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性还没过,你怎能起来?”声音低沉而森冷,是孟秋的声音。
“子菱呢?你们把她怎么了?”他心如擂鼓,胃一阵阵抽痛。“快把她还给我!”
“你不必急,你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孟秋依然冷冷地回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吕玉婵呢?她是不是和子菱在一起?”李陵撑住床沿,勉强起身。对了,药!“你刚才说什么?药性?你和吕玉婵对我们下了什么药?”
他紧捉住孟秋的衣襟,“孟前辈,你明知道吕玉婵已经丧失了心智,为什么还要为虎作伥,难道你不明白,你这么做,根本就是害了她!”
“这不是她的错!”孟秋突然激动起来,“少夫人喜欢研究药理,这并没有错!怪只怪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正好拿来试她的新药!”
“药材?!所以你掳走子菱,又叫我上山,就是为了要拿我们当药人?”他勒紧他的衣襟。“该死的你!”
“放开我!”他甩开李陵。“本来,少夫人只准备试完药就放你们走的。但是你--却偏偏在她眼前提趄甄无良!你知不知道,在你们出现之前,她一直是很平静、很快乐的!是你!是你让她又想趄痛苦的过往,是你让她疯了的!”
“她是疯了。既然你知道她疯了,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要赔上我和子菱的性命?”
孟秋摇头。“你放心,没有人会死。而且,少夫人会治好她的双眼。”
“什么?!”
“你没听错。少夫人会治好她、解了你们身上的毒,然后--放了你们。”见他满眼的不置信,孟秋又继续道:“运功试试,看是不是全好了?”
李陵依言运气吐纳,竟发觉体内的力量渐渐恢复了。他惊异地抬眼问道:“为什么?
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
他不明白,那样一个疯妇为什么会这么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从来就没有改变主意!”吕玉婵的声音自门外传出,跟着,踏进了密室。
““沈浩”,你真以为我会这样轻易就放过你们吗?”说着,反手一推,将柀麻绳捆绑的子菱往他眼前一堆,她整个人扑跌在地。“好好看清楚,这是不是你所爱的子菱“妹妹”!”
“子菱!”他一个箭步上前,将被推倒在地的子菱紧紧拥入怀中。双眼怒视着眼前的疯妇。
“别尽是盯着我瞧啊。”吕玉婵笑着响应。“仔细看看你所爱的人吧!”
他无心再与她斗,一心只想着子菱的安危,他小心地解开捆住她的麻绳,边查看她是不是受到了伤害。“子菱,你还好吗?孟秋说你的眼睛看得见了,是不是真的?”发现她无恙,他才安下了心,顺手抬起她的下巴,想好好看看她。
“别碰我!”子菱吶喊,获得自由的手脚用力地将他推开,整个人蜷缩在床边,用手将自己的头脸紧紧抱住。嘁出的声音,竟沙哑得如一只备受伤害的小动物。
“子菱!”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怎么了?那疯妇对地做了什“子菱,别怕,是我,“沈”大哥啊!”他靠近她,她再次迅速地躲开。
“骆子菱,让他看看你啊。你不是很想见他吗?”吕玉婵看着眼前的情景,掩不住满心欢喜道:“怎么了你,刚才不是嚷着要见他,这会儿,又蒙着脸不敢见人了?瞧,你的“沈”大哥多关心你啊,快别让他失望了!”说完,竟自顾自地放声大笑起来。
“子菱,你别怕,现在已经没事了,来,让我看看你。”他靠近她,伸手抚上她的肩。
未料,她却像是受惊的小鹿般,疯狂地逃开,口中还不停地大叫着:“不!不要!
别碰我!不要看我!”
他忍住想搂她入怀的冲动,慢慢地收回手,缓缓站起。
“吕玉婵,你究竟对地做了什么?”他双手握拳,指节格格作响。
子菱不会无故拒绝他的。
“我?”她指着自己。“我不过就是医好了她的双眼--”她停了停。“当然,还做了点修饰。”
听见这话的子菱,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修饰?”瞥见她的反应,他知道问题就出在这儿。“那是什么意思?”
吕玉婵没答话,只是朝孟秋挥了挥手。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孟秋就以迅雷下及掩耳的速度捉住子菱,迫使她抬头面对着他。
“不要--”子菱尖叫。
“这就是--我所谓的修饰。”
老天!他握拳,整颗心仿佛在一瞬间被人狠狠地剖开。
“该死!该死的你!”他吶喊!怒吼着扑向在一旁发笑的吕玉婵。“我要你付出代价!”
“你杀啊!”吕玉婵并不吃惊,反而阻止了孟秋的出手相救。“扼死我好了。
我会保证你永远也走不出这扇门。而这丑丫头--”她指指低头饮泣的子菱。“会极痛苦地死去!”
他咬牙,双手停在她的颈上无法移动。
她竟敢这样对待子菱!她不是人!那根本就不是人会做出来的事!
“放开她。”孟秋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放开她,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李陵心痛如绞,他瞥向趴俯在地上的子菱,然后,松开了扼住吕玉婵的手。.“子--菱--”他呼喊,声音却已哽咽。
“不要……不要看我……”她泣不成声。
他心痛地合上了双眼,遏止不受控制的泪。
他好恨!眼见她遭受这样的对待,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他还曾经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老天!为什么要让她遭遇这么贱酷的事!
“如何?这可是我三十年来的杰作呢。”吕玉婵放肆她笑。“不是说生死相许、情比石坚吗?想想,要踉这样的一张脸过一辈子,会是怎样的感觉?我真想知道,你们男人所谓的爱情,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有什么改变。”
“你竟为了这样一件事毁了子菱的容貌?”他不敢置信。“你这个疯妇!丧心病狂的魔鬼!”他恨不得亲手扼死她!
“随你怎么说。我只想知道,看着那张脸,你还会爱她吗?还敢亲吻她吗--还愿意与她共结连理、厮守终身吗?”她问,然后转身问子菱。“而你,丑丫头,你会不会因为自己那张丑恶的脸,开始觉得配不上他、会不会害怕他不敢看你、不敢再吻你?会不会……”
“住口!”李陵狂吼。
“怎么?说中了你的心事了?她那张脸,让你害怕了吗?”她笑。“你知道吗,一个女人的容貌几乎是她的全部,如今她变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丑模样,你还要她吗?还是……我可以好心地给你们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李陵问。但不相信这女人会有这么仁慈。
“供出甄无良的下落,或是--”吕玉婵挑起一周,邪邪地道:“拿你的命,来换回她的容貌!”
“什么?!”,这女人!真是彻底地疯了!
子菱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她竟会这么说。她绝不可能让“沈”大哥为她牺牲!
但吕玉婵却误会了她的反应,大笑道:“小丫头,心动了吗?怎么样?你是想带着那张脸过一辈子,等他拋弃你呢?还是--要我替你杀了他,还你一张漂漂亮亮的脸?
我,会很乐意替你动手的!”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子菱已无法忍受地站起,尖叫着冲出了竹林。
“子菱!”李陵一惊,紧跟了上去。
“别走!”站在一旁的孟秋见状,随即也准备跟上逮人,但,吕玉婵却阻止了他。
啊!经不起考验的爱情啊!她会等着知道结果的!
当然,这对小情人的反应她并不满意。本来她预期可以看见更刺激的情景,至少,那男的也该表现出一些害怕、厌恶的表情才对,只可惜,反应不如她预期。
不过没关系,她可不会让事情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她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会在他们心里发酵,每天面对着那张脸,耍不了多久,再坚固的感情也会有溃溃的一天,更何况,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少夫人?”他不明白,夫人究竟想做什么?不是该关住他们吗?
她明白他的疑惑,却只是自得她笑笑。“不必管他们。如果他们真的相爱,还有活命的机会。但如果--我是对的,那么,这世上很快又会多两具尸体。说不定,在他们将死前,还能替我把甄无良给带来呢!”说完,她大笑着走回了无良居。
她了解甄无良的个性。如果他曾医治骆子菱,还要他们来找她,就不可能对她置之不理!她有把握,他会来找她的!
啊!好久,都没这么快活了。她心里这么想着。
“子菱!别走!你等等我!”李陵加紧脚步,企图追上狂奔的子菱。
由于她的体力仍未完全恢复,自然跑不过武功原就比她高强的李陵,才没多远,她就被他一把自后腰抱住,再也无法逃跑。
“放开我!让我走!”她蒙住自己的脸,不停地挣扎。
现在的她,是多么的丑恶,连她都不敢正视自己,她怎么能让他看到这样的她!为什么?吕玉婵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如果,她的双眼是要靠她的容貌来换取,她宁愿一辈子看不见!
想起自镜中看见的自己,她不禁悲鸣出声。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她感到那丑恶的半张脸孔自皮肉底下隐隐作痛,但双手摸上去,却毫无感觉,仿佛摸着一团粗糙的内团,而那彻心的疼痛,是从骨肉里发出来的。
这样的她,要如何面对世人?这样的她,要如何能和他共度一生?
她悲泣。
“子菱,求求你别逃。”他自身后搂住她,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如果,他可以代她承受这一切,他情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子菱。
“住口!我不要听!这是谎言--这一切都是谎言!”这样的她,是永远也不可能再美丽了。
“不!子菱!我爱你!”他埋入她的颈项,痛苦地低语。“我爱你,更基于爱我自己!如果你真如此在意你的脸,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换回你原来的容貌!”
“不!你胡说什么!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傻子菱,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仍爱你!我的爱,不会因你的面貌而有所改变啊!”
她动容,但却无法面对。
“你不会再爱我了。”她呜咽,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身。“看看我!你看看现在的我!”她仰起脸,露出那不愿让任何人看见的一张脸。“然后,再看着它告诉我--你爱我、愿意和我共度一生!”
他以为他可以忍受?她不相信。让这样的一张脸再次呈现在他眼前,对她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要令她难过。但她必须这么做。她要让他明白,现在的地有多么丑陋、多么骇人!连她自己看了都会害怕,怎么能企朢他会接受!这是不可能的!
“子菱……”他如星的双眸映入她眼底,在他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浓浓的爱怜与不忍。而他的一只大手,轻经地,怕触痛她似的,抚上了她的颊。
“疼吗?”他问。
这样一句话,让她彻底地崩溃了。
他拥住她虚软的身子。
“原谅我。”他轻吻上她颤抖的双唇,一次又一次。“原谅我不能保护你,原谅我让你遭受这可怕的一切,我爱你,子菱,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爱你。”
他发自心灵的呼喊震动了她。她的泪如泉涌,模糊了视线。
“如果--你在意自己的脸,那么,我会带着你找遍名医,直到治好它为止。
但,我要你知道,我并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只有你。子菱,只有你!”
“不。”她摇头,心中仍在抗拒。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十年、二十年后呢?他仍会爱她吗?就算他不在意,但有她这样的伴侣,旁人又会说些什么呢?他英俊、挺拔,必有年轻美丽的女子爱慕他。而她,只是个见不得人的怪物,到那时,她怕,怕自己会再也离不开他、怕又会再次忍受椎心的痛楚。既然如此,她宁可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阻止它!
“不,别对我说不。听着,我不要你现在胡思乱想,也不许你在这样的情绪下作出任何定!我只要你记住我爱你。我不在乎你是美是丑、不在乎你的双眼是不是看得见,我就是爱你!懂吗?”他摇晃着她,像是要摇去她的恐惧与慌乱。
然后,他将她拦腰抱起。“现在,我们回青海。去找无良老人。”
她埋进他怀里,不再说话,也不想让他再看见她的脸。
她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当她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时候,又如何能面对他呢?
“甄无良!无良老人!请快开门!”回到青海,李陵将不愿出门的子菱留在客栈,一个人依店掌柜给的地址找到了无良老人的住处,用力地敲着木门。
“谁呀!谁敢直呼我的名号,还这样无礼地敲门!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恼怒的声音自门内传来,然后,木门应声而开。“咦,是你?”
“大夫,请跟我走一趟!”一见到他,李陵二话不说,立刻拉他的衣袖就走。
“哎哎哎……你这年轻人是怎么回事?见了什么话也没说就硬是要我跟你走,你是吃错了什么药啊?”甄无良被他拉着都快跌跤了。“喂,你停一停啊,我老人家快喘不过气来了!”
惊觉到目己的行为,李陵立刻放开了他。“抱歉,找只是--一时心急。请你踉我到客栈一趟看看子菱,我不希望让她等得太久。”
这一路来,子菱的情绪仍十分不稳定,她用纱巾遮住脸,说是不想吓坏了人,口气虽还算平稳,但从她不敢正视他的眼神里,他知道这事对她的影响有多深!甚而,她在失明时都没有这样沮丧过。不,不应该说是沮丧,而是绝望。
他替她担心,却知道她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但在这之前,他不想让她一人独处,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的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所以他必须尽快。
“子菱?啊,你说那个漂亮的小娃儿啊!怎么?你们找到她了吗?那小丫头的眼睛是不是治好了?”
他知道甄无良说的“她”,指的就是吕玉婵。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吕玉婵有恩怨未了?”他拉过老人,疾步前进。
“你……怎么知道?”他像是十分惊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啊。”
李陵拧起眉心。“对你来说只是段往事,对她来说,却是永远无法忘记的仇恨!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往事”,让我们险些命丧黄泉!而且,还害惨了子菱!”
“这……怎么可能?”难道,她还在恨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会的。事情都已经过了三十年,她应该明白,当年他并不是不爱她,只是他不能拋下他的妻子、不能让她背负着不贞的罪名。作出那样的决定,他也是不得已的啊。他知道她最后还是离开了北城派,也辗转得知她定居在天伦山,但,一切不是都过去了吗?
他们这把年纪,还图些什么呢?
“这是事实!她疯了,因为恨把她逼疯了!我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但她因此而伤害了子菱。解铃还需系铃人,甄大夫,我需要你的帮助!”
“姑娘、姑娘,外头有两个人,好象是要找你的。”掌柜在屋外敲着门,朝屋里通报着。“姑娘,要不要我替你请他们土来?”
坐在铜镜前的子菱默不作声。
“姑娘、姑娘,你在里面吗?”掌柜又继续敲门。口里喃喃地道!奇怪,进去了就没见她出来过啊,应该是还在才对。
那“沈”公子临出门前曾交代他,要人别打扰她,却又要他留心房里的姑娘,说是她的眼疾刚治好,得小心照料。本来嘛,他就想那么美的姑娘瞎了也是可惜,要是看得见了,不知会有多少公子追求,可奇怪的是,这姑娘瞎了的时候还挺活泼的,可是治好了回来,不但没见她开心,反倒整天脸上蒙着条头巾,不说半句话,也不肯出来见人,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更怪的是,这姑娘分明姓“沈”,可楼下来了对来头似乎不小的夫妻,硬说什么分舵说他们的女儿在他客栈里,还说她姓骆。他店里分明就没有姓骆的姑娘啊。
这想来想去,符合这两夫妻要找的十八岁姑娘只有这个。他才大致说了一下,那两夫妻就硬指这“沈”姑娘是他们要找的人。他可给弄迷糊了。
要不是那夫人还算明理,体谅他这店东的难处,让他先上来问问免得得罪了客人,否则,那声势挺吓人的客倌老爷可早就要冲上来了!
“姑娘,你要是不应声,我可要自己开门了。”那“沈”公子交代的话他也不敢轻忽,万一在他店里出了什么事可就糟了!
“不准进来!”一个女声自屋内传出。声音听来像是哭过似的。
“姑娘,你还好吧?“沈”公子去给你找大夫,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好生保重啊!”他有些担心地叮咛着。“哎,对了,楼下有对姓骆的夫妇说是要找女儿,我都跟他们说你不是了,他们还不信,是不是…要我替你请他们上来,让他们见一见也就信了。”
姓骆的夫妇?!子菱惊起,打翻了桌上的胭脂。
“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听见眶啷声音,掌柜的可急了,姑娘,你别慌,我这就进来帮你!”说着,三两下就开了房门。
“别进来!”子菱还来不及反应,掌柜就已冲了进来,而她反射性转身,一时忘了脸上的纱巾已经摘下。
“姑……”看到眼前这一幕,掌柜全呆住了。“你……你……鬼啊!”她根本来不及阻止,他早已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门。
“鬼?”她抚着自己已上妆的脸。“我……像鬼……”泪,无法控制地滴落地上。
听见掌柜的惊声呼喊,待在慺下等得已经有些心焦的黑王立即搂住妻子拾级而上,察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进房门,就看到自己的女儿背对着房门,双肩颓然地下垂,光是看见这一幕,就足以让郦雪凝心酸。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若不是真的发生什么事,她绝不会有这样伤心的举动。她的女儿,怎么了?
“子菱?”出于母亲的呼喊,她的心整个儿都要碎了。
娘?是娘?她想喊,但不敢回头。
“子菱你怎么了?你娘在喊你呢!”骆子京跟着开口。
爹!爹和娘一起来了。这是当然,爹和娘总是离不开彼此的。但,她的双肩开始剧烈地颤抖。她怕、她好怕!她根本还没准备好要面对这一切啊。爹娘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到青海?她该怎么办呢?
“沈”大哥!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她一个人无法独自面对爹娘啊!如果他在这儿,或许,她可以不必这么害怕。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噢!娘要是看到她--一定会心碎的。她怎么能、怎么能让这样爱她的爹娘看见这样的她!
“子菱?”这孩子是怎么了?郦雪凝上前扳过她,她却像只受惊的马儿似的,慌乱地避开了。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确定子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看看夫婿,心里忐忑不安。“子菱,你有什么事跟娘说,别把事情闷在心里好吗?”她绕过女儿身后,来到她面前。“子--子菱?!天!子京!”面对女儿的脸,她不由得惊呼出声。
“怎么了?”骆子京即刻上前来到妻女身边,映入眼帘的,却是令他既悲又痛的情景。“谁?是谁?是谁这样对待我的女儿?”他怒吼。
“喔!天哪!我可怜的子菱!”雪凝抱住女儿,忍不住泪流满面。
“娘--”亲情的呼唤,让她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哭泣。
爹娘毕竟是爹娘,他们并没有因为她面貌的丑陋而惊吓,甚或是嫌弃她,相反的,他们对她脸上的伤,几乎是感同身受,这样的亲情,让她感到自己备受关注。
虽然“沈”大哥疼她、爱她,但那毕竟和爹娘给她的爱是不同的。
“该死的…是谁做出这样残忍的事?子菱,你不回黑风堡,就是因为怕我们知道你--”骆子京心痛如绞。这些日子以来,她是怎么过的?“子菱,快告诉爹,是谁这么对你?”
谁伤害了他的家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子菱摇头不语。“知道有什么用,难道,我这张脸就能恢复了吗?”她虽恨吕玉婵,但她知道,她只是个被恨意逼疯的女人,找她报仇又如何?能挽回什么吗?
“不管是谁,我鄐不允许他伤害我的女儿!”骆子京义愤难平。“子菱,发生这种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和你娘!你知不知道,你娘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心疼!”
“子菱,你的脸--还疼不疼?”雪凝哭着抚上爱女的颊。“为什么?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是我的错!”李陵带着甄无良,一脚跨进了房门。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刻见到子京夫妇,就在他踏进房门之前,他犹豫着。害怕见到故人、也害怕子菱知道真相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他更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本来,他想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向子菱解释,但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他必须强迫自己提早面对这一切,既然如此,那么,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迟早,他都得面对这一切的!
熟悉的声音传入子京和雪凝耳里,令他们震慑住了。他俩缓缓转身,眼前出现的,竟是他们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好友李陵!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那熟悉的面孔,十八年来,竟无一丝改变?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但见到故人的惊喜掩盖了其它的一切。
他没有想到,十八年后,竟还能看见李陵!
骆子京既惊又喜,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李陵的双臂。“老天!你没死!你这可恶的小子!竟然让我们替你难过了这么久!你知不知迶,我和雪凝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他瞥过眼望见雪凝。她清丽依旧、貌英依然,只是,多了一份成熟妇人的风韵和幸福的丰采。那样的美,让他更确定自己当年的决定没有错。她,过得很好。
“很抱歉,让你们为我担心了。”他笑着握住了子京和雪凝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本来他以为,十八年过去了,所有的人早已经将他忘掉。但他没想到,这些年来,子京和雪凝竟仍在为他的安危担忧,这让他感到温暖。
原来,面对故人并不如他想象的可怕,“子京、雪凝,谢谢你们。”说话间,他瞥见子菱的疑惑和不安,于是,他走上前去,很自然地拥住她。
这样的举动,让满腹疑云的子京和雪凝相视而朢,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爹、娘,你们和“沈”大哥原就认识吗?”她下懂,为什么他们互相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竟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为什么爹娘从未对她提过,而“沈”大哥也没说呢?
难道,他在骗她?
““沈”大哥?”骆子京突然一个大步上前,捉住了李陵的衣襟道:“李陵,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什么“沈”大哥?你的年纪都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和十八年前没有两样?还有,子菱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她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冲口而出。
“子京,你先别急,让他好好说话。”雪凝拉住夫婿,试图缓和紧张的情绪。
李陵?!
这两个字听入子菱耳中,彷如睛天霹雳。他--不是“沈”大哥?他是--李陵?
那个她自小就听爹娘提起,将人间令送给她的人间堡堡主李陵!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一直都在骗她!她摇头,后退,“你--不是“沈”大哥!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他拉住她,表情是不舍与焦急的,“子菱,我是你的“沈”大哥!十八年前,我是叫李陵,但自你把我从山洞救起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拋弃了过去。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你说过你不会恨我的!子菱,有好几次,我曾想告诉你,但这些日子来,你已经历了大多事,我实在不忍心让你再受到任何打击……”
她摇头,无法接受他的解释。欺骗就是欺骗,她这么信赖他,他怎么可以--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娘,然后,将目光缓缓地移回他身上。眼底写慲了哀伤。
“你说你爱我?”
“我当然爱你啊!”
“那么我娘呢?十八年前,你不就是为了我娘而出走的吗?还是……因为我长得像娘?”她的声音几乎像在哀鸣。
不是这样的!他话还没出口,子京就以一记重拳打断了他的话。
“该死的你!”骆子京一声暴怒,毫不留情地往李陵脸上重击而去。“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他不知道他和子菱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迶,他欺骗了子菱!伤了她的心!
更背叛了他和雪凝对他的信赖!难道他不知道,子菱是他和雪凝的女儿!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和她--““沈”大哥!”
“子京!”
子菱和雪凝同时惊呼出声。
李陵被击倒在地,血自嘴角渗出,但他亳无怨言,因为这是他该受的。他不该欺骗子菱、更不该对子菱产生爱意,但,爱她,又岂是他的心所能控制的?他并不后悔爱上子菱,就算他必须承担这一切。
但他必须要子菱明白,他爱的是她,不是雪凝!
子菱虽然伤心欲绝,但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受到伤害,却仍为他呼喊出声。她明白自己不该如此软弱,但她就是身不由己!她舍不得他!然而,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是透过她来思念她娘,她的心,就不由得阵阵抽痛,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是那么地变他啊!
他为什么不解释、不辩驳呢?只要他告诉她,他爱的是她,她会相信的!但,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李陵!你给我站起来!无论如何,今天你要给子菱和我们一个交代!”骆子京握紧双拳,再次袭上他胸前。“枉费我视你如兄弟!你竟然这样对我!”
一个拳头直扑上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