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晚从希腊回来后,安昕辰一直待在房间里。
他知道家人曾轮流上来敲门要他吃饭,但他都没有应答,不想自己这模样出现在大家面前。
安昕辰整夜想了很多,他知道自己该振作起来。
前阵子已经让家人够担心了,现在回来了,他不能再如此下去。
「该去接莱恩了。」
安茹芸拉着安昕辰开始闲扯,从这段时间家里大大小小发生的所有事情,再聊到隔壁的阿猫阿狗,就是没有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心情好点没有的问题。
知道这是家人关心他的方式,安昕辰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笑意,沉静的聆听着。
一直到了午后,他才离开家前往安聿千的家接莱恩。
「莱恩,对不起,留下你自己。」
接住朝自己冲扑过来的莱恩,安昕辰蹲在它面前,歉疚地拍拍它的头,安抚它的不安与寂寞。
莱恩汪汪叫个不停,像是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尾巴也左右摇摆个不停,像是在告诉他,它好高兴他终于回来了。
段时间。现在我回来了,不会再走。」
舔了安昕辰的脸颊一下后,莱恩欢喜地直绕着他身边打转,又叫又跳的模样,看得安昕辰心中一阵酸涩。
唤了安琪来把莱恩带去玩后,安聿千一脸担忧地看向安昕辰。
你确定要把莱恩接过去吗?不要太勉强,我真的可以养它。」
「我可以。」看向即使被带走,仍频频不放心回过头来的莱恩,安昕辰的语气坚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它。」
见他如此,安聿千也不好再说什么,遂转个话题,问起自己一直抱持怀疑态度的事情。
「我上次看到亚伦了,他跟他真的很像。」
「哥!」安昕辰难掩苫涩的扯唇一笑,「这个我知道,你可以不要这么残忍的再次提醒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安聿千歉疚的看向他,语气却极为严肃。「我是在想艾萨克斯家族那么庞大,难道不会是他弟弟还是堂兄弟的小孩吗?」
气氛那间沉重起来,安昕辰紧紧握住拳。
「他去验过DNA了,也把全家族所有人都带去验了,但孩子确实是他跟她的。」
顿了一会儿,安聿千还是持保留态度的开口:「尽管我跟他的接触不算太多,但就我看到他对你的种种态度,我还是觉得他不会背叛你。」
打住这个话题,他不想再讨论这种没有意义又伤人的答案,现在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亚伦他还好吗?你上次看到他时,身上还有没有伤?」安昕辰没忘记那次见到他时,小小的身体上有着一块块青青紫紫的伤痕,让人心疼。
「已经都好了。亚伦现在和他住在一起,好象有请佣人在照料他的生活,过得应该还不错。」
「那就好。」安昕辰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敢知道;他本想问洁妮雅的近况,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知什么时候,莱恩又悄悄回到安昕辰身边,安静的趴在他脚边。
安昕辰带着微笑看了它一眼,任由它抓玩着自己脚上的拖鞋。
「要不要搬回家住?如果不想,我这里也有空房间让你住。」
安昕辰没开口,仅是摇摇头。
安聿千见状,紧拢起眉头,也为自己身为大哥却无法帮上弟弟的忙而感到自责,不禁长长的叹一口气。
「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不想见他却又带着莱恩住在那间房子里,该说你这是自虐吗?」
安昕辰还是没开口,因为他自己都想知道为什么。
靠躺在沙发椅背上,安昕辰不晓得坐了多久,安聿千已经离开客厅。
抬头望向窗外橘红色的夕阳,那孤单的颜色又让他想起那一天和齐洛在家里的争执——
在确知亚伦确实是齐洛的孩子后,安昕辰马上打包好行李准备走人。
他走到大门口,却被齐洛挡住去路。
「别走,辰,我求你。」
「让我走。」没有看向他苦苦哀求的表情,安昕辰怕自己已不够坚定的心会因而更加心软走不了。
「我不要这样子分手!辰,不要这样对我!」
齐洛难掩痛楚地低吼出声,紧握发颤的拳头,还用力击上门板,砰的一声巨响响起。
「我真的不知道亚伦是怎么来的,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对不起你!辰,相信我!」
望进眼前那双覆着水气的蓝眸,安昕辰的眼眶也一阵湿热,紧咬住唇不让泪水滴下来。
`「你记不记得在几年前我们要回来台北时,有一晚你没有回家,我从晚上等你到天亮,你早上才回来?」
那天是他们要回台北的前三天,英多利亚集团和艾萨克斯家族的人为齐洛办了一场送别宴会,邀请许多人到场。
「那件事我当时就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不是也相信我了吗?」虽然这么说,但此事在敏感的时机再次被提起,齐洛也警觉地拢起英眉。
难道真的是那次?不太可能
身为男人,自己究竟有没有和人发生关系,就算是醉死了,早上醒来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的!
就是因为担心自己是否酒后乱性才会睡在饭店里,齐洛还特别留意了床铺和自己身上,干净得什么都没有发现,他还因而大大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己大醉时对不起安昕辰就惨了。
「不要再说了。」安昕辰用力闭了闭眼,逼回已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你不是已经验过DNA了吗?亚伦确实是你的儿子吧?」
无法辩驳,齐洛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辰!相信我好吗?我真的没有……」
「我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事实是亚伦真的是你儿子!这已经不是你和我的问题而已,而是牵扯上一个家庭、一个孩子!」安昕辰忿然打断他。
随着他的话说完后,齐洛接连咒骂了好几句,还砸坏客厅里的许多东西,但安昕辰还是没有上前阻止他。
现在他自己心里头也乱得可以,他也很想问问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最后,安昕辰还是再次狠心却也伤心地提起放在一旁的行李,准备离开。
不要走!」齐洛及时扯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回来。「辰,给我时间,让我解决这件事情。」
「你要怎么解决?」扬起一抹痛苦又为难的笑容,安昕辰却不得不这样决定。
「何苦如此?好聚好散,放手吧,洛。要我看着你结婚我做不到,但要我眼睁睁看你丢下那无辜的孩子,我更做不到。」
齐洛该知道自己不可能和他在背叛自己之下所生的孩子一起生活,所以分开对两人是最好的结果。
安昕辰也不想齐洛日后后悔自己无法给他孩子,而且亚伦又是那么的像他,如果两人选择继续在一起,日后齐洛一定会想念那个孩子,自己也会,毕竟他的存在已经是个事实。
这个结永远都会卡在两人之间!
「我不会跟她结婚!」齐洛知道这是洁妮雅最终的目的,他不可能让她如愿。
安昕辰还是摇着头,「放手吧。」
「辰,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找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不要这样子对我,对……」
安昕辰立即打断他欲出口的歉语。
「不要道歉,这会让我觉得你真的背叛了我
齐洛整个人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墙上,任由手上刚才失控时所划伤的伤口淌流下血来,丝毫感觉不到痛。
松开手,放下行李,安昕辰拿来药箱为他包扎好后,马上被紧紧搂进怀中。
「不要走!辰,不要走……」
身前明显颤抖的身体,颈间不断流下的湿热液体沿着锁骨滑下,烧烫安昕辰的心。
「好,我不走。」
安昕辰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双手,忍下回抱住他的冲动。
「但你走,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
安昕辰从希腊回到这个家都已经几天了,或许是齐洛知道他回来了,所以也没再出现,安昕辰并没有遇到他。
也好,至少现在他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
只是莱恩一直守在客厅门口,甚至坐在前院引颈等待,看得安昕辰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莱恩,过来。」
听到呼唤,莱恩站起身走回客厅里,短短的距离却让它频频回首看向前院好几次。
「他不会回来了,不要再等了好不好?他会有自己的家,不会再回来这里了,这里将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像是感受到安昕辰说出这些话时心里的痛,莱恩低呜一声。
「没有关系,虽然有点安静,再过一段时间就会习惯了,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也可以过得很好。」
摸着它的头轻拍,忽然外面有车辆经过的声音,莱恩看了安昕辰一眼后,立即站起来冲了出去。
原本高高摇晃的尾巴,在发现不是所等的那辆车子后,失望的垂了下来。
又低呜了两声,莱恩干脆坐在前院等待。
屋内的安昕辰看着眼前的画面,一直压抑的伤痛及难过的情绪终于再也受不住的爆发出来,他冲回房里,将门关上,把一切全阻隔在外。
***
「查得怎么样了?」
从那天安昕辰再次提起自己彻夜未归的事情,齐洛不禁也起了疑心,开始着手调查。一段时间过去,终于在今天有了进一步的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欧普森靠坐在齐洛的办公桌,叠起长褪,翻动刚才传真过来的调查报告。
「好消息是已经查到当年为洁妮雅接生的那位医生,坏消息是那位医生在不久前突然意外身亡。」
看向欧普森,齐洛深锁的眉头益加紧皱。
一开始他还可以当作这是女人为了爱情而耍的手段,但是现在扯上了人命,似乎已经预告着这整件事情并不单纯。
洁妮雅虽然骄纵,却不会也没那个胆做这种事情。
齐洛想起那天看到的洁妮雅,她的那个眼神让他非常介怀,他也曾打电话向斯密特套话询问,但他到底也是不简单的人物,从头到尾都没泄露半点口风。
「你有什么想法?」齐洛疲惫的捏了捏眉宇间。这几个月来身边少了安昕辰,他没有一天睡得好,睡梦中更是常常梦见那天他被自己伤透心的失望表情。
他说过要安昕辰等自己给他交代,然而这段时间来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从洁妮雅那里问不出什么来,现在连好不容易查到的一个线索也失去了。
「跟你想的一样,事情并不单纯,绝对不如洁妮雅所说的是你强暴了她。」
突然,一道冷冷的目光朝着欧普森的方向笔直射过去。
「嘿,别瞪我,这是她说的,我不过是加以转述而已。」他收起笑意,正色接着说:「根据传回来的报告,照那名医生的家人的说法来看,那名医生是在这阵子才开始有了各种大小意外,按时间推断回去,就是亚伦的身世被揭穿开始,而最后一次意外事件就是在上星期因煞车失灵而车祸死亡,警方以交通意外结案。」
「派人过去,如果有需要立即给予他们最大的协助。」
「知道了。」
欧普森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通到英国的电话跟对方交代几句后便挂断。
「有什么新的消息,他们会立刻回报。」欧普森向齐洛报告。
欧普森又问:「你那边呢?资料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那天带你离开的人?」
说起那天,齐洛脸色又益加沉重。
在复杂的大家族里生长,见多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每一次面对他人的陷阱,诡计都能被他敏锐看穿,但这一次他却因为失了戒心而栽了个大跟头
「还是没有发现。」
为了让历史悠久的别庄仍保有完整性,所以并没有人想过要在里面装上监视系统,让他们只能像大海捞针般从受邀名单中一一过滤并询问。
那个男人一定是谁偷偷带他进来的!
欧普森的视线落在桌面散开来的几张嫌疑犯的照片上。
那是洁妮雅和齐洛几位堂兄的照片。平时关系虽称不上好,却也维持在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界线上。但这次齐洛来台接掌子公司的事情,有极大的可能是此事件的起因。
要从他们几人口中套到什么线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洁妮雅还是没有松口吗?」
「她嘴巴紧得很,连问她话的人佯装要强暴她也不肯松口,从头到尾坚称确实是你那晚喝醉后强……迫了她。」在那严厉的视线下,欧普森赶忙改口。
齐洛冷哼一声,
「笑话!我那天确实是醉了,但还不至于醉到对方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搀扶我上车说要送我回去的是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我走都走不稳了,怎么可能会有精力去碰洁妮雅!」
越想越觉得生气与懊悔,齐洛重重一拳击打在桌面上。
「我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怎么会以为到场的都是认识的人就松了戒心?」
这整件事他确实要负上最大的责任,但欧普森却不忍再说上几句。
齐洛靠上椅背,合起眼,声音听起来充满疲惫。
「英国那边还有什么动静吗?」
「洁妮雅那边确定问不出什么答案后已经送她回去,斯密特先生也把她关在家里要她好好反省,并说过阵子会亲自登门道歉,并给你一个交代。」
「嗯,找人继续盯着她。」
「表面上看起来她是很安分,不过就那边传来的回报,洁妮雅好象正倾力在找一个人。」
「目前的斯密持家族还能有什么关系让她动用?闹了一个这么大的笑话,还有谁愿意帮她的忙?偏向哪一边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除非是不想在英国生存下去了,不然有谁会选这个时候站出来帮她?」
「别人是不敢,不过若是艾萨克靳家族里的人那就难说了。」欧普森提醒道。
闭起的眼猛然睁开!齐洛看向欧普森,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那个老是扯你后腿、想把你拉下总裁宝座的堂兄——詹姆士·艾萨克斯。从洁妮雅回去后,这阵子他们两人私底下接触频繁。」
齐洛垂下眼沉思着,「他们究竟在找谁?」
「目前还不能确定,英国那边也已经派人正在追查这件事。」
难道詹姆士会和洁妮雅的这件事扯上关系?
蓦地,一个灵光快速闪过脑中。
「找到那个人!不计代价,一定要比他们先找到那个人!还有,也查一查洁妮雅这四年来在英国的动向,尤其留意她的就医记录。」
「我不确定,但她那天的眼神让我觉得不太舒服。」齐洛语带保留的说道。
如果真如他所猜测,这件事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好解决。
靠站在书房外边的墙上,齐洛和欧普森部没有发觉到亚伦的存在。
白净可爱的小脸蛋上,没有三、四岁孩童该有的天真无邪,有的只是无尽的孤单与寂寞。
虽然亚伦被齐洛接过来和他一起生活已径快三个月了,但两人说过话的次数不用五根手指就数得出来,
移动小步伐,亚伦如来时悄悄地离开。
没有人喜欢他,他知道。
爹地并不高兴他的出生,他都知道。
亚伦走到客厅,打开了大门,虽然发出的音量并不大,但如果仔细注意的话还是能听得见。
亚伦还刻意停留了几分钟,结果还是没有人出来理他。
抬起手臂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亚伦最后轻轻把门带上。
如果他离家出走了,他想也不会有人为他着急,说不定还会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