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对面,被她当做吵架对手的人,便是刚与她结为连理的天修堡掌门人,修家四兄妹的老大,修子鹰。
子鹰面对奇奇的询问,不愠不火的朝她笑笑,“今天是有客人。”
“喔?”奇奇夸张的晃晃脑袋,左右看了看,“人呢?”
“就要来了。”
“是吗?”奇奇把这句问话的尾音拉得好高,“从早上你就这样跟我说,结果呢?现在已经……”她低头做了个看表的动作,“哇!已经快要吃晚饭了。”
“你不要急,她会来的。”子鹰将手边正在看的文件拢齐放到一边,双手交握,心平气和的看着他的妻子。
她扁扁嘴,“如果你的客人要这么晚才到,那为什么你要一大早就把我叫起来呢?”
“原来你在气这个。”
“我?才不是呢!”奇奇粗里粗气的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大鹰一大早就叫她起床等一个人固然让她不高兴,但真正让她气愤的是,从早上七、八点钟起床后,他便再没有出现过,一个人窝在他的书房里还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他,直到刚刚才解禁。面对这样的待遇,她的好风度便在时钟上那两根指针的运转下,一点儿也不剩下。
“是你啦,都是你啦,说什么有客人要来,要我们先起床等他,结果呢,我们一个个像白痴一样准备东、准备西的,忙了一整天不说,就连客人是男是女,是人是畜牲都搞不清楚,这怎么不让人生气嘛!
“大鹰,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我们等谁?今天如果只有我一个当白痴也就算了,谁教我嫁给你呢,可现在在等的不只我一个,还有你的弟弟、妹妹、妹夫……”奇奇一边说一边数,愈数愈认真,愈数愈认真,愈数愈生气,“是不是因为你是家里的老大,所以便可以这样颐指气使?”
面对她的激动,子鹰若有似无的扬扬眉,身体往后一靠,“相信我,我没有要耍你们的意思,两天前我接到王朝的命令,要我们全家今天一大早集合在天修堡中,接待一位客人。”
“哼。”
“可是,等你们都醒来以后,我又接到另一份通知,我们要迎接的那个客人在机场失踪了。”
“什么?”
“是啊,我们的人五点就在机场等她,可是没有等到。”
奇奇紧锁的眉头慢慢打开,子鹰的话已经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重要,要我们一大早列队欢迎他?”
子鹰的眼珠子转了转,轻叹了声,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小舞,花月舞。”
“啊?!”
三十多年前,以出卖资料维生的华人组织天修门,接受了王朝的命令,进行一项基因改造计划,计划称为群英乱舞。
原本王朝希望培养出一批绝对忠心的勇士,十多年后,该计划宣告失败,王朝遂命天修门将参与计划的四个孩子归还原生家庭,如此又是十多年过去,王朝这才发现当年计划其实已经成功的控制了决定性格与体能的基因位置,因此,便想将当年那四个孩子再找出来,由于四人中年纪最小的女孩一直在王朝身边,是以,王朝便将这个找出剩下三人的任务交给以收集资料见长的天修门去办。
经过一番努力,天修门不但找出了当年失落的三个小孩,四位帮主中较年长的三个也分别与群英舞计划中的三人发生恋情。
就如同子鹰所言,冥冥之中知有天意,当年群英乱舞计划是天修门种下的因,如今便得由天修门接下这果。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一丝怨怼。
而今,子鹰口中说出的花月舞,便是一直跟在王朝身边长大的小女孩,据说她今年还不满二十岁,由于王朝对她的保护挺严的,因此,与这计划有关的其他三人,竟从未见过这个女孩一面。
“哇,小舞,她要来吗?”奇奇的声音简直像在唱歌。
嗯,子鹰点点头。
“她要来是好事啊,为什么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搞得我们心里发毛?”奇奇站起来,两手撑着桌面,将脸凑到他面前,瞪着大眼质问。
子鹰不退反进,抵着她的额头,“本来我是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的,但,我不忍心看到我美丽的小妻子脸都气得变形了。”
“变形?”听到这两个字,奇奇一挺身子,摸着自己的脸。
“我的脸变形了吗?”
他笑着走到她面前,环着她的肩,“没有,这只是形容而已。”
“讨厌。”奇奇缩在他怀里。轻轻捶了他一拳,“对了,你刚刚说没接到小舞,这是怎么回事?”
“噢,好像是我们的人弄错,小舞早了一班飞机到,她看没人接她,就自己找间旅馆订了房间,打算睡一觉再跟我们联络,结果一睡就睡到下午……”
“哇!”子鹰嗯了声,没有回话。
“怎么了,人找到好了吗?为什么你看来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啊。”他是有心事,今天一早。从接不到小舞的那一刻起,他便出动所有的人力要找出她来,他不但问足了当地的大小旅社、民宿,追查了接连几班飞机的乘客名单,还联络到王朝,确定小舞出关的时间,做了这么多工作这后,还是没有找到小舞。
就在于鹰打算放弃的时候,小舞却又出现在机场,还编了个禁不起查证的谎言,她说出订的那个旅馆的名称,但事实上他早派人去查过,里面根本就没有她住进去的纪录。不过,这些事情……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让他的家人担心,所以他不准备告诉奇奇。
“怎么了啊?”他一低头,见奇奇半仰着脑袋看着他。
“我刚想起我还有点事,你帮我去跟他们说客人是谁好不好?”子鹰认真的表情,让奇奇没有再进一步问问题。懂事的点点头,亲了他的面颊一下,小跑步出门了。
子鹰等她完全离开书房,才又坐回桌前,在键盘上小心键人密码,这是他最近得到的资料,可以让他顺利进入一些以前他无法涉人的地方。
萤幕闪动了两下,当字幕与图片一起出现的时候,他拉下了窗帘。
圣西蒙,天修堡的大厅中,今晚人影幢幢,除了修家四兄妹,与修家足足牵扯了两代之久的群英乱舞也终于到齐了。
由坐位的分配看来,被大伙围在中间的那位娇娇弱弱的女孩,就是此次聚会的焦点,她便是群英乱舞计划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惟一一个没有离开过创造出她的组织王朝的花月舞。
小舞的肤色白得吓人,在大厅昏黄的灯光下,光滑细致得犹如瓷器一般,或许是不习惯承受众人的目光,她略略低下头,露出腻白的后颈。
修子蜂,修家的大姊,一直跟在小舞身边,在大伙全坐定之后,再也忍不住喟叹起来,“哇,你是怎么保养的?皮肤这么好!”她说着说着便伸手想要摸摸小舞,小舞反射性的往里缩了缩,头垂得更低了。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说话的是小蝶,修家的老三修子蝶,她坐在小舞的另一边,一边说一边拍拍小舞的手。
小舞明显的抖了一下,像受惊的动物,全身崩得紧紧的。
子鹰抱着胸,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小舞,她们是真心想要跟你做朋友。”他的声音有点冷,表情配合着声音,更是冰冰的。
看到他这样的态度,奇奇停住正要往前的脚步,双手叉腰,瞪着他。“喂,你怎么这么不体贴啊,人家已经吓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这么说话!”
“是啊!”子蜂的丰唇抿成一条直线,表情有些吓人。坐在他身边的冷禹群虽然没开口,可是也满脸赞同的用力点头,以行动谴责子鹰的态度。
子鹰像是还想要说什么,但一接触到奇奇的眼神便扬扬眉,不再表示意见。可他这段小小的不友善的插曲,却让小舞的头抬高了。
小舞的脸型不大,丰满的额上稀稀疏疏散落着几绺黑亮的发丝,发型是无关流行的长直发,她把它们打成两个大辫子,垂在两肩,由于肤色实在太白,衬得她的黑发特别黑。
其实她的长相没有一点足以吸引人的地方,但是,她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荏弱的气质,每个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想要保护她,她的存在好像可以勾起众人心底深处那一丝丝一直存在着的强壮与正义。
“对不起。”小舞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纤细优美略带颤抖,有着一种无依无靠,茫然无所归的感觉,随着这一句对不起,她扭曲着嘴角,努力的想笑,可是两眼却不争气的湿了,话一说完,笑是没有笑出来,泪倒是滴了下来。
“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子蜂慌乱的想帮小舞拭泪,小舞朝她点点头,眼泪还是一直落下。
“对不起,我、我不习惯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我……我,我从来没有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过。”小舞慢吞吞的想要解释,听她说话的速度,可让人猜出她应该也不是常有跟这么多人说话的机会。
王朝让她遭受了什么样的待遇?众人脑中闪过了同样的问号,表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止不住的同情。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来,我们都是很好的人喔,你一定会喜欢我们的。”奇奇吸吸鼻子,有点矫情,又有些滥情的将坐着的小矮凳拖到她面前坐下,轻扶着她的膝。
现在小舞的左手被子蜂握着,右手被小蝶抓着,膝前还被奇奇霸占,厅中的四个女生,好像被小舞这块磁石给统统吸到一块儿了。
小舞被三个人围着,脸上露出羞怯的勇敢,小鹿般的眼神感激的在三个女人脸上梭巡着,另外三个男人,禹群、赫连乱与修家的老四修子鸢虽然无法加入雌性磁石阵容中,但也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感动。
子鹰冷冷的坐在离众人最远的地方,表情却比什么时候都要冷漠。
小舞与大家的会面就在这样看来怪异却处来自在的情况下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三个女人提醒大家小舞可能累了,便簇拥着她回到楼上为她准备的房中。
当大厅里剩下四个男人的时候,子鹰随便打声招呼便离开了团体。
“小鸢,你们家大鹰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好像一直很生气的样子?”禹群帮自己倒了杯苏打水,扬了扬,赫连乱点点头,举手表示谢了,子鸢则摇头。
禹群再拿出一个杯子,里面倒了约两指高的威士忌,然后加了冰。
子鸢将手臂搁在大腿上,等禹群回来后才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鹰哥哥对小舞好像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会不会是他找到一些资料,知道小舞有些什么……”
“那女孩还会有什么?”赫连乱啜了口禹群帮他倒的酒,由于金生的努力,现在他已经可以如同正常人一般生活,只是就像心脏病患需要带着心律调整器一般,在他的脑中,也放着一小片控制电波的晶片。
“是啊。”禹群附和着,“你没看到她只是想要跟我们打声招呼,都吓得哭了,我想,她在王朝一定受了不少苦。唉,刚刚她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腿,还不及我们子蜂的一半粗呢。”
“嗯,那孩子是挺瘦的,不过,这话你可别让大姊听到,她会生气的。”子鸢打趣着说,但是表情不太好看。
“怎么啦,被你大哥传染啦?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赫连乱转着酒杯,杯中的大冰块在灯光的照耀下,闪耀中不同角度的光华。
“也不是。”子鸢叹了口气,坐得深了些,“鹰哥哥不会平白无故的板着个脸给客人看,更何况,她还是小舞。”
“嗯,听你这么一讲也是,平常大鹰虽然比我们正经许多,但在待人处世上他也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一个。”禹群一边点头,一边又到吧台那儿,刚刚的一杯苏打水已经被他全部喝光了。
赫连乱不同意的瞥着禹群的背影,“你就是这样,别人说一句你就是一句。”
“没错啊,我就是这个样嘛。”转个身坐下,禹群接着说,“你知道就好,为什么硬要当面这样说呢?说穿了只是让我更难过。”
赫连乱阴沉着脸,不再说话,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闷,子鸢轮流看看两位姊夫,“你们觉得那个小舞有没有一点做作啊?”
“什么?”禹群没有想到子鸢会问出这样的话,愣愣的看着他,“那个女孩做作?嗯,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那么一点噢。”
“一点?那个女孩非常做作!”赫连乱语气强硬的说着,为了加强语气,还挥动着那只没有扶着酒杯的手。
子鸢点点头道:“嗯,本来我以为是我对她有偏见。”
“偏见?”禹群不解的问道,“你从来没有见过她,冷,你娶了大嫂……”子鸢只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的大点其头,他马上又说:“鹰哥哥娶了奇奇、赫连娶了小蝶……今天,大嫂知道我们在等的人是小舞之后,她还取笑我,说是我未来的老婆要来了呢。”
“哈,想不到奇奇这么三八啊!”赫连乱高兴的笑开了,身为画家的他,一向喜欢欣赏美丽的东西,虽然说小蝶在他的眼中是理所当然的第一名,但万人迷奇奇对他的吸引力也不小。
“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没大没小口没遮拦的,常常会说出一些很奇怪的话,嗯,难怪她要叫奇奇噢。”奇奇无可比拟的魅力对于群英乱舞的老大禹群而言,显然不是那么有用,他皱着眉,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脸孔。
“可是,她这回说得也没错,光看外型,小鸢,你和小舞还挺登对的,你不要看喔,那孩子坐着看来没多高,可是站起来跟奇奇差不多嗳,要是她挺直胸膛,搞不好比奇奇还要高呢。”因为子蜂与禹群的身高相当接近,是以他挺注意别人的身高。
“嗯,那女孩骨架相当好,只可惜太瘦了点,如果我没估错的话,我看她顶多四十公斤。”
“我看她八十磅(一磅约零点四五公斤)都不到,小鸢,你惨了,这孩子抱起来一定是一把骨头。”
“为什么我要抱她?”子鸢心平气和的回应着,“我喜欢有肉的女生,连小蝶我都嫌她太瘦,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个做作的小骷髅?”
“做作的小骷髅?”赫连乱玩味着子鸢的用词,“你挺会骂人的嘛,不过老实说,那个小女孩是有点做作的本钱,见到她那个样子,虽然觉得她有些表情做作得太夸张了些,可是,却忍不住想要同情她,要不是小蝶在场,我一定会搂着她的肩,好好安慰安慰。”
禹群点了点头,“我深有同感。”
子鸢睨了他们俩一眼,“哼你们两个好像那种饥渴的中年老头子噢。”
“不不不!”赫连乱竖起手指虚晃了晃,“我们比你们还可怜,在你两个姊姊的淫威之下,我们两个连小女生的豆腐都不敢吃。”
禹群跟着笑笑,表情却很幸福。
三人相互调笑了会儿,赫连乱瞅着子鸢问道:“喂,小鸢啊,你对小舞到底有没有一点兴趣呢?”
子鸢耸耸肩,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状,“饶了我吧,不要说我本来就对她没什么意思,就算是有意思,被你们这样一人一句逼问,我也没有兴趣了。”
“那就是说,你对她还是挺有意思的喽!”禹群上身趋前,关爱的眼神灼灼闪闪的。
子鸢摇摇头,站起来,“随便,随便你们,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是吗?”赫连乱快要陷到椅子里了,他的眼睛因酒力发散显得红而湿润,“小鸢,你要诚实面对自己的感觉喔,如果只为了赌一口气错失了姻缘,是很不值的。”
“是啊!”禹群轻轻点头再一次表示赞同。
“好啦、好啦,你们说得都对,我要回去睡觉了。”子鸢丢下两个姊夫,潇洒的挥挥手,“那个小骷髅让我连觉都没睡好!”
禹群与赫连乱两人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摇摇头,相对一笑,干尽了杯中的饮料也就各自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