了身。

    她太清楚这种求救的痛苦声音!

    没有迟疑任何一秒,她朝着卓夫的房间冲去。天保佑卓夫没有叫唤她很久!

    “卓夫!”叶芸拉开了门,才一见到床上那抱着头缩成一团的人影,心便揪结成一团。

    拜托!不要又让卓夫遭受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她飞奔到床边,抱住了双眼已痛得失去焦距的卓夫。“先躺平。”她努力地用着最平稳的手势扶着他躺下来。

    “我来。”龚廷山一臂枕扶着卓夫的肩,让他缓缓地躺靠下来。

    “恶……痛……姊——痛……”卓夫用力地咬着发抖的手,眼泪与疼痛的汗水浸湿了枕。

    卓夫用手捶着自己的头。“啊……”叫声凄厉得让人心寒。

    “别让他伤了自己。”叶芸红着眼眶急忙地交代着。“我去拿药,别让他伤了自己。”

    “让我死!”卓夫挣扎地想抽出自己被制住的手,并抬起整个头颅疯狂地撞向床铺。

    “好痛……啊……”

    艰难的以单手压住卓夫的双手,龚廷山以另一只手制住了他上下撞击床铺的头部,并用自己的身躯镇压住卓夫窜动的身子。“没事了,没事了,慢慢呼吸、慢慢呼吸。”

    龚廷山调整着自己因制伏卓夫而粗重的气息,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频率影响着卓夫。

    “龚——大哥。”卓夫眯着眼凝聚着散去的瞳孔焦距。

    “对,是我,慢慢呼吸。”他用袖子擦去卓夫额上的汗。

    “姊姊?”在下一波疼痛侵袭前,卓夫气息微弱地喘气着。

    “我在这。”跑入门的叶芸,拎着一个化妆包坐到了床边。

    “很痛。”卓夫才伸出手去拉叶芸,渐和缓的脸色又开始发青。“姊……姊……”他用手使劲地敲击着自己的头,想阻止脑中的爆痛。

    “廷山,帮我拉住他。”叶芸低头打开化妆包。

    拿出针筒后,她带着戒慎的眼神抬起头望了龚廷山一眼,他不会……

    “啊啊啊啊啊!”

    无暇考虑太多,在听到卓夫的尖叫后,叶芸取出了化妆包中的一只口红,扭开了管盒后,熟练地剥开针筒,将其插入口红管中吸满液体。

    在龚廷山的帮助下静住了卓夫的手臂,她拿起针筒,甚至没有眨眼地将针头刺入卓夫的皮肉之中。

    “很快就不痛了。”她拔起针头,伸出手揉着卓夫的眉间,从眼角余光注意到龚廷山严厉的注视。

    “姊?”卓夫仍抖动的手拉往了她。

    “是不是更痛了?忍着点。”她着急地看着他的表情。

    “让我动手术吧。”卓夫盈满痛意的眼中有着坚定。他的手牢牢地扣住叶芸,仿若要得到她的一句承诺。

    “你为我做……的,够多了。让我……动手术吧,这样一直下去,我不是……死……于痛苦,就是死在这个东西手里。”卓夫朝一旁的针筒点点头,药效扩散之后的脸庞逐渐松弛了僵硬,眼皮沉沉地垂下:“让我……动手术。”

    这是他闭眼前的最后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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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帮卓夫打毒品。”龚廷山直视着她的憔悴,想着她从口红中隐密取出的注射针剂。

    “对。”她沿着墙滑落到客厅的地毯上,已没有力气去反驳,也没有力气去看或猜测他此时对她的看法。她的脑中只有卓夫的话……动手术吧。

    在卓夫勇敢他说出那句话后,她才发觉了自己的自私、害怕的人是她,不是卓夫!

    她怕失去卓夫,她怕三年来自己的沦落到最后终落得还是他的死亡。她是自私的,自私的希望自己的牺牲有代价,她从不想无私的付出。在她踏入丽苑之后,她心中就一直存着卓夫终究能痊愈的想法。

    唯有如此,她才能安慰自己:那些卖笑生涯、那些调戏的轻薄都只是一段痛苦的努力过程。

    动手术,代表了八成的死亡率,代表了她日后孤孑的一身!

    卓夫何其忍心让她一个人活在这个已无亲属熟友的世界?!

    叶芸蜷起身子,脸贴靠着冰冷的墙面。

    而你,又何其忍心让卓夫一再承受这更甚于死亡的痛苦?!

    叶芸,你何其忍心啊!她睁着眼,却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揪着心,却无法让自己做出任何一个决定。

    “你知道帮他注射毒品会让你和卓夫都吃上官司吗?”他摇着她的肩,有些激动。“非法吸食毒品、非法提供毒品都犯法!”

    “我能怎么办?看他活活的痛死吗?”她难受地弓下身子,让自己伏平在地毯之上。她也不想如此啊!

    “别这样。”龚廷山不由分说地抱起了像个破布娃娃的她走向房里。

    “我不回房间。”她固执地踢着腿想离开他,两眼空洞地回望着打开的房门。“把你的房门也打开,这样他一不舒服,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不妥协地将她抱入与卓夫对门的房间,他拉开被褥将她放入其间。

    知道她是丽苑经理,也知道她“可能”是传闻中丽苑幕后老板的情人,知道她的过往并不单纯,却在方才她利落的拿起毒品力卓夫注射时,才真正地思考了她所有多少不为他知道的黑暗面。

    “那天傅医生私下和你谈的是你帮卓夫打毒品的事?”抚着她苍白的脸,他却没放弃追问的念头。想更了解她,只能在她仍脆弱、防御不是那么强韧之时。他趁人之危,没错——他在乎她。

    “对。”她伸在棉被下的手,扯住了被子外缘,像捉住一个依附品似的。

    “你帮卓夫打多久了?”

    “三年。能帮他止痛的只有吗啡,海洛因的药性更强、更容易上痛。卓夫很可怜,他甚至连最进步的磁振造影检查都不能做,因为他脑中有一片金属碎屑,不能用那种强力磁场去检查。”她没有什么次序而沉痛地说出脑中想到的话。

    “傅医生说了什么话吗?卓夫打了三年的毒品,难道没有影响?”

    “他开始有了妄想,且中枢神经开始出现了问题,他的说话没有以前那么清楚,而且还会有呕吐,食欲不振的现象。”

    “卓夫知道吗?”他想起卓夫说的“死在这个东西手里”。

    “知道,所以更痛苦,唯一庆幸的是,他以为这是医生给的合法止痛剂,而不知道他所需要的分量早就已经超过合法的范围。”她掐住自己的手臂,用力至指关节发白。

    龚廷山拨开了她伤害自己的手,倾身支时在她的脸庞两侧。

    “为什么让他上瘾?”

    光线被他的身子挡住了大半,她仰首望着他背着光的严肃表情。“你要我看着他痛苦而死吗?你知道那种痛让他拿着刀割自己的大腿,只求转移疼痛吗?你知道那种凌迟折磨的凄厉叫声吗?你知道当他痛到伤害自己时,我的感受吗?你知道……”

    “别说了。”无限心痛的抱起了她,将她整个冰冷的身子拥到自己胸膛前。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知道愈多,只有更加深怜惜的心啊!

    “你陪了我们这么久,早该说的。”被拥在胸前珍惜的感觉,好温暖。就这么一瞬间就好,让她感觉不那么孤寂。

    “爱之适足以害之,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不敢开刀,怕失去他;为他止痛,却终是害了他。我对不起卓夫。”她幽幽自怨地陈述着。

    “卓夫怎么受伤的?”

    “除了无辜之外,还是无辜。我爸爸生意失败欠了别人一千多万,对方三番两次找打手来放火、要胁。”手扯紧他的衣衫,她却平直地仿佛诉说别人的故事。“那天,爸拿了枪射死了两个上门要债的打手,正要自杀时,卓夫和一群同学走上了楼梯,爸爸一惊之下猛射一通。”

    龚廷山震惊地想起三年前那桩喧腾了一时的社会案件。找打手的那间公司老板最后以教唆杀人被起诉。那笔一千多万的债务最后成了不了了之的呆债,这该是叶芸不幸中的一件幸运吧?!

    叶芸朝他偎近了些,将自己的面庞挨着他的胸口说着话,说出口的声音闷得一如回忆惨痛的过往。“我一直在想,爸爸怎么还记得用最后一颗子弹射死自己。他怎么不用最后那一颗子弹射死卓夫?因为他,卓夫的一辈子毁了。卓夫家人的希望也毁了。你知道吗?他一直是拿奖学金的资优生。他家里希望他将来作个医生,或者是和你一样的律师,可是他却因为我爸爸而毁了一生。”

    他抬起她的脸,拭去她眼角的湿意。“你怨你父亲吗?”

    “我又哭了吗?”她伸手不敢相信地碰了碰自己的眼。三年前,我一度以为我再也不会流泪了,因为所有的愤世嫉俗,所有的泪水都写着一个‘恨’字。我恨我父亲,为什么毁了卓夫、为什么毁了我。我不相信什么‘父债子偿’,可是我却无法坐视他留下的恶果不管。我没有资格说自己可怜,卓夫比我无辜上千百倍。而我也没有资格指责或恨我父亲,他的努力也是为了家啊!”

    叶芸嘶竭着悲伤的呐喊,一个人的压力好重、好重。

    “你太善良、太在乎,才无法置卓夫于不管。你已经尽了全力,卓夫知道,卓夫的家人也知道。不要给自己背上一个罪人之名,你的付出已经太够了。”抱紧苍白颤抖的她,他只能叹息着命运的捉弄。

    “付出再多也换不回原来的卓夫。不是我伤了他,但给他毒品的却是我。”

    “毒品是谁给你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防备。望着他少有的认真执着脸庞,缓缓地移开了他的怀抱。

    乱。

    他即使多情,却仍有着一个正派的灵魂。她知道他眼中的疑问是什么,她更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是永不可能拉近的深渠鸿沟。

    对他们而言,短暂,才是不变的真实。她已经释放了太多自己的情绪,该是抽身的时候了。

    “龚律师,我说出来以后会不会被关到牢里?”悲哀掩上心头,意识却莫名地清醒了起来。

    看着他,她竟嘲讽的抿起了嘴。幽默感吗?或许该说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黑色的微笑——可以这么形容自己吗?

    “我不该逼你。休息吧。”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因为她的明显退却。

    已经习惯她自然的情绪,他不会不清楚她此时挂上的面具是隔阂。

    “东西是杰哥给我的。”她说。

    “丽苑的老板——关正杰吗?”他涩涩他说出那个一直记在心中的名字。

    她点点头,曲起膝靠着双肘。“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领着我当上丽苑经理的恩人。”

    “我该感谢他吗?”口气中有不想隐瞒的妒。她曾经属于那个男人,而依然记挂着他。

    “或许吧,如果不是他,我只能靠着身体赚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要卖弄笑脸与风骚。刚进丽苑,甩了客人一巴掌、在厕所吐了整整一个小时,只因为那个客人摸我的大腿。天知道摸一下是少不了一块肉的。”她冷笑了声。“哭到没有力气时,想起卓夫,我红着眼挺着背脊走了出去,撞上了杰哥。”

    “他看上你?”听人回溯过去,竟是种折磨。

    “我相信童话,因为我有着灰姑娘的遭遇。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哪一点打动了他,只知道那一夜,我成了他的女人,他知道了我的故事,第二天起,他给了我最完整的训练,从卖弄风情到商业知识。而后,他买下丽苑,废掉丽苑的旧班底;而我,成了丽苑的经理。还要听下去吗?”

    她偏侧着让一束发垂到被子上,没有表情地看着他捏握住床单的手。

    “说下去。”

    “我很幸运,丽苑的重新出发得到了空前的成功。所有的男人,都希望自己是个可以点召嫔妃的帝王。而,我的地位就此奠定。”

    “离开丽苑。”他望入她震惊的眼。

    “我说过,我不会当你的情妇。”她禁不起伤害,更没有自信他会爱自己一生一世。

    太多在乎,会让她放不下情。出走丽苑,到他身边,换来的不过是个没有名分的未来。她不在乎永远是他身后的阴影情人,她恐惧的是光明终会掩盖过她的阒暗。当那一天到来,她却早已习惯了彼此的相属之时,除了心碎,她将一无所有。

    爱,一旦付出,就不可能论斤称两地收回。

    “那么就算我帮上个朋友,离开丽苑。”他坚持。

    “你没有义务这样帮一个朋友。何况,我需要待在丽苑,卓夫的‘药’才有来源。”

    “为了关正杰,你才不愿离开?你仍是他的女人吗?还是你早已离不开人尽可夫的环境,男人的注目才是你离不开丽苑的原因!”不可遏止的怒气翻涌而上,他扣住她的手腕,勃然而怒于她的不愿离开。

    为什么一再地拒绝他。

    “我不和一个没理智的男人说话。”一任他扼痛了自己的腕,她没有一丝的抗拒。

    早该知道这样的自己终有一天会遭惹他说出这样不堪的话。老套的情节、老式的质问,却是不变的猜测。愤怒的话或许口不择言,但却多少吐露了心中的感受。在他心中,她不过如此。

    “我不会道歉,你该知道我的在乎。”他飞快地强扯过她,让她披着发半仰在他的臂间。

    “你的在乎,我承受不起。”

    她闭上眼不看他,却被他猛然而霸气的吻占去了呼吸。身子被反制压到床上,还来不及喘息,他早已离开她的唇,仿若惩罚似将她的所有抗拒挑逗成绕指柔的呻吟激情。

    迷乱,是从她开始习惯他的吻之后,才开始的欲望沦落。

    “如果卓夫手术成功,你仍要待在丽苑?”

    厚粗的掌及下颔新生的青渣,刺麻着她胸前敏感的肌肤。她此时的脸是泛着红吧?他像高烧时的火炽得她昏乱。

    “说,手术成功后你会离开丽苑吗?”手指抚掌着她的耳垂,他仍问着。

    禁不住那难耐的酥痒,她侧过颈,举手推开他的碰触。闭着眼,静静地听着他较平时沉重的呼息,久久才开了口:“我会离开。”不曾喜欢过丽苑中那种强迫微笑的日子。

    “找个地方重新开始,或许一家小餐馆。一个小咖啡座。一间小书店……够容纳我,就好。”

    “我会在你身旁。”

    他不容拒绝的口气让她张开了眼。

    “你不会的,你会在另一个女人身旁。”她偏过身卧着他的掌,短暂的温柔就够了。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龚廷山专注精亮的眸盯着她的温顺。

    “关正杰呢?他不曾在你未来的日子规划中?”

    “只要我还在丽苑,他就是我身旁唯一的男人。”

    见他危险地眯起了眼,风暴又酝酿而起,叶芸只是伸出手碰着他那两道固执纠结的眉。

    也罢,就让他误会。嫉妒,也是让他远离的方法。

    “你爱他。”

    “随你想吧。”她突然惊叫出声,捶击着他的肩,为着他粗暴地扯开了她的衣衫。“你做什么?!”

    当所有的挣扎只成了微不足道的抗拒,叶芸徒然无功地被钳制于他的身躯与凌乱的衣褥间,紧闭着唇,满眼屈辱与恼怒地瞪着他。

    她眼中的控诉让他颓然地放开了扣住她手腕的手,捧起了她依然紧绷的脸庞,龚廷山直视着她无声的怒意。“恨该是最深层的情绪,如果我强暴了你,你会记得我吗?”

    倏地放开了她,他狼狈地站起了身,沮丧地往门口走去。

    该是惩罚的报应吧!

    漫不经心地游走爱情之间,漫不经心地对待别人的真心,所以一直以为分手是另一次潇脱的开始。错了,错得离谱——潇脱只因不曾真正动心过。

    “叶芸。”猛回过头,看着拢住衣衫遮住身子的她。在她来不及收回的凝视中,见到了她眼中的落寞与深刻的在乎。

    “我绝对不会放弃你。”他挑起了眉,恢复了原有的自信与笃定的狂妄。“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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