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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爱人 第二章 作者:岳靖
    凌冱身形孤单的倾靠着阳台周边,沉沉的抽着指间的烟,眸光复杂的望着左手侧,直达后花园地面的楼梯。

    原来,这间位于欧家豪宅最高处、离大门最远处,一直以来,被他认为是三楼长廊底的贮藏室,竟是欧家千金的闺房。

    吐了口烟,他不禁回忆着里头的一景一物。

    她的房内相当大,空间被分为内外格局。外面,也就是有阳台的这间,是宽敞的起居室,里头除了简单的家具、壁炉外,尚有一架平台钢琴和一把置于法式躺椅上已蒙尘的小提琴。

    而与起居室隔了道门,感觉起来如密室的里面,便是她的卧室。除了古典的四柱铜床外,尚有雅致的个人浴室。整体来说,她的闺房简直就像一户独立于欧宅内的公寓单位。就连出入,她都有阳台这个直达地面的专属楼梯可用。

    这么清楚的地域划分,到底为了什么?是因为任性的公主想遗世独居吗?或者,她仍与十三年前一样——是个“过分坚强”的女子。

    没错!就是那么一个缓慢的转身,他就已认出她是当年那名落海的女孩。

    真没想到,她居然是欧由华的女儿。更没想到,她见着他的反应竟是昏倒。哼!要不是后来知道她是因“缺铁性贫血”而昏厥的话,他肯定会以为是自己那番“太过直接”的质问,把她给激晕的。

    凌冱撇嘴冷笑了下,捺熄手中烟蒂,欲转身进屋之际,锐利的眸光瞥见正由楼梯上来的韩峻,于是他顿足在楼梯口等候。

    “少爷!您找我?”韩峻的脚步停于最高一阶,未步上阳台。

    凌冱背过身,双手收于裤袋,好半晌,问:“韩峻,你比我早来到欧家,你应该清楚一些欧运琛的事吧?”

    他莫名的想知道她的一切,也许是想掌握她回来的动机,也或许是想知道当年那名落水的女孩,事后的日子好不好吧!总之,有太多不明的情绪与疑问在催促着他去了解她。

    “父亲是在七年前来欧家任管家的,我也是那时进入欧家的,欧小姐当时已在维也纳了。”韩峻平声直述。

    “她在维也纳学音乐?”凌冱根据自己在她房内所见的陈设,淡淡地问。

    “欧小姐在欧洲的古典乐坛有‘咏叹天后’之称。”韩峻间接回应凌冱的问话。

    “是吗?”凌冱低喃。他一向厌恶歌剧,尤其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咏叹调。“这么说,你也不清楚她的事?”缓步走向围垣前,深沉的眸光落在不明的远方。

    “少爷要我调查欧小姐的一切?”韩峻低声沉问。

    “不需要。她既已回来,我有的是时间了解她。”修长好看的指,思考般的轻点着围垣上缘,凌冱平稳喃言。

    韩峻思索着他的话,问:“少爷,那……关于‘欧氏’最高继承权的问题……”韩峻看着他,言犹未尽。欧由华在世时,有意将凌冱训练为下一任领导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欧由华未留只字片语的骤逝,却使得“欧氏”里“反凌派”的股东,不认这笔帐。甚至扬言要抽资退股,以抵抗凌冱这个“非正统”的继承者。

    “我会有方法对付他们。”凌冱撇嘴笑着。“要正统是吗?会的!会有个绝对正统的继承者的!”真正发自蓝眸底的坚定目光,穿透瞳上那层薄物,射向欧运琛房里,敛去唇边的笑纹,凌冱深沉的思量着。

    韩峻灵光一闪,随即领悟。“少爷的意思是……”

    “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凌冱意有所指的说,举步欲进欧运琛房里。“下去吧!今后还有许多事要你操劳,有时间就多陪陪韩管家吧!”语毕,他身形隐没于落地窗内。

    韩峻对着窗门微微颔首,转身下楼梯。

    轻柔的掀开床幔,透着微弱的古典吊灯薄光,他审视着床上人儿的脸色。

    也许是唯美的橘光影响,也许是高挂于架上那瓶铁剂发挥了效用,此刻的欧运琛,笑颊晕红,已不再有下午的病态苍白在那张绝伦的脸上。

    像是检视失而复得的珍宝般,凌冱细细地抚着她的容颜。“不管你是为何回来!你都会在我的掌握之中的!”幽静的气流里,他的嗓音显得魔魅。

    “哇……”像是拒绝聆听任何声音般,昏睡中的她,下意识的将头埋入枕头堆中。

    凌冱制住她蠢动的身子,执起她雪白的左臂观看了会儿,确定针头无位移后,扶正她的睡姿,坐回床旁的安乐椅上,静静的等着她清醒。

    昏暗的长廊,山似的男人背影停驻于出口光源处……

    “爸爸……”小女孩朝着光影处奔跑,双手不停的往前攀抓,企盼接触那属于父亲的影像。

    但,似有强大的推力存在般,每当小女孩往前一公尺,尽头的背影就离她更远,使得疲于奔命的女孩永远接近不了。

    “爸爸……等等我……等等小琛……爸爸……”小女孩急喘呼喊,晶莹圆滚的泪珠颗颗滴落。

    奋力的追跑,不仅使她接近不了父亲,更让她仆跌于冰冷阗黑的长廊……

    “……你……总是这么……对我……”饱含痛苦与不甘的呓语,模糊地自欧运琛唇中逸出。

    凌冱猛地睁眼,起身取下快滴空的点滴瓶,抽出她臂中的针头,甫抬头,却惊见睡梦中的她,竟是满脸泪痕,枕边亦湿了大半。“醒醒!欧运琛!”轻拍着她的笑颊,有些急切的唤着。

    “唔……”一向敏感的听觉神经,在接收到讯息后,她开始有了反应的颤动羽睫。

    “醒醒!你已经打了两瓶铁剂了!快醒来!”凌冱瞧着她那不停涌出的泪水,有些烦躁的命令。

    并非他无情的要将她自病弱状态中吵醒,而是他太清楚梦魇带给人的痛苦,因此,无论她是否还疲累,唯有把她自梦中叫醒,才能止住她那奔流的泪与精神折磨。

    半晌,她紧闭的双眸仿佛挣脱蜘蛛网的蝶儿般,猛地张开。

    “终于醒了。”望着她茫然的泪眼,他语带不耐的说。

    “谁?”月晕般的光线及水气迷蒙的视线,让她看不清床畔的人。

    凌冱只是淡淡的说:“把泪水擦干!”不甚温柔的将身上的方帕递至她面前。

    泪水?欧运琛愣愣的抬起右臂,纤指颤抖的轻触湿冷的脸颊。呵!没想到,她居然还有泪。

    见她无意接取方帕,凌冱低叹了声,在床缘坐下,拉开她机械式摩挲的素指,轻拭她柔嫩的脸蛋。

    “你这些泪,流得不嫌太迟吗?”他下意识认为,她的泪是因为亡父而流。

    嘲弄中带着斥责的语气,让她彻底清醒,并忆起墓园的一切,她凝视看向凌冱。

    是他!果然的是!十三年前,自以为是救回她的人,就是他。即使他成熟了许多,甚至刻意掩饰“真正的自己”,她仍可轻易辨认出他是那名蓝眼少年。

    她出神的瞧着他看,让他误以为她不明白话中涵义,于是他又说:“怎么?不懂意思吗?或者,你是梦到被怪兽追,才吓哭的,而非因为愧对你父亲……”

    “谁说我愧对他!”闻言,欧运琛激动的挥开凌冱的手,美眸中闪着怒火瞪视着他。

    凌冱手拿方帕僵在半空中,寒着脸。“别告诉我,你有回来参加义父的丧礼!”语气很冷。

    “哼……”她冷笑着。“义父?有了你这个儿子,我回不回来有差别吗?”原来在父亲的生命里,她真的什么都不是,认个义子是用来否定她的存在吧!

    “你在说什么?他可是你父亲?”凌冱捏紧她漂亮的下颚,生气的质问。

    欧运琛忿忿的看着他。“我恨你!”几乎是咬牙地吐出这强烈的言辞。

    “什么?”一时间,凌冱失了听觉。

    “我恨你!你先是在十三年前自以为是的救了我,又在十三年后的今天拥有了你不该有的认同,我很你!”欧运琛仰着被他捏紧的下颚,双掌撑住床褥徐缓坐起身,双眼迸出恨意直穿他眸底。

    “你认得我?”凌冱诧异。虽然,她眼里的恨意来得莫名奇妙,嘴里的语意,说得暧昧不明,但他却听懂了一点,那就是——她认出他了。

    “岂止认得!我根本是恨你入骨!”她像是只具攻击性的动物般,凶狠的瞪视他。

    她的回话,令他微蹙紧双眉,但仍为她的敏锐洞察力而感到不可思议。“不是蓝眸的我,你却能轻易认出,显然我在你心中的份量不小。”放开对她的钳制,瞥了眼被他捏红的鹅蛋脸,他冷冷的笑着。

    “十三年前,你那张脸已刻蚀在我心底!”原该属于情人间的字意,在她咬牙切齿的诠释下,却像是给仇人的警告。

    “这么说,在你面前,这是多余的喽!”凌冱冷冷的笑,并取下眸中的隐形眼镜。

    如乌云骤散的晴空,毫无阻隔的蓝眸,灼亮的袭向她。

    他冰蓝的双瞳,令她恍惚了会儿,压下内心莫名的哆嗦,直视那蓝色深渊,嗤道:“在我面前,你的确是个‘多余的人’,但,在我父亲眼里,我恐怕才是那累赘。”语气中充满令人难解的酸涩。

    凌冱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被丝绒般黑发围榇得炫目的倔强美颜。“真不晓得你言语间的怨怼是从何而生?从清醒到现在,你的态度就像全世界都负了你似的。没回来送终,克尽孝道的,是你!含恨抱怨、言词苛刻的,也是你!到底,我和义父做了什么,得遭受你这番无理的糟蹋?”语毕,他不再客气的将方帕甩在丝被上,起身离开床缘。

    “我糟蹋你们?”眨掉沾惹在翘睫上的泪珠,她颤声低喃。“你能了解自己的父亲对你视而不见的感觉吗?”

    闻言,凌冱转身看向她,她的目光如炬,但神情却茫然。

    像是失了心神般,她哺哺低语:“我从小就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累赘。他从来不希望我在他的生活上占有一席之地,他甚至表现得不屑、厌恶我的存在。连我要叫一声“爸爸”,都只能在梦里对着他的背影叫。而你呢?”她提高嗓音,激动地瞪着他。“在血缘上,你只是个外人,却能堂而皇之的叫他义‘父’!我算什么?算什么?你告诉我呀!”

    “这就是你所谓‘不该有的认同’吗?只因为你父亲认我这个义子?你就恨我?好!我会给你‘该有的认同’!你永远不必怀疑你无法在义父的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恍若对她的愤世嫉俗感到厌烦般,他撂下话后,便如狂风般离去。

    望着他没入门外的背影,她泛着泪光的美眸,终于流下颗颗晶钻之泪。她不明白!她不明白父亲都死了,他能给她什么认同。

    伏在床头,她发泄地哭出了二十几年来积压在心头的委屈与心痛。

    几天后,欧运琛终于明白,凌冱给她所谓的“认同”,便是让她以欧由华唯一血亲的“正统身份”,继承“欧氏联盟”的总裁位子,而凌冱则维持原来总裁特助的职位,继续操纵着“欧氏”的营运。

    这天,凌冱结束了芝加哥分公司十天的巡视,风尘仆仆地赶回纽约。

    “人呢?总裁人呢?”站在空无一人的总裁办公室门口,凌冱敛去平日的好脸色,沉声问着身旁垂首心虚的女秘书。

    “总裁今天一早就没来……”女秘书怯懦地如惊弓之鸟般。

    “没来?打电话问了吗?”凌冱嗓音冷冽的问。她居然又没来。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从她上任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个礼拜,她就缺席了六天、失踪了四天,外加迟到早退,她真正上班的时间,可能连十个小时都不到。

    “宅里的管家说,总裁不在。”女秘书抖着声回答。她已明显意识到冰山靠近的冷冽了,这是凌特助快发疯抓狂的警讯。

    “欧氏联盟”里,每个人都知道,自从新总裁就任以后,凌特助就像是活动冰山一样,他的寒气随时会发作,使得“欧氏”成冰窖,人人成为“急冻人”,唉!真不知总裁与凌特助有何嫌隙?非要搞得“欧氏”像灾难片现场!这对男女最好快点化解恩怨,省得他们这些下属成天神经兮兮,就怕被炒了鱿鱼或革了职。

    女秘书丝毫不敢抬头的思忖着,完全没听见凌冱的交代。

    “你还愣在这儿,我叫你去把韩峻找来,你聋了吗?”凌冱冷冷的低嚷。

    “是……是!我马上去!”女秘书吓得回神,然后抱头鼠窜般逃了出去。

    望着女秘书狼狈的背影,凌冱烦躁地扒梳着伏贴利落的短发,颓然的踏入办公室内,瘫坐在意大利古典沙发上。他并不想降罪或迁怒任何人,只是经过十天的考察后,回来却不见她人影,他便莫名的想生气。此刻,他可说是身心俱疲,再也无法忍受她的“不称职”行径了。

    “少爷!”韩峻如鬼魅般,无声息的来到他面前。

    凌冱睁开有些干涩的黑眸。“她呢?我不在的这十天,她在做什么?”扯了扯颈上的斜纹领带,他问得有些迫切。

    韩峻细长的狐眼闪过一道不解的光芒,平平的开口:“如我跟您通讯过的,欧小姐这十天都没来!”

    “我知道,她缺席六天、失踪四天!我问的是她在做些什么事?”凌冱语意甚差的低吼。

    韩峻有些诧异于他的问题与反应,但他仍尽责的答:“欧小姐这十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大都会歌剧院听歌剧,有时会到百老汇欣赏音乐剧,再不,就成天在家。”

    “她倒是挺悠闲的。”凌冱冷笑。全世界过得最轻松自在的大企业总裁,大概是她吧!

    “少爷!欧小姐并不熟悉公司的事务,勉强她待在公司,是否……”

    “这是她要的,也是股东要求的,不是吗?”凌冱冷冷地打断韩峻的话。

    韩峻沉默,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

    凌冱站起身,优雅的走到办公桌前,若有意似无意的将堆积如山的资料夹,快速阅览完毕。“再怎样,所有的事都是我在掌握,她只须当个轻松的现成总裁,这不算勉强吧!”随意的拿起桌上雕有玫瑰花纹的钢笔,玩味的看了看,便振笔疾书。

    韩峻看着他一举一动,便可了解爷肯定已将欧小姐堆了十天的工作给完成了。少爷的工作能力一向异于常人,往往一般人要花一个礼拜可完成的事,他只需几个小时便成。少爷并不是工作狂,但他敏捷的思考能力,却教望尘莫及的下属们倍感压力。

    “韩峻!”凌冱的叫唤,拉回思绪远扬的韩峻。

    韩峻走至他身边。“少爷有什么吩咐?”

    “这些我都看过了,所有指示全写在上面,交给你去执行。”公式化的交代完毕事务,便转身欲离去。

    “少爷要回宅里?”韩峻看着他那略显疲惫却又不减尊贵气质的挺拔背影,问着。

    “是啊!我得去向‘总裁’报告分公司的状况。”凌冱话中有话的讥诮,脚步未歇的直往外走。

    韩峻沉默的看着他离去,深深的了解到隐伏于少爷平易近人下的深沉性格,即将被欧小姐给拖引而出了。

    绕过迎风摇曳的荣冠花丛,快速行经香气四溢的玫瑰隧道,凌冱无暇也无心观赏春意盎然的欧式庭园。

    此刻,他正要去向那位“跷班”的总裁报告要事。烦躁地踩过一块块铺路扁石,他有些憎恨她房间的偏僻。

    适才,听闻管家说她已回家,他便直接步上三楼,住长廊底那扇她房间“对内”的门敲,等了老半天却无人来应门,他当下要管家拿钥匙来,欲直接“破”门而入,但管家的回应竟是,那房里的钥匙仅有小姐一人拥有,并无备钥。

    于是,他只好沉着脸、耐着性子,绕过大半庭园,透过她房里的“连外楼梯”去找人。

    一人一声部、细腻中带着淡淡哀凄的声乐旋律,顺着镂花的长梯滑下,缭绕在橘红的夕阳中。

    凌冱凝眉竖耳,细细攫取浮动在空气中的音符。是“葬礼”——巴赫著名的清唱剧。他厌恶歌剧,但对任何声音却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尤其是这首母亲每每在父亲祭日时,便会听上一天的曲目,更让他难以忘却,这就是歌剧的“隽永”吗?

    呵!凌冱撇嘴轻笑。甩开脑海中,母亲悒郁的美颜。举步拾阶,朝欧运琛闺房而去。

    敞开的窗门,飞扬的帷幔,显示主人并未外出。

    凌冱迳自跨门而入,锐利的眼神在起居室内扫过一圈,扬声器上的透声网仿佛禁不住高音般,微微发颤着。

    双眉一皱,他趋前扭关电源。

    几乎是在声乐家的嗓音中断的那一秒钟,她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卧房门边。

    “是你!为什么关掉电源?”微扬的柔腻嗓音,道尽她的不悦。

    凌冱冷冷的看着她。长发如丝抵腰,水蓝及踝的家常服上缀着象牙色玫瑰,她的确有股古典乐人的清曼气质。

    被凝视得有些不自在,她别开姣好清妍的美颜,走进房内,绕过他身,准备重新开启音响。

    “义父已经入土一段时日了,不需听这曲目。”握住她即将触按电源的纤白素指,凌冱在她耳畔沉声低语。

    “放开我!”像是被出柙的猛兽给吓到了,她激动的大喊,并甩掉他的手,逃回门边瞪视着他。

    对于她过度的反应,凌冱只是挑起了眉,慵懒的笑了两秒,随即敛去笑容。“为什么不到公司?”冷硬的声调,仿佛暗示着她,若没个好理由,他肯定会好好对付她似的。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平稳血液里不安的因子。“我有其他事要处理!”圆睁的美眸里,闪着倔强的光芒。

    “什么事会比公司重要,你最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总裁不是成天听歌剧、看音乐剧就行的!”双手抱胸,他打量着她的表情变化。

    “你派人监视我!”心虚与羞怒同时浮上芙颊,她愤然转身进了卧室。

    在核木门尚未完全关上前,凌冱迅捷的一闪而入。

    “请你出去!”清雅的古龙水香味自后方萦绕而来,她知道他也进来了。

    “等我向‘总裁’您报告完芝加哥分公司的状况,我自然会走!”不理会她的驱逐令,他依然自若的环视着充满女性馨香的空间。

    “有这个必要吗?”她平静的移身至窗口,让透窗的余晖洒落于身。

    “我说了,别、忘、了、你、的、身、分!”凌冱危险的眯起双眸,指责般的字字强调。

    就像落霞满空的台风天前夕般,她静静的、唯美的转身盯着他,这是和谐的假象,亦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我一直清楚自己‘挂名’的身份!”微微的勾起唇角,她一语双关。

    凌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半晌不说一句话。

    “我一直清楚自己是欧由华有血缘的‘挂名’女儿,也清楚现在是让你拱上欧氏的‘挂名’总裁!我清楚!我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再也克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对着沉默的凌冱大吼,她已经受够了,也尝够了……

    受够了父亲给了她“女儿”的名分,却不给她实质的父爱,而是让她尝尽被漠视的痛苦煎熬。本以为这些悲痛,会随着父亲逝世而淡忘的,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他却又给了她相同的折磨?

    “我只是你在‘欧氏’的傀儡,对不对?”晶亮水灿的明眸坚定的望进他的眼底,她抖着声问。

    “你不是要‘认同’吗?”定定的看着她,凌冱不答反问。

    “好!很好!”她是个傀儡!是个愧儡!已得到答案了!不再追问什么。她走向床铺,将床幔挂起,有条有理的整理着置于床上的衣物与行李。

    不经意地瞥见床上那只登机箱,他挑眉问:“为什么整理行李?”他的口气很不好,非常不好。

    对于他的问题,欧运琛听若罔闻。她继续着整理、收拾的动作。

    气恼于她的态度,凌冱大步趋前,立于床柱旁。“别任性!惹怒我,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语带威胁的警告。

    面对她,他已不是人人眼中那个态度“平易近人”的帅哥,而是深沉冷酷的凌冱。

    “哼……”她冷笑着。轻蔑的态度说明了,她一点都不在乎惹怒他。

    凌冱皱眉,下一刻已攫获住她纤白柔荑。“说!整理行李准备去哪儿?”冷冷的语气如千年寒冰,直袭她微仰的美颜。

    “放开我!”腕上的剧痛,几乎让她无力大叫,只能勉强以另一手拉扯着他如兽夹般的大掌。“放开……”

    “你最好说清楚!”就像怕她逃了般,紧扣她的手一点也不放松,反而更加重力道。

    “啊……”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吟,一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滚出明眸。

    以指腹按取那泪滴。“快说!上哪儿去?”他又问。

    “我要回维也纳!”咬紧牙,找回声音,她倔强的回答。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微微松了手劲,他瞅着她冷笑着。就算只是个挂名总裁,她也得天天到公司报到!

    “我会走得了的!”趁着他放松手劲,她猛地抽回手,迅速退至床头,抚揉着发疼的手腕,戒备地盯着站在床尾的他。

    “不要轻言挑衅!”握紧空无一物的手掌,他沉沉的看着她。

    “我没有!”仿佛怕他飞扑过来般,她拿起抱枕挡在胸前。

    “没有!?那就乖乖的当你的‘总裁’!别忘了你是众股束们认同的‘正统继承人’!”语毕,他不耐的转身欲离去。

    “我一点都不稀罕这个总裁位子!”他的嘲讽刺痛了她,让她不得不反击。

    闻言,凌冱愤然转身,硬声提醒她。“别说些违心之论,你不是要在义父的生活世界占有一席之地吗?现在你已全然处在义父所面对的生活情境了,你最好别不识好歹!”

    “我不识好歹?呵……”她凄楚的冷笑。“是你!是你扭曲我的感受,把我当成操纵股东及‘欧氏’的一颗棋子,你以为我要的认同是什么?我要的是孺慕之情、是父爱!呵……他都死了,你能给我什么?当你理所当然的叫着他‘义父’、跟在他身旁学习企业经营时,我只能在维也纳遥想着他、在梦里追着他的背影喊‘爸爸’!”她胡乱的抹去激动淌下的泪水,忿忿的凝了他一眼,便起身拿出床旁小柜里的护照与机票,锁好行李,急欲逃离。

    凌冱快步阻在她面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机票,当场撕毁。“我说了,不准你离开!”铁臂箍住她的纤腰。

    “你这个恶魔!我恨你!”抡起粉拳,她疯狂地直捶他健硕的胸膛,在他怀里剧烈挣扎。

    瞬时,一只隐形眼镜由他干涩的眼球脱落。“从你回欧家的那一刻起,你就只能由我掌握!”异色妖瞳般的双眸直穿她眼底,他低沉的宣告。

    “恶魔!我不要再当你的傀儡!放手!我要回维也纳!”她尖声的咆哮着。

    “走!跟我到书房!我会让你了解,义父给了我什么‘孺慕之情’!”毫不怜香惜玉的拽着她,直往二楼的议事书房去。

    “快走!”经过楼梯间时,她抓紧一旁放置夜灯的高脚几,不再前进,使得凌冱转身命令,突然——

    “锵!”一声巨响,玻璃夜灯碎落满地。

    “你……”鲜红的血自他左眉弓骨淌流而下,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啊……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看着鲜红的血渗入他的蓝眸,她宛如吓失心神般,大声尖叫。

    她惊恐的嗓音引来楼下的佣人们,大伙儿纷纷冲了上来。顿时,抽气声四起,人人手足无措,只能面面相觑。

    “少爷您的伤……”韩管家首先开口,迅速抽出白帕遮掩住他血流如注的伤口及掉了隐形眼镜的那只蓝眸。

    “我自己处理!”压住伤口,他冷冷的开口。“把地板清理清理,带小姐进房休息!”背过众人,微微拿开白帕,张开渗血的蓝眸,深沉难解地看了她一眼,便下二楼去。

    她在哭吗?没错!她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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