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在恼顾不了,还不如说是在恼自己。想着方才她的手在他后背上游移时带给他的感受,止不住地,耳朵又发起热来。
千算万算,算不到的是自己会对一个从小处处和自己作对的顾不了动心……
想起自他八岁那年,她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从此乐此不疲地每年都缠着逍遥舅舅来万花阁小住一阵,揪着他的小辫子大做文章,每一次都要将他气得火冒三丈才罢休。
“花二哥,我是顾不了,我们在飞雪山庄见过面的。”飞雪山庄一别两年后,七岁的顾不了第一次上万花阁,看见大惊失色的他,如是说。
……
“对不起,花二哥,我是真的不知道它怎么爬进去的。”看他在喝了一碗有毛毛虫的茶后干呕,十岁的顾不了在他的瞪视下,这样解释。
“只要有我在,就算你不会泅水,也没有关系啊。”他狼狈地趴在水池边沿,十四岁的顾不了“好心”拉他起来,说得豪气于云。
“不要这么小气嘛。花二哥,你也说了,男女不亲自然不授受,我们都这么亲了,授受一番又有什么关系?”他对她的言行看不惯,出言教训,十七岁的顾不了却这样告诉他。
我们都这么亲了,授受一番又有什么关系?
自动联想到她爱抱他,而且还抱得紧紧的画面……
俊颜忽然泛红,花莫愁连忙摇头,想将这句话从脑海中甩去。
太暧昧了,差点儿扰乱了他的心神。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微风拂过面颊,还带来了淡淡的药味。
药味?
花莫愁猛然睁开眼睛,视线向下移,移到在自己腿边出现的半个脑袋。
“花二哥——”见他睁开了眼睛,脑袋又多冒出来一半,露出顾不了圆圆的脸蛋。她的双手双脚抱着树干,身子慢慢地向上移动。
不多时,她的身子已经上来,抬起左脚,费力地想要跨上花莫愁坐着的粗壮树杈,不料右脚一滑,连带着她的身子也向下一沉。
“小心!”花莫愁连忙伸手到她的腋下,慢慢地将她提上来,安置在自己的身边。
“好险!”顾不了拍拍自己的胸口,看着刚才自己滑落时踢掉的树枝直直地掉下地面。
“知道危险还爬上来?”她还真是人如其名,这么高的树都敢往上爬。花莫愁刚想开口教训她两句,却看见她裙下光溜溜的脚丫子,依稀有着血痕。
她就这样光着脚爬上来?花莫愁皱起眉头,忽然有点儿气她不会爱护自己。一把拉过她,让她的背抵着自己身后树干坐下,而他移到她的身侧,小心地将她的双脚放在他的大腿上。
“花……花二哥——”他的举动让顾不了惊诧不已,忍不住有些红了腧地叫道。
“拿来!”小心地撩起她的裙边,花莫愁头也不抬,直接向她伸出一只手。
“什么?”她只是大张着嘴看他的手托起她未着鞋袜的脚,脑袋里一片空白。
“你说你的脚现在还需要什么?”花莫愁抬高了她的脚,本意是要让她看看伤成了什么样子,不料一转头就看见顾不了脸上红霞满天的样子,一时问,他愣住了。
现在他面前这名含羞带怯的女子,真的是平日大大咧咧的顾不了吗?
裙边滑落,一截光滑如玉的小腿,就这样冷不丁地闯进了他的视线。
大脑轰然一片空白,觉得自己的掌心发热,花莫愁火烧火燎地扔下顾不了的脚。
被他这样一甩,没有防备的顾不了身子摇摆了一下,重心不稳,身子向外一翻,眼看着就要掉下树去。
花莫愁手一捞,及时地勾件她的腰肢,重新将她捞上了树杈。
好悬啊,顾不了在心中暗暗庆幸,刚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被花莫愁搂在怀里。
脸蛋不争气地又红了——真是奇怪,以前又不是没有被他抱过,自己也不顾他的意愿强抱过他很多次,为什么偏偏现在心跳这么快呢?她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胳膊站起来。
手掌,不经意地滑过他的胸膛,忽然停住,顾不了偷偷地看了看头顶上方花莫愁那张此时摸不透情绪的脸。
他的心在跳,跳得好快!
一只手抓住了她贴在他心口忘记移开的手掌,她一惊,想要缩回,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把可以治你脚伤的药拿出来。”花莫愁低下头,看着顾不了惊惶失措的表情,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古灵精怪的顾不了、伶牙俐齿的顾不了、调皮捣蛋的顾不了、含羞带怯的顾不了……
“那你也得放开你的手啊……”手在他的掌心中轻轻挣扎,顾不了喃喃地说。
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花莫愁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直接伸进她腰间的布包。
“你你你!”俏脸绯红,顾不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是这瓶吗?”他摸出一个瓷瓶,在她面前摇晃。
她不言不语,只是红着脸,一味地盯着他。
“不是吗?”瓷瓶被抛下,他的手再次滑进了她的布包。
他的手,隔着一层布料在她的腰际滑动,引得她浑身一阵轻微颤动。
“你——”难道他不明白,这样的行为已经相当于在轻薄她了吗?
“也不是这一瓶吗?”眼看着,他就要把另一个瓷瓶抛下。
好吧,她承认她输了。顾不了举起没有被钳制的另一只手,抢救下瓷瓶放回包里,再拿出另外一瓶给他。
花莫愁接过,些微抬高她的脚,看见上面被老树皮擦伤的血口子,不禁皱起了眉头。揭开瓶塞,手一抖,细碎的白色粉末就这样准确无误地洒在她的伤口上。
“以后不准再光着脚丫爬树,知不知道?”花莫愁一边处理她的伤口一边对她说。
伴随他的动作,一阵阵清凉的感觉从脚底升起,顾不了愣愣地看着他在她的脚上忙碌,半晌,忍不住开口问:“你你你,是花莫愁吗?”眼前的人太过温柔,让她难以将他与平常那个避她不及的花莫愁联系起来。
她和花莫愁,总是她在追,他在逃。一追一逃之间,她,其实真的觉得好辛苦,好累啊……
他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看着她,目光深邃,让她忍不住有些心慌。
“我是花莫愁,是那个经常教育你男女授受不亲的花莫愁。”他低沉的声音很是好听。
是了,他是花莫愁,每当她想抱他,亲近他的时候,他就总是会将那句话挂在嘴边。
“那你还——”她讷讷地说着,想要问他既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为什么还要如此对她,这样子对她,她的心会有好多好多的幻想啊。
“还怎么样?”他反问,随即垂下眼帘,目光又专注在她的伤脚之上,极为认真。
她的心漏跳了半拍,从侧面悄悄地看他的脸,睫毛纤长,鼻梁挺直,他,实在是好看得很啊……
“不了?”
“啊?”她吓了好一大跳,意识到自己正在毫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连忙收回目光。
她的裸脚被他握在手心里,按照世俗评判,她的清白是早已经被他毁了吧?
如果她现在告诉他因为这个原因,他有可能要娶她为妻,他会不会吓得立刻跑掉?按照过往的经验,几率应该很大吧?
越想越好笑,到最后,顾不了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她在笑,连身子也连带地颤动起来。
“花二哥——”顾不了看他束起来的黑发,“娘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告诉我,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让男子看见的……”果不其然,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花莫愁僵住了身子,想必是吓得不轻吧?“按照这样的理论,你现在看了我的脚,就相当于看光了我的身子,除了娶我,是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看他将自己的脚轻轻地放下,顾不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当然,你我不一样,这样的世俗观念,我并不在意。”
说这番话,是想要安了他的心,表明自己并不想以此要挟他一辈子,虽然,她是很想和他在一起。
很久没有他的回应,想来是走了才是。
叹了一口气,顾不了慢慢地睁开眼睛,却近距离地看见了花莫愁的脸。
“花二哥?”她的心猛跳,为着他太过接近的距离。她相信,刚才的那番话,比她过往的恶作剧要恶劣十倍,为什么他还没有被吓跑?
花莫愁的脸逐渐向她接近,大到她可以清晰地数出他有几根睫毛。她紧张地后退,直到身子抵住了树干,再也退不了。
他的唇,在她的唇前停住,花莫愁凝视面前一双大大的眼睛,说话了——
“娶,就娶吧……”
随后,他笑了。在她的唇畔印下一吻。
☆☆☆
翻了个身,再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黑暗中,顾不了的手指刚抚上自己的唇,却又立刻弹开。
“花二哥?”撑起身子,视线停留在布帘之上,她轻唤出声。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她迟疑了半晌,悄悄地掀开布帘,探出头,看见花莫愁斜坐在车门边,好像已经睡着了。
外头有些冷,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接着整个人爬出车厢,坐在花莫愁的身边。
他似乎睡得很熟,鼻息均匀,胸口平稳地上下起伏着。头微微倾斜,靠在一边的肩膀上,左脚盘着,右脚支起,右手放在右脚膝盖之上。
他倒睡得好,不像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眼光停留在他放在膝盖上的大掌上,在偷偷看了看他紧闭的双眼,慢慢地,她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手很暖啊……让她有些舍不得松开。
她蜷曲双脚,另一只手托腮,仿佛在自言自语:“花二哥,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哦……”
花莫愁的眼皮动了动。
低垂着眼帘,顾不了没有注意他的动作,“你知道吗?我五岁那年第一次在飞雪山庄看见你,头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男孩子怕虫呢……”
她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窝,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七岁那年我随爹第一次上万花阁,你看见我的样子,就像是见鬼了似的。明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我偏偏要缠着你,偏偏要惹你生气,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发现身边的人没有动静,她胆子大了一点,干脆拉过他的手,翻过来,在上面画圈圈,“我年年都要去万花阁,其实——”脸上飞上两朵红云,“是为了看你。”
偷瞄他的脸,没有苏醒的痕迹。幸好他没有醒,否则一定会拿一番大道理来训斥她吧?
“你会笑我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是单纯地想要闹你,整你了。随醉雨下山,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找你啊——没有你的万花阁,我不习惯。”
声音转为低低的叹息,“我在杭州看到你,真的很开心,你坚持要送我和醉雨去冷大哥那里,我不反对,也是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跑呢?难道,我就这般可怕?”
将脸埋进他的大掌里,轻轻地摩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这个一天到晚都缠着你的顾不了,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只要能看见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在被乔延寿关着的时候,我想过很多很多,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在我死了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
“我想我一定是在做梦,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吻我,还要说娶我的话呢?”
她的头,渐渐地向下滑,最终落到了他的掌心中,她的眼睛也慢慢地合上,伴随着袭来的困意,她所有的话语逐渐变成儿不可闻的呢喃:“花二哥,我喜欢你,喜欢你啊……”
夜风继续在吹,吹散了顾不了的话语。
花莫愁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着枕在他掌心里沉睡的顾不了。小心地放直了脚,将托着她脸庞的手轻轻地下移,把她的脑袋转移到自己的大腿上。
他的手指拂过她细致的脸庞,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看她沉静的睡容,渐渐地,他的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原来,心动的,不止是他啊……
远处,有些微的响动,花莫愁的耳力极好,立马听出是来人慌乱的跑步声。
荒郊野外,半夜三更,会有什么人来来往往?
“怎么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顾不了感觉他身子绷紧,明显处于戒备状态,睁开眼睛问他。
“嘘——”他捂住她的嘴,凝神细听。
呼吸急促,脚步杂乱,不是练武之人。
抱起顾不了,花莫愁足尖轻点,悄然无息地跃上附近的一棵树。
脚步声渐渐接近,接着有人在惊喜地喊着:“有马车!”
“花二哥,她们——”窝在花莫愁的怀里,顾不了借着依稀的月光,看见来人是四五个与她年级相仿的女子。她们神色张皇,衣裳褴褛,一看见有马车,面露惊喜之色,迫不及待地爬上去,扬起鞭就要离开。
“不知会主人一声,就这样悄悄地将马车盗走,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从树上落下,花莫愁拉住缰绳,冷冷地对面前的诸位女子说。
她们尖叫了一声,齐齐地向后缩去,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没有料到她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间,花莫愁也愣了一下。
“求求你,就放了我们吧……”见花莫愁没有动手,为首的女子战战兢兢地对他说。
“放……放什么?”一旁的顾不了看着她们害怕的样子,再看看花莫愁冷着的脸,连忙开口解释:“你们不必害怕,我们既不是山贼,也不是路霸,有什么难处,就尽管说吧。”
见她笑得亲切自然,眉宇中满是关切之意,似乎没有什么恶意,那名女子与身后的姐妹交换了个眼神,才大着胆子对她说:“我们姐妹才从恶人手中逃脱,还请公子和姑娘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言语间哀求之意甚浓。
“你们逃了多久?”花莫愁皱起眉头问。看面前的女子们云鬓散乱,面色憔悴,绣鞋也破烂不堪,想必是逃了不少的路。
“六日了。”小心翼翼地看了花莫愁一眼,为首的女子回答道。
六日吗?那和他们离开京城的时间差不多啊,莫非?脑海中灵光一闪,他问她们:“你们可是从乔延寿乔大人的府中逃出的?”
“公子如何知晓,我们姐妹是被乔大人强掳入府,并非自愿,在府中受尽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日府中不知出了什么事端,混乱一片,所以我们才悄悄逃出了府。但是出府后又不敢再留在京城,怕被那恶人再抓回去,所以才商量一起远避他乡。”话音一落,所有的女子便开始哭泣。
“真是太可恶了,你们难道没有想过报官吗?”听她们如此说,联想到乔延寿对她的所作所为,顾不了涨红了脸,瞪大眼睛说。
她在生气,连手都在微微颤动,衣袖下,花莫愁握紧了她的手。
“姑娘是在说笑吗?”为首的女子苦笑着摇摇头,“乔大人本就是户部主事,在朝为官者多与他交好,要告倒他,何其难啊……”
自古官官相护,民告官,难上加难。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呢?”感觉花莫愁握紧了她的手,她迟疑了一下,问面前的人。
“能逃多远就多远吧。”女子目光幽怨,空洞地看向远方。
世道真是如此黑暗吗?自小生活在药王庄,看惯了洞庭人家的鱼米生活,消遥自在;长大后到万花阁,只觉得四季如春,是人间仙境;到飞雪山庄,大家相聚,其乐融融。没有想到独自在世间走一遭之后,竟然发现,原来一切都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美好。
努力挣脱了花莫愁的手,她走上前,从布包内掏出一个瓷瓶,拉过她的手,放在她的手上,“你们将这些药涂抹在伤口上,剩下的,若是没有用处,就找间大的药房卖掉,所得的钱也够你们用的了。”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的钱袋递给旁边的人,“这些碎银,你们就留在路上用吧。”
不顾女子的惊愕注视,她转身对花莫愁说,“花二哥,她们的脚程不快,又受了伤,马车就给她们用好不好?”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是同情这些女子的悲惨处境,还是想起了自己过往的遭遇。
“好。”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顺势一带,就将她裹进了怀里。以往她爱玩闹,性子单纯,不失天真,现在却因为种种原因,逐渐的,开始有了变化啊……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手拍着她抽动的肩膀,抬起眼睛看着车上的女子们,低声说:“若是真的要逃,现在马上驾着马车走,否则被人追上抓住,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不是冷血,不是不同情她们的遭遇,可是同情并不代表着他能将她们救出火海,最大的帮助,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世上的女子何其多,而他想保护的,却只有他怀中的这一个。
猛拍马背,看马车逐渐远去,他没有理会,只是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人,一刻也没有松开。
☆☆☆
“不了,别跑得太快,小心脚上的伤。”看着顾不了在街上蹦蹦跳跳,花莫愁在她身后说,
顾不了闻言,听话地停下步子,回头看向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走到她的面前,花莫愁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几日前将马车给了那群逃难的女子,他们二人只好步行,考虑顾不了脚上有擦伤,所以他也刻意地放慢了速度,配合她的脚程。
看身旁睁着大眼睛左瞧右瞧的顾不了,花莫愁的嘴边露出一丝笑容。是天性使然吗?那天夜里,她还在他的怀中哭得稀里哗啦,为着那群女子不幸的命运,害他还担心她会从此郁郁寡欢。可是没有多久,她又恢复了她活泼好动的性子,尤其是他们进了苍梧县之后,她就一直在街上钻来钻去,没有一刻是停下来过。
“好漂亮——”她的视线瞟向街边的小摊,有些惊叹地说。
花莫愁看过去,发现她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一只绿色的玉镯上。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天山上等的绿玉做成,配上姑娘你的天香国色,真是相得益彰啊。”见顾不了感兴趣,小贩拿起玉镯,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夫,不断地游说。
“我?天香国色?”顾不了摸上自己的脸,怀疑地问小贩。
花莫愁仅仅是瞟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评价——毫不起眼,甚至比不上万花阁中任何一位侍女的配饰。之所以没有戳穿小贩拙劣的谎言,是因为他对顾不了的赞美,奇异地取悦了他。
顾不了不美,他知道,比不上三三的倾国倾城,也没有慕容倩影的美艳娇媚。她的脸是小小的、圆圆的,笑起来,眉眼皆如弯月,算不上顾盼生辉,更谈不上风情万种,可是,他的心,却恰恰只为了这样的顾不了心动。
“那是当然,和这位公子站在一起,可是天仙绝配呢。”对于顾不了的问题,小贩避重就轻,连连点头。
是吗?顾不了偷偷看了花莫愁一眼,他正好也在看她。她脸蛋一红,连忙移开视线,接过小贩手中的镯子,递到花莫愁的面前,“花二哥,好看吗?是天山的绿玉呢。”
灭山不天山他是不在乎,倒是顾不了此时的表情,引得他很感兴趣。
“你喜欢?”拿过她手中的镯子,做工很精细,可惜是低等的伪劣品。
“嗯。”她点头。
“那好——”他直接对小贩道:“你要卖多少?”
听他这样说,小贩立即笑逐颜开,连忙回答:“要是别人,那还说不准,我是看公子有诚意,就算你一百文吧。”
花莫愁二话不说,拿出钱袋扔了一锭银子给他,“我看这也是块好玉,一百文是糟蹋了,就这个价钱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还说顾不了是败家女,现在自己差不多也到了这个份上了。
小贩只当是遇见了冤大头,满脸笑意地收拾起了银子。
只当做没有看见小贩贼笑的表情,花莫愁执起顾不了的手,将刚才他当冤大头买下的镯子套进了顾不了的手腕。
“你送给我?”手指细细地抚摸腕问的玉镯,顾不了张大嘴巴看着他。
“好看吗?”花莫愁一边调整着玉镯在她腕间的位置一边问她。
“好看!好看!好看!”她忙不迭地点头,就怕他不相信。低头看他细心的动作,心里头觉得很是开心,“花二哥,你送我这么贵的手镯,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嗯。”听见她的话,花莫愁轻声回应,没有告诉她,这并不是什么天山绿玉石,充其量在集市上十文钱就可以卖一只。他们实际上是被宰了。
“好漂亮,真的好漂亮。”顾不了抬高了手,任由阳光洒在她的腕间,映得那只镯子熠熠生辉。
花莫愁望着顾不了脸上的笑容、唇角的笑意,在阳光下,显得是那么的明媚。
“不了——”凝视了她半晌,他缓缓拉下她的手,“你是愿意先回洞庭药王庄,还是随我回巫山万花阁?”
要是在平常,她一定会死赖着他回万花阁,但是现在气氛有些诡异。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中,他低低的声音,听起来带着诱哄的成分。
她当然是想随他回万花阁,天天看着他、霸着他、逗着他,但是关键在于,他愿意带她回去吗?
“娶,就娶吧……”
那天他说的话又在她的耳边回响,他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不了?”见她不回答他的话,反而一个劲地在发呆,花莫愁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我、我——”顾不了捂着头,舔舔发干的嘴,嗫嚅地说,“我爹没有回药王庄,我一个人回去也没有意思,如果可以,我愿意去——”
“飞雪山庄,找冷傲凡?”看她心虚的样子,明明是想和他回万花阁,却偏偏要找个蹩脚的理由,花莫愁玩心一起,出口问她。
“不!”顾不了几乎是叫了起来。
“为什么?”真是越来越有趣,害得他欲罢不能。
“这个……这个——”低下头,顾不了把玩着指尖,“你知道,冷大哥不喜欢我,还爱欺负我,说不定还在记恨上次我整他的事,要是送我去那儿,我一定会过得很惨的。”
“是吗?”欺负负人的,到底是谁呢?可怜的冷傲凡,上次差点儿中毒不算,现在还被不了诬陷。
“是啊。”顾不了装得很可怜、很可怜地使劲点头,就想博得面前人的同情。
“看来,你只有随我回万花阁了。”花莫愁也装得很无奈、很无奈地说道。
“太好了!”顾不了欢呼了一声,抱住他的手臂,“我就知道,花二哥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他的手按住了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视线对上她灿烂的眼眸,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不了,随我回万花阁,你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含义?”
被整了玩了十几年,最后才发现居然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她动了心了,看了她的裸足,认定了她这个人,带她回万花阁,就不再是当初仅仅的暂住和看护之意了。
“有……有什么含义?”他的眼神又诡异起来,顾不了结结巴巴地问。
“那代表着——”你说你想一辈子住在万花阁的话就要成真了。
下半截的话没有出口,却被一阵嘈杂声打断,花莫愁不悦地回过头,看见后面的人急匆匆地往前奔。
拉起顾不了向里面靠了靠,避开挤来的人群,他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不是看热闹。”旁边的人叽叽咕咕地说着。
“热闹?”
“看你也是新来的,不知道咱们苍梧县前几天抓到几个女飞贼,据说进药铺的时候被人发现,当场抓获。
后来一审问,原来她们是京城乔大人家的奴婢,监守自盗,还敢挟持乔大人……”
“胡说!”顾不了忽然冒了一句。
“胡说?”慢吞吞地做着手上的事,那人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顾不了,“姑娘怎么知道是胡说?你道这么多人是去看什么?县老爷都发判了,今日午时三刻,南门外问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