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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7章 作者:湛露
    凤朝皇宫里,安静得像没有一丝呼吸似的。

    皇后忐忑不安地坐在乘风殿,等待看外头传来的消息。

    见到一名宫女勿忙地走进来,她立刻紧张地问﹕“怎么样?有九歌的消息了吗!”

    “听说大军已经在返回皇城的路上,估计这一两天就会到了。”

    皇后焦虑地喃喃自语,“该怎样通知九歌,让她不要进城啊……”

    宫女又说﹕“宫里到处都是禁卫军,守卫非常森严,要想把消息传递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总要找到方法啊。”皇后急道﹕“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九歌回来送死。”

    她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凤星桐的声音跟着响起——

    “母后想出来国玺放在哪儿了吗?”

    皇后浑身一震,看着他,强作笑容道﹕“这个……还没有想起来。你不要看急嘛。”

    “母后,请你最好不要和儿臣故意拖延时间。”他阴阴地笑着,“就算拖到九歌回朝,儿臣还是一样要做这个皇帝的。满朝文武凡是反对儿臣的,儿臣都已把他们关了起来,现在凤朝上下,谁还可以与儿臣争锋?母后就不必逆势而行了。”

    皇后壮着胆子说﹕“不是我逆势而行,而是你想逆天而行,你明知道你父皇要把皇位传给九歌,却还如此大逆不道。”

    “父皇是神智错乱才会作下那样的决定。”他的言词非常不敬,“哼,以为中原天朝出了个武则天,我们凤朝就也要有一个吗?”

    他的声音一冷,“儿臣再给您一天的时间考虑,如果您乖乖地交出国玺,儿臣还是恭恭敬敬地奉您为皇太后,否则……就别怪儿臣翻脸无情了。”

    说罢,他反身离去。

    皇后面色如土地跌坐在玫瑰椅中。

    宫女在旁边战战兢兢地听看,此时,她凑过来说﹕“皇后娘娘可要早作打算啊,听二皇子的口气,似是连您都不能放过,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皇后长叹一声,“他娘亲死得早,他一直认为自己没当上太子是因为他娘的出身低贱,所以对所有人都怀恨在心。陛下也是看出他心胸狭窄,才不肯将皇位传给他,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如今我还能和谁商量去?”

    宫女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要把太子妃找来一起商量?”

    皇后迟疑着,“她现在能过来吗?”

    “奴婢去找找看,好歹多一个人,多一份主意。”

    她叹着气,点点头。

    等了好久,云初浓这才终于跟随那名宫女来到乘风殿。

    皇后一见到她就像是见到救星,紧紧拉住她的手,“初浓,你有没有可能联系到你父亲?”

    “我现在已经不能出宫门了。”云初浓回道﹕“即使是到这里,一路上也有几路人对我盘查。母后,看来宫变是近在眼前,不可避免了。”

    皇后闻言,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真不知道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为什么陛下会出事?为什么星桐那孩子要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保住九歌,可是,却没办法给外面送出消息。外面的文武大臣,真的都很支持星桐造反吗?”

    “怎么可能……二皇子是这样和您说的?那不过是他骗您的鬼话,不用相信。”云初浓沉静地分析,“造反之事,自古以来,海域内外,哪朝哪代可以容得的?但是现在九歌公主不在,大臣若是反对也无施力点,所以大家隐忍不发。”

    “可是……都不出头,我们妇道人家能做什么?”

    她低头想了想,忽然问道﹕“您有鸾镜王爷的消息吗?”

    “鸾镜?”皇后皱眉,“他不是一直在兵宫那里?是了,他也是星桐的人吧?”

    云初浓诡异地笑答,“鸾镜已经不在兵宫了,如果我猜得没错,只怕他现在在九歌公主身边。”

    “在九歌那里?”皇后又是不解又是担心,“那他会不会对九歌不利?”

    她笑得更加深沉,“母后还不知道吗?鸾镜和九歌的关系。”

    “鸾镜和九歌的关系?”皇后更加困惑。“他俩还有什么关系?”

    云初浓咬看唇角,“九歌对鸾镜一往情深,而鸾镜对她,似乎也……志在必得。”

    她的话让皇后惊得几乎快跳起来,浓浓的惊诧在乍白的脸色上浮现。

    “老天爷啊——”

    此时被云初浓议论的两位主角,正在距离凤朝皇城不到十里的一座小山村中。

    撤返的大军并没有按照惯例整队前行,而是分散成二、三十支分队,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悄悄向皇城包围而来。

    鸾镜与九歌就带着其中一支部队,先行抵达了皇城外的这座小山村中,暗自埋伏。

    当务之急,他们要了解皇城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派出去的探子都被拦阻在城门之外,得到的唯一消息是——城门已经封锁,所有要进城的人都要进行严格的盘查。

    “看来皇城的确有事,而且是大事。”九歌忧心如焚,“父皇到底出了什么事?”

    鸾镜心知肚明,但是他不能说。

    他这一整天忙着绘制皇城的防御图。

    九歌看到成图时十分惊诧。“这图你以前画过吗?”

    “曾经在兵宫见过一次。”

    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和极强的画工简直超过她的想象。

    “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九歌忍不住叹道,“你现在要是说你能未卜先知,我都信了。”

    “只不过是画张图,也能得到公主这么高的评价?”他戏谑地说,同时在画上点了几处,“这里和这里的守城将领,都是二皇子的心腹,且是皇城守军中的精锐部队,日后如果要突围进去,这几处应该避开的。”

    她认真地看着那张地图,问道﹕“二哥会不会以为我们要乖乖地回朝,不会对他有所防备?”

    “我们撤回来的速度很快,外人看来,的确像是奉旨而行。”

    “如果我们能够打得二哥一个措手不及的话……”

    鸾镜放下手中的笔,“你在想什么?”

    她转着眼珠笑答,“我觉得,我们应该从二哥防守最严密的城门进去。”

    他稍一思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想从他的精锐部队下手?这方法并非不可行,只是得冒一定的风险。”

    “我们无论从哪个城门攻进去,都是要风险的,不是吗?”她沉吟道,“既然要冒险,不如冒一个最大的,得到的结果说不定也是最好的。”

    鸾镜一笑,“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好吧,我同意,不过计划实施的时候,你我要分开带兵。”

    “为什么?”

    “指挥官不能聚在一起,万一一个被捕,还有另一个可以前来营救。”

    九歌又转起眼珠子,“二哥知道你到我这里来了吗?”

    “我没有和他说,但是我这么多天没有去兵宫,他找我也找不到,应该猜想得到我会在你的身旁。你又想怎么样?”

    “我想……诱二哥出来。”

    “不行。”

    他斩钉截铁的否定让她不服地追问﹕“为什么不行?”

    “因为危险。”

    “你去敌营谈判不是也很危险?”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和我,不一样。”

    九歌倏然跃起,“好啊,你看不起我?”

    鸾镜叹气,“九歌,这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二皇子若是和你见了面,反囚住了你,我们的所有努力都成了白费。”

    “不是还有你?”

    “我?我又不是皇位继承人。”

    “若我要传位于你呢?”

    鸾镜皱起眉心,“又胡说。”

    九歌忽然扑进他的怀里,像牛皮糖一样在他身前碾来滚去,“你老是把我当孩子,可是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当真的。”

    “九歌,皇位继承是大事,不是你随意一句话就可以变更。我的职责是保护你登上王位,不是篡权夺位。”

    “我就让你篡了,又怎样?”

    他听着她如此任性的话,声音一冷,“那我只好离开。”

    九歌呆住,她没想到她的想法会让鸾镜如此嫌恶。“你就这么不想当皇帝?”

    “因为……这个皇位不属于我。”他习惯性地拨着她的头发,盖住她有些受伤的眼神,然后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她却不满足于他这安抚的一吻,牙齿立刻咬住他的唇办,主动伸出舌尖挑开他的唇齿,让他的呼吸骤然节奏变乱。

    “小东西……”他喘着气笑道﹕“越来越没有个公主样。从哪里学得这么轻浮?”

    她也喘看气频频而笑,“为了拴住你的心啊,万一哪天有个更轻浮的姑娘勾走你的心,我可怎么办?”

    “要比你轻浮,可还需要点功力。”

    鸾镜的话像是挑逗,惹得她皱起眉,伸手扯掉他的腰带,吻上他的脖颈。

    他惊诧她的主动,连连倒抽冷气,“不对,你、你这是有人调教过,是谁……”

    九歌抬起小脸,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表情,得意地嘻嘻一笑,“我买了几本苏全子的大作,认真的参考了一下。”

    “苏全子?”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那人是凤朝有名的春宫画手,专为有窥私欲癖好的皇室贵族而画,他的作品一幅就价值不菲,这丫头居然斥资买了好几本?就为了学习里面的技巧?

    “你这份心思,用到参研国事上肯定会大有进益。”鸾镜感叹道。

    “你若是肯好好教,就会知道我是一个可造之才。”九歌温润如王的身子绵柳似的贴在他的胸前,眼波柔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接下来的事情还要我主动吗?”

    他再叹一声,“你有本事点火,却没本事灭火吗?”但还是反身将她压下。

    “眼前局势这样紧张,你我还有心情在这里儿女情长。”他苦笑着一手支腮,俯视着她。“九歌公主,我希望你不是真的把我当成你的男宠了。”

    “怎么会呢?”她忽然变得有些羞怯,或许是这样暖昧的姿势已经达到她身为女人所能承受的撩拨底线,抑或刚才她的主动和大胆本就有过度表演的成分,所以当他用灼灼逼人的目光盯着她的时候,她的眼神便开始闪烁了。“镜,我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我才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

    她的柔声低语让他心头一震,说不出那感觉是欣慰、辛酸,还是心痛?

    于是这一夜他给予她最温柔的思绪,让她沉浸在他的温暖中,忘记了所有的焦虑担忧,只记得全心全意地成为他的女人。

    清晨,凤朝皇城门前,一队人马从远处疾驰而来,一马当先的是名女子,临到城门前,大声疾呼,“开门!”

    守城的士兵不认得她,问道﹕“你是谁?进城做什么?”

    女子身边的一名士兵喝斤,“瞎了眼的混帐东西!这是九歌公王,外出狩猎回来,现在要回城,还不开门?”

    守城士兵听呆了,又不敢私自作主,于是急匆勿去跟队长报告。

    队长也作不了主,便再上报最高将领王将军。

    王将军听到这消息大吃一惊。他从来没听过九歌公主出城的消息,她不是都在自己的公主府养病吗?怎么会突然跑到城外打猎去?

    急急地上了城头,向下一看,果然是九歌公主,正在城门外不耐烦地用马鞭抽打路边的杂草。

    “怎么还不开门?”九歌仰起头,一眼看到正在探头向下看的王将军,大声又说﹕“本公主现在是皇太女了,你们不知道吗?居然敢这样轻慢我!小心我上报父皇,砍了你们的脑袋。”

    王将军低声对身边人吩咐,“赶快去告诉二皇子殿下这边的情势,我会拖住她。”

    接着,他笑着对城下的九歌说﹕“公主殿下别生气,目前城内出了点小状况,正在戒严搜查,所以末将不敢给公主开城门,以免放走了钦命要犯。”

    “混账!”九歌杏眼圆睁,斥责道﹕“开个城门让本公主进城的工夫,就会跑掉什么要犯吗?那你这满城的守军莫非都是吃干饭的?再不开门,你就是请本公主进城,本公主都不进去了!”

    他知道眼下若是不留下她,任她离开,而二皇子那边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就更要责备他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留住再说。

    他笑咪咪地亲自打开城门,躬身迎接,“参见公主。”

    九歌却看都不看他一眼,逞自带着十几名侍卫,纵马进了城门。

    而就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支近千人的部队已秘密埋伏。

    鸾镜传令下去,“只要看见城头上的旗帜倒下,即刻攻入城中。”

    城内,王将军请九歌下马休息,想拖住她回宫的步伐。

    九歌假意同意,等到入内后,蓦然抽出佩剑,架在王将军的脖子上。

    “公主?您这、这是在做什么?”他毫无防备,被她擒了个正着。

    “呵呵,将军别害怕,本公主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若是乖乖听话,我保证你的脑袋还会安在您的脖子上。”

    “公主,这、这个玩笑可不好笑。”王将军冷汗频冒。

    “是不好笑,不过比起夺宫篡位,应该还是有趣些吧?”

    九歌的话引得他脸色大变。

    她又冷冷一哼,“我二哥许给你们什么好处?让你竟然变节,违背我父皇的旨意,你以为他真能做得了皇帝吗?”

    她对手下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人迅速登上城头,一刀砍断立正城头上、足有碗口粗的大旗杆。

    城内的守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城外忽然喊杀之声震天,紧接着,如潮水般涌至的大军瞬间就逼到城门之前。

    九歌走到众人面前,大声宣布,“我是九歌公主!陛下御旨亲封的皇太女!谁若反抗,就视为谋逆大罪,诛灭九族!”

    所有的守军见主帅被擒,九歌公主这番话又说得杀气腾腾、冷气森森,全都吓得不敢乱动。

    就这样,鸾镜带着大军,轻而易举地攻陷了这座城门。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并非一直这么顺利。

    凤星桐得到消息,知道九歌竟然带着大队人马从城外攻入时,他先是吃惊,随即就明白了。

    “九歌果然就是那个金绢将军!父皇心机还真是深啊,想让九歌立下战功,再回来登基,以为这样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了吗?”

    “殿下,现在怎么办?”副将们急问。

    他冷冷道﹕“你们既然已经决定效忠我,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她不是喜欢当什么金绢将军吗?那就让她一直当下去好了,人人都知道九歌公主现在在公主府养病,鬼才知道这个带看大军闯入皇城谋逆的什么金绢将军,到底是哪条路上的鬼?调集所有的守军去围攻,只要抓到那个金绢,就地格杀!”

    九歌带兵一直向前突围,越是逼近皇宫,遇到的阻碍就越大。

    她环顾四周,大声问道﹕“谁能进宫去给陛下和皇后送个信?”

    若能里应外合就好办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最困难的事是不知道宫里的情况。

    有士兵自告奋勇地冲过去,但是被乱箭射死。就在九歌心急如焚之时,只见远处有一群人簇拥着一队人马向这边奔来,人群中的那个人,赫然就是曾经被她称为二哥,如今势不两立的敌人——凤星桐。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冒充我堂堂凤朝公主?”

    凤星桐傲慢而冷酷的话让九歌心头顿时冰凉。她立刻明白了,在皇位的诱惑之下,二哥已经不准备要她这个妹妹了。

    她也倔傲地回答,“二哥,看在妹子还叫你一声“二哥”的份上,最好放弃你那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吧!皇位是父皇赐予我的,我绝对会坚守住,不让与他人!”

    他冷笑,“你这个黄毛丫头,假扮公主已经是死罪了,还敢乱攀皇亲,口出污言秽语?来啊!还不把她拿下!”

    他带来的人马多过九歌的人,顷刻间就将他们合围了。

    九歌心中凄冷,叹问﹕“二哥,你是一定要杀我了是吗?就算背上兄妹阋墙的千古骂名,你也一定要当这个皇帝吗?为什么?”

    凤星桐一咬牙,喝道﹕“你们还听她继续胡说八道什么?把这个丫头的嘴巴给我一箭封住。”

    嗖——顿时,利箭破空之声响起,但翻身坠马的人却不是九歌,竟是凤星桐!

    巨变突起,两军一阵大乱,此时从九歌的身后有更多的人马涌了上来,鸾镜一手持弓,纵马来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拉抱到自己的马背上。

    九歌怔怔地低问﹕“是你杀了他?”

    “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鸾镜一字一字清晰地敲击着她的耳膜。“九歌,他已经不当你是妹妹了。”

    垂下眼,她不去看倒在乱军马蹄之下的凤星桐尸体,沉声问﹕“战况怎么样了?”

    “兵宫已经被拿下,叛军现在群龙无首,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那么,我们尽快入宫吧。我想看到父皇和母后。”

    鸾镜却说﹕“再等一下,宫中情形现在最不清楚,到底你那几个哥哥里还有谁参与了这次的谋反,我们也不知道,你不能贸然进去。还记得我的话吗?你我两人,不能一起涉险。”

    九歌回头看着他,“你又要丢下我?”

    “不是丢下,是暂别。”他轻轻吸了口气,“我进去看看情况,如果没事,你再进来。”

    “如果有事呢?难道你要死在里面吗?”她拽住他的衣襟,四周嘈杂的人声人影,都入不了她的耳目,她的眼前、心里,都只有这一个人。

    “我不想和你分开。”她低声道,“我怕万一分开了,你就再也回不来。”

    “怎么会呢?”他柔声安慰,“我不是一直都守在你身边吗?”

    “但是我现在益发不敢相信身边的一切了。太子哥哥、二哥……都消失得太快……还有父皇,如果我失去了他,又失去你……我该怎么活?”

    鸾镜轻叹着捂住她的嘴,“九歌,你想得太多了,身为未来的女皇,你不该这么多愁善感。”

    “所以我不想当这个女皇啊。我希望是你来当。”她的黑眸中除了哀伤和遗憾,还有很多的困惑和不解。“镜,你有太多才华,又好像有很多我未知的谜,我不想知道谜底,只希望你能一直守在我身边。我只要你在此刻跟我保证这一点。”

    “我保证。”他紧紧地环住她的腰,感觉得到身下的她不住地发抖。是因为天冷衣单,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切对于久居深宫中的她,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残忍了?

    他努力的将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给她,为她平息所有躁动的不安和忧伤。

    鸾镜一步步地走进宫去,周围都是见着他的军队而惊恐不已的太监、宫女,但他依然像平时一样,有如闲庭散步般,悠然地和大家微笑点头致意。

    “皇后娘娘现在在哪里?”他招手叫过一个小宫女,柔声问。

    宫女结结巴巴地回道﹕“在、在乘风殿。”

    “陛下呢?”

    “我、我不知道,好多天没有看到陛下了。”

    他点点头,然后朝乘风殿的方向走去。

    乘风殿的门口有一排士兵,这是凤星桐留在这里看守皇后的,现在这些士兵面对巨变,都茫然无措地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各位辛苦了。”鸾镜却对他们寒暄似的笑着,“我要进去看看皇后娘娘,请各位让个路。”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识时务的让了路。

    走进乘风殿的宫门,一柄长剑就抵在他胸前。

    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云初浓手持长剑,立在他面前。

    “外面的暴乱已经平息,太子妃可以不必再这样戒备了。”他伸出手,想拨开她的剑,但是她的手一抖,剑尖在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口子。

    鸾镜再没有动一根手指,两人面面相觑,云初浓幽幽说道﹕“王爷,你这次回宫很威风嘛,和您逃跑出宫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冷不热的说﹕“我能活着回来,要多谢太子妃相助。”

    她冷笑,“你是想说,我们俩是拴在一起的一对蚂炸,飞不了你,也跑不了我的,是吗?”

    “这样粗俗的民间谚语,太子妃竟也知道?”鸾镜转了话题,“不知道陛下现在的情形如何?”

    云初浓盯着他的眼,问﹕“你希望他活着,还是死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凤皇活着,他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如果凤皇死了,对于他来说是最大的安全,但是……他不想看到九歌的眼泪。

    云初浓始终盯着他的神情,等了许久,忽而领略了什么,又冷笑说﹕“你不必担心什么,他还活着,却如同死了一样。”

    他皱起眉,“此话怎说?”

    “他现在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如同一具活死人。”

    鸾镜轻轻吁出一口气。

    “放心了?!你要怎样谢我?”

    他看了眼依然停在胸前的剑尖,又看了看她,笑问﹕“你想我怎样谢你?”

    “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已经不想留在宫中了。镜,带我走!离开皇城,去天涯海角都可以。”

    她急转直下的要求,让他的笑容敛了几分,柔声道﹕“太子妃不必着急,等女皇登基,江山平定,我可以送您出宫,找到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为太子妃安顿——”

    “我说的不是要你送我走,而是要你跟我一起走!”她从齿间挤出的句子里带着极大的挣扎,“镜,我为你做了这么多,而你,却还是要留在她身边吗?”

    “是的。”

    鸾镜不假思索的回答,让云初浓所有的期盼都化为虚无,她陡然撤剑,再也不想和他有更多的纠缠,平静地说﹕“好吧,那就随你。皇后娘娘就在殿中,你现在可以去邀功请赏了。”

    “等一下。”他叫住想离开的她。

    云初浓陡然一回头,阴冷地问﹕“怎么?难道要杀我灭口?”

    他迟疑一瞬,叹了口气轻声说﹕“浓儿,我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得好,不要再为别人而活了。我,不值得你的真心,我是个身背罪孽、双手染血的罪人。”

    她的笑容有些凄苦,“难道我不是吗?所不同的是,你还有人爱,而我……只有孤独一人。”

    鸾镜什么也无法回应,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伤感。

    这个女人,他利用过、同情过,也被她救过,如果她没有爱上自己,她可以平安幸福地过完这一辈子吧?!

    如今,她死了丈夫,身藏弑君大罪,接下来的人生,她要怎样度过?

    他想得出神,连闯入一个人都没有留意到。

    对方直接撞进他的怀里,惊呼道﹕“镜,你的手在流血!”

    他这才想起手背上还有一道伤口。这伤口不深,只是很长,看起来有些可怖。

    他也意外低呼,“九歌,你怎么也进宫了?”

    “你进来这么久,我不放心,还是进来找你才放心。你看,我不在你身边一会儿,你的手就受伤了。是谁伤你的?外面那群混帐吗?我要他们的命。”

    鸾镜用带血的手拉住她暴躁冲动的身形,一笑道﹕“两军交战谁都难免受点伤,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这伤和外面的人无关,他们没有为难我。”

    “那是谁?”

    他没有回答,因为内宫门口出现皇后颤巍巍的身影。

    “九歌,是、是你吗?”她颤抖而惊喜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九歌的眼中霎时浮现一层浓浓的水雾,她叫了一声,“母后。”然后扑向皇后的怀中。

    鸾镜抬起受伤的手,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血溃。这种腥腻的味道似乎注定要陪伴他一生啊。

    许多年前,他从一处高崖坠落,几乎死去。那时,这股血腥味就缭绕在他身边,整整一个月都不散去。

    不久前,云初浓用匕首刺伤他的胸膛,他又一次闻到血腥腻昧,那时候他认为,这味道是一种决裂,也是一种心伤。

    今天,他第三次闻到这熟悉的气息。这次,它带来的是什么?是焕然一新的未来?还是遥不可测的变数?

    景新三十二年秋初之际,震惊凤朝的景新之乱以二皇子被杀为结局,轰然开场,又轰然落幕。

    这一次由皇太女九歌公主指挥,抓捕了跟随凤星桐的乱党一百二十七人,但是九歌并没有把他们全都治罪,她以令人吃惊的宽容态度释放了大部分的人。她的理由是——凤朝还要继续,仇恨毋需蔓延。

    就在这一年黄叶挂满枝头的时候,因为凤皇病重不能主政朝事,以鸾镜王爷为首的皇亲贵族、文武群臣,连上三道请表,力请九歌公主尽快登基称帝,稳固江山。

    九歌再三推辞,终于勉强答应。

    当黄叶飘落,冬雪将至的时候,凤朝举行了盛大的登基大典。

    九歌遂成为凤朝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国号改为“銮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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