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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一月(下) 第二十章 作者:橘子
    天亮了吗……张靖辰闻到奶茶的香味。

    平常的这个时候,满叔总会坐在餐桌左边特定的位子上,拿着一份报纸,边喝茶还等着他。

    今天呢……今天他是否也在?像过去的那十几年一样,坐在那里,微笑的等着他?

    他应该再睡会儿的,脑子里的生理时钟告诉他时间还早的很。但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就睁开了眼。大概是多年来活在紧张感中的潜意识在作崇,已经先于他仍在混沌中的大脑,做出了反应。

    眼前有什么东西飞快的晃过去,移动的光影刺激着他的视觉神经,虽然还停留在初醒前的模糊状态,他却反射一样的迅速抬起了头。这就是他为什么会从睡梦中毫无理由突然醒来的原因——

    今天的天气很好,强烈的光线从窗子外射进来。张靖辰眨了眨眼,习惯性的抬手把散在额前的发向后拨去。

    没想到他如此突然的就恢复意识,眼前的人还保持着弯下腰的姿势,连眼神都还来不及转走,就这么直直的对进他的眼里。

    张靖辰在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那张小脸闪过惊惶的神色,来不及掩饰,全暴露在他眼里,他庆幸自己的本能又一次起了作用,让他终于得到了可以正视他的机会。

    “……早……”然而他一向灵敏的脑子竟然来不及反应,心里积攒了许多话却又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忡愣了好久才笨拙的吐出一个问候的字眼。但是……天知道,他根本不是想说这个啊!不知等多久才等到的机会,他却像傻子一样自己浪费在毫无意义的说话上。话一出口张靖辰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早。”果然不出他所料,安羽甄淡淡的吐出一句直起身就要离开。张靖辰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去紧抓住了轮椅的轮子。

    安羽甄要离开的身影被他止住了,却不肯回过头来看看他。

    他咬了咬牙,难堪的把手又缩了回来:“今天……去哪?”

    他不理他,只是把手放回在了轮子上。

    他于是下意识的又拽住了轮子的轴线,低声道:“我……让人送你去。”不问了,他不想回答那他就什么也不问了……再也不干涉他的隐私。

    “不用了。”冷淡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的轻轻从那张小嘴中飘出来,然而这已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不管是什么内容,他总算愿意跟他说说话了。

    “那……什么时候回来,我让人接你……”

    “羽甄,我……”

    他还想说,然而那个人已经别过脸去。他张了几次嘴,终于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默默的松开了手,看着他从身边离开。

    他的努力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不过,总算还是有些进步了……至少他和他说话了,不是吗?他不能太心急的……他垂下了头,却猛然发现自己裤子上暧昧的痕迹。

    他……昨晚竟然是坐在这里……睡着了吗?真……真该死!

    他的脑袋里“轰”的一下完全空白,因为他记起来他昨晚没在自己的屋里睡,跑到他的门口……做出这种难堪的事情……全被他发现了吗!

    他的手紧紧的攥成拳,死闭着眼睛再也不敢往下想,此刻只觉得生不如死。

    他还没原谅他……他却在他门口又做出这种事情……他还怎么再能取得他的信任……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狠狠的甩掉沮丧的情绪,苦笑着站起身。他张靖辰,何时也沦落到这种悲惨的境地。

    等到他洗过澡,换了新的衣服,禁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她永远出现的是时候,明明了解一切,却不会做出让他尴尬的事情。

    “少爷,已经照您的指示让人暗中保护他了。”

    “让那些人机灵点,别让他发现。”

    “知道了,少爷。”

    “还有,我不想看到他出任何意外。”

    “我明白。”禁咬着牙点了点头。少爷,你对他真是太过紧张了。只是去育幼院而已,能有什么意外?

    禁的理论不是全无根据,因为育幼院大概是全汉城,最干净单纯的地方了。

    这里没有人之间虚伪的关系,也没有做为成人而必须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来到这里,似乎就能忘却外面的一切纷扰和烦恼,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去承担。

    只是此刻,有人却偏偏要提起本应该忘掉的事情——

    “你在那边,还住的惯不?”

    这是安羽甄到了育幼院之后就小心翼翼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但,终于还是逃不过去。他不忍心拂老人的心意,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还好。”

    还好……

    多么……讽刺的话。

    他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他还说得出“还好”这两个字。

    这些天他一直试图漠视他。张靖辰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强硬的,霸道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可是这一个月来,他却见够了他低声下气的屈就模样,他小心翼翼的做事,小心翼翼的说话,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仿佛怕他会突然碎了一般,把他这条贱命供在手心里捧着。

    他以为自己这次可以很坚强,可以抵抗住他任何的进攻,可以对这样的他,仍然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可是他忘了,自己曾经是他一句敷衍的话就可以满足的啊……他坚持了一个多月的努力,他所做的一切,全在今天早上前功尽弃。

    多么悲哀,却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自己仍然在乎他。

    他无法忽略他,就像今早,他看见他倚靠在墙角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仍然会心疼。

    他斜靠着墙坐在他的门口,头低低的垂着,手揣在裤子里……雪白的睡裤上污秽的痕迹泄露了他昨晚不为人知的行径……

    他知道,如果他对他已经没有感情的话,如果他甚至已开始恨他的话,他应该装看不见的离开,或者扇他一耳光说“低级!”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感到热气冲上了脸,同时心里却开始痛起来。他不明白,一向自制而高傲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如果那时候选择离开就好了,可是他看他睡得很熟,好像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的睡过一样,他以为他不会醒的,所以他才会中邪一样的伸出手去,愚蠢的想将他散在额前的发梢撩到后面去,免得它们被晨风吹得不停的晃动骚扰他的睡眠。

    他怎么知道他忽然就醒了,毫无征兆的,让他来不及收回的手,尴尬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他的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慌。他怕他问起他要干什么,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样回答他,他遮遮掩掩的借口只会欲盖弥彰的愈描愈黑。

    幸而他什么也没问,大概是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这才让他得以脱身。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那个张靖辰……没对你怎么样吧?”他心不在焉的神游让老人的话给打断了。

    “爷爷!您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您看都中午了肚子饿了吧快吃饭去啊!”外表上粗枝大叶其实却比谁都敏感心细的黎洇察觉出他骤然锐变的心情,赶快打岔了话题。

    “你这个死丫头!我这是担心羽甄呢!”老人不满的在黎洇的脑门上砸了个爆栗。

    “你担心的真不是地方。”黎洇小声嘟囔了一句,幸好老人耳朵不灵,这才没纠缠下去,“你快吃饭去啦!你看,那边小朋友在叫你呐!”

    “哼!”老人瞪了黎洇一眼,不再理她,转而朝向安羽甄,“你……真的不进去看看?院长老是向我提起你,她很想你啊!孩子们也是。”

    “……”

    “进去看一眼吧!”

    “不了,下回吧!”他又何尝不想见见他们。他想念院长,想念孩子们。

    可是如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如今发生太多事情,让他不能,也不敢迈进这不过几步之隔的地方。

    他怕他们问起这些年他去了哪里,腿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他怕他们说回来吧!再来育幼院工作,人家和原来一样在一起……他更怕他们问当年和你关系不错的对育幼院有恩的张先生呢?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些什么,会不会再来育幼院看看。

    他怕太多太多的东西,他总算明白了什么是咫尺天涯,而这育幼院周围的围栏,拦住的又岂止是他的人而已?这道栏圈起了两个世界,而他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爷爷,这里住的还好吧?”从这里隔着围栏可以看见不远处操场上育幼院的孩子在吵吵闹闹的打成一团,秋日暖暖的阳光从云隙中撒下来,在开满了野花的石阶上投下层层的阴影,黎洇坐在矮矮的围墙上晃着脚,安羽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好!好!比以前好太多了。院长真是个好人!不过张……那个张先生……”

    “爷爷,那个姓张的……没对你做过什么吧?”黎洇吐出嘴里嚼着的草根,忽然压低身子在老人耳边轻轻的问道。那个姓张的怎么看怎么不是好人!

    “你这死丫头!怎么可能!”老人动了动嘴唇,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黎洇的脑门上又敲了个爆栗。

    他本来想说,这张靖辰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但是终究是将他们从乞讨的悲惨境地解救出来的恩人,不管救他们的原因如何吧!

    但是……他也是个过来人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他自然也明白,那个张靖辰,和羽甄之间,发生过些什么……黎洇那日向他说起经过的时候,他就开始担心。因为他记得一年前安羽甄明明是为了逃避什么而逃到了他们这里。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安羽甄——这一年里他在睡着的时候是怎样哭泣着反覆叨念着那个名字……

    虽然安羽甄从没跟他或是任何人说过往事,但是那个名字在汉城太不寻常,就算是他这样的要饭的,也大概知道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涵义。他本来只是怀疑,做梦也没有想到,安羽甄的那个他,竟然和那个人同出一辙。

    他一直以为一切都只是羽甄的一相情愿,但是看现在的情形,很明显他错了。至少他们之间,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带过的关系。

    这让他还怎么说的出口。

    “哼!爷爷,那个张靖辰可不是什么……”

    “丫头!”老人加重的语气带了警告的意味,黎洇虽不情愿也不得不识相的住了嘴。

    “我先生他是什么,你倒是说呀!”清亮的女音忽然响起来。黎洇坐在围墙上低着头,只看见踱进视线中修长的双腿。她疑惑的抬起头来,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女人,穿着优雅长裙的漂亮年轻的女人。

    然而这女人不再理会她的惊诧,仿佛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她直接把目光转到了她身后的安羽甄身上。

    那双妩媚的杏眼因为小小的诧异眯了眯:“你就是安羽甄?”

    她没有想到她大费周章调查到的,张靖辰金屋藏娇的情人,张靖辰为他竟然连她的生日会也不参加的情人,竟然是当年那个瘫痪的废人!她那时就知道,留着他是个祸害!那时他不知何故突然失踪,而她之后也如愿以偿的嫁入了张家。她以为从此就可以和她所爱的男人在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谁知老天捉弄她,在了无音讯了一年之后,他又活着回来了……又回来破坏她的幸福了!她好恨,自己在张靖辰的心中,连个废物也不如。

    她不甘心,她不会任由他夺走她的东西的!

    安羽甄心里猛然痛了一下,他认得她,她是一年前在白屋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女孩。他没忘记她那时的羞辱,让他第一次在张靖辰面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废物。

    原来张靖辰的妻子是她……

    “哼!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素素冷漠的撇了撇唇角,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夺走她丈夫的贱人。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又没姿色又没气质的残废。他拿什么和她比!

    她年轻,漂亮,有着每个女孩都羡慕的性感身材,以及让人妒嫉的显赫家世。

    她有哪一点比不上他!比不上这个一辈子只能窝在轮椅上苟延残喘的废物!

    只可是,靖辰的眼里看不见这些。她的美丽,她仅仅为他才有的温柔……以及对他的痴情,在他的眼里有如垃圾一般贱价,不值一文。

    他只在乎这个猥琐的残废。他可以为他不吃不喝,为他推掉白屋唾手可得的庞大生意,得罪多年的合作伙伴。他甚至……可以和她在床上缠绵时……喊出他的名字……他已经完全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失了心智!

    而她……而她这个应该被全汉城女人羡慕的张家媳妇,过的生活还不如韩国最底层的普通农妇。结婚快一年,张靖辰从来没有和她吃过一次饭,连在家睡觉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她经常几星期几星期的见不着他的面。她结了婚,可是却跟没有丈夫一样,天天在家里守着活寡。

    她不敢对家里说,母亲每次打来电话都被她强装轻松的语气瞒了过去。她怕说出这些会影响到父亲和靖辰的关系。

    她才二十三岁啊!正是女人最娇艳宝贵的年纪,他怎么忍心对她不理不睬,视而不见!她好恨他……不过她却更恨这个迷惑了他心智的贱人!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想歇斯底里的让他滚,离她的丈夫远远的,可是她高贵的教养却让她没办法做出失态的举动。她只是看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我和靖辰已经结婚一年了,我不希望你的出现造成我们之间的困扰。”

    说的真是委婉啊!不愧是名门世家的女子。他以为她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先给他几个耳光。

    “那你……要我怎么做?”安羽甄更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平静的开口。也许是因为答案早就有了,他不过是再确认一次罢了。

    “离开靖辰,离开汉城,随便你去哪里都可以。”素素扬高了头,她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的软弱!她从不会想过,心高气傲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不要脸面地请求张靖辰的情人离开他。

    她从包里拿出支票:“说吧!你要多少。靖辰能给你多少我就能给你多少。啊!或者你想要空白的支票,我开给你!”

    眼前的女人有点紧张,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安羽甄茫然的看着她撕支票的动作,竟然半句回答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以为,他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块的。他忽然想放声大笑,然后告诉她,他为了要和张靖辰在一起失去了一双腿,她就算倾家荡产也不够还他。他想看看那时候她的表情,是不是还像现在一样可以装得镇定自如。

    然而他只是呆呆的看着递到眼前的空白支票发起呆。

    他要是真拿了这笔钱一走了之,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断了和张靖辰的关系……可是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如果只是一张支票可以解决的关系,他们就不用纠缠到现在,陷在痛苦中挣扎无法解脱。

    他的毫无反应让素素心慌了,她不知道他是嫌钱不够还是想要其他的东西。她想不出除了钱她还能给他什么。

    “你要什么,只要我做的到的,我都给!”她有这个自信,只要他说的出来的,她就能办到,当然除了张靖辰。“你不要再卖关子了,你又不爱他,何苦要这样纠缠他呢!”

    这样的话起了效用,眼前的人晃了一下终于缓缓的抬起了头,原先平淡空洞的眼睛里,竟也染上了情绪。

    终于肯听她说话了吗?她一瞬间觉得信心又回来了,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她连声音也禁不住高了起来:“请你以后不要再缠着靖辰了!”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一眨不眨的直视着她的眼睛,看得她浑身发毛,“你……”

    “谁说……我不爱他?”

    “你……”

    “谁说我不爱张靖辰?!”激动的声音颤抖着,却清清楚楚、一字一句的敲在素素的心上,“我如果不爱他……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我如果不爱他,就不会在被他扫地出门沿街乞讨时还惦记着想要见他,我如果不爱他我又怎么会……我又怎么会不要脸的以牺牲澄志为代价也要跟他在一起!”

    他用结结巴巴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吼出来,他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么激动的情绪了。

    他以为他的心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活过来的机会。但是当他颤抖着喊出“我爱他”的时候,却明明感到死寂沉沉的心又奇迹般的开始跳动,一波强过一波。那本是他为了守住尊严所保留的最后一块筹码,他曾发誓一辈子也不给别人知道。然而现在他却毫不顾忌的冲口而出,冲着她——冲着他的妻子,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发泄一般的倾倒出来。

    “啪!”素素一巴掌狠狠的甩在安羽甄的脸上,她没有想到,他竟会跟她说出这种话,他竟然有脸跟她说出这种毫无廉耻的话!

    然而同气愤一同升起来的,是恐惧。她本来打定了可以拿钱打发他的念头,然而现在他却告诉她,他除了她的丈夫,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贱人!”

    “……你说的对,我就是贱。”安羽甄露出嘲讽的苦笑,“我明知道他结了婚还期待着可以留在他身边,他稍微对我好一点我就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他。”

    “但是……我就是爱他,我爱张靖辰,不管他如何对我,曾经,现在还是将来,就算他再把我赶出白屋,就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走路生活不能自理成为废物,就算……就算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以后也不会爱我……我还是该死的爱他!”

    “你……住嘴!”

    “这世上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他,比你,比他的姐姐,比他名义上所谓的父亲,都来的更爱他!”

    “不要说了!我让你闭嘴啊!闭嘴!”

    他的话让她这个名门正娶的妻子,反倒觉得自己才是见不得人的情妇。不应该是这样,靖辰是她的,张靖辰只能是她的!

    “你爱他又怎么样,他现在是我的丈夫!”她将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有了他的孩子。靖辰一直说他想要个孩子我才决定生的。”

    “……”

    “你能给他什么?!”她大感快意的看着他刹然变得苍白的脸色,理直气壮的提高了声音,

    “他说他想要个孩子,你能给他吗?”

    “……”

    “我和我丈夫,都希望我们第一个孩子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所以请你离我们远一点,不要让变态的习气污染他!”

    “如果你真的爱靖辰,就该放开他,别再诱惑他了。我想你也不希望我们的孩子知道他父亲有这样一段恶心的历史吧……”

    “这就是你给你丈夫的评价?”

    熟悉的嘲讽声音接下了她的话,让素素的心倏的一下提了上来。可是她不敢回头看,只是在一瞬间僵直了身体,什么也说不出来。恐惧让她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起来。

    “再说说呀!让我也听听,我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靖……辰……”

    “可是我记得——”温暖的气息忽然将她围住,她知道他靠过来了,紧贴在她的背后,可是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温情,只是颤抖得更加厉害,她感到他低下头来,在她的耳边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着,“我记得我从来没射到过你的里面吧……”

    他说的很难听,那么诱人的低沉嗓音,却吐出这种直白又低级的话语。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从未遭受过的侮辱。

    她的脸色一阵青白,难看得快要哭出来了。他怎么忍心,对她说这样的话!她是他的妻子啊!

    “靖辰,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这么残忍的对我……

    她猛然转过身,用哀求的目光注视着他:“靖辰,我知道我错了!我……我不是有意这么说的!……我只是想提醒他,他这样的废物,配不上你啊!”

    “配不配得上我,也不关你的事。”冷冷的声音,张靖辰在回答她的话,可是却连正眼也不给她一个,她知道,他的目光透过她,在注视她身后的男孩。

    “可是,你要为我们将来的孩子想一想啊!我不想他……”

    “没有孩子。”

    素素脸上已经完全退去了血色,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你……你说什么?”

    柔弱的楚楚可怜的女人,一个人如果还有一点点人性,都不忍再给她伤害,可是他对她完全没有,他只是冷酷的撇了撇唇:“我说了,没有孩子。”

    “不……不可能!”素素像是看到魔鬼一样,失控的向后退了几步,“不可能!你是张靖辰呀!”白屋怎么可能不需要继承人……

    “怎么不可能?”云淡风轻的声音飘过她,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像是这地方只有他们两个,她听见他旁若无人的对着那个人说,“我就是不要孩子,我不要任何你不能给的东西。”

    那么无理的强硬,却又比她听过的任何字句都更显得温柔的甜蜜话语,像是承诺一般,用他张靖辰特有的方式,示爱……他如果对她说这样的话,让她死她也愿意!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要那个残废,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他的冷酷无情将她对他仅剩的一点点爱恋也抹杀了,愤怒烧毁了她的理智,她恨这个带给她无限痛苦和屈辱的男人,更恨那个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狠狠的瞪着那蜷缩在轮椅中的废物,恨不得用目光将他凌迟得一丝不剩。

    我原本可以和靖辰好好的,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为什么会有你的存在!为什么你没在失踪之后就立刻死了?!为什么你还要回来,阴魂不散的捣乱我的生活!如果没有你……没有你的话,靖辰是不是就可以对我好一点……靖辰是不是就可以用正眼看看我!

    如果没有你!疯狂的想法像怨念一样缠绕着她,挥之不去。她咬着牙,美丽的面孔都扭曲了,她冲着张靖辰冷冷的笑着:“你想跟他在一起是吧?身败名裂也想跟他在一起是吧?!”

    他不回答,却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神色轻皱着眉头。

    他以为她疯了吗?!精神不正常了吗?她一步步向后退着,好,我就疯给你看,疯给你们所有人看!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退到了安羽甄的身边。其他人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她快意的看到她的丈夫已经变了脸色,那双一向冷漠的凤眼也终于肯正眼看她了。

    “你……住手!”

    哼!可是已经晚了!

    张靖辰,晚了!这是你伤害我的代价!

    她一把就抓住了轮椅的推手,然后将椅子用力向石阶一推。

    “你去死吧!”

    一阵熟悉的失重感觉,让安羽甄在刹那间想起很久很久的时候,惊人相似的场面——那天也是她将他推下楼梯……

    只不过,那次他被张靖辰拉住了。张靖辰把他抱在怀里,抱得那么紧,紧得他快不能呼吸了……多么甜蜜的感觉……

    他在倾斜的视线中看见黎洇发疯的奔了过来,可是黎洇没有抓住他……意外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连坐得离他这么近的黎洇都来不及反应。

    “羽甄!”

    他听见黎洇声撕力竭的喊着他的名字,他听见素素疯狂的笑声:“张靖辰,我本来没想推他的,是你!是因为你!是你亲手杀了他的!哈哈哈!”

    他的身体被抛离了轮椅,周围的景物在飞快的移动,他晕眩的闭上了眼,对自己说: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还没对他说……

    我爱他……

    轮椅撞击地面发出剌耳的声响,然后落下来了,重重的撞到了他的背上。他的头磕到了石阶上又弹回来,上半身被束缚得紧紧的动不了身……

    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就知道一阵惊天动地的混乱之后,令人作呕的下落速度减慢了,滚落的身子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背被磕得生疼,奇怪的是他的神志却依然清醒,并没有昏迷,除了那几下撞击撞得他头昏脑胀之外,他甚至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他想要睁眼看看,看看他其实是不是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可是他的上方传来一声闷响,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剧烈了晃了晃,然后有什么东西滚到他耳边来了,稀哩哗啦的散了一地。

    是轮椅的碎片吧!那么结实的东西,从石阶上滚下来也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更何况他。

    他正想着,就觉得有羽毛在轻轻的拂着他的眼睛,然后热热的东西一滴一滴的掉到脸上。

    天使……

    他慢慢的伸出手去,想摸摸天使柔软的羽毛,可是手中触及的,却是一片冰冷光滑的肌肤。他看见了张靖辰的脸。那张不可能出现在他眼前的面孔。扫在他眼睛上的,是他在阳光的照射下淡到透明的金色发丝。

    安羽甄面无表情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脸,疼。他缩回了手,手里湿乎乎的,刺目的鲜红。过度的震惊让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下意识的将手慢慢的抚上他的头,将那头垂散下来的金发向后拨去。

    张靖辰额角的发已经湿透了,血顺着他的手流下来,熟熟的烫得他疼。

    他被他压在身下,背后却垫着他的手臂……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这样的残疾,从那么高的石阶上被推下来,还可以完好无损……他也终于知道了,那个轮椅砸在了替他承受的他的身上。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眶一酸,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有没有……磕到?”

    “……”

    “说话呀!”一向平稳无波的语气此刻已经带了急躁,张靖辰用一只手上上下下的摸索着他的身体,想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

    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他的喉咙被哽住了,吐不出声音,只有流着泪摇头。保镖们惊慌失措的围了过来,可是他却终于伸出手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他想说,靖辰你不要这样,受伤的是你啊……

    为什么他总是能这样,在他对他已死心的时候又有办法打破他封闭的心,强行的闯入,强行的逼他承认他没有忘了他,他其实还爱他……

    他感到张靖辰的身体放松下来,张靖辰用一只手揉着他的头发。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搂得他更紧了些。

    有多久没抱过他了?久得连张靖辰自己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上一次抱他时手上留着的触感,已经淡掉消失了。

    他曾经那么疯狂的占有他,怎么要他似乎都嫌不够。而如今,只是这样抱着他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没想到这样的意外,竟可以让他重新回到他的怀抱,他在惊喜之余也多多少少原谅了素素的所做所为。

    他在站起身的时候对Danny说:“素素她精神上受了刺激,给她找个医生瞧瞧。”

    他看见Danny欲言又止的神色,又道:“以后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还是少要她出白屋为好。”

    言下之意就是:把这个女人给我软禁起来,还要派人二十四小时监管,禁止她走出白屋的大门。

    聪明如Danny又怎会不明白,只是,夫人才二十三岁啊!这样将她打入冷宫与世隔绝与直接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他听见素素在石阶上歇斯底里的喊着:“我没有疯!我没疯!疯的是你!”心里更是莫名的痛苦,“少爷……”

    “照我说的做。”张靖辰的语气很轻但是很强硬,容不得他半点异议。他知道他是不敢让这个男孩再处于任何危险之中,他其实好想问问他:少爷,你现在除了他,还在乎什么吗?是不是……连老爷一手创建的白屋……也不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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