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古代,大陆 >> 女扮男装,近水楼台,日久生情 >> 红妆俊仵作作者:童绘 | 收藏本站
红妆俊仵作 page 1 作者:童绘
    楔子

    黑暗中,一抹烛火被燃起,腾在半空,由远处缓缓靠近。

    小小火光摇曳而来,照亮堂中一处,照亮地上一物,也照亮男子自身官袍上的纹路;上好的料子上精绣云海、吉祥纹,其上一栩栩如生的云雁,代表着男子于朝堂中的品级位阶。

    下巴微抬,目光却是缓缓垂低,男子望向了脚边。

    烛火轻移,只见地上那躯体动也不动,双脚套着粗制的破鞋,包裹在身的是泡过秽水的暗色粗衣,无纹且多处有破损补靪……暖色火光停在那张青白脸上许久。

    平静如睡,却是没了气息。

    男子沉默,黝黑眼底映不出一丝情绪。

    远处,天将破晓,此刻正正夜露最重。须臾,感到鞋微地濡湿,长袍略沉,许是久站于此,沾染了地上湿气;然而究竟晶莹露水混的是尸水抑或是血水,他瞧不清。

    一阵阴寒窜上,男子置于身侧的手收紧。

    若无愧,何需有此悸栗;若有愧,又怎能置之不理?

    ……

    可……

    ……脏。他只觉脏。

    于是转身迈步,眼不见为净。

    第1章(1)

    北方的冬欲走还留,于是春未暖、花未开,倒是枝头几只鸟儿啼叫,显得生气惬意。

    院中小亭,一方石桌,两名男子对坐下棋。

    左方之人是书生打扮,面貌斯文;右方之人身着靛蓝长衫,佩带未系,乌黑长发扎得随性。蓝衣人身后,一名护卫立身随侍在侧,其人高大壮硕,是魁梧身形。

    “大人,该您了。”观棋不语真君子,这话他是听过的。然立身的护卫自认武夫一名,懂武不懂棋,只知日日这么观棋,从日出到日落,他家大人动动尊手下几颗子实在屈指可数,一盘棋下上三个月还未见输赢,再这么下去,他就快生菇了。

    可惜护卫人微言轻,他家大人仿若无耳,于是……两眼投向了与大人同座的书生。

    “大人,该您了。”书生轻轻重复着护卫的话。棋逢敌手,他本不喜催促,可再这么一日三着棋,余下工夫全拿来一同发傻下去,莫说那护卫没了耐性,他也早晚石化,成了这穷乡僻县供人瞻仰的第一座望棋石。

    石桌另一头,手执白子的蓝衣男子较他二人年岁稍长,听着那催促,他单手倚面,并未回话,低垂的眼睫掩去眸色。那是一张清磊面容,肤色白净一如遍地未融尽的雪;他眼眉若画,相较于书生,男子少了分斯文书卷气,多了分漫不经心。

    然而他并非发懒,也非入定,更不是在吊人胃口,只是——闲哪。

    这偏乡偏得很,天高皇帝远的,冬日雪里吟诗写字抚抚琴,春夏秋来赏花玩鸟上青楼,还有啥事可做?一盘棋下完,誊了棋谱,不又是继续再下,急什么?

    他与书生天天对弈,起先下得快,输了,他当是自己思考不周全;后来越下越慢,总想着该细思对策,综观全局后再落子……怎知仍是输。

    他输了几回了?

    怎么他就赢不了呢?

    ……唉。

    罢了罢了,棋如人生、人生如棋,介怀输赢又有何用。这么想着,手中动了动,长指夹着一颗白子,就要往那想了半日的绝佳之处送去。

    书生与那护卫见状,面露喜色掩不住,眼巴巴地瞅着今日的第三颗棋就要落下;今日不用生菇了、今日不用石化了,怎能不高兴?

    偏偏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高呼,打断了两人美梦。

    “江大人、江大人!”

    就差那么点!就差那么点!护卫一个泄气,伏在了石桌旁,哭丧着脸,眼角瞥见一旁的书生斯文脸上迸出杀气。

    信局小仆穿过拱门后停了停,他口里高声唤着的不是旁人,便是日日在府中下棋、这福平县的闲人县令江兰舟大人了。

    远远望见三人,小仆急急奔来,在小亭外跪低回禀着话道:“信送到了,还请江大人过目。”原先夸口自个儿脚程快,本该昨日便回来,怎知路上一场大雨耽搁了,眼下自是有些慌乱。

    “拿来。”江兰舟平声说着,语气中并无责怪。他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碗中,拎起了一旁冷到透心凉的茶,不以为意地啜了口。

    原先窝在石桌后瞪人的护卫直起身,领命出了小亭,一把抽过小仆垂面高举的信件与方便出入县城和府里的令牌,回身交到了大人手上。

    “可是陶爷亲自回的?”江兰舟头也不抬地问道,随手解了油封。信纸才抽了一半,一阵幽香传来,似是松香……他眉心一蹙,将信摊开。

    “是。江大人。”缩缩脖子,不敢瞧亭中那两道莫名的杀人目光,小仆抱拳应道:“小的按江大人嘱咐,务必亲身送信,请陶爷读了便回信,再亲身收了,快马回到福平。”

    “嗯,来回日江府,一路辛苦。”江兰舟细细读起那散着香味纸张,一会,才道:“打赏。”

    书生斯文脸上没有好脸色,闻言从腰间掏出几锭钱银,便挥退了信局小仆。见那小仆领了钱银,欢喜离去,他觑着大人将信收妥,才问道:“大人什么时候派人送信,还是唤了民间信局的小仆,而非府里衙役送去了远在临海宁州的日江,怎么我等都不知?”平日府里闲得慌,衙役仆僮又少,若是派了府衙中人前去,他们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有这回事。大人这等绕圈子,莫不是……有什么有趣的事要发生了?

    江兰舟看了那斯文脸上愈发邪佞的笑容一眼,眯眼反问:“有听过哪个县令得向师爷事事交代详细的?”

    丝毫不觉自己以下犯上,书生嘿嘿两声,道:“大人自是无须向在下交代,可若是有乐子,又怎能独享呢?是吧?”他瞥了眼一旁的护卫。

    “是呀,大人。”打蛇随棍上,护卫也学着嘿嘿两声,邪笑搭腔道:“我等随大人到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鬼地方也蹲了三年有余了,乡下不比京中,这属下自然明白,可此处也真是无聊透顶了哪。若大人有啥乐子,就别逗我等了吧。”憋了多年的话一吐为快,顺畅几分。

    不过是上青楼那日路上经过信局,一时冒起的念头给老友写封信罢了,有必要弄得像是令人晕头转向的悬案,忽得一证物而露出曙光那般兴奋吗?两人双眼精光乍现,江兰舟失笑,故意道:“也亏得你二人还有寻乐心思,可是忘了仍有案未结?”

    一句问话,让两人静了静。

    大约一个月前,有县民无意间在县城外的杂草堆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随即到县衙击鼓;大人问了详由,便命人给抬了回来,当日传了几人来问话,录了案帐;接着……接着就这么搁下了。

    这一搁,也就过了一月有余。

    “……大人真有脸指责我等?”书生语气极轻,望着远处枝头鸟儿的眼似是不经意飘向下了许久的那盘棋。天边见白便来到亭中思索路数,入夜时常秉烛研读棋谱,大人心思放哪,旁人又怎会不知?

    “就是。”护卫嘴里咕哝了声,声音不大,却足够三人听见。

    张了张口,江兰舟万分无辜地眨眨眼,辩道:“这福平县小,月供又少,养不起仵作,你等是知道的。平和小县出此命案,按律例得要仵作相验,可仵作得上临县去传哪……过去一月来,我差人到山城县几回了,你等可以算算。”就说他平时未与其他官员交好吧,就连借个仵作回衙验尸都会被刁难,真是无奈。他三日遣人去临县一回,总有一日能借到的,等待的时候,不下下棋消磨排遣一番,还能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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