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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婚也可以 第9章 作者:路可可
    叶刚和舒以柔离开饭店房间时,已经接近中午。他搂着她的肩膀,才从电梯跨入一楼大厅,他就差点出声跟老天爷抗议。虽然他不久前才夸口,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危机化为转机,但是也不用这么快就来考验他吧!

    此时!他的爷爷、姑姑、郭香云及顶泰集团的总经理常清忠,一行人正站在他们的前方,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舒以柔。

    叶刚尽可能不要口出恶言,因为常清忠是他姑姑在对他死心后,目前正试图要帮香云联姻的对象。

    「爷爷、姑姑。」叶刚揽住舒以柔的腰,用他的速度让她动作快一点。舒以柔感觉到他身躯的紧张,抬眸看了他一眼!果然,他又挂上了那副生人莫近的企业家面具了,她之前实在应该多注意他和他家人的关系……

    「常先生。」叶刚对他们颔首致意。

    「爷爷好、姑姑好、香云好。」舒以柔唤完后,也对常先生投以一个笑容。

    常清忠金边眼镜下的目光先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下,然后移到叶刚占有地放在她肩膀上的大掌。

    「什么时候来台湾的?」叶家大家长叶国田看着舒以柔,瘤瘦长耳的高寿脸孔让人瞧不出心思。

    「昨晚刚回来……」

    「我原本就打算晚上要带她回家见您的。」叶刚打断舒以柔的话,替她回答了问题。

    「唉呀,莫非是旧情复燃?都离过一次婚了,还在饭店里这么相依相偎。」叶秋华笑容夸张地说道,巴不得叶刚在众人面前出糗。

    「久闻叶先生娶了一位如花美眷,藏在日本舍不得让寻常人瞧看,没想到今天居然有幸一见。」常清忠对上叶刚强硬眼神,淡淡说道。

    「她确实是我最重视的人。」叶刚低头对着舒以柔一笑。

    舒以柔眉眼弯弯,眼里就只有叶刚。

    常清忠见状,目光不免又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叶刚双唇紧抿,强迫自己对常清忠的感兴趣视而不见,以柔的心在他身上,才是最重要的,他没空管其它人对她有什么想法。

    「晚上回家。」叶国田对叶刚说道。

    叶刚点头,知道祖父的意思是指回家再谈。

    「有事不能现在说吗?常先生哪是外人。」叶秋华幸灾乐祸地说道,只想看到叶刚在大庭广众下被斥喝。

    叶国田冷冷望了女儿一眼。

    叶秋华连忙别开眼,笑着看向常清忠。「大家干么全僵在这里?不是要去吃饭吗?这里的江浙菜,我们经常来吃,待会让香云好好地给你介绍一下。」

    「我对中国菜没研究,交给郭小姐处理便好。」常清忠说道。

    「交给我们香云就对了,她可是点菜高手。」叶秋华用眼神对女儿示意。郭香云挤出一抹笑容,又很快地看向地板。

    舒以柔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郭香云好惨,但是,那是她所选择的人生,她不想跳脱,别人也置喙不得的。

    「那我们不打扰,先走了。」

    叶刚搂着舒以柔就要走人,舒以柔却走向了郭香云。

    「我有话跟你说。」舒以柔说道。

    「你想做什么!」叶秋华马上挡在女儿面前。

    「妈,没事的。」郭香云连忙拉着舒以柔退到几步之外。

    叶刚看着舒以柔被拉走,觉得每个人都在跟他抢她,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那个常先生不喜欢吃江浙菜,可能比较爱西式餐饮,你点菜时可以多询问他一下。」舒以柔对郭香云咬耳朵。

    「你怎么知道?」郭香云睁大着眼。

    「因为他刚才听到江浙菜时皱了下眉头,而且一脸不想讨论的样子。」

    「谢谢。」

    「不客气,你加油。」舒以柔注意到叶秋华一副要杀过来的样子,只好结束了谈话。

    舒以柔一回头,叶刚已经站回了她身边。

    她把手臂伸进他的肘弯里,注意到他的身子又紧绷了。

    「哔哔,你又担心我太多!犯规。」她轻声说道。

    他用力地一耸肩又放下,尽可能放松自己。

    「老毛病需要一点时间改,况且,这回有你盯着我,一定没问题的。」

    「我不盯着你,你要学会自己改。」她说。

    「遵命,舒老师。」他笑着一挑眉。

    「嘻皮笑脸,改不好的话,我会走人喔。」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刚闻言,脸色马上一正。「一定改。」

    「我相信你,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吃饭?」她笑嘻嘻地挽住他手臂,清雅小脸上的开心笑颜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所有人看着他们,只觉得这两人的情绪转折就像搭云霄飞车一样,才一眨眼就不知道转弯到哪一处了。

    舒以柔也就算了,她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姿态,但是,叶刚向来最实事求是,怎么会也跟着舒以柔不按牌理了起来?

    爱情果然会让人昏头转向啊!

    当天晚上,司机载着叶刚和舒以柔回到叶宅。车程中,前后座的隔音玻璃让他们拥有绝对的隐私。舒以柔坐在他身边,一脸心满意足地喝着刚买来的杏仁茶。

    「那道碧玉瓠瓜真的好美,晶莹透亮地像琉璃,光是摆在那里,就觉得进入了一种安定境界。」她感动地说道,好像还坐在餐厅里品味着那场艺术美宴。

    叶刚看着一派气定神闲的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有法子把情绪切割得那么清楚?你明知道以前妻身分搬进我家,会遭遇到许多风波。」「可是现在还没遇到状况,干么先担心呢?晚上吃的美食到现在还让人开心,不是很美妙吗?」她笑着回答他。

    「我发现你就只有说到食物时,说话速度才会快一点。」他说。

    舒以柔深吸了一口气,做好长篇大论前的准备。

    「因为美食对我来说,具有特殊意义。我妈一个人身兼三份工作把我养大,但是每当有重大节庆,像是她加薪、升职、我考上大学,或者是那一年多存到一点钱时,我们就会规划一顿美食之旅。我们会花上一个月去讨论餐厅,那种即将吃到美食的期待感,是我们母女俩最快乐的时候。」她说到粉唇上扬,微笑着陷入回忆里,发亮双眸却泛起泪光,泪水一颗颗地滑下脸庞。

    叶刚看得心酸,将她搂入怀里。

    「为什么没跟我说过这些?」叶刚说道。

    她没接话,只扬眸看向他,眼里有太多没说出口的期待。他浓眉一拧,突然懂了。「我只注意到我想注意的事!我只注意你眼里的我,还有我们。」他懊恼地一拍额头,又拍大腿。

    「所以,离婚本来就是早晚的问题。」她抚着他的头,为他顺了顺粗硬发丝。

    「你也不用说得那么直吧。」叶刚苦笑地说道。

    「婚都离了,话为什么不能直说?」她笑盈盈地偎向他身边。

    他看着她的笑颜,握住她的手贴上胸口。

    「你早就知道我的毛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你有心……」

    「我应该自己发觉的。」他闷闷地打断她的话,恨不得现在开场研讨会,列出自己过去的几大罪状,然后好好检讨反省一番。

    「我知道我说话很慢。」她拍拍他的胸口,唤起他的注意。

    叶刚奇怪地眨眨眼,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一题。

    「但是,那不代表别人可以打断我说话的权利。今天在饭店时,你也打断过我一次,以前就更别提了。」她说。叶刚头皮发麻,乍感心虚。「对不起,我改。」他举手行军礼以示歉意。

    「我原谅你。」她点点头,拿起杏仁茶继续喝。

    「我还有其它要改的地方吗?」

    「我不是故意刁难,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用心感受,啊……我们到家了。」舒以柔看着车子驶进白色大门,转进叶家南洋式的回廊建筑车道,小脸几乎快贴到车窗上。

    叶刚颈背一僵,脸上笑意旋即一敛。

    舒以柔看得一阵心疼,牢牢握住他的手掌。

    「你在紧张。」

    「你可以去摆算命摊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家。

    「对不起。」她鼻尖发酸,用力搂住他的颈子,希望两人的相依偎可以多少安抚他的情绪。

    「对不起什么?」他呼吸着她身上木质香气,脸部表情变得和缓。「对不起我之前没发现家庭对你的影响这么巨大,因为你表现得太不在乎,我便以为你真的不在乎。」

    「男人不该示弱,我的家是我的问题,该由我来解决。」他微耸了下肩膀,用力转动了两下脖子想放松,颈节发出喀喀声音。

    「颈椎很容易受伤,要缓缓地转动。」她止住他的转动,开始示范。

    「像我们初次见面,你演鬼那样子转吗?」他搂着她的腰,哈哈大笑了起来。

    「当全身放松的时候,你才能发现身体的问题所在,也才能找出最好的方法去与它相应。」她没笑,一语双关地说道。

    「我懂了,小哲学家。」

    「你好棒,我就知道你有慧根。」她拍拍他的头,还在他额间印下一吻。

    「我小时候一直幻想着能有人摸摸我的头,说我好棒。」他凝视着她的眼,虽然很努力在控制,但说话声音仍然有些颤抖。

    而她是第一个这样对他的人。舒以柔红着眼眶,在他双腿间跪坐起身,在他发上印下无数个吻。「你最棒你最棒你最棒你最棒……」车子在大宅前廊停了下来。

    叶刚搂着她,在情绪平复之后,他下车替她开门。

    她一下车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指着浓荫绿地那端宣布道——

    「我明天要在草地那里做瑜伽。」她说。

    「别叫我一起做就行了。」他笑得好开心,拉着她走进屋里。

    屋里的欧式雕花大型家具,映衬着顶上一盏三人双手合环才能抱起的水晶吊灯,华丽而耀眼,却也与周遭全然的静谧形成强烈对比。

    「怎么这么安静?我下次拿黄慧音唱的梵音大悲咒来放,好让气场轻快些。」

    她小声地说道。

    「入境随俗,你现在只是叶家的客人,还想改变什么?」叶国田从一旁的房间走出,表情严肃地看了舒以柔一眼。

    「改变心情啊。」舒以柔轻声说道,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

    叶刚看着爷爷,将她揽得更紧,以代表他的立场。

    「婚姻大事岂容儿戏,我不允许你们再在一起。既然你的婚姻已经结束,那你这次就得娶一个适合家族的妻子。」叶国田看着叶刚,语气公事公办地说道。

    「我的私人生活不隶属叶氏集团。」叶刚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为这个家已经尽了很多义务,他现在该为自己而活。」舒以柔尽可能加快说话速度,以免爷爷打断她的话。

    叶国田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叶刚说道:「我给过你空间,让你自由选择婚姻,甚至允许你的妻子住在日本,结果呢?」

    「结果我的婚姻失败了,代表我不足以信任,最好还是由家族来选择。这就是您的想法,不是吗?」叶刚黑眸铄亮地直盯着祖父,不自觉地紧握住舒以柔的手。

    「没错。」叶国田说道。

    「换句话说,如果我在事业方面不够出色,那么我就没有资格当叶家子孙了吗?」叶刚嗓门不由自主地上扬。

    叶国田看着向来面无表情的叶刚,此时竟青筋暴突地站在他面前,他皱起眉头,右手随意一挥,说道:「你没在事业上出过纰漏。」

    「那是因为我知道只要踩错一步,不用任何人指责我,我对自己的内疚就足以逼得我颜面尽失地离开叶家。」往昔那些害怕自己被逐出家门的恶梦,全都一股脑儿地席卷而来,叶刚高健身躯竟不由自主地猛颤了一下。

    舒以柔轻抚着他的后背,让他知道还有她陪伴在身边。

    叶国田惊讶地看着叶刚,因为他一直以为孙子表现良好,人前人后都自信而聪明,从来不知道孙子竟也会缺乏安全感。

    叶刚低着头,谁也不看,只是依然紧握着她的手。

    「你想太多了。」叶国田低声说道。

    「你们给了他很多知识上的教导,却没给过他家该有的安全感与爱,所以,他一直不会爱自己、也不相信他自己值得被爱。」舒以柔叹了口气,就事论事地说道。

    「我们祖孙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叶国田瞪她一眼。

    「这不只是你们之间的事,因为你们家族让叶刚没有安全感,而他的不安全感影响了我们的婚姻。我爱他,所以我要改变这种局面。」舒以柔不以为惧地继续说道。

    「为什么你们上次回台湾时,你不做这些努力?」叶国田并不打算让她轻易过关。

    「那是我的错,我没注意到你们的冷漠伤他那么重,加上我的个性懒散,那时认为很快要回日本,所以便没有用心经营。」她说。

    「经营?!你果然居心叵测。」叶国田精明眼中闪过了然光芒。

    「所有的感情都是要经营的啊,用心付出就是一种经营。如果大家彼此冷漠,只在利字上头争论,就会变成你们这种相敬如冰的局面。」她说。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为的还不是叶家家产?一个书店小孤女,能够巴结上集团执行长,怎么会轻易松手。」叶国田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

    「您可以批评我的一切,但是不许对她进行人身攻击。」叶刚面颊肌肉一紧,利眸里蓦地冒着火。

    「你自己瞧瞧你那是什么表情!咱们这个家没规矩了吗?」叶国田手里拐杖往地上重重地一击。

    「我们走。」叶刚拉起舒以柔的手,就要走回房间。舒以柔摇头,定定地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爷爷。

    「爷爷,我有疑问喔,如果我像您说的那么居心叵测,那当初干么离婚?」舒以柔问道。

    「你是以退为进。」叶国田花白眉毛揪成死紧地瞪她一眼。

    「以退为进也不用闹到真离婚啊,爷爷您的逻辑不对喔。」舒以柔笑嘻嘻地说道。

    「我不想听一个失败者在这里慢吞吞地大放厥词。」叶国田把拐杖举起,指向大门边。

    舒以柔双眼大睁,倒抽一口气。

    「我们走。」叶刚揽住她的肩膀。

    「不用走啊,我没生气,只是觉得很有趣。你们果然是一家人,我们刚认识时,你也是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的。」舒以柔仰头望着叶刚,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叶国田说道。

    「即便他才能平庸?」舒以柔问道。叶刚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爷爷。

    「都是一家人,他若是才能平庸,难道我要把他推出去斩首示众吗?」叶国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哈……爷爷的话好幽默……」舒以柔的软软笑声在客厅里迥响着,她笑到偎在叶刚身侧,笑到必须用手擦眼泪。

    叶刚搂着她的身子,担心地看了爷爷一眼。

    「爷爷的幽默感也跟你好像喔。」她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废话,他是我孙子。」叶国田说完,走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舒以柔继续笑着。

    叶刚凝望着她的笑颜,也笑了——爷爷方才的话,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充满亲情的一次哪。

    「我们回房间吧。」叶刚握着她的手,走上楼梯,准备回到位于三楼的房间。

    「以为夸我爸爸幽默,就可以帮继承权加分吗?」叶秋华站在二楼楼梯问,挡住他们的去路。

    「我从来不在乎继承权。」叶刚此时心情正好,不想与姑姑冲突。

    「这么一大笔钱、谁会不在乎。不论你再怎么演,体内就是没有叶家人的血统,没资格入主叶家。」叶秋华说道。

    「我的精神是叶家人的精神,而董事会也认定我有暂代董事长的能力,这样就够了。」叶刚语气坚定地说道。

    「叶家人的精神!哼,这种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叶秋华推了下眼镜,薄唇讥讽地一抿。

    「你这些话说了这么多年,不累吗?」舒以柔问道。

    「谁说我这些话说了这么多年了?你在外头说我的闲话,是不是?你这个血统不明的……」叶秋华指着叶刚的鼻子,大骂了起来。

    「叶刚没说你坏话,是你脸上的刻薄告诉我的。」舒以柔生平第一次打断别人的话,而她觉得很痛快。

    「臭女人,你说我什么!」叶秋华气得脸色一变,伸手推了舒以柔一把。站在楼梯口的舒以柔一时没站稳,眼看就要摔下楼梯。

    「小心。」叶刚伸手扶她,用力将她推上二楼楼梯间,自己却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叶刚!」舒以柔惊呼一声,冲下楼梯。

    但是任由她脚步再快,也赶不及叶刚滚下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他滚到楼梯中段,撞到楼梯转角墙壁上那幅巨型油画。

    油画剧烈震动了下,猛然滑落一边。

    滑落的那一角直接砸向叶刚的头——

    叶刚当场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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