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大包小包御点食粮,子骞精疲力尽地回到海鲜楼,在服务人员的指示下,得知而美一个人走向码头散步,在那欣赏点点渔火,遥望天边璀璨明星。
“我……我回来了!”爱情的力量真叫人感动,可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而美听到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将原本寄望在天边的飘荡心情给收回,转身专注地盯着子骞细瞧。
她发现那头狂狷飘逸的发,已大片黏在额头上,衬衫是湿到前胸贴后背,两手拎着大包小包的小吃,不过在他一张疲惫的脸上,却挂着心甘情愿的笑容。
“你……你要吃的全都在这里,不过石头玉米被老板烤得太焦,还有可丽饼也冷掉了,你若要吃的话,我去问海鲜餐厅的老板,看能不能把它弄热一点……”字里行间充满着喘意。
海风呼呼地吹着,将她的发高高拂掠。
在这样幽静的海边,明月当空照,繁星四方游,一个男人为了她刻意刁难出的菜单而搏命演出,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脸上竟看不到半丝埋怨,她是该感动,还是该抱歉?
看他累得气喘吁吁,再怎么难解的恩怨情仇,也在此化为一团烟云。
“你辛苦了!”好窝心,好体贴。
“拜托,这点小困难哪难得倒我夏子骞。”就算累死,他也要硬挤出笑容。
给他三分颜色,就开起了染坊,男人真是赞美不得。
“那好,我现在又突然想吃花莲麻跃,你能不能……”他想要成为万能的天神,她就替他吹口哨喊安可。
只是这回夏子骞有点吓到了,不知所措地将脸一侧。
月光斜映在他俊朗的脸庞,却无意间让她发现了一道擦伤。
“你的脸怎么了?”记得他离开时,没这道伤啊!
夏子骞这才吞吞吐吐道:“就一个不长眼的小伙子,在我过马路时,突然朝我冲了过来,害我跌了一跤。”
“那现在会不会很疼?”也没包扎,万一有细菌跑进去该怎么办?
“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我们快到店里去吃吧,这里头全都是你爱吃的东西。”他刻意转移话题,开心地挽起她的手,准备去享受这顿得来不易的大餐。
“不行,我得先替你把伤口包扎好才吃。”要是让这张完美的脸留下难看的疤痕,她绝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就说过没什么了……”
“你要是不包扎,我就不吃了!”
“好,我包扎就是了,不过可别把我整张脸挡住,这样别人就无法欣赏到好看的男人了。”
真是自恋!不过,无所谓啦,只要他肯听话,让他骄傲一下也是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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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美好,终有曲终人散之时。
当车子慢慢停在甜蜜蜜宾馆时,夏子骞才发觉到,美好的时光为何总是过得特别快。
要不是而美坚持要他乖乖回家,他绝对会赖在她身边不走。
“外面天气好冷喔,我能不能进去喝杯咖啡又再走?”夏子骞双手紧紧将身子环抱着,牙齿还不停打颤,以博取同情。
“对面有7-11,即溶的咖啡快又驱寒。”
夏子骞瞪向那坏他诡计的烂店,有生之年,他会拿大炮将它轰掉。
“可是我很累了,不然我休息一下再走好了!”他好想跟她温存温存。
他这点小心眼,她会猜不透?明着是要休息养神,暗地里根本是想来个偷香窃玉。
“说好要听我的,一、二……”她开始用她的数字诀,这招每出必胜。
“好,听你的就是了,可是能不能要求个吻别?”碰她的唇已成了一种瘾,他难以戒除。
“在这?”甜蜜蜜宾馆门口?
“又不犯法,谁看到谁福气。”他才不管那么多,霸道地一手将她的颈子勾过来,直接往她两片粉唇贴去。
好甜喔!
无论什么时候吻她,都像在吃蜂蜜,这种滋味他未曾尝过。
吻着她,闻着她清淡如幽兰的香味,舔着她柔嫩甜滑的小蜜舌,那种畅然快意的感觉,让他不知不觉地就……
“好了,到此为止了!”而美突然感觉大腿处有个棍状物在顶她。
“别那么残忍,我的小亲亲……”为了灭火,他不惜哀哀苦求。
“明天是周末,如果你想陪我去听卡瑞拉斯的演唱会,那就乖乖回去睡觉,要不然我可以约别人,我想要拉个人作陪,应该不会很难。”利益交换,至少可以让她今晚暂时获得平静。
“喔哦,我想去我想去。”能陪在她身边,只有两字可形容——
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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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人,不论是男女,都是不知疲累不知忧,甚至还会出现异常的小动作,让周遭的人一眼就能看出——
他恋爱了!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悠扬的歌声从子骞喉间哼出,一直传到集团总部的正厅。
这首歌不但代表他此刻心境,甚至可说是因这名字而与而美结缘……
一阵莫名的欣喜涌上心头,他开心到连亮了灯也没去注意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厅内竟然还有三个人。
“你们是被水泥封住了吗?竟然可以在这待上一整天?”映入眼帘的是那对鸡婆夫妻,外带一只小矮猴。
“本来准备要走的,但很凑巧地,接到远方一位亲戚的电话。”杜可黛凤眼上扬,唇勾成月,看来大事不妙矣。
“大概又是想来借钱的吧?你就跟他说最近全球经济大恐慌,要他共体时艰,度过难关。”
“人家并不穷,在英国有两间报社,一间出版社。”在伦敦的华人圈中,还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夏子骞搔搔头,实在想不起这个角色,和而美一整天玩乐下来,又为她冲到宜兰去买小吃,累得他都快虚脱,实在无心去想这号人物是谁。
“反正怎样都跟我无关,你们慢慢忙,我不奉陪了。”明天还有新行程,他得好好养精蓄锐才行。“慢着!”杜可黛大喝一声。
夏子骞回头,不耐烦地盯向夏之骞。“你管管你老婆行不行?我叫小叔,不叫儿子,不需要她这样爱的教育。”
“不这样也不行,这回你桶的楼子可大了。”夏之骞面无表情,谁造的孽谁来担。
连夏之骞也用一种绝望的神情看他,看来兹事体大,事态严重了。
“说来听听,又是哪个女的哭哭啼啼找上门来,说我始乱终弃了?”这种事他见多了。
“是三舅公!”杜可黛开门见山,无心与他玩笑。
“我……我再怎么没知识,也不会去爱男人,尤其是老头子,”一想到那画面就作嗯。
“正经点,是三舅公的孙女关语。”杜可黛按着额头,连吞两颗普拿疼。
“关语?”这名字好熟悉。
“别想了,就是你去年在牛津修企管时碰到的女孩!”等到他想起那是谁,早就鸡啼了。
时光倒转到去年二月,没错,他是去牛津进修了一年的企管,当时跑出了个花痴女关语,全天候死黏在他身边。
他为了驱走她,只好先与她订婚,让她暂时还他清静。
原以为回到台湾,两人就能老死不相往来,哪晓得她会是什么三舅公的……孙女!
“听说你在英国跟她订了婚?”要细说从头,得由条理分明的夏之骞来胜任。
“那是无聊陪她玩玩家家酒,反正伦敦多雾天气差,闲着也是闲着。”夏子骞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需要这么紧张吗?
“可是你晓得她是三舅公的孙女吗?”火爆娘子上场。
“什么三舅公,六婶婆,咱们家亲戚多得跟什么似的,我还得了一唱名背起来吗?”
“子骞,三舅公跟爷爷的关系最好,你也知道老人家重视伦理,看重婚姻,他们老一辈的是不准将婚姻当儿戏……”夏之骞又在发表高论。
“哥,别浪费你的口水,这事要怪就怪那花痴女把我当黏鼠板,没事就爱黏上来,”
这种女人他看了头皮就发麻,况且当初彼此也不晓得有亲戚关系,若当时知道,他一定会冲去拖三舅公的脚,请他把那女人带得越远越好。
“可是人家已经追到台湾来了,你也该给她一个交代。”杜可黛在公公及小叔两边夹杀下,快要脑筋衰竭了。
“胶带在文具店,买来封死她的嘴,免得她又兴风作浪。”一想到她看到他就尖叫的表情,让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每次都忘了拉拉链。
“夏子骞,你……”她快被这小叔给气炸了。
“先让我睡一觉,有事明天再讲。”呵欠已打了二十多个,再不睡地会发疯咬人。
“等等!”杜可黛再拉高音阶。“这两天你是不是又找到新欢了?”
这事矮猴已巨细靡遗报告得很清楚。
“没错,但这种感觉可是不同以往,就跟你和大哥一样。”如同鸳鸯戏水,恩爱不渝。
“可是矮猴说……”
当杜可黛回过头时,早已不见夏子骞踪影。
她怒瞪老公一眼,当他们夏家的媳妇……实在难当得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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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美啊,这是阿姨亲手为你炖的雪蛤莲子汤,你得要慢慢喝啊!”
笑咪咪的江美音难得展出慈母颜,还不停朝汤匙里的热汤吹气。
“是啊,这是姨丈给你的一点心意,等会你就去买些漂亮的衣服,尽量买,千万别替姨丈省钱,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明白吗?”几张千元大钞像送面纸般,毫不心疼地递到而美手上。
这根本就不是李树根会出现的行话!
就连老谢也三不五时则盘水果给她解解馋,粉圆嫂更是挖空心思做些女孩子喜爱的西饼糕点,端到她面前来讨好她。
整个宾馆里的员工看到她,莫不以最标准诚恳的笑脸向她问好,只差没全体跪到她面前请安,恭祝而美政躬康泰、万寿无强。
“阿姨,我肚子都快胀破了,你……你别再喂我了!”食物仿佛已涌到咽喉,再吃下去恐怕就要吐了。
“可是这都是阿姨精心为你熬煮的……”好可惜,全是迪化街的南北名货。
“阿姨、姨丈,还有你们全部的人,怎么都变得这么奇怪,态度……也变得太快了吧!”一个个笑容可掬,必定有诈。
“这……这怎么会呢?大伙平常就很疼你,只是你神经迟钝些,到今天才发觉。”江美音笑得夸张极了。
“就是啊,当大家都知道你钓了个金龟婿,就更想疼你了。”拿着拖把的粉圆嫂,呵呵地笑出镶银的假牙。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当场惹来了无数对卫生眼。
“我就说嘛,原来你们都心怀不轨。”个个肚里藏坏水,人人心中一片黑。
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面面相觑,尴尬的笑挂在嘴角。
“我说而美,你也不能说大家太过现实,其实你换个角度想,大伙也是抱持着祝福你的心态,才会特别关心你,谁不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啊!”江美音努力把众人的想法做个漂白,只期望以后而美得道,他们这些鸡犬也能跟着一起升天。
“是因为他有钱吧!”重点来了。
“钱?”粉圆嫂听到钱,两个眼睛亮的跟探照灯似的。“他真的很有钱对不对,我就说嘛,光是用闻的,我就能闻出他身上带了多少钞票。”
“粉圆嫂,这里没你的事,下去打扫房间。”李树根轻咬一声,要这个不识大体的村妇速速远离。没有人替她求情,满脸无辜的粉圆嫂,只剩拖把的孤影陪着她离去。
“阿姨、姨丈,我也不过跟他出去吃个饭,一切都还在尝试阶段,还有,我必须要重申一点,就算将来我会接受他,也是因为他的诚意与心意让我感动,而不是因为他的钱。”
她梅而美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流之辈,这些想靠她穿金戴银的亲戚们,早早打消这念头为妙。
说得跟真的一样!李树根与江美音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他们晓得,这女孩子家在年轻时,当然憧憬着轰轰烈烈的爱,但等到她皮松肉弛的时候,便会知道那些拉皮打胎盘素的费用有多吓人,不找个有金山银矿的老公,那下半辈子不知道会过得多凄惨。
就像他们现在这对怨偶一样。
就在大伙一片安静声中,外头响起一阵车子喇叭声。
顿时,而美整个人从一位平凡无奇的小女工,变成热情洋溢的森巴女郎。
“阿姨、姨丈,我不跟你们多聊了,他来载我了!”她像只小麻雀在树梢跃动,迫不及待就往门口跑去。
所有的人都还在一片错愕中,而美早已一溜烟地跑开。
几个年纪半百的老人,全都一致地摇着头,压根不信而美会不爱这个腰缠万贯的金龟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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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后悔了。
而且是深深地后悔。
拉着一只牛来听交响乐和牵着一头猪欣赏歌剧,是一样的道理。
就好像她带夏子骞来听声乐家的演唱,那实在是占了人家音乐厅的一个位置。
更让她气恼的是,开场十分钟后,全部观众瞩目的焦点并不在台上的知名男高音,反而在她身旁的夏子骞身上,只因……
他打鼾了!
她不知如何面对四方投射而来的眼光,在忍无可忍下,她只好以肘撞撞他的手臂,低着声音说道:“夏子骞,快给我醒过来,别再睡了!”
夏子骞揉揉惺忪的眼,“结束了吗?那好,我们走吧!”
夏子骞在准备站起来的同时,被而美给硬生生拉下。
“要是你再不认真一点的话,你以后再也别想见我。”压低着声音,而美威胁道。
夏子骞一脸无辜,他是很想用心听台上那个尖嗓门的老外在唱也什么,但碍于这方面的资质尚浅,天生细胞里就少了这些因子,实属莫可奈何的事阿!
“我明明就不是听这东西的料,你何必强人所难呢?”一股由丹田爆发出的怒气,引来四周的嘘声连连。
亏他还是个家财万贯的公子哥,竟连这基本的礼仪也不僮,
她不明白,她为何要花那么多心思在教化一个人上头,明明就不是块璞玉,还硬要把他给琢磨成和氏璧,她也太天真了。
“你真是一块朽木。”无地自容的而美,当场站起身来离开会场。
“喂,而美,你等等我,我为了你忍耐把它听完好了!”
他的声音让在座的听众脸上刷过一片惨白,幸好卡瑞拉斯听不懂中文,要不然他今生今世将不会再踏进台湾一步。
就在夏子骞起身的那一刻,后排有一名女子也迅速起身,慌慌张张跟随在夏子骞后头。
她身形高挑,染了一头酒红色头发,架在头发上当发箍的是香奈儿太阳眼镜,看起来身价应该不凡。
三人陆续走了出去,早已是风雨飘摇的天候,这时却又飘进一朵乌云!
看来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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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美,你在发什么脾气?大不了再叫他唱一场给你一个人听就好了,求求你,你脸一臭,我就浑身不对劲了。”
追到楼梯口时,子骞硬是将而美给拦阻了下来。
而美气得双拳紧握,她非常非常想试试看,是她的拳头硬,还是他的牙齿硬。
“你以为叫他唱他就得唱吗?人家是国际巨星,就算你散尽家财,他也不见得会卖你这个脸。”艺术是无价,绝不是铜臭味可以污染。
“那以后大不了不听嘛,这两天我就去订飞机票,我带你去拉斯维加斯看秀,绝对比看个老头子在鬼吼鬼叫来得好多了。”这样他也就不会想睡了。
而美憋在胸口的一股怨气,就这样爆了出来。
“你……你根本就不爱我,早就该看穿你们这种富家子弟的,我怎么那么笨,竟然会去相信你,我是个笨女人,笨到无可救药的女人。”而美整个人崩溃地坐在阶梯上,嚎啕大哭。
夏子骞这下心慌了,从来没遇过这种状况的他,面对心爱的女人哭得肝肠寸断,他竟然一点辙也没有。
天啊,哭声阵阵传入他的耳膜,像是一把冰钻,猛烈地朝里头钻刺,似非要他的命不可。
“好,你别哭好不好,我小狗,我小猪,唉哟……姑奶奶,你哭得我心都烦了。”他用尽各种方法,想哄住而美。
但而美对他快没耐心了,她真恨,她不知看上了他哪一点。
“你不用委屈你自己,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开始,就……就这样慢慢淡掉吧!”而美才一转身,便见刚刚尾随夏子骞的女子,站在她面前。
只是比而美高半颗头的她,眼光却直视着后头的子骞。
“亲爱的老公,你好坏喔,偷偷跑回来,也没跟人家说。”关语眉翠眼黛,时髦摩登用在她身上,可说是恰到好处。
见她开心地朝他飞奔而去,夏子骞心里拉起紧急警报,这万一被她给抱到,他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这女人别乱说话,谁是你老公,少在那边半路认亲戚。”借此机会,夏子骞自然地走向而美,并一把搂住她道:“看好,这才是我老婆。”
仍在气头上的而美偷偷以肘撞他侧肚,但绝不退缩放弃的他,知道忍一时才能得百年身,说什么也不让她给撞开。
“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关语,跟你一起在英国念书的,你忘了我们曾订……”这“婚”字还没出口,便被子骞给拦阻消音。
“订便当楼下有,看你要排骨还是鸡腿应有尽有,小姐,我这种大众脸比比皆是,我看你是认错人了。”说完,他拉起而美便要离去。
可关语仍不死心,还小跑步冲到两人面前。
“那你是不是叫……”
“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我叫什么,谁晓得你居心何在,而美,我们快走,这年头经济不景气,发疯的人特别多,少惹为妙。”他拉起而美离去,并且还郑重回头警告一句。“你要是再跟来,我会让你的裙子裂到胸口,看你到时怎么走出大门。”
这话说得关语马上将两腿夹住。
可是,他不是她在英国与她在一间历史悠久的大饭店,办订婚的夏子骞吗?为什么一回到台湾就不认她?
但回头想想,那个只会看女孩子跳脱衣舞的男人,会来听这种高水准的演唱会,这点就真的值得商榷了。
看错人了吧!关语知道,夏子骞听这种男人唱歌一定会睡觉打呼,殊不知,刚刚在会场内传来的打鼾声,正是来自她朝思暮想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