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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二)(上) 第六章 作者:天空
    「他怎么说?」房门刚刚合上,单飞便急忙问道。

    「他很愿意跟我们……确切地说,是你,合作。」叶利耸了耸肩,「不过那个杀手不太合作——他什么都不说。」

    「可以想像。」单飞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下,「我想或许可以找人来说服他……你怎么了?」

    抬起眼,单飞被叶利的面色吓得心中一突,本能地作出最坏的猜测,「有什么问题?他怀疑我们?」

    「接下来……我担心不能照应你。」叶利沉着脸道:「蔡航委派我到内地去协助办理一个跨地黑帮的案子,我放假的申请被驳回……真他妈的该死!」他愤恨地一脚踢开面前的小几,「不过你放心,我会再想办法。」

    爆裂的火花在单飞的眼中闪过,但是很快,他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老兄,」他摊开了手脚懒散地伸展了一下,「相信我,暂时我还没打算死,蔡航改变不了我的主意。」

    「……你打算回家吗?」沉默地看了单飞一会儿,叶利拉过刚刚被踢开的小几坐了上去。

    「能不能容我强调一下,我受伤的是肩膀不是脑袋?」单飞翻了翻眼睛,「我老妈子很开明,同时更强悍。现在最大的梦想应该是在她跟前隐身——如果我还剩一丁点脑浆的话。」

    叶利双手抱胸——很好,这是目前所有人对待他的标准姿势,单飞暗中总结,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此洋洋得意——侧过了头,挑着眉看着病床上的白痴。

    「你肯定会很乐意跟Madam聊聊,如果你不是有太多的……精液的话。」他嘲笑道,不理会单飞「嘿,老兄!」的抗议。

    「你知道你那点破事儿,可不像是个能够隐藏的秘密——回家会安全点。」最后,他认真地说。

    单飞恨恨地磨牙,「我知道,」他嘀咕道,「不过不是现在。她是下一个里程碑,排在谢擎那个老东西之后。」

    「如果你能……」叶利切断了自己的话头,因为有人推开房门。

    杨帆探头进来,「嘿,你在,」他对叶利道:「正好,我表姐扭到脚,在门诊呢。」

    他挑了一下眉毛,「算不算个好消息?!」

    哦,如果不是现在,那么是个好消息。不过现在看起来实在没那么好。叶利吞下了一声古怪的嘟囔,他挣扎着。

    杨光在楼下,需要一个能变成绅士的青蛙,而叶利恰恰迫不及待地想要飞过去;该死的单飞在这里,很符合他一贯特色的,讨厌的,非常不会选择时机地需要可靠的照应。

    对于此刻的单飞来讲,没有什么人是可靠的——叶利感到诧异,这个古怪的生物,怎么就这么擅长自掘坟墓呢?好吧,就这么一次,等过了这个危机,他会亲手杀了单飞。

    「你打算去探视一下吗?」恶狠狠地,叶利对单飞道,同时,不容拒绝地将这个病号从床上拖下来,「看起来你很渴望似的。」

    「对,我是很渴望!」单飞从牙缝里回应道:「那么你能松手了吗?很痛!」他渴望吗?是,在床上靠着,吃点东西,打个电话,上趟厕所——这是他所渴望的,他的计画中还不包括杨光,如果他有得选择的话。

    杨帆看着他们两个,诧异而且郁闷地。「呃……我觉得阿飞在床上躺着比较好,」他结巴了一下,道:「看起来他是他们之中伤得比较重的那个,等下我表姐会上来看他。」

    「我看他好得很!」叶利断然否决道。

    「好吧,那我能单独跟他聊聊吗?」杨帆气急败坏地道:「我姐在楼下等着帮我绊住你呢,你最好别让她等太久,她的脾气可不好!」

    两声抽气声,叶利和单飞迷茫地眨眼。

    「阿帆……」单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感激,尤其在叶利的脸色看起来散发着青黑色的光芒的时候,于是,他决定心照不宣。

    「我想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杨帆耸了耸肩,放弃了,「我看得出来,你处境很危险。我不知道……谁应该信任……大家看起来都很诡异。」迟疑了一下,但是最终他还是迎着叶利悲愤的目光坦诚道:「很抱歉。」

    「当然!」叶利不忿地叫道,对自己遭受到的待遇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忘记了自己曾经编过一个结结巴巴的谎话,来骗自己正在指责的对象——出于同一原因。

    「我想不出……」噢,他想起来了,「……你有什么可以不抱歉的……」声音突然降低了一个音阶,他用惯性说完整句。

    单飞踌躇了一下——这是他命运走向的分水岭。他可以选择信任或者不信任,但是无法选择是否毁掉人生。

    好吧,如果他连朋友都不能够信任,那么,他的人生将比被革职、被讥笑、被逐出家门而且前途尽失更黑暗。

    「建议我们都坐下,找个舒服的姿势,」耸了耸肩——Shit,痛——单飞道:「这不是一个传说,也不会从『很久以前』开始,但是它很长。」

    他选择一种叙述方法,希望,他的朋友们,哪怕是不能够接受他,但请接受谢天麟。

    「求求你,」叶利做了个无法忍耐的表情,「别让我再听一遍……我想我可以帮你们……绊住……小光。」

    单飞笑嘻嘻地对杨帆道:「我敢打赌,这个任务他们两个将完成得相当出色。」

    ☆☆☆

    在地下室的铁门打开之前,整个空间是绝对的黑暗。

    黑暗,伴随着潮湿的寒气包围着他,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生锈了的铁皮木偶一样,四肢都僵硬而麻木。

    谢天麟移动了一下肩膀,手腕上的不锈钢圈与链子撞击,发出的脆响便打破了凝脂般的寂静,而麻木的指尖针刺般地微微疼痛。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寒冷的黑暗就像是能够绵延到生命的尽头一样,在他每次张开眼睛的时候扑过来——每一次都是如此,他并不感激这一次没有人来「治疗」他——没有一丝光线,十足的静谧,不会有人说话,更不会有人来应答他。

    麻木到失去知觉的身体,他就像一个活着的死人,被抛弃在与世隔绝的时空中,每一秒都是上一秒的重复,直到他不能够再思想,再抗争……再呼吸。

    谢天麟知道,除了靠在石壁上,自己并没做什么,但是却如此疲惫,甚至无力狂怒。

    谢擎能消磨掉他的一切。

    没用链子勒死自己原因是,他在等待。

    他用全部的希望、勇气和力量,来等待。

    ☆☆☆

    「谢谢。」狄义德躬身道,低顺着眉眼。

    或许看起来有点可笑——如果有人看到谢天麟身边最张扬的打手,会如此谦卑地面对一个只会打扫房间的老头子。

    这很可笑。

    他可能是条张牙舞爪、心狠手辣、狰狞冷酷的豺狼。

    他也可以是只卑躬屈膝、两面三刀、下流无耻的哈巴狗。

    这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盖世豪侠,不受万民敬仰,他卑微而渺小,甚至不是个好人。

    这有什么关系?!

    如果需要他跪下来去舔阿二的鞋子,他也会欣然去做。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欠缺的只是力量。

    看了看虚掩着的地下室门,狄义德伸出手,「手铐的钥匙?」因为身材高过阿二,他不得不一直微微地弓着腰——如果有居高临下又能够显得卑微顺从的表情,那么他很乐意去学习。

    年长的下人从贴身的怀中取出还带着体温的金属片,他把它放进阿德的掌心,「我去放水给少爷洗澡,还有,你问问少爷早餐在哪里吃,是在饭厅还是送进房里,我让人准备好……等下老爷可能会在饭厅。」

    「谢谢。」狄义德感激地点点头,目送阿二迟缓地离开后,他才推开门走进地下室。

    ☆☆☆

    潮湿而森寒,还带着几分憋闷的味道。

    「少爷?少爷。」一边轻轻地叫道,他一边摸索着去寻找手铐的锁孔。地下室里没有灯,他有的仅是敞开的门口射进来的薄弱的光线。

    可惜他不是一只猫。

    「华安琪打电话来了,是吗?」谢天麟的声音低沉而喑哑,但却十足清醒。

    「听说昨晚就打过一次。」那指尖,就像金属的镣铐一样冰冷,阿德的眉头慢慢地蹙起来,「关节疼了吗?虎骨药膏还有吧?」

    「还好。」谢天麟思忖着,「那么,准备了什么玩意儿?」在站起身之前,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但还不够,他控制不了它们。「该死!」用只够自己听到的音量,他咒骂着。

    狄义德伸出手,在谢天麟摇晃着跌回地上的时候,轻轻地拦在他的腰上,「那手腕呢?好像流血了。」在接收到谢天麟反感地推拒摆脱之前,他收回了他的胳膊。

    「准备了什么?」终于稳住了自己,谢天麟挺直了脊背,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追问道。

    「是个汉白玉的镂空球,中心是颗蓝钻。时间很仓卒,来不及找更好的,不过样子很别致,华小姐应该会喜欢——资料说她对玉器还有别致的东西感兴趣。」这黏腻的水汽令人厌恶,整个空间都这么令人憎恶。狄义德快步跟随着谢天麟走出去,狠狠地把门关在背后。

    「嗯……」谢天麟想了想,「可以。你帮我留意一下,我需要一对戒指。」他的脚步略微停滞了一下,「还有……其他……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狄义德的语气显然是反感的,「如果不算……那个员警住院的事。」

    谢天麟蓦地停住身形,他的呼吸都充满了临界的火药气味,狄义德注视着那张缺乏颜色的脸——除了苍白就是苍白,但却……那么漂亮,令人……神魂颠倒而又痛彻心扉。

    「他还活着,」他说:「而且也没什么要紧。不过,少爷,」他紧锁着眉,「别再那么做。」

    他注意到谢天麟警告的眼神,但那并没有阻止他继续下去,「他给不了你任何想要的东西,你很清楚。」

    「注意你自己!」谢天麟厉声道,声音里隐藏着残酷的危险,「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尖锐的感觉让他的理智超越负荷,狄义德甚至不能明确地描绘出那是什么,他只是……疼痛,非常非常清晰地痛。

    「现在混乱地失去理智的是你!无论你多么迫切地想离开谢氏、脱离谢擎的掌控,那也不是你盲目地,扑向一个根本不可能为你做任何牺牲、废物的员警的合理解释!

    「他肯吗?他能为你做什么?即便他想,他又凭什么跟谢擎来抗争?如果他能够,那么你就不必被锁在地牢里!昨晚不用,今晚以及今后……」他猛然住口。

    该死!太多了,他疏忽了。

    不是没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令人颤栗的冷酷,谢天麟望着狄义德,「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他淡淡地道,然后转身爬上向通往出口的楼梯。

    狄义德面上的神色瞬间变了几变,怔怔地独自立了两、三秒,满腹心事地疾步跟了上去。

    那么,如果,他苦涩地想,他失败了并且为此丢了性命,他知道是为什么。

    ☆☆☆

    那是一个白色的按摩浴缸,很大,即便是他的浴室也才勉强容纳得下。缸里已经放好了温水,比人体正常的温度稍高一些,但对于谢天麟过低的体温还是略微有点发烫。他甩掉手指上的水滴,褪掉衣服躺进去。

    温暖而柔和的水柱按摩着他僵硬酸痛的身体,他努力放松自己,希望能够充分地享受这难得的舒适——稍后,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他——但很遗憾,他做不到。

    把温水泼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将两手插进鬓边的发丝里,他绞紧了十指。

    不,不,不。

    这不是答案。

    不!

    直蹭到了手肘上一些干涸的血迹被温水晕开,淡淡的红色扩展开来,一丝一缕地随着翻花的水流消散。

    血腥,他的生命里注定的味道。

    谢天麟凝视着溶入水中的血色,发热的眼眶慢慢转为了干涩,目光随着浴缸中的温水渐渐转凉。

    ☆☆☆

    单飞是被换药的护士唤醒的。

    他疲惫得几乎不能睁眼,而昨晚跟他讨论了大半夜,而且诡异地赞成他跟谢天麟「为爱战斗」的杨帆在沙发床上翻了个身,痛苦地呻吟着。

    「现在换药的是我,痛的也该是我!」单飞提醒道。

    「God!」杨帆终于从长沙发里翻了个身,坐起来。「我正在体会你的感觉。」他不满意地嘟哝着,「正如你昨晚希望的那么做。怎么?你不满意么?」

    「……」单飞翻了翻眼睛,「满意极了。那么现在唯一令人担心的是,你见到他的时候会不会扑过去。」

    「呕——」杨帆伏在沙发背上干呕,「求求你,我正正经经的说话,你也正正经经的说话行不行?」

    「OK,」单飞耸了耸肩,得到了护士的一个大白眼——他弄歪了绷带,「既然你开口求我。」

    「去死!」杨帆胡乱地扒了扒凌乱的头发——显然没起到什么真正的梳理作用——皱着眉看着单飞,「我真怀疑阿利怎么会让你活到现在?要知道他……嗯……」思忖了一下,他有点难于表达,「你知道,他往那里一站,就是个活生生的纪律与道德手册。」

    当然是为了我。单飞有点……不,是非常内疚。他在强迫他的朋友们,做令他们感觉极度痛苦的事情。

    真卑鄙,是吧?他知道他们不可能放他在危险中自己不顾而去。就像是他在说「不答应我,我就自杀」一样,尽管他没开口。

    不过,他必须。他要守住谢天麟。

    「你忘记了,你们曾经联手违反过纪律。」单飞努力表现得轻描淡写地道:「阿利仍然是个大活人。」

    「噢……别提那件事。」杨帆像是有了心理障碍一样地摇手,「太蠢了。」他说,垂下眼皮。

    「抱歉。」单飞不知道这件事居然会给杨帆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或许是他没经历过那样的困境。

    「我……能理解锦辉,在某种程度上。」杨帆摆弄着沙发靠垫,沉默了半晌,直到护士走出门去之后,他才苦涩地笑了笑,「绝对的权力,为所欲为的能力,翻手是晴,覆手是雨。你知道吗?那种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能力,有多么令人痛恨,就有多么诱人。」

    「你在说什么?锦辉不是……」杨帆的话令单飞有点不安。不,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卢锦辉的背叛,而且他确信叶利也不会。他不知道杨帆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笑了笑,杨帆抬起头,看着单飞,「只是一念之间。如果在你帮我解决之前我向谢天麟妥协,那么我就是另一个阿辉。这就是为什么这段日子以来,我跟你们保持一定距离的原因。老实说,我没法相信你们,你跟阿辉太幸运了,跟我和阿利比起来。

    「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使那个混……谢天麟对你们手下容情,尤其是你,你不止保住了自己,还成功地当了一次救世主。

    「我感激你,但是……之后缉毒组的意外证实了我的猜测,我们之间有内鬼。先前我怀疑的是你,你知道你看起来……就像这个职位非你莫属了一样……」

    他因为单飞的鬼脸而笑了起来,「我不会跟你抱歉的,那是你应得的评价。直到阿辉出事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他。

    「你做的那份假报告骗不了我,我没有揭穿你的原因,只不过是想看看你搞什么把戏。你有太多令我怀疑的诡异行为了——不过这是在昨天之前。现在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会莫名的失踪,为什么格外受到那个……谢天麟的青睐,为什么会在医院,跟那个混蛋——对不起——亲热……」

    「什么?!」单飞呻吟了一声,感觉头晕。

    「我看到了。」伸了伸舌头,杨帆促狭地大笑了起来,「而且阿利还为此编造了一个谎言。我不会原谅他,所以我将极力促成他和我表姐的婚事——一个终身监禁看起来相当不错。

    「话说回来,你不用为我赞成你和谢天麟而感到惊讶,见鬼,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你只是跟那个变态热恋,而不是背叛了我们。你依旧是我们的好兄弟。」

    「……」单飞挫败地呻吟,「如果你是,你就不会笑得这么欢快了。」他郁闷又愉快地爬起来,他想他的休假已经到头了,今天至少有两件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完成。幸运的是,他不必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有杨帆在。

    真好,他想,如果他希望对方接受一个比较糟糕的事实,那么应该首先让对方绝望地以为还存在一个更可怕的事实。这时候,前者看起来就像是福利。

    ☆☆☆

    他用绷带将双手的手腕包扎好,然后扣上衬衫袖口的钮扣,无论是绷带还是伤口的痕迹,都完美地遮盖在白色的袖子之下。

    「少爷,早餐在哪里摆?卧房里,还是……跟老爷一起到饭厅?」两下谨慎地叩门声之后,阿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谢天麟抬起头,看着敞开的衣柜门里,巨大的穿衣镜中苍白而且冷酷的面孔。

    是的,他是。

    「我不吃早餐了。」谢天麟回答道,从衣架上拿起外衣穿戴好。

    迟疑了一下,但门外的脚步声最终远去了。

    谢天麟确保自己看起来依旧风度翩翩,不管事实上他感觉有多么疲惫。

    他相信,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嫁给一个看起来就要咽气了的家伙——或许是为了财产,但华安琪并不需要一大堆家产和一个寡妇的头衔;同时,也不会有一个男人真的如他所宣誓的那样不在意外表——或许他们是关注内在,那是在外表能够令他们愉悦之后。

    再次细看自己在镜子里的影像之后,他满意地开门走下楼梯。

    ☆☆☆

    很安静。

    无论是饭厅还是整间别墅。

    如果是单飞,他会形容这里是座坟墓。谢天麟的嘴角微微地弯起了一个弧度。无论如何,死寂也好过菜市场般的嘈杂不是吗?他下意识地在心里辩护道。然后,他发现自己有点想念单飞。

    很想念。

    「少爷早。」从饭厅里走出来的阿二看到迎面而来的谢天麟,停住了脚步,面上现出无法掩饰的惊讶——微笑,那么温暖的微笑,那是不可能出现在谢天麟的脸上的,尤其在一夜的监禁之后。

    「早。」在谢天麟抬起眼皮的时候,所有柔和的线条都被冷漠所掩盖,他微微地点了点头,之后,他的目光跟坐在厅中的长沙发里手中拿着早报的谢擎相遇,「早,爸爸。」他的声音变得艰涩而低沉,身躯因后者眼中的阴霾而僵硬。

    确实很早。

    谢擎几乎就不能压抑心中的怒火。

    他完全可以确定谢天麟今天的行程安排,唯一的疑问只不过是,单飞与华安琪哪一个排在时间表的上方。

    华安琪是个缠人的小姑娘,除非谢擎明确地告诉她谢天麟死了,否则她会坚持不懈地等待和纠缠下去。

    谢擎并不特别喜欢她,但也不特别反感。他能感觉到她——无论是否真得那么单纯——对谢天麟的爱意。她会全心全意地爱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不必去爱她,只要爱她的家世,她父亲的权力就足够了。然后,谢氏将不只是今天的谢氏。

    这是多么美妙的一桩婚姻?谢家的人本能的就该知道自己如何去做,这跟他是不是一个……什么该死的同性恋无关。

    但是这个蠢货例外!

    不,不是应该这样看着他走出去,而是应该将他锁在地牢里,直到他不能忍受地哀求,发誓说他再也不会去见那个除了无赖之外,一无是处的小员警——一个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需要另一个疯了的白痴将自己推入绝境,舍弃包括性命在内的一切来救他、保护他的混蛋小杂种。

    然而,谢擎也知道,自己即便是得到成千上万的毒誓,那也不能够改变……谢天麟一获得喘息的机会,便会去恳求单飞操他的事实。

    就在谢天麟平生第一次跟谢擎决裂,公然站在敌对的位置的那一刻。

    他居然胆敢那么做!

    在他羽翼未丰,根本无力对抗的时候。

    「早,儿子。」谢擎放低了手中的报纸,微微地扬起头,望着楼梯上绷紧了的青年微笑,冰冷而且虚假,「最后的狂欢,玩得高兴点……和那个小杂种。」

    令人窒息的语气。

    就像有巨石压在谢天麟的胸口一般,他难于呼吸。

    最后的狂欢。

    他知道这完全有可能成为真的,如果谢擎非常想。他无法估计谢擎到底想要付出多大代价来惩罚他。

    如果谢擎狂怒,是不是不会在意谢氏为此将要遭受到某些损失。

    「我会的,」他强迫自己沉声回答,毫不退缩地,「爸爸。」

    ☆☆☆

    老妈煮的粥味道永远都不会太好,但是单飞从来也喝不够。

    只不过此刻他有一点点心不在焉。

    「小飞,这里还有点小菜和点心……小飞!」单郑芳芳无奈地看着正在发呆的儿子——后者正一勺一勺地从空了的粥碗里舀空气喝,而且似乎还喝得有滋有味。

    「啊?」看起来着实被吓了一跳,单飞手中的勺子一抖带翻了粥碗。

    当他痛苦地准备收拾残局时,庆幸地发现碗中已经没什么能够倾泻出来的,「老妈,下一次能不能在刚盛满的时候吓我?那样我就不用吃得这么痛苦了。」他苦着脸道。

    「你这个混球!」女警司怒道,抬高了手,但是轻轻地落在暗示她的手艺很差的混球头上,「你知道我多希望我儿子是小帆而不是你?!」她转向正在埋头苦吃的杨帆,「比你乖,比你懂事,只有在闯祸方面不及你!」

    单飞怜悯地看着杨帆,「伙计,辛苦你了。我老妈的手艺只有我和死去的老爸才能忍受,我明白。对了,阿利是不是今天动身?」他躲过了再一次责打,正色道。

    「我想他走之前还会过来的。等下我去警署看看,嗯……」杨帆偷眼看了看单郑芳芳,有点犹豫,「伯母,你的粥很好吃。」他澄清道,又转向单飞,使了个眼色,「我先走了。」客气地向单郑芳芳道别,他走出门去。

    于是单飞很快地尿急起来,「我去洗手间,」他对正在收拾保温饭盒的母亲道,并且制止了她想要搀扶自己的行为,「我自己就OK。」他笑道:「你儿子没那么废物。」

    单郑芳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母亲的目光像春天的阳光那样落在儿子的身上,满是疼爱、关切、希冀和鼓励——她的儿子,多么出色。她爱他,信任他,为他自豪。

    单飞的心膨胀着酸痛。他知道自己将令母亲失望,不只是失望,还有完全背叛的痛苦和伤心。

    二十几年来的期待完全化为泡影,无论怎么坚强,她也仍然只是个普通的母亲,她不能够忍受自己的儿子毁了自己,无论是生活还是前途——如果他坚持不肯放弃谢天麟的话。

    他能吗?放弃他。

    如果他能,那么就不会蠢到心烦意乱地丢了卷宗;如果他能,那么就不会疯到自虐狂般地激怒谢擎;如果他能,那么就不必忍受内疚的痛苦,和痛苦都无法形容的焦虑的折磨,还有令人辗转反侧的思念,食不下咽的忧虑,沸腾了周身血液的憎恨以及……爱恋。

    单飞承认,热恋使人智商降低。他为此煎熬,同时,也乐于如此。

    是谢天麟给了他令他全力以赴的目标,燃烧掉理智的情爱,还有生命中最热烈的性爱以及最美好的回忆。

    无论如河,单飞永不后悔。

    足够了,他相信自己得到的远多于他所付出。

    「妈,」单飞轻声地叫道,迎上母亲询问的目光,「你知道,我的案子,我不能让你插手,虽然有你的照顾,我肯定更安全。

    「但是鉴于你我的关系,对于法官和陪审团来说,你的介入只能降低我的可信度,所以我宁可别人来做。」

    他是个混蛋!

    他在背叛母亲——尽管他说的也是理由的一部分,但远不是全部——但他必须如此。

    他为此痛苦,却不后悔。

    「傻瓜,」单郑芳芳叹了口气,「妈也在警队做了三十年,妈妈明白。」她鼓励地向儿子微笑,「去吧,不过你记住,如果有需要,妈妈永远在你身边。」

    ☆☆☆

    杨帆等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

    「老大,我还要上班的!」他轻声抱怨道。

    「有什么指示?」单飞也轻声回应道。

    「我猜你需要一个保镳跟着你,对吧?」杨帆耸了耸肩,「等伯母离开,你就通知我。另外,我想知道,你希望大家认为你伤得如何?重,还是轻?无论是什么,我会帮你散播。

    「还有就是,你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应该多少透露给蔡SIR一点?至少,应该让他把枪还给你。」

    在跟杨帆泄底的时候,单飞保留了一些秘密,蔡航的内鬼身分这消息算其中一个。毕竟他没有确凿的证据来指证蔡航。而在他能够确认杀手到底可以用来指证谢擎,还是蔡航之前,他不想泄漏一点口风。

    这跟谢天麟的那一部分秘密不同,保密不会伤害任何一方。

    「这样,」单飞略微思忖了一下,「告诉他们我伤得很重,不适合被打扰……蔡SIR那里么……想办法诱惑他来看看我,我想自己单独跟他谈谈。」

    看到杨帆有些诧异的眼神,他解释道:「毕竟有许多问题我都不想他知道,你明白的,我需要组织一下语言。」

    杨帆扬了扬眉毛,「OK,我了解。我来帮你想办法。」他拍了拍单飞完好的那边肩膀,「回去休息,注意安全。」

    「我还是顺便去一趟洗手间的好。」单飞挠了挠头,「毕竟我跟老妈子是这么说的。」

    「呃……那么你用不用……」跟单飞并肩走到了楼梯口,杨帆忽然侧过头看了看单飞被绷带吊在脖子上的胳膊,他做了个手势,「帮忙?」他的视线向下扫过去。

    「噢,」单飞翻了翻眼睛,「拜托!我能搞定我自己的『东西』。」

    「我想也是,」杨帆笑嘻嘻地挥手告别,「病房很暖和,即便是弄湿了衣襟也很快就干了。」

    单飞用中指跟他告别。

    「那么,」就在杨帆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楼梯拐角的时候,一个优美而慵懒的声音从上面的楼梯拐角响起来,「你确定不用帮忙了?」

    「取决于服务的品质。」单飞抬起头,整个面上焕发出一种特别的光彩,而声音渐次低沉下来,「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

    「或许你听说过,」谢天麟的笑容与步伐同样优雅,他慢慢地接近着凝视着自己的那个病号,最后,站在他的面前。「通常人们很难拒绝我。」他轻声在单飞的耳边说。

    没有触碰,仅仅是贴近……无限靠近。

    「我相信。」单飞的声音因为沙哑而破碎,他低声嘟囔着,「现在,你能找到洗手间吗?」

    「很难。」谢天麟轻笑道:「我习惯洗手间在病房内的那一种。」

    单飞哼了一声,显示出他的不满——无论是对谢天麟近期经常住院的事实,还是对于他得到的高级待遇。「很好的方法,在监视那些特别狡猾的嫌疑人时——如果你住进小榄,就会发现那里会给你提供同样的待遇。」

    「我不会坐牢。」谢天麟不以为然地断言道:「永远不会。」

    「我的看法跟你分歧很大,」单飞向印象中洗手间的方向走过去,「如果你不把你的鼻子从毒品交易中抽出来的话,总会有人把你送进去,在不久的将来。」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谢天麟的声音有些冷硬,「相信我。」

    他的语气令单飞不舒服。与其说是恼火,不如说是恐惧。

    跟两个月前不同,单飞首先感到的不是点燃怒火的炙热,而是令人颤抖的寒冷。他太担心了,非常非常!

    「能不能不要再那么做!」他骤然停住脚步,扭过头来瞪视着身后的黑社会,「无论是杀人灭口还是贩卖毒品!」他压低了声音咆哮道:「那些他妈的是重罪,没有什么见鬼的人或者事物能帮你逃脱法律的制裁,犯法,犯法的!你明白吗?」

    「是你们在逼我杀人灭口!」谢天麟绷紧了面孔,反驳道:「我以为你听得懂我说什么!我告诉过你!」

    这一次,他没有继续谨慎地回避和否认这个罪名,他承认——他没什么需要否认的,如果他能够告诉单飞他曾经……被人侵犯过,如果他能在单飞面前痛哭。

    确实,单飞的记忆回来了,谢天麟是他妈的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的身子微微发抖。OK,现在他又开始恨谢天麟了,不是从前那种厌恶的恨,三分的无奈,三分愤怒,还有三分是痛惜!

    「把你的爪子从毒品交易里面拿出来,」他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来,「那样就不会再有人逼你!」无论如何,他不能够让谢天麟再碰毒品。

    在他计画利、用、缉、毒、组、来、摆、平、谢、擎、之、后!

    把谢天麟和谢擎关在同一间牢房里,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让他的爱人离开那个老浑蛋,而不是让他们用几十年的时间,在几百尺的范围里相互对视!

    「我不能!」谢天麟拒绝道,愤怒而……痛苦,「你根本不明白!」

    「别再强调『我不明白』!」单飞同样地愤怒,而且焦急。

    推着药品路过的护士,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停在洗手间门口,相互瞪视的两个青年男人,这提醒了他们——他们选择了一个多么糟糕的地点来进行辩论。

    「进来!」单飞粗鲁地拉着谢天麟的胳膊,闯进洗手间。这会儿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肩膀上的枪眼——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环视整个男用洗手间,然后一起用愤怒的目光逼走里面有限的两个人。

    「对,你是个黑社会,烧杀抢掠么!我告诉你,我很明白!」确定洗手间内不再有任何闲杂人等,单飞转过身来面对着谢天麟,「我没要求过你不是!只是别再碰毒品!离它们,还有那个该死的恐龙远一点!」

    他抓住了谢天麟怀疑、诧异的目光,「毒品是所有罪恶的事情中最邪恶,最令人无法容忍的!」他辩解说。

    「你在打算什么。」谢天麟冷静地指出,同时也明白,单飞不会告诉自己——事实上他并不想知道!如果让他了解全部瓦解谢氏的计画,那么他应该怎么做?!他不能!

    「而且,毒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之一。」他放弃对单飞计画的追问,反驳道。

    「最好的东西?!哈!」单飞怒极反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开始这场争吵的,「容我同情一下,你实在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谢天麟为单飞的嘲笑而伤心。他没想过自己会为这么水准低劣的讥笑而痛苦。这根本不应该。他有一万个例子可以反驳,他住最好的房子,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饭食,他甚至有个最好——无论是相貌还是身家——的女朋友。

    但他真的是……该死的……没有拥有过什么好东西,除了单飞这个混蛋之外——而他现在几乎有点动摇,自己是不是真正拥有他——他有着最悲惨的童年时代,最耻辱的少年时期,最压抑的青年岁月,他有最恐怖的家庭,最沉重的责任,最艰辛的爱情,以及,最……黑暗的未来。

    他这一辈子没有过什么好东西。

    「毒品是好东西。」谢天麟倔强地坚持道,抑制住自己泛滥的感情——该死的,现在不行!他不想让自己再一次表现得那么软弱。「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人为它放弃一切,包括金钱、健康、事业以及感情。」

    「见鬼的,」单飞挫败地拂乱头发,「那不是因为它好,你这白痴!那是因为它带来的痛苦折磨!因为如果你停止的话,你会痛不欲生,所以你才只能放弃你的一切去供养你的毒瘾!」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争论这个!这么显而易见的东西,而且也完全与主题无关。他只是……谢天麟错得太离谱了!

    「你在欺骗你自己。」相对于单飞的激动,谢天麟表现得相当镇静——至少表面如此。

    「戒掉肉体上的毒瘾很容易。」他冷笑着,「难以剔除的是心瘾。就算你明知道吸毒会毁了你自己,而戒毒又是多么痛苦的折磨,但是当你想起吸毒那美妙的滋味时,你就觉得什么都可以放弃。因为它太美好了,它给你你所没有的,你做梦都想要的。」

    「你他妈的根本就不知道……」单飞愣了一下,迅速反驳道。

    「我当然知道。」谢天麟打断他,「我吸毒。或者说曾经吸过。跟你们这些只凭臆断的员警不一样。

    「……前年的十二月到去年五月。」就像下意识的反应一样,字句自行从口中流泻出来。

    单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眼神里分不清是痛楚还是责备。

    他应该没那么吃惊才对,早在第一次在医院里见到谢天麟时,单飞就听他的主治医生说过,谢天麟可能会有吸毒史。那么,现在五脏移位的感觉是什么?单飞痛得嘴里发苦。

    谢天麟给了他一个忧伤的微笑。「不错,」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赞许,「你猜对了。那半年我在戒毒。所以我知道。」

    谢天麟不会因为好奇而尝试毒品。他是大毒枭的儿子,这显而易见。他说吸毒是美好的,那么单飞有理由相信,被毒素腐蚀了身体的同时,他确实得到了点什么,让他觉得,用健康,甚至是生命来交换也值得。

    「那么,」单飞轻声道:「你又为什么要戒掉,如果它那么好。」

    他不是在反驳谢天麟,他只是在询问。

    他想知道,他渴望全部了解,谢天麟的一切,无论是他让愤怒的,郁闷的,还是心痛的。

    「因为我不能……」不能,能够。这是谢天麟生命中唯一的行事准则,而不是想,不想。他这一生都是按照这样的标准生存。

    「我不能每次见到你的时候都想扑上去。」他在单飞惊讶的注视下停下来,吸了一口气,「我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它们都是假的,虚幻的,不真实的!我知道我不可能得到你。

    「在清醒的时候,那些虚幻的美好会令人分外地痛苦,而谢擎不会允许我整天整夜地神志不清。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戒掉它,如果有可能,我不介意会死在幻觉里。如果他允许。」

    他把手抚上他的脸颊,温柔地。

    如果相比较起来,戒毒的痛苦已经无足轻重,那么先前所感受到的,又能够用什么来形容?是童年时期遭受侵犯的后遗症吗?还是说,在这期间——幼年到成年这漫长又短暂的几年里——他遭受过更多无法言喻的折磨?

    单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上了一个什么人,他所经历的,所思所想都与单飞截然不同——单飞是一个极端,虽然他的成长中也不是没经历过挫折和坎坷,但是就某方面来讲,他的豁达乐观和自信超出常人。

    而谢天麟是另一个极端,他骄傲又自卑,坚强也脆弱。他的经历带给他的不只是身体上的创伤,心灵上的障碍,还有更多……他的整个人生,几乎就在那刻起,已经注定毁灭。

    「你得到我了。」单飞柔声说:「而且我不会让你死在幻觉里。我不会让你再去接触那些会伤害你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事物。」

    「可是,你需要时间。」谢天麟在单飞的抚摸中轻声嘟囔道:「我得帮你赢得。」这是他目前要做的两件事中,更重要的一件——谢擎在意,而且是一时之间不能控制的。

    「你不用顾虑我的安全。」单飞皱眉道:「有人会照顾我。」

    「是吗?」谢天麟拖长了音调道,斜睨着单飞的肩膀。

    「那是个意外,在我准备好了之前!」单飞防卫地辩解道。

    「谢擎永远都不会给你时间做『好』准备。」谢天麟哼了一声,干涩地叙述道:「你根本想不到他打算怎么对付你。」

    「我……」单飞依旧想要为自己辩护,但谢天麟的一根手指阻止了他。那个黑社会将食指压在他的双唇上,然后,身体贴近过来,另一只手探进单飞的领口,刷过他的锁骨,来到被纱布覆盖着的肩头,轻轻地摩挲。

    「严重吗?」他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

    事实上,不。单飞想要这么回答,但是,诸多的因素阻止他这么做。比如压在他唇上的手指,摩挲在肩头的手掌,还有近似于呢喃的优美声线,以及轻轻拂过耳垂的呼吸。

    取代了应该的回应,他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略微沙哑的,类似于呻吟的声音。

    谢天麟的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这是一个温暖的,而且十分得意的笑容。

    「随时会有人来。」单飞的手已经从谢天麟的脸颊滑落到了颈项,他叹息道,非常痛恨这种可能。

    「你以为什么?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谢天麟挑起了眉梢,轻笑道。

    单飞靠向了最近的隔间。「见鬼。」他晃了晃头,「有很多更吸引人的事情可做!」

    谢天麟跟在他的身后,关闭了隔间的木门。

    很显然,他们此刻没法做到仅是方便而已。

    单飞感觉到自己的背紧紧地贴合着身后的胸膛,他能感觉到男朋友的心跳撞击着他的身体,在他的胸腔引起了共鸣。

    谢天麟的手臂从单飞的肋下穿过,一手撩起病号服上衣过长的衣襟,轻轻地环着单飞的腰,另一手探进单飞的底裤,他扶着它。

    「我的服务,你满意吗?」他用低沉的,充满了诱惑的声音问。

    「该死的!」单飞用喑哑的声音低低咒骂道,完美极了!以至于他的膝盖有点发软!「你得首先把它弄软了,不然我什么都尿不出来!」

    谢天麟的下巴搁在单飞没有受伤的肩头,面孔埋进肩窝与后颈之间,因为布料的阻隔而变得有些沉闷的笑声,从他的口中倾泻出来。

    震颤的气息冲刷过单飞的肌肤,带来了电流般直刺心扉的酥麻。单飞握住谢天麟环在他腰间的手臂,身子向后靠过来,头枕在谢天麟的肩头。「别再傻笑了,」他哑着嗓子道:「干点有建设性的事!」

    「比如什么?」谢天麟吃吃地笑道,开合的嘴唇摩擦着单飞的脖子,「有建议吗?」他的手微微地紧了紧,得到了一声呻吟。

    「比如……该死的……救救你自己,以免我对你干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单飞喘息着,愤怒地说。

    「什么……不体面的事?」始作俑者的气息略微紊乱了一点,他一边用手指灵活地挑逗着单飞,一边悄声道。

    「我会……呃……把你铐在水管上,」单飞微微闭合着双眼,「脱掉你的外衣,然后……是衬衫……」

    参杂着粗重的喘息的声音听起来惊人地性感,他细细地把一幅色情到了极致的画面描绘出来。「我会……亲吻你的锁骨……在你的身体上留下我的气息……你是我的……谢天麟,你是我的。」

    谢天麟的身体微微战栗着,急促的呼吸应和着单飞的,他更用力地拥抱着单飞柔韧有力的腰肢,抚弄着单飞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嗯……会吮吸你的乳头,很用力地,或许是用牙齿……磋磨,直到……该死……它们红肿地立起来……直到尝到血腥的味道……接下来,我会……撕开你的裤子……」

    单飞听到谢天麟重重地抽气,硬挺的器官隔着衣物顶在了他的腿上,「已经硬起来了,是吗?」他得意地问。

    「小飞,小飞!你是不是在里面?」洗手间外传来单郑芳芳的声音,「阿利来看你了!」

    「见鬼!」单飞低声咆哮。他的身后,男朋友勃起的硬物磨蹭着他,而他的身体兴奋得只消一下触摸!「不是现在!」

    「是的。」几乎不是有声的回答,仅仅是撞击着声带的气流。谢天麟在单飞的耳边嘶声道。

    他的手指能感觉到单飞难耐的脉动,他啃咬着单飞颈后敏感的肌肤,「然后呢?你会舔我,进入我,还是……打我的屁股?」

    「呃……」单飞的身子绷紧了,「Fuck!」

    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谢天麟的手指。

    「去吧。」他撕下来一段手纸擦拭干净两个人,声音沙哑而销魂。

    「马上出去!」单飞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扬声叫道。

    然后,他转过身来,用受伤的胳膊勾住企图退开的谢天麟,推他靠在壁板上,「想走?不。」

    谢天麟张开双唇,他热情地迎接单飞。

    最后的狂欢?也许。

    他放纵他自己,享受单飞狂野的吻以及……色情的爱抚。

    他让自己迷失在高潮的快感中。

    「照顾自己。」单飞抚摸着谢天麟的发丝,他简直迷死了他闭合着双目喘息的模样。

    「你也是。」谢天麟睁开眼睛,微笑道:「我会来找你。」

    再一次快速用力地在谢天麟的唇上亲了亲,单飞将隔间门推开一个小缝,闪身走出去。

    「怎么这么久?……伤口迸裂了吗?怎么又流血了?」

    「有吗?」

    谢天麟听着那对母子渐行渐远的对话,慢慢整理衣衫。

    要快一点,接下来,他有两件事必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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