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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王子的天使 第6章(2) 作者:千寻
    朱苡宸拿出阿姨交给舅妈保管的钥匙,打开大门。

    表哥开始工作后,就逼舅妈从工厂退休,退休后老人家的时间多了,除了和邻居说说话,就是到这里整理花草,清清屋子,一进门,她就见到安凊叙呆住了,那一景一物都是当年的模样,未曾改变,只是树长得更高些,而那丛夜来香已经攀满篱笆。

    “要进去屋里吗?”她拉拉他的手。

    他有些激动的回去握她的手,掌心里满是汗水。

    他点头,两人牵手进屋,沙发还是那个样子,墙上的时钟仍然滴滴答答响,只是更老更旧了。

    她直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让屋外的阳光透了进来。

    安凊叙下意识地指指那片落地窗说:“以前,我妈妈经常站在落地窗前拉小提琴。”

    “对啊,而你拉小提琴的位置是在二楼阳台。”

    那时,她经常站在门外,仰望二楼阳台,看着他拉小提琴的身影,五岁的孩子不懂爱,却清楚明白什么叫做喜欢,她喜欢大哥哥的声音,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对她的小心疼护,喜欢他……是一件持续很久的事。

    “我父亲,因为母亲的提琴声而爱上她。”

    可最终,他选择回到对自己事业有帮助的元配身边,如果结局注定这样,当年为何要放任爱情发展?他无法原谅父亲。

    朱苡宸抿唇点头,把话题转开,“这个楼梯,你害我摔跤过,记不记得?”她撩起头发,耳际露出一个淡淡的疤。

    那时,阿姨开玩笑地对他说:“糟糕,你害阿朱破相,以后一定要娶人家。”

    他没有闹别扭,而是很“负责任”地回答,“娶就娶,反正我很喜欢阿紫。”

    那个儿女亲家的戏言,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我不是故意的。”安凊叙解释。

    “就算你是故意的,也没关系。”她落落大方的回应。

    “为什么没关系?”

    “因为……”她凑近他耳边,轻语一句,“因为我喜欢你啊。”

    她的脸庞倏地翻红,撇下他,飞快的跑上楼梯。

    他望着她的背影,浅浅一哂,笑得不深,却绝对真心。

    他跟着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小孩子的单人床仍然摆在熟悉的位置,覆盖着书桌的白布蒙上一层厚厚的灰。他一把拉开白布,课本,故事书,还有插满铅笔的竹筒未曾挪移过位置,母亲……一直在等他回来。

    拿起小学的日记簿,随手打开,稚嫩的笔迹写着——信念是成功最大的支柱。

    然后,洋洋洒洒一篇与自信有关的文章,出现在格子簿里,他细细读着,却弯了眉头。

    当年的他,还真喜欢讲大道理,可发生在朱苡宸身上的事,一旦落在自己头上,他便控制不住仇恨,敌视,心里只求一个天翻地覆,把那个害他不浅的安家彻底摧毁。

    突然,阿朱的声音钻进他的脑袋——是你和阿姨,教导我心中无恨,因为心中无恨,所以装得下更多的爱……

    “这个床,我有份。”朱苡宸拉开覆在上面的防尘布,天蓝色的床罩顿时出现他们眼前。

    曾经,他发了疯地想要当太空人,母亲给他买下一套又一套的天文书籍,还在天花板贴上许多夜光星星。

    母亲贴上星星的第一天,他迫不及待把她带到自己床上,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关上电灯,他和她一起徜徉宇宙间。

    手抚过小小的枕头,她笑着转身,说:“小时候我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疼你的妈妈,有时候我很想问:‘大哥哥,你可不可以把妈妈分我一半?’很傻对不对?妈妈哪里可以分给别人,只是我打出生后,就没见过母亲,听说她把我丢在医院就消失得无踪影,还是医院通知舅舅去把我领回来的。”

    她在笑,但阳光笑脸里罩入一层阴霾。

    “你那个时候应该问的。”安凊叙顺顺她的头发,勾起她的下巴问。

    “问什么?”她笑着靠近他。

    “问我肯不肯把母亲分你一半?”他对着她的耳朵说话,暖暖气息吹过,痒呼呼的,害她的心也跟着发痒。

    “如果我问了,你会怎么回答?”

    “我会说,好,分你一半。”

    他的答案让她的心沁入一股淡淡蜂蜜,情不自禁,她勾住他的手臂,情不自禁,她把脸贴上他宽宽的胸膛,情不自禁,她闭上眼睛,她想,她的大哥哥已经悄悄回来。

    入夜,他们在朱家吃过饭后,又来到他的老家。

    夜来香甜甜的香气在空气间飘散,两人坐在摇篮里,脚一下一下地点着泥地。

    摇篮轻轻摇晃,晃着晃着时间仿佛回到过去,回到那个仲夏,他的母亲在落地窗前拉韩德尔的“席巴女王进场”的那个夜晚。

    “我讨厌爱情。”他突发一语,吓到了她。

    “为什么?”

    “爱情只会带给人们痛苦。”他偏激过度。

    “为什么?”

    “你认为我母亲有因为爱情的存在,而过得快乐幸福吗?”

    “所以,你认为婚姻比较实际喽?”她问。

    “婚姻怎么会实际?”他失笑,敲了敲她的脑袋,然后顺手一勾,把她的头勾进自己胸口。

    “怎么不实际?不管高不高兴,婚姻就是会把两个人给绑在一起,共同的责任,共同的目标,共同的衣食住行,让两个人未来的几十年紧紧相系。”

    “有吗?你舅妈和舅舅,有因为婚姻成为共同体,而紧紧相系?”

    “那你到底要说什么?说……爱情婚姻都是某种蠢行径?”她猜测。

    “我想说,别对婚姻有过度且不切实际的希冀。”

    “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阿雪经历过三段婚姻,她在第一任丈夫的身上得到公司的所有权,而她不会去向他要求天长地久,情爱不休,她的第二任丈夫让她的大儿子有了名分,她也不会去奢求男人做不到的事,她给对方自由的同时,也给了自己相对的自由,并且她很聪明地在得手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断得一干二净。”

    拿婚姻来换取利益,她真想批评阿雪是个没心肝的女性,但上次的批评让两人冷战数小时,她不愿意再去踩他的地雷区。

    “那么她现在有钱,有地位,连传宗接代的孩子都有了,她干么嫁给第三任丈夫?”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在第三任丈夫身上,绝对有她想要的东西。”

    “所以你的意思是……婚姻不对,爱情不对,那么请问,男女之间有什么是正确的?”

    “感觉,只要感觉对,在一起快乐,就够了。”

    “可是,只要感觉对了,你就会忍不住想要多点时间和对方在一起,就会希望她的身边除了你,再没有别人,就会希望对方的一生一世能和自己共同度过,感觉,感情,爱情,婚姻,那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吗?”

    “所以,男女之间最好只要感觉,不要感情,把两人定在最美好的那个点,不要贪心躁进,否则只会让那感觉加速消失。”

    因此,他们目前只是感觉正确,其他的谈不上也不能谈?所以那句“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只是一时情绪失常才说的?

    她想问,你的意思是,想阻止我即将到来的贪心吗?

    可她望着他,看了很久……垂下头,能够“一个人完成千场谈话”的朱苡宸,在此刻选择沉默。

    她的沉默让他心里浮上一层隐忧,他握住她的手,轻浅一间,“怎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她苦笑,回望他。

    他细细观察她的眉目,一抹呼之欲出的哀愁勾动他的心思,“你不同意我的论点?”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阿雪小姐不尊敬,但我真的没有办法认同以婚姻为手段,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努力让口气平和,不带丝毫批评意味。

    “你以为人生是个怎样的过程?”

    “每个人的人生不一样,但大抵离不开问题。我们不断地发生问题,然后尽全力去解决问题,并从中得到成就与乐趣。”

    “不,所谓人生,是指一个人从出生之后,积极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好上加好的过程,所以我们要念书,因知识可以让自己矗立于社会中,所以我们要赚钱,让衣食无忧,所以,我们要在危险来临之前预作提防,以便哪天它真正到来,能不至于手足无措。而当我们在念书,赚钱或作预防时,是需要立下目标并善尽手段的,而那些目标值得用许多东西来交换。”

    “包括婚姻?”

    “对,包括婚姻。”

    “阿叙,你真的受阿雪小姐影响很深。”朱苡宸无奈叹气。

    “不好吗?人生没有白吃的午餐,要得意,要尽欢,就要用某些东西去交换。”

    但她无法认同,因为她受“大哥哥”的影响很深,她深深地把那些大道理奉为圭臬,深深地相信,真爱不能被交换。

    她又沉默了,静静靠在他的肩膀,暗暗忖度,自己有没有阿雪影响人的本事,能够影响他相信真爱无价,婚姻崇高,认同人生可以少一些成功,却不能用爱情去换取代价。

    “又不说话?”安凊叙握住她的肩膀,推开她,有一丝恼怒。

    他痛恨女人聒噪,却无法忍受她的沉默,她对于他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你要我说什么?”

    “说服我不要用婚姻交换我想要的东西,说服我人生不要不择手段。”

    他要她说服……他?

    意思是,她的观念有受他认同的空间?意思是,他不排斥被她影响,也不排斥她赶走他脑袋中的阿雪?意思是,他刚才的话并不绝对,只要口才好,就可以让他的观念俯首称臣?

    和他谈话像进行了场三温暖,沉到谷底的心,因为这句话再度高悬。

    “换句话说,你讲那一大堆,是为了说服我认同你的想法?”

    朱苡宸笑了,原来他们只是在辩论,他不一定非要遵循阿雪路线,她的笑弥平了他的眉,拉起嘴角,他喜欢那个侃侃而谈的阿紫。

    “是。”他半点不隐瞒。

    “可事实上,你并没说服我。”

    “所以呢?”

    “所以,我不认为自己也能说服你。”这招叫做欲擒故纵,想进入爱情地界的男女,都得学习的手法。

    “连试都不试就弃械投降,你好大的出息。”他轻蔑地瞄她一眼。

    她大笑,“谁说我弃械投降了?我是自信满满。”

    “怎么说?”

    “时间到了,自然就晓得我到底有没有说服你啊。”她抓起系在腰间的带子甩着转着,一脸的莫测高深。

    “把话说清楚。”

    “如果,你想用婚姻在我身上交换什么,对不起,你一定换不到。如果明知道换不到,你还是要和我联手共创婚姻,那么我便是说服你了。”

    “如果没有说服呢?”

    “那就是到最后,你决定去找个有东西可以交换的女生,那我……也只好认喽。”

    “怎么个认法?”

    “很简单啊,快刀斩乱麻,老死不相往来,天涯各一方,别思念,祝福你生活悲惨五十年。”

    “也许我们可以是朋友。”

    “哈,藕断丝连?想都别想,我不是外遇的料。我自己没有父母亲疼惜,我发誓,除非不生小孩,否则我就是要给孩子一个完善的家庭。怎样?”说着,她朝他扬了扬眉。

    “什么怎样?”

    “我的慷慨言论,有没有说服你了?”

    “哈哈,不是说自信满满,到时候就知道?”安凊叙点头。“走着瞧吧,到时候就知道。”

    他笑着用力一踢,摇篮大力晃起来。

    “我不过是想偷看一下目前的成果嘛,小气。反正……我习惯考一百分,我一定可以征服你,而最后你绝对无法离开我。”

    她骄傲的笑像初升的朝阳,甜蜜,温暖且带着浓浓的幸福感。

    夜风轻吹,花香依然甘纯香甜,双人相互依偎,在月光下,在美丽的秋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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