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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 第五章 作者:卫风
    天宝十四年。

    牡丹谢了又开,转眼又是花期,整个洛阳弥漫着牡丹的花香,天子携着贵妃前来,一日看尽洛城花。

    上园花似锦,众儒人不免附庸风雅,搬来各色牡丹,一齐颂诗咏叹。

    “此诗情意深挚恳切,是韩兄近来最佳作品。”在薰风染柳中,莫子尧手持墨痕未干的宣纸,仔细朗读过后,抬头朝韩仰玉笑。

    “有貌美如花的未婚妻子,又有名满洛阳的文才,仰玉,我们都要羡慕死了。”

    “听说主考杨大人已经内定咱们仰玉是今年榜首,我们还有什么发挥余地,倒不如收起铺盖回乡去。”

    一听此话,当场就有人拍着大腿唱起来:“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一群文人又笑了起来。

    “不敢当,有感而发而已,顺口吟来没多加雕琢,让几位兄长见笑了。至于进士科应试,我没听过关兄说的传闻,大家文名相近,几位兄长太厚爱小弟,过谦了。”

    来洛阳将近十年,学得最道地的就是这表面功夫,韩仰玉拱起手,谦逊有礼地说,端的是一个谦谦君子。

    “哪里、哪里!仰玉实在太客气了。”众人—一回礼。

    他端起气味芬芳的桂花酒饮尽,又浅尝了下酒楼中的红豆糕、四色果,微笑倾听其他人的高谈阔论。

    人情薄如纸,相轻的文人当中,有几人的话是可以相信的?

    如果顺着他们的称赞往上爬,过两天他骄傲自负的恶名就会散布到东都的每个角落了。

    要避免其他人贬低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自己贬到最低。

    韩仰玉皮笑肉不笑地将眼光放到天边去。没有人知道,这首诗吟的是他念兹在兹的好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那日起,他已近两年没有从信的消息。算算,相思堆叠成年。

    旁边的人喧闹不已,回过神来时,韩仰玉刚好听到关见勋提议——

    “我们去苏翰林府上拜访一下吧!”

    “好主意!”

    众考生还是不改恶习,一抓住空档,就捧着沉重的名帖上门,名为拜访求教,实是投石问路。

    众人一听到此建议,忙不迭起身,轰然应诺要一起上门探访,帮自己的仕途铺路。

    韩仰玉幻想着他们在门房前各自掏出名帖要递的场面。

    争先恐后一词也无法形容那可笑的心态与光景。

    他微笑起身,深深一揖,“各位兄长,小弟另有要事,恕小弟无法同行。”

    “仰玉,你怎么不去?”

    友伴们看向韩仰玉的目光各有不同,有的庆幸韩仰玉不去,少了争辉的明月,他们这些星光终于可发出光芒;也有的人心生怀疑,认为他已经与主考官有共识,不需要再去巴结其余官员。

    又妒又羡的眼光有点刺眼,韩仰玉微眯起眼睛,比两三年前更厌恶这一切。

    “我答应婉英要抽出一些时间陪她。”让自己的笑容保持着温和谦逊,并带点对未婚妻的宠溺,有个未婚妻在这种时刻最好用,可以适时脱身。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方便拦阻韩兄了。”众人在酒楼前—一拱手作别。

    终于独处,韩仰玉吁出一口气,擦擦汗,感觉从来没有如此疲惫过。

    ☆☆☆

    “哼!又来一封?!宇写得这么丑,还写个没完!香儿,拿火盆来!”

    “小姐,现在天气暖了,没有现成的火盆。”香儿怕小姐责骂,小小声的回答,腰弯到极限,不敢看李婉英的脸。

    “笨蛋!没有现成的不会生一个火盆给我!?”用食指猛戳了婢女一下,李婉英怒骂。

    “奴婢这就去搬。”

    “算了算了!外头不是在烧水吗?”

    “是,桂儿正在烧水。”

    “桂儿!佳儿!快把烧水的火炉抬过来。”李婉英直起嗓子喊。

    刚走进院子的韩仰玉,不禁苦笑了一会儿。

    婉英又长了几岁,但任性的个性一点也没变,吆奴喝婢,脾气比幼时还要大上一倍,三不五时就有婢女被她骂哭。

    这下,不知道又在发什么无名火了。

    小时候撒泼任性,可以当她不懂事,现在的李婉英看在韩仰玉眼中,只能叹息她的幼稚。

    “小姐,我马上抬进去。”一听小姐呼唤,本来蹲在廊下煮水的桂儿连忙站起,忙不送回答,挽起袖子,开始抬沉重的火炉。

    韩仰玉连忙走过去,对着桂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帮你抬去。”韩仰玉小声的说。

    炉内还燃着火,既辛苦又危险,这不该让个纤细的女孩做,他对着桂儿笑笑,要她让开。

    缓步走近李婉英的房门,听到她依旧恨恨骂着:“这臭小子,居然还不死心!别以为写几封信仰玉就会心软叫他回来!”

    韩仰玉停住了脚步。

    事情不对!婉英到底在说什么?

    “谁教他认字的?一个下人,也配认什么字!”

    他忘了手中沉重的重量,站在门口,看着未婚妻手上的信,然后他将视线上移到她的脸,那张因愤恨而扭曲的脸让他感觉陌生。

    “最好叫他死在那里,一辈子也别回来!”李婉英望着信上的字,不屑地啐道。

    “小姐……”香儿发现韩仰玉的身影,拉拉李婉英。

    “拉什么拉?笨手笨脚的,跟那个臭小子一样惹人讨厌!”

    李婉英将香儿推开,将手上的纸撕成两半,还待要撕,手臂却被身旁一双手牢牢抓住。

    “仰玉!”回头发觉是韩仰玉,李婉英吓得睁大双眼,心虚地挣扎出他的禁锢,将手上的纸团紧紧捏着。

    “你不是出去了?”惨了!东窗事发。

    “临时想到要回来看看你的病,所以先回来。”韩仰玉冷冷的说,脸上没有探病的关怀。

    但李婉英无暇计较这些,一心只希望韩仰玉早点离开这里。

    “我现在好多了,你回去找他们吧!我没关系的,你快去,多跟朋友聊聊。”她挤出懂事的笑容。

    “朋友?”韩仰玉的笑容更冷了一些。表面上互相吹捧,暗地里各自较劲,这就是他们这些考生之间的友谊。

    他的朋友只有一个,而那人远在天边。

    “你手里藏着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用着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韩仰玉盯着李婉英紧握不放的手。

    “没什么,是我随便乱写的东西而已。”

    “交、出、来。”

    韩仰玉没有发怒的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李婉英的眼,一字一字的说出。

    “好嘛!”李婉英到底还是胆怯了,在心爱的人面前,她不敢担负惹他生气的后果,她上前一步,将几张纸交到他手中。

    韩仰玉低头看了一眼,再抬起眼眸注视未婚妻。

    “类似的信,你烧了多少?”

    “五、五六封……”李婉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头回答。

    一定不止这个数,韩仰玉叹息。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看李婉英好像吓着了,韩仰玉放轻了声音问。

    其实他也不解她为什么会吓得簌簌发抖,她是家中的霸王,别说这种恶作剧,再坏的事情她也做过。

    “仰玉,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

    难道是无心的吗?韩仰玉对这些推托感到无力。

    “烧这些信,很有趣吗?”

    “我……我不喜欢他!那个姓骆的,他会抢走你。他写这些可怜兮兮的信,一定是为了要你去找他。”

    “从信不会这样的。”

    “你又帮他说话了!姓骆的在你心中什么都好,你说到他就满脸笑容,看到我就皱眉头,我算什么?”李婉英哭了出来,若不是两年前韩仰玉为了骆从信差点离开李家,她也不会忌惮骆从信到这种程度。

    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种话真怕应验在自己身上。

    她绝对不将韩仰玉让给任何人!

    “你别哭了,我又没有骂你。”韩仰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

    “仰玉,你不会生我的气,对不对?”

    韩仰玉走到门边时,回过头来看着她。

    想了想,他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婉英,我永远也不会对你生气。”

    虽然有些恼怒,但她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疼了多年、宠了多年的未婚妻。

    虽然那脾气实在是……

    韩仰玉不敢告诉李婉英,他对她的情感正逐渐消退,渐渐的淡为一份责任,当年的柔情蜜意,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去不再了。

    “真的!”李婉英大喜过望,扑上前来,搂住韩仰玉的腰,撒娇着。

    “你不要管那个骆从信写什么好不好?反正不过就是一些不要紧的琐事。”

    想到错过了许多骆从信想跟自己分享的琐事,韩仰玉皱起眉头,一股深深的遗憾涌起。

    原来,从信不是无情的不跟自己联络,是有人从中阻挠。

    韩仰玉又悲又喜,没听进李婉英其余的撒娇。

    轻轻挣脱女孩的亲昵拥抱,韩仰玉柔声说道:“婉英,你也十八了,长大一点、懂事一点。”

    “我够大了。”

    “多体贴人一些,别让别人说李家没家教,教不出大家闺秀。”

    “我又没做什么!”

    看来,婉英根本不了解自己平日对下人有多恶劣,即使知道,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不对。

    下人生来就是该受她这千金小姐脾气的,这是她一贯的认定。

    “婉英,我对你很失望。”韩仰玉轻轻说出这句话,口气虽轻,但份量极重。

    他摇摇头,快步离去,头也不回。

    “他!他居然为了那个该死的家伙对我发脾气!”李婉英委屈地哭了出来,顺手抓起几个精致的小碗小碟往婢女身上丢,里面装的糕点、菜肴撒了一地。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仰玉进来了?!”

    “对不起,小姐。”

    “没用的东西!李家供你们吃穿,你们是拿这些来报答我的?”

    香儿、桂儿蹲在地上收拾着,一边还得承受小姐的怒骂不休。

    李家小姐大发雌威,绿纱苑内的凄风苦雨一直飘到入夜才休止。

    ☆☆☆

    韩仰玉颤抖着双手,来不及回房子,就冲进竹林当中,坐在小池子旁,将骆从信的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内容并没有多少重要的事情,都是一些军队中的琐事。信中用悲伤而困惑的口气问他为何不回信,又体谅地帮他找借口,说洛阳的生活一定很忙碌,勤于念书的他一定很辛苦。

    从信提到自己又长高了一些,因为份量吃重的军事训练与农耕生活,让他健壮了许多。

    虽然没有直接诉说,但韩仰玉能感觉出来好友想表达的思念之情。

    原来他从军去了!韩仰玉很欣慰地想着。

    现在的从信,长高了、变壮了,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从信。

    但你怎舍得下这多年的情谊呢?许多年了,竟是一次也没回来过。

    韩仰玉看着其中一段。

    少爷,这个月,我被派至北边戍守。坐在了望台上独自一人,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平原,我经常望着天与地交接处发呆,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敌人。

    这样的工作比在城里囤田无聊多了,却也轻松多了。

    夜里,还有无数的星星罩在头上,像一条长河。我希望有一天您能来这里,我们一起看这条河。

    韩仰玉仰望天际,今日的洛阳布满乌云,狭小的都城当中,看不到天与地相接的地方,人与人相当拥挤,但距离如此遥远。

    他呆望着天空,直到天色渐渐转暗,暮色笼罩,萤火从草丛当中飞出来,用温柔的光芒照着四周。

    这是韩仰玉曾经与好友并肩而坐的地方。

    他们曾并肩携手,秉烛谈心,以为两人可以永远在一起过着快乐的生活。

    想起好友,他的心充满温柔,日间的焦燥一扫而空,现在他心中只有笔墨也无法形容的喜悦,似从世界最黑暗的角落重生。

    他们的心一直在一起,但身体,却总是被隔离在很远很远的两端,挣扎着想要接近,但总会某些不能预料的外力推远。

    这种情况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从信,我会去的。等着我。”

    韩仰玉轻声说着承诺,希望在边疆的从信可以听到他衷心的回应。

    ☆☆☆

    安禄山叛变的消息辗转传到了洛阳,延烧到长安,惊动了朝廷。

    富豪人家乃至于平民百姓,纷纷收拾家当准备逃命。李家也不例外,众人聚集在大厅,议论纷纷,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老一辈们也不掩慌张与忧色。

    “睢阳现在如何?”韩仰玉赶至大厅,劈头就问。

    “谁知道!”李成书焦燥的说。“你们这些小辈,别尽管着问消息,快进房间去收东西!”

    “仰玉,先管好自己再说,管他睢阳怎样,造反的人已经往这来了,洛阳比那儿危险。”李婉英不满地说。

    李家忙乱着收东西,要举家迁往长沙李婉英外公家避难。

    “不,我那几件百鸟裙一定得带,香儿,快去搬箱子来装!”

    “我这些字画也得一起带走,不能便宜了那些反贼。”

    这是逃难,又不是搬家,只见行李越堆越高,来了二十辆马车也装不下,又叫家丁赶紧去弄马车,大有不搬完不罢休的态势。

    韩仰玉认为情况不允许再拖延,但劝了好几次,都被打了回去,还教长辈斥责了一顿不爱惜家产。

    这儿不是他管得动的,事到如今,韩仰玉死了心,任他们去。

    他从马厩私自牵了一匹骏马,带着简单的包裹就要上路。

    “韩公子,您要上哪去?”马厩的小厮发觉了韩仰玉的行径,连忙拦下他。

    “我去睢阳找一个朋友,代我跟你们老爷说一声,我找到朋友后,会去长沙跟你们会合。”韩仰玉微微一笑,答得理所当然。

    “不行啊!小姐会生气的。”

    “让她气吧,她哪天没生气?”

    韩仰玉不在意的回答换来小厮的大惊失色!任谁都知道小姐脾气倔强,什么人的话都不听,偏偏只忌惮这个未婚夫婿。

    小姐最重视的韩少爷走了,这责任谁也担不起。

    “快来人啊!韩少爷要走。快来人啊!”

    被家丁紧紧抓着不放,韩仰玉无法挣脱。

    “小姐,韩公子要走!”一个婢女撞见,也大嚷起来。

    一个传一个,就像涟漪般迅速向外扩散,很快传到了李家小姐的卧房当中,引来一阵更可怕、响彻云霄的惊呼。

    远远的听到那声尖叫,连韩仰玉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这气势着实吓人哪!

    不多时,李婉英赶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一叠手绢。

    “这些是怎么回事?”韩仰玉骇笑,对着手绢努努嘴。

    这些绢子,是来承载即将到来的离别吗?

    好令人感动的盛情。

    “我在挑手绢,你瞧,是这边月白色的好呢,还是这边绣花的好?还是这边绢布做的吸汗……”,李婉英很认真回答韩仰玉问的问题。

    “婉英,现在是要去避难,你轻装上路吧!”还是忍不住劝了几句。

    提起上路两字,李婉英才猛然想起正事。

    “仰玉,你要走?上哪儿去?”她终于注意到他手上的小包袱,那里头只怕连两件衣服都没有,更别说有多少钱的家当了,这能上哪去?

    “我要去睢阳找从信。”韩仰玉坚定地说。

    又是骆从信!

    李婉英很不文雅地尖叫出声,她受够了!每一次仰玉跟她起冲突的原因都是因为骆从信。

    骆从信,他到底想破坏他们到什么时候?!

    “他要打仗,去收拾那些反军的啊!你去做什么?”李婉笑怒喊,即使韩仰玉再重情义,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自行去送死。

    她一行清泪落下,悲痛万分,“你又不会打仗,去了也没用,如果留在那儿,只是死路一条。”

    “无所谓,这是我欠从信的。”

    “你又欠他什么了?”

    “如果三年前我有任何一丝勇气与判断力,我就会留他下来,而不是眼睁睁看他走。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即使放弃一切也该留下他。”

    李婉英咬牙,这么说,仰玉是将她当衣服了?

    “是他自己要走的,关你什么事?!”把我当衣服?李婉英气得跳脚。

    “不、若不是我的优柔寡断,从信也不会走。”提起旧事,韩仰玉又是一阵心伤,也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好说歹说不听,李婉英动怒,赌气道:“你去了就别回来!”

    她一扭头,捏紧手中的绢子,双肩气愤地不住抖动。

    这简直欺人太甚!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会死吗?我想我是真的回不来了。说不定,我连睢阳也到不了。但……这总比什么也不做,苦苦等着从信的消息好。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婉英,你自个儿保重。”

    在开口之前,连韩仰玉也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如此轻松地与未婚妻告别,这种感觉真是轻松。他早该下这个决心的!

    韩仰玉微笑着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从信,跟他同甘共苦。我错了第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敢走就别回头,我不会原谅你!”李婉英咬着牙,发出最后警告。

    “是吗?那就这样吧。”韩仰玉不为所动,转身走向马匹,推开阻挡他的小厮,李婉英见状,心急地冲上来拉住韩仰玉的手。

    为什么这一次韩仰玉再也不顺着她的气话哄她?

    李婉英束手无策,只有换上百试百灵的撒娇与哀求:“仰玉,你别走!你别走……你不在乎留下我一个人吗?你不在乎我们的婚约?”她慌乱地喊。

    告诉我,你是在乎我的,在乎我多过骆从信!李婉英用憔悴的眼神哀求着他。

    韩仰玉瞧了她一会儿,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他还记得他初入李家时,与婉英的两小无猜、形影不离。然而最深的记忆,却是从信要离开洛阳时,痛楚而绝决的眼神!韩仰玉心中一拧,略有感慨地笑了,“我们的婚约吗?说实在的,我不在乎。”

    “仰玉!”李婉英尖叫,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扯开李婉英握住的手,他跳上马背,策马离去,李婉英的哭喊被他遗弃在脑后。

    这一刻,韩仰玉决定抛下所有,甚至不顾性命,只为寻找他最重视的人。

    从信,你可千万别死。

    ☆☆☆

    为了争取时间,韩仰玉策马狂奔,不到半天的时光,已经赶了三十里的路途,找了一个客店休息。听客栈小二说,反军正在不远处,正朝洛阳前进。

    希望婉英他们已经朝南出发了,希望李家可以平安无事。

    带着这样的心情,韩仰玉精力耗尽地倒卧在客房中,结结实实睡了一觉。

    睡足了一整夜,起来时天已经大亮,有人用力拍打他的房门,将他吵了起来。

    “谁?”韩仰玉惊讶地从床上跳起,开了门,竟是苏醒一身狼狈地扑进来。

    “苏醒,怎么是你?”韩仰玉探探头,要追也该是李婉英追过来啊!

    “韩公子,大事不好了!”苏醒喘着气,一件衣衫湿得像淋过雨。

    “什么事,你快说!”

    “有盗贼来打劫李家,你一走盗贼就闯入咱们李家,老爷、管家都死了,连小姐也……”

    “婉英,她没事吧?”韩仰玉连忙问。

    “我将她送出了洛阳城,在附近的农家休养,她受了重伤,口口声声要见您。”

    婉英需要他,但……从信呢?韩仰玉千头万绪,只恨自己不能化作两个身躯,一东一西,去照管自己在乎的人。

    “您考虑考虑吧!不论您怎么决定,我是不会回去受那个大小姐的气了。”等了半天,韩仰玉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苏醒抹了抹脸,决定先走一步。

    “你上哪去?”

    苏醒一笑,“天地之大,走到哪儿便是哪儿,总有法子活下去。”

    他的口气没有丝毫犹豫,笑容狂放,无所惧怕,仿佛天地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难怪他与从信投缘,两人都有一股坚毅的气质。

    韩仰玉伸出手与他交握,“谢谢你,祝你鹏程万里,一路保重。”

    苏醒走后,韩仰玉牵着马匹站在蔓延至两端的长路上。

    那方的从信漫天的战火包围,生死不明。

    这方是婉英被杀成重伤,生死一线。

    他该选择哪一方呢?

    韩仰玉带着沉重的心情调转方向,朝洛阳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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