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眼所见,皆是一切陌生的摆设。浓浓的消毒水味道,让她清楚明白,自己正身处在医院中。
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她的脑海中清晰略过,由小到大的一些点滴往事……
绝大部份是不愉快的。
小时候,她唯一的玩伴就只有孪生的姊姊。
因为邻居的妈妈都不准她们的小孩跟舞女生的女儿一同玩耍,说是怕小孩被她们姊妹俩带坏。
开始读书、求学后,她最讨厌的事,便是填写个人资料卡,尤其是父亲栏和母亲职业这两项。
每次资料卡缴回后隔天,从未例外地被召到辅导室,进行个人心理辅导。她从不认为自己与其他人有何差别,但是老师们和同学间,却老是以异样的眼光来评断她。
做得好时,未曾获得赞美和鼓励;做得差时,反让人讥嘲为下贱人种,必然好不到哪去。
为何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
她也曾努力要摆脱这种悲哀的宿命,但残酷的现实、势利的人性,教她沮丧灰心……渐渐地,她放弃了挣扎。
当姊姊不负众望地考上教人称羡的一流女中,她却选择了让她较为自在的三流私立学校。
她特立独行的打扮和处世态度,为的就是再也不愿被人忽视。反其道而行,她放弃了上进和积极,宁愿过著放浪且随性的生活,好让自己不再因为旁人的轻视而窒息。
而她现在所交往的朋友圈龙蛇混杂,各种来历的都有。潜藏在那些别人所谓“不良”的朋友中,她觉得自己的出身不再那么刺眼,更不再是周围人一致排斥的异类了。
“晴晴,你总算醒了。”黄微雨喜极而泣。
“小雨,你怎么也在这里?哎哟,我的头为什么如此痛,还有……我的身体怎么……怎么会动弹不得啊?”黄初晴感到万分疲惫,就连开口说句话也觉得累,气若游丝般。
“三天前,你出了车祸,是一位洋神父通知我们的。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啦!你的头和手脚都受重伤了,当心一点,别乱动呀!”黄微雨解释道。
“我受伤了啊?难怪……难怪我浑身不舒服,头还疼得要命。”初晴又缓缓合上干涩的眼。
“你可把我和妈咪们吓走了半条命啦!你骑车的技术不是一流的吗?怎会出这么严重的车祸,那天晚上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知妹莫若姊,微雨对这意外深感纳闷。
“你不提醒我,我还真的差点忘了。都是胖子崎和臭屁莎那两个混蛋,骗我飙车决胜负,却在半路上叫四个手下暗算我!”初晴愈想愈气:“实在卑鄙、无耻、下山烂,我X他的祖宗八代和子子孙孙,那两个狗娘养的……”
“咳、咳、咳!”微雨清了清喉咙。“晴晴,注意一下你的遗词用语,别忘了,你上星期才发誓,要戒掉讲脏话的恶习哟!”
“没办法嘛!一谈到他们,我就一肚子火。要不是他们暗中搞鬼,我也不用躺在这儿,包得……包得像个木乃伊似的。”看来短时间之内,她恐怕再也不能活蹦乱跳了。
初晴佯装不悦地噘起嘴。
“妈咪她们呢?怎么都没来看我?”
“老妈在家里替你熬补汤,应该待会儿就来了。大妈在店里坐阵,圣于小妈嘛……喏,就在门外喽!你自己瞧瞧。”微雨随手一指,指向未关上的门边一抹桃红倩影。
初晴顺势望去——
只见她亲爱的小干妈,半挂在一位高挑的男子身上。
男子背对著她,所以看不清是长啥模样;但是那一身神父装扮,灿烂耀眼的金色微鬈短发,以及似曾相识的低沉嗓音,无一项不符合她记忆中所认识的那“某个人”。
“为了答谢你救我们家晴晴,请你务必要赏个光,到我们店里来坐坐嘛!让我们好好招待你一番。”沈爱妮圈著他的脖子,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胸口上,频频呵气诱惑。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他一手忙解开她紧勾在他颈际的手,一手则护著胸口,阻挡她更加贴近。
“你国语说得好好哟!在台湾住很久了吧?”沈爱妮娇笑盈盈。
举手投足、顾盼之间,都流露出十足的女人味。
“三年多了。”被她如此骚扰,浑身都不自在。
“帅哥,怎么会这样想不开,跑去当神父嘛,这岂不是跟我们的和尚没啥差别?”她纤指轻拂过他的脸庞。
他寒毛森竖,如被电击一般。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拘谨,向你们那什么上帝啊、跟阿门啊的请个假,偶尔轻松一下下,又没啥大不了的事嘛!哪个男人不需要女人的温柔伺候,你说对不对呀?嗯?”
“太太,请你快松开手。这里是公众场合,请你庄重一点。”他都被她那浓郁的香水味,薰得头昏眼花了。
沈爱妮是个很美艳的成熟女子,但是……上帝见证呀!他实在是敬谢不敏,不敢领教。
“神父,人家可还是未婚的小姐耶,你怎么可以称呼人家太太嘛?听起来好老喔!”沈爱妮绯红的唇,几乎要吃了他似的,与他紧抿成一线的唇,仅有三公分之距。
他吓得猛往后退,无所适从。
见此情景,初晴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噢,天哪!她那最骚包的小干妈,老毛病又犯了。只要见到帅哥俊男,管它三七二十一,先钓上手再说。
帅哥俊男?!
“小雨,你刚刚说,一位洋神父通知你们,我出车祸的消息。他叫啥名字?”初晴心里大概已有个谱了。
“好像叫……喔,我想起来了。是赛门·弗瑞安啦。”微雨搔了搔头,顿了好—会儿才想到。
宾果!果然不出所料。
真的是赛门。看来他们还满有缘的嘛!
只是每一次她出现在他眼前,好像都不是很光彩的场面,一想到这里,初晴就著实汗颜。
沈爱妮眼尖地发现到初晴已经醒了,兴奋地松开赛门,急忙奔到病床边,一把搂住干女儿。
“晴晴,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痛的?”沈爱妮把初晴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脯前。
“小妈!”微雨尖叫。“你快将晴晴给闷死了啦!小心她的后脑勺呀,医生说她后侧头盖有些微裂,可别再伤了她啊!”连忙警告那个有些“脱线兼迷糊”的天才小干妈。
闻言,沈爱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歹势啦,我差点忘记了。”
初晴方才真的是痛得叫不出声,幸好微雨够细心,否则她虽车祸不死,也给小干妈搞死了。
她抛给微雨一记感激的眼神,多谢微雨帮她解围。
小干妈那对三十六E的大波,一不小心就会害人窒息的,教微雨和初晴姊妹俩,又羡又伯。
“小妈,你别饥不择食嘛,连神父你也下得了手,不怕得罪了耶稣,招来天谴吗?”微雨调侃道。
沈爱妮挺起胸,双手轻捧著自己的脸。
“像我这等姿色,恐怕耶稣看过后,也会‘冻未条’。”
微雨作了个呕吐、快昏倒的表情。
“被你打败了。”
“没办法啦!谁教那个‘阿斗仔’长得这么‘烟投’,让我愈看愈饿。”她沈爱妮可是非常博爱的人哟!
“小妈,看在他好歹是咱们晴晴的救命恩人份上,请你高抬贵手一下,别再揩他油了。”微雨好心提醒。
“好嘛,我尽量控制一下自己。”沈爱妮真是标准的傻大姐个性,一根肠子通到底。
“是你救了我吗?”望著尾随著走进病房的赛门,初晴心中尚有一些疑问待解。没头没脑地劈头就问。
“你在教会附近摔车的,我只不过是送你来医院罢了,称不上什么救不救的。”他谦虚答道。
“才不只这样呢!”沈爱妮接著补充:“护士说他超量输血给你,要不然你的情况就更危险了。”
“我小妈说的,全是真的吗?是你输血救了我一命,是不?”初晴瞬也不瞬地注视著他。
“因为那时你严重内出血,医院闹血荒,而我的血型刚好和你相符,所以……”赛门不知如何表达。
“那晚你一直待在医院里陪我,是吗?”她追问。
他点了点头,默认。
初晴静静地凝望著赛门……
在她意识下清之际,仿佛有人在呼唤她醒来;并且以一双温暖的大手,紧握住她的手,为她加油打气。
虽然那时她无力睁开眼来看,也无法移动身子半寸:可是她真的在隐约间,听到有人哽咽地唤著她的名——
求她千万别放弃生存……
原来那个支撑她越过生死门的声音,真的是赛门的。
一股前所未有、莫名的情感悸动,在初晴的心中翻涌、泛滥著,似乎要淹没了她一般。
难道——她爱上了他?
可是他是个神父啊!
……一个与她拥有不同文化的洋人神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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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啊,我有一件事想问你。”初晴看著坐在病床边,正在削著苹果的好友,突然开了口。
嗯,还差一点点就完成了。筱萤正在表演她拿手的一刀不断削皮绝招。她头也没抬地,随口应了声。
“你问吧。”
“神父可以还俗吗?”初晴实在是个不懂得拐弯抹角的人,于是就十分直接地问这么一句。
“嗄?”筱萤愣了一下,苹果落地,前功尽弃。“晴子,我的耳朵没问题吧?怎么我好像听到一句很喷饭的话呀!”筱萤的手,差点连果皮一起削掉了。
初晴没好气地给好友一记白眼。
“不是好像……而是我真的问了一个不只喷饭,还兼可笑的问题。”臭筱萤,干嘛反应这么夸张?
“你指的是……那个帅帅的赛门神父吗?”前天筱萤总算亲眼目睹了。噢,老天,岂一个帅字了得啊!
“废话,除了他之外,我认识的人当中,还有谁会发神经地跑去做那捞什子神父啊?”死筱萤,明知故问。
“晴子啊,火药味这么重做啥?我雷筱萤是那种没同情心的人吗?眼见著我的好姐妹为情所困,我怎可能袖手旁观呢?虽然明知道你和他恐怕没啥希望,但是尽一个朋友的本份,我会帮你烧香拜佛,喔,不!是向上帝请求祈祷才对。”拐来拐去扯一大堆,仍不忘逍遣初晴一番。
“谁……谁说我正为情所困?我才没有说我爱上赛门……”初晴不禁暗骂自己是天字第一号大白痴。
她这么一否认,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咦?好像有人竖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了?”
此语一出,气煞初晴。
筱萤闪过临空飞来的枕头,忍俊不住地说:
“晴子,就算你的爱慕之意被我看穿,也犯不著恼羞成怒呀!动手动脚的,有失风度哦!”
见初晴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般,并且羞得讲不出话来,一改平日的潇洒酷劲,筱萤忍不住故意逗一逗她:
“哇塞!晴子,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纯情,这么容易就脸红啦!该不会是心虚、害羞了吧?这种糗事……万一传了出去,我看啊,你‘橘色晴子’的威名哪还能混下去。”
初晴恼得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正准备往筱萤丢去,哪知双手一偏,正巧砸中推门而入的赛门。
“哎哟!”无端遭殃的赛门,惨叫了一声。
初晴咬著下唇,很歉疚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丢到你的。”
“她是因为——”筱萤正欲告状时。
“臭筱萤!如果你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就别乱嚼舌根,听到了没?”初晴杏眼圆睁地警告好友。
见初晴精神不错,赛门也就宽心了。
“你恢复得挺快的嘛!医生今天来巡过房了吗?”赛门走到病床边,习惯性地揉一揉初晴的头发。
坦白说,她那头橙红色的短发,看久了也满顺眼的。
“巡过了。”都怪筱萤刚刚瞎起哄,害初晴现在看到他,都突然浑身不自在了起来。超尴尬的!
“医生怎么说?”他顺势在她床缘边坐下。
“他说我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原本出院对初晴来说,是件十分开心的事,可是一想到回家后,就不能像现在这么常和他见面,她的心中就萌生了些许落寞和失望。
“那不是很好吗?再过几天,你就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心里一定非常开心吧?”他欣慰地笑著说。赛门由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饰品。“这些是你的戒指。你车祸动手术时,我先替你拔下来保管的。现在,全部还给你啦。”
“谢谢你。”初晴伸手接了过来。
“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会一次戴八个戒指呢?反倒是其他女孩子流行配戴的耳环、项链和手链这一类的小东西,你却不感兴趣。奇怪?”赛门随口问道。
“因为……”她一时词穷,不太好意思据实以答。
因为若是戴耳环、项链和手链,在打架时容易被对方攻击;相反地,她手上那八只戒指,完全是为了打架方便,给敌人迎头痛击用的。而她不留长发也是相同的道理。
呃……她能这么诚实地讲吗?当然不可以嘛!
当此时刻,筱萤倒还挺识相的。她悄悄地离开病房,留给初晴以及赛门一个独处的机会……
初晴轻解下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将它物归原王。
“项链还给你吧!很抱歉,我那一天不该骗了你。其实我根本没有被迫去夜总会上班,那问店是我妈咪她们合开的,我只是偶尔帮忙到门口招呼客人,赚点小费的。”她深怕谎言会愈滚愈大,干脆把心一横,自己招供了。
“你是指这事啊?我早就知道了。你住院的第二天早上,我托警察查到你家的电话时,早就向你姊姊求证过了。”原来是这码子事呀!他还以为发生什么更严重的事。
“既然你已经知道真相了,我更应该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还给你,请你务必要收回。”她坚决道。
想到曾经欺骗如此善良的他,她不禁感到惭愧不已。
“没关系,就当作是我送给你的护身符,你收下吧!”看到她一直戴著那条项链,他心里就莫名地高兴了。
“可是这不是你父亲送你的吗?”换作是她,才不会如此轻易割爱呢!尤其对方还曾骗过她。
“我希望从今天起,它能够保佑你平安快乐,这就是我所认为它该有的意义和价值。”他真挚地为她祈福。
“你一点也不生气吗?我利用了你的同情心,又说了那些谎话……”她始终自责,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别再提了。事实上,你那天傍晚所言,有一部份是你自己的心声,那些是真实的;至于其它不真实的,我们就当它是误会一场,算是我自己听错了。”她的身世,的确教他心起怜惜,怎舍得再多加苛责呢?
“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如此宽恕我的过错。在你身上,我终于能体会人情的冷暖,我……”她哽咽道。
自从遇见他以后,她逐渐变得脆弱、易感。
他将她的脸揽入怀里,温柔而慎重地告诉她:
“永远不要向命运妥协。或许命运之神忽略了你,但你自己绝对不能也遗弃自己。勇敢去争取属于你的一切,千万别被逆境打倒,也别太在意旁人加诸给你的伤害。”
永远不要向命运妥协?1
听过赛门这一段话,她产生了一股新的勇气和决心。
所以,她决定向命运之神挑战,为自己的未来奋斗;也要向耶稣挑战,为自己的爱情打赢这一场“不可能”的战争。因为勇敢去争取属于她的一切——是他自己说的。
她可以老实承认——她真的爱上了赛门。同样地,她也必须掳护他的心才行。光是单相思,是无法满足她的。
首先,就是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太过鲁莽、直接,只怕会吓跑他的。
感情这回事是急不得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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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初晴的亲娘——黄曼伶,刚办完出院手续回来。
“早就收好了。”沈爱妮拉上行李袋的拉链。
“小雨人呢?刚刚不是还待在这儿吗?”黄曼伶把床上一颗太阳公公图案的抱枕,顺手塞给沈爱妮。“喏,别忘了这个。那是晴晴的宝贝。没有它,晴晴睡不著觉的。”
“小雨去借轮椅了。”初晴静坐在床边。
虽然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可是目前的初晴还无法随意下床走动。左腿骨折事小,比较碍事的,则是她那受重击而折断的肋骨部位;别说是走路了,光是直立起身子,就痛得她掉出眼泪了。
但是最教初晴头痛的,却是她那挨了两记棒击而严重脱臼的左手臂……医生特别吩咐过她,千万别提举任何重物,免得旧伤复发了;想当然,骑车亦在被禁止的范围内。
平日热爱追求速度刺激感的她,若是无法尽情狂飙一番,岂不是像被折了翅膀的鸟一样吗?
本来打算出院后,要去找胖子崎和臭屁莎报仇,但照现在这情势看来,别又被乘机偷袭,就已很走狗运了。
“咦,小雨,你不是去楼下借轮椅吗?怎么空手而回?”黄曼伶不解地问,蹲身替初晴穿鞋子。
“不必去借轮椅了。我刚才在电梯门口看到一个‘人椅’了。”微雨回过头去,请出站在门外的赛门。
“神父?这怎么好意思呢?老是麻烦你,都下知道该如何答谢你才好。”黄曼伶难为情地说。
“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如果真的帮得上忙,我很乐意为你们尽一点力。”他道。
正当沈爱妮又想对他“乱来”时,初晴—把扯住沈爱妮的衣角,阻止她再度“染指”赛门。
“小妈,帮找倒杯水,好吗?我突然口很渴。”
“好,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帮你倒开水。”沈爱妮只好先打消飞奔赛门的念头。
见沈爱妮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不禁松了口气。她那招八爪章鱼缠人功,教他不敢再次领教。
“你不是说今天上午没空,要帮育幼院大扫除,怎么会有时间来接我出院呢?”初晴喜出望外。
赛门腼腆地搔搔头。
“我想……既然是我送你来医院的,如今你终于要出院了,我没道理不来帮忙接你啊!”
“可是大扫除怎么办?”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今天提早起床,已经先打扫完毕了。”事实上,他是牺牲了一整晚的睡眠时间。
在初晴住院的这段期间,赛门总是尽量抽空到医院来看她。难以理解的,他始终放心不下她——
甚至把她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重要。
他很喜欢为她做些事,然后满足地看著她灿烂的笑靥;有时还会故意逗她开心,以减轻她卧床养伤的苦闷。
其实一想到以后……或许无法再如此近距离的与她相处,他的心底就萌生一股失落惆怅。
似乎已渐渐习惯在忙了一天后,利用空闲的时间,听她聊一些有关于她自己的往事;而他偶尔也会禁下起她的央求,随口跟她谈谈他的过去……但是,涉及凯瑟琳的部份,他从未提及过,因为不希望再撕破已结痂的伤疤了。
“那……晴晴就麻烦你了。爱妮、小雨,动作快一点,美娟还在车上等我们呢!”黄曼伶催促道。
沈爱妮犹愣在原地,一双媚眼直勾勾地望著赛门。
微雨用手肘轻撞那花痴小妈的背。
“走啦!再蘑菇下去,小心挨老妈的骂。”
沈爱妮仍旧杵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的。她是真的对赛门很感兴趣,已视他为最新“目标”了。
微雨摇头欸了一声,很无奈地将小妈硬推出病房。
“小雨,你干嘛推我拉?”沈爱妮嗲声嗲气地埋怨道。
“再看也不会变成你的拉!”微雨很残忍地泼她冷水,只是不愿见亲爱的小妈执迷不悟。
“你这句话是啥意思,瞧不起我的魅力吗?你可别把你小妈看扁啦!”沈爱妮很不服气地道。
“是是是!小妈,你是个超级性感尤物,是男人们的玛丽莲梦露。”微雨赶忙谄媚道。
“那是当然的喽!”沈爱呢自恋地扬起下巴。
“只可惜……”微雨欲言又止,存心吊人胃口。
“你话别光说一半嘛,快接下去。”
“只可惜他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你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劝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没试过,怎知不可能成功?只要我有心,包管他手到擒来,乖乖上钩。”沈爱妮反驳道。
“小妈,你到底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微雨苦笑。
“什么真迷糊假迷糊的呀?”
“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他日后成为你女婿的机会,绝对大于成为你的夫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已先被晴晴订走了?”既然暗示无用,微雨干脆直接挑明告诉她。
“你是说……”沈爱妮咽了口口水。“晴晴也喜欢赛门神父吗?”这消息对她而言,可真是青天霹雳。
“不是‘也’,人家是晴晴先认识他的,你犯不著为了一个男人,跟自己的干女儿过下去嘛!”
一关心起宝贝干女儿的情事,沈爱妮面色一整,马上正经了起来,端起一副作妈妈的模样。
“那他呢?是不是也喜欢咱们家晴晴?”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相信他一定能给严重缺乏安全感的晴晴旁人所无法取代的温柔;或许可以改变晴晴自暴自弃的生活方式。”微雨语重心长有感而发。
“她的个性比你倔强,心思又特别敏感,才会在得不到别人的肯定后,变相放纵自己堕落,断了往上前进的路。”说起初晴近三年来的荒唐生活,沈爱妮便忧心不已。
“喂,你们这两只蜗牛与乌龟,还不快一点,美娟已经在催了。医院门前不能停车太久,你们不晓得吗?人家神父早把晴晴抱上车了,你们居然给我杵在走廊上聊天?!”黄曼伶不耐烦地催赶两位慢郎中。
“对不起,我们马上上车。”微雨偷偷吐了下舌头。
初晴他们何时下楼的,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呢?
“快走吧,回去少不了一顿骂。你大妈最不爱等人的。”沈爱妮帮忙提起地上的行李,两人快步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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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左手边最后一间。”初晴将房间位置告诉他。
赛门小心翼翼抱著初晴,送她进房间。
这个动作让初晴联想到新婚之夜……
真希望她与他也有那么一天。但是她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庄严的服装……幽幽叹了口气。
恐怕那一天的到来并不容易。
他轻轻地将她搁放在床的中央,还不忘细心地挪了个枕头,让她舒服地靠坐在床头。
“谢谢。”
“不客气。”他随意浏览一下她的房间。
有人说,由房间布置可以看出一个人潜在的本性。
初晴的房间,可是令他大为吃惊……
虽然他未曾看过太多女孩子的闺房,但他敢笃定——一定不会有其他女孩子的布置,和初晴雷同。
她的房内摆设十分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柜。不过最教赛门惊讶的,则是黑色墙壁上—幅与实物同比例的壁画——一辆改造过后的KAWASAKIKH400A7式重型机车。
“就是那辆摔烂在教会附近同样的机车,目前还扣留在警察局里呢!”初晴解释道。
“这是你自己画的?”壁画逼真得一如照片般。
“对呀!随性画上去的,感觉挺粗糙的吧?”
“这么细腻的画工还叫粗糙啊?我觉得很棒耶,没想到你还满有绘画天份的。”他由衷赞美。
“天份又不能拿来评断一个人的好与坏,一点用处也没有。”她颇不以为然,冷冷回应道。
他对她的话深感迷惑——有天份难道不是件好事?
见气氛不对,她忙转了个话题:
“难得你光临我的狗窝,给你瞧瞧我最得意的杰作吧!”她指著窗户说:“帮我把门和黑色窗帘关上。”
他虽然不解,但仍照她吩咐的去做。顺便关灯。
顿时,房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喏,你看看天花板吧!”黑暗中传来她的声音。
这么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啊!赛门才这样想著时,猛然抬头一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样,还不坏吧?”初晴急著献宝。
她在和墙壁同样漆成黑色的天花板上,用夜光色系的特殊颜料,描绘出太阳系银河;恍惚间,如置身星空下。
南十字星、北极星座、天鹅星座、天琴星座、十二星座宫群……几乎细数得出来的,应有尽有。
甚至由天花板延伸到窗帘及墙壁上……
“这是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天天窝在天文博物馆,看了好多天文星象书以及幻灯片,慢慢描绘上去的。”
想当初她对研究天文学的热忱,可令周遭认识的人都跌破眼镜。原以为她顶多只有三分钟热度罢了,岂知她竟然有此耐心和毅力,去完成天花板上这幅壮观星象图。
他沉默地仰望著那如梦似幻的画境,实在找不出任何字眼,来表达此刻内心的澎湃与激昂……
“每当我心情不好时,最爱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想像自己正仰躺在星空下的草地上一般。如此一来,多半都能让自己的心情好过一些。”她自我陶醉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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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门从初晴的房间走了出来。
方才叹为观止的震惊之色,还残留在他脸上。
“神父。”微雨在走廊上叫住他。
“是你啊,小雨。有事吗?”他这才回过神来。
“瞧你的表情,八成是被晴晴房里的壁画吓著了吧?”他如此恍神的反应,微雨非常能理解。
“她真的画得很好,简直不输那些职业级的。”他觉得她的画,个人色彩鲜明,颇有大将之风。
“你也这么认为吗?”微雨顿了一下。“我带你去看一些有关晴晴过去的东西,跟我走吧!”
赛门尾随著微雨走进贮藏室。
“这些都是她高中以前的作品。”微雨点亮了灯。
贮藏室里整整齐齐收纳著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约莫百来幅的画作,有油画、水彩、素描、水墨……
只是都并不完整,几乎都被烧毁过似的。
“很可惜吧?被她一把火给烧坏了。”微雨心疼道。
他难以置信,不明白初晴为何舍得让心血付之一炬。
突然间,角落边矮桌上的一堆不明物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向前去一探究竟。
“这些不是奖杯和奖牌吗?怎么也被烧得焦黑难辨了?”他拿起其中一个损坏程度较轻微的来看。
隐约看到奖牌上的名字。“是晴子的?!”
“晴晴真的很有绘画的天份,从小便无师自通,对绘画热爱得不得了;有时甚至会废寝忘食,只为了要把心中的感动给记录下来。这一面是她国三时护得的最大奖。”
“既然她曾经那么爱画画,又为什么要烧了这些珍贵的作品呢?”他实在难以理解初晴当初的动机。
“唉,说来话长啊!”微雨缓缓道来。
那个改变初晴的一大转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