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穿着昨晚龙绍麒给她的新衣裤,不知是巧合或他深谙女人的尺寸,居然件件合穿,不光如此,他仔细到连女人每月的“必需品”都帮她备齐!一想及也许他常买衣物送给其他女人,楚楚兴奋的情绪一下落掉一半,不觉无精打采,并生起“一点点”……她不愿承认是“很多”……的妒意,招致残余的好心情全部告失!
“怎么啦?”德拉米见楚楚一脸讪讪然的模样,开口探问。
“我想学你们的语言。”楚楚随口提道。
“好啊!”德拉米凝神望着前方,向坐在旁边研究地图的龙绍麒说:“喂!兄弟,教她几句吧!”这条路有些下坡,加上折人的颠簸,对驾驶和机械都是一种挑战。
“想先学哪一句?”龙绍麒由地图中抬起头转身问她。
“我常听到你们的谈话中有‘咪咪’和‘威威’……”楚楚想了会儿说。
“不错嘛!那是史瓦希利语的‘我’和‘你’。”龙绍麒黑檀眼珠烁起夸赞之光,不愧是作家,对语文的敏锐性很够。
“我还以为是宠物的名字呢!”楚楚吐吐粉舌。
“敢情你把我们都当宠物啦!”德拉米抢白道。三个人也因之发笑。
之后的路上就在学习的欢笑声度过,到了正午停车用餐时,楚楚已记住:“希希”是我们,“哈巴里”是你好吗,“蒙祖里”是我很好。
“原来电影‘远离非洲’中的‘Humbo’是‘嗨’的意思,‘哈泰利’是‘小心’!”楚楚学得很快,接过德拉米递来的午餐,她笑着说:“萨瓦!”
“不对,那是‘好’,‘谢谢’应该念成‘阿桑提沙纳’。”龙绍麒微笑地纠正她。
“哎呀!这句好难,我老是忘记耶!”楚楚大口地吃着这三角形、类似无糖甜甜圈的“曼达起斯”。
“没关系!不过这吃的东西,你倒记得挺清楚的,真不简单。”龙绍麒爱怜地点点她略噘的嘴。
楚楚神经被震了一下,藉着反驳他话中的嘲讽来掩饰自己脸上的羞涩。“蒙巴亚!”
“竟敢骂老师‘坏’!”龙绍麒轻弹她的鼻尖。
“你才不是我的老师呢!”楚楚做个鬼脸。
“哇!过河拆桥唷!”龙绍麒揉乱她的发顶。
楚楚的红颊因他的亲近而呈猪肝色,龙绍麒打住笑闹,伸手揽过她的头,以颊去贴她的额。“你是不是发烧啦?脸怎么这么红?还是刚刚路太颠,还在晕车?”
“我没发烧啦!”那是你靠过来才烧起来的。“晕车早好了,你给我吃的药草很有效。”
“那就好。”龙绍麒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笨蛋!”德拉米从碗里闷冒一小声。
“德拉米医生,敢问这是您的口头禅吗?”龙绍麒阴森森地将手放在德拉米的颈后,大有随时用力掐他之势。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德拉米努力吃着碗中物陪笑。“我什么话都没说呀,喉咙梗到而已嘛!”
“那不得了啊!让我这远来的名医帮你治疗治疗……”说着,他的手已狠狠地往德拉米的背脊上拍去。
德拉米口中未吞的食物随即喷出,人亦往前栽了好几步,幸好龙绍麒的身手够快,一接他手中捧的碗才没摔地,只是这下子他真的梗到了!所以说啊,人不能为贪一时的口舌之快而自掘坟墓!”
***
吃过饭后,龙绍麒一行人没做多余的耽搁便继续上路,由于刚刚所受的教训,德拉米不再多言,少了他的甘草穿插,山路又颠动不停,楚楚伏在后座很快就打起盹来。
当楚楚被唤醒时,顶上的火轮已偏西行。
“我们到了!”龙绍麒说。
“哇噢!”楚楚让他扶下车,前方的土屋、草帐让她看得目不暇给、合不拢嘴,这根本就是置身电影“上帝也疯狂”之中嘛!楚楚兴奋之情表露无遗。
逐渐靠过来的土著将他们连车围成一圈,男女老幼闪着好奇、亲善的笑容,在他们身边叽叽喳喳!小孩多为裸体,大人则仅以草裙掩住下半身,或长或短,全身甚或脸上有着不同的刺青,有些人还用羽毛、花朵、色彩鲜艳的石块、植物种子串成的项链,在身上各处装饰着。妇女清一色穿戴大量的珠串,并将一种称为“亚拉干”——由黄铜或铝制的项圈套在脖上。
“他们是早一辈的特坎纳族人。”龙绍麒附在她耳边解说。
有好几位仿佛和龙绍麒及德拉米很熟似地,轮番上来与他们互相搂抱,拍肩、拍背的好不亲热!
龙绍麒逮住一个空档偏身又向楚楚说:“去年和前年我们来过几次。”
后来楚楚才知道,那些人或他们的家人都曾受他俩的医助,而那些花稍的装饰品是有地位和贵族之分的。
接着一群人拥着他们走至部落中最大间土制帐顶的房屋前,有人跑进去通报后,一位老者戴着冲天大羽翼、间杂数根象牙的华丽头冠,肩披兽皮、鼻穿红珠圈,脖系多环似白贝的项链,拄着绑上黑羽毛的拐杖,威风凛凛地走过来。
一看他的装扮,楚楚便猜他是此地身分很高的长者,果不其然,他是这部落的巫师,也是此族的统治者——那哈本。
“欢迎!欢迎!”那哈本严谨但亲切地与龙绍麒他们相拥。
“对不起,这次我们来晚了。”德拉米说。
“不会!你们肯来帮我们治病,我代表我的族人向你们致最深的谢意!”那哈本抬起手停在半空中,所有的人包括小孩子皆静下来,当他手放下时,那些人以他们三人为圆心跪拜!
楚楚不晓得现在发生什么状况,无意识地依近龙绍麒并抓住他的手腕。
“不用怕,他们是在谢谢我们。”龙绍麒轻轻将她揽在臂弯中。
他沉稳的声音有镇定的作用,楚楚忐忑不安的心应声熨贴,已安心不少。
之后的场面可乱了,那哈本坚决要举行营火晚会为三人洗尘,龙绍麒和德拉米则坚拒。
“我们是来医疗不是来玩乐,您的好意我们心领。”龙绍麒说。
“下次有机会吧!”德拉米附和。
楚楚虽然很想开开眼界,但基于她是三人中的“拖油瓶”——也就是闲闲什么忙都帮不上的“米虫”,只好乖巧本分地坐在龙绍麒的身旁,摆出友谊的笑,瞻望两方论斤较两。
正当“战况”如火如荼地展开,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巫师的儿子喀拉跌跌撞撞飞驰奔来,面色慌张且匆忙,斗大的汗珠吊满脸。
他哇啦哇啦的说一串,本来还在争辩的男士们旋即停话,速速随喀拉而去。龙绍麒对楚楚吩咐道:“到车上拿医药箱,喀拉的太太要生了!”
楚楚不敢逗留,迅捷扛着药箱跑至喀拉家中。要认出他住的屋子并不难,因为所有的族人全堆挤在他家门前,房内传来产妇的哀啼声更是令人悚然。
“糟糕!有难产的现象。”龙绍麒用国语对德拉米说,转头却笑着对其他人以当地土语告知——“很顺利,喀拉就要当爸爸了!”
德拉米偷偷向那哈本报告情况不大乐观,那哈本不愧是一族总长,即刻配合龙绍麒的指挥,所有的族人不分大人小孩,都分配到轻重不一的工作,年幼的负责捡柴火,力壮的就去河边挑水,妇女备锅烧热水,那哈本率队去采植物。
“要马上动手术!”龙绍麒当机立断。“胎位不正,婴儿恐也被脐带缠住,再拖下去,母亲和胎儿都会有生命危险!”
“嗯!”德拉米赞同。
龙绍麒朝屋外喊道:“我们需要很多很多的热水……”
德拉米跑去取出后车厢内的大白箱,楚楚看见里面放满各式各样的手术刀。
龙绍麒安顿好孕妇的位置和周围的环境。
“龙医生,你要我找的植物采来了。”一名族人跑进来报告。
“很好!将黄杨的木材打出汁,混上薄荷油先拿给我,我要做麻醉剂用,罗望子的种和叶与腊肠树的树皮弄成糊,再加一些芦荟,手术完后我要敷伤口,另外再找一些‘紫景天’来……”
只见那族人又啪啪地跑出去,俯仰之间,已端进一盆榨好的汁液。
“可以了吗?”德拉米问。
“可以了!”龙绍麒笃定地点头,两人很有默契地净手、戴手套,然后在设备非常简陋的情形下,帮孕妇以土法麻醉,进行剖腹生产手术。
楚楚不怕见血——这是她的新发现——所以担任拭血、拭汗的工作。热水、脏水来来回回地被人捧进捧出,大家忙得不可开交,准爸爸则因紧张过度,经龙绍麒的命令,已嚼下有镇静作用的“百脉根”的黄花,躺在邻帐休息。
“我的诊断没错,婴儿真被缠住了,再晚几分钟,他大概就直接找上帝报到了。”龙绍麒对德拉米说。
楚楚在观看之余,对龙绍麒和德拉米的敬佩随着时光的溜过而剧增,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们的四周已点着照明的火把。
“哇哇”当第一声哭啼由发青的新生儿喉中发出,然后目睹小baby的皮肤渐转正常时,楚楚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和其他祈神的族人一样,眼眶不禁都湿了,鼓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落、络绎不绝。
原来新生命的降临能这么感人!
“恭喜你,母子平安,是个强壮的儿子。”龙绍麒将婴儿交给喀拉。
“谢……谢!喀拉喜极而泣,抱着孩子到处去炫耀。“我做爸爸啦!是儿子……巫师,是儿子耶!你有孙子啦!”
引颔望着这令人动容的画面,楚楚回眸问在处理孕妇伤口的龙绍麒。“你最早为什么要骗他们说很顺利?”楚楚不懂,那时他俩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我不想让他们担忧。”龙绍麒手仍灵巧地动着。
“嘎!”楚楚怔忡,为他的心细体贴大感意外,对他也有了新的评估。
“况且有我在,一定会顺利的。”龙绍麒做完最后一道步骤,手术总算成功地结束。
“你辛苦了!”楚楚用毛巾帮龙绍麒轻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他刚刚于紧要关头所展现的从容不迫、卓尔不群,在在皆令她刮目相看,而那自然天成的领导气魄,更令她深信他不会只是个医生那么简单!
“谢谢!”龙绍麒脱下手套帮她抹掉眼角残留的泪珠,然后随地靠墙坐下来憩息。
此时无声胜有声,外面疯狂的庆贺声似乎变得好遥远,他俩只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偏偏半路冒出个电灯泡——两千烛光!“我也很辛苦呀!”破坏王德拉米的黑炭脸硬塞入两人的中间。
“我把脏水拿出去倒!”楚楚绯红着双腮转过身,提起一旁的一盆水转身走出去。
看着她急急躲开的背影,龙绍麒悻悻然,如果眼神能刺人,德拉米只怕已千疮百孔。“你这下称快了吧!”
“好说。”德拉米得逞地嘻嘻笑。你对她的感觉到底如何?时冷时热不是好法子,楚楚太纯情,不适合陪你玩游戏。”
“我有说我在玩游戏吗?”龙绍麒反诘。
“看样子你是认真的喽?”德拉米以问制问。
“你说呢?”龙绍麒不作正面的答复。
“我相信你是当真的!”德拉米由龙绍麒的眼看进他的心。
龙绍麒笑逐颜开。“我素来知晓我要的是什么,也有第一眼就能看准目标的自信!”
“这点我从不曾起疑过。”德拉米掌心朝上地向他伸出——“喏!”
“今天你表现得很棒!他一掌拍在德拉米的黑手上,藉着对方的拉力站起身来。
“若非你,我没办法单独完成这项手术。”德拉米真诚地反握他的手。“你的医术又进步了,我永远追不上啊!”
“夸奖啦!”他以空着的那只手揽着德拉米的肩,两人英雄惜英雄地走出去接受众人的喝采。
***
当晚,巫师那哈本在近郊的广场举行盛大的晚会,一方面是感谢龙绍麒和德拉米的救命之恩,一方面是庆祝他的长孙诞生!楚楚沾他俩的光,偕同坐在那哈本的身侧。
所有族人均穿戴上他们认为最漂亮的衣饰,围着火堆载歌载舞,民族风味浓厚的欢乐气氛很快地感染在座的每一位。
大伙儿交替来向龙绍麒和德拉米敬酒,聒啦啦地说个不停,内容大抵相去无几,不外乎感激、感激、再感激,喀拉还抱着孩子由他俩为他点上圣水,据龙绍麒解释,此神圣的工作只由巫师来主持。
“我们下去跳舞吧!”龙绍麒将脸贴近楚楚耳语,他注意到她的脚随着音乐在打节拍。
“什么?我听不见。”震耳欲聋的歌声和鼓声将他的声音淹没,楚楚附在他的耳边问。
“我说,我们去跳舞!”龙绍麒双手圈成筒状挨近她喊。
“这个……”
“走啦!”龙绍麒拖起犹豫中的楚楚,不管她反对或赞成,反正她的力气比不上他。
楚楚本想婉拒,在台湾她连PUB都没去过,当学生时也是呆呆傻傻的未参加过什么活动,更甭提年轻人办的party,这样一号人物竟于毕业前一个无心插柳的机会下,成了专职的言情小说作家,跌破众生的眼镜!
经写小说的长期磨练,她虽不擅与人搭讪,却起码学会观察个性。像此刻,龙绍麒是绝对霸道的,她“要”与“不要”的答案皆非他依据的重点,所以她只好认命地让他牵着手、舞进人群里。
“很容易,跟着他们动就行啦!”龙绍麒笑得像邻家的大哥哥。
他的笑和他的话总能轻而易举地消除她的不安,在不小心踩了他好几次后,她渐抓住窍门,舞步并不难,均是反复的几个动作,难在她本人粗手粗脚……
不过她的笨拙为晚会带来不少高潮,许多人都在旁边吆喝加油,害得她羞赧地频频出错,笑声顿然四起。叹!能这样娱乐大家也是不简单,只可怜龙绍麒那双大脚了。
“如何?不难嘛!”龙绍麒笑,跟着音乐舞转,他转到她身侧。“现在这首是特坎纳族的求偶曲,只有未婚男女可以参加。”
“呃!”楚楚手脚猝地僵滞,他的俊脸恰好背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一闪神,脚又踏到他的。“沙马哈尼!”
“嘿!你居然记得‘对不起’怎么说。”龙绍麒学着别人的舞步,把她一反旋拉坐至他半蹲的大腿上,口哨声和呼噪声轰然响起!依特坎纳族的习俗,若女方无意大可推开男方拂袖回席,若有意则男方会献予定情之吻,双方家长即可商讨何时举行婚礼。
楚楚当然不知这些冗文规矩,而龙绍麒深邃的墨瞳在火光下照照生辉,所涌现万钧无法抗御的魔力摄取她的三魂六魄,害她心跳如战鼓急敲,屏息看着他的五官愈来愈近、愈来愈近……直至他的热情烫上她期待的唇,再起的喧嚣并未唤回她失掉的神志……
“天啊!你好美!”龙绍麒贴着她的唇瓣呢喃。
他的话惊动了她,她受伤地垂下颜避开他追逐的唇。“你在挖苦我吗?”
看了二十几年的脸,她会不清楚自己的长相?头发短得像小男生,普通略嫌瘦的体型……一样是像男生,充其量是脸蛋清秀,不过……大概也像男生,他早先的误认就是铁证!
“看着我,我像是骗你吗?”他执起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和她正视。
“我不晓得你对‘美’的定义,但我不是单重外表的肤浅份子,更何况美女我是见多了。”他不避讳地说。
“是吗?”男人喜欢的不净是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姝丽吗?连她笔下的男女主角也不能免俗地全是男的英俊、女的绝色!现实里的社交和寻偶,一开始不亦是适用此公式?她不相信有人背道而驰,尤其当他能有更佳的选择时……
“是,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最美的女人!”龙绍麒圈紧她。
楚楚还是不信,瞟了他半晌,沙马哈尼、对不起、Excuseme……她仍旧不信!“谢谢你的日行一善,我累了!”她挣出他的怀抱,跑回座位上生闷气。
龙绍麒无奈地向德拉米耸肩,又坐回那哈本的旁边,本欲对楚楚乘胜追击,但那哈本抓着他聊东谈西的,他只得暂放她一马。
受到冷落的楚楚,无趣地看着玩得正疯癫的德拉米,不自觉地拿起面前的饮料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越喝身体就越往龙绍麒的身上靠,龙绍麒不疑有他,以为她已想通刚刚他那番肺腑之言,继续和那哈本拟设医疗所和培训人才的事宜。
等龙绍麒再转头和她说话时,她已饮干一整壶。
“好喝……呃!”楚楚打了一个大嗝——咚地侧倒在他盘坐的腿间。
“你怎么啦……哦!不会吧?这壶由雪球花浆果煮熟制成的蒸馏酒都是你喝的吗?”龙绍麒低头望着已将他脚作枕躺平的小酒鬼。“它喝起来似果汁,但后劲很强你知道吗?”
显然她现时知道啦!“嘻!好……喝!呃!”楚楚格格傻笑,接着又是一个酒嗝!
“你喝醉了!”龙绍麒哄小孩般地轻语。
“对,你……喝醉……了!所以……你变成了……三个……嘻……又变……成……四个!”楚楚困难地抬起手,顺着他饱满的天庭往下摸,循着他刚正的下巴来回轻抚。“刺……刺……的!”她指的是他的胡渣。
“你话都说不清了……”龙绍麒含笑纵容她的“吃豆腐”。
“哪——有……”楚楚大舌头地顶嘴。
“还说没有!”龙绍麒溺爱地,顺时钟方向摩掌她的唇瓣,现在的她,醉眼醺醺蒙蒙很引人遐思。
“没……有就……是……没有……呃!”楚楚撒野地双手悬空乱挥。
“好,没有就没有。”聪明的话,不要尝试跟醉酒的人讲理。
“嗯,呃!”她遂心地点头,眼睛半眯半启。
“我带你去睡觉。”龙绍麒没给她考虑的机会,就算给了,她浸渍酒精里的脑袋也无思考能力,与那哈本招呼后他打横将她抱起。
“我……不……要……睡觉!”楚楚慢一拍的声音含糊咕哝,双眼几近合上。
“好,不要睡。”龙绍麒顺她的话说。
“一睡……你们都……不见了,妈妈……是……这样,爸……爸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楚楚紧贴在他的胸腔前抽噎。
“不会,我绝不会不见,我保证!”想来她父母的“走”对她伤害很深,他心疼地说出双关语!
“真……的?”楚楚垂帘慢声问。
“真的,我会一直伴随你左右,和你长相厮守,共度未来!好不好?嗯?”得不到回答,他俯头一看,怀中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然入睡且打着轻鼾……就在他龙绍麒——全球排行有名的黄金单身汉——表明爱意之时……唉!唉!唉!
***
贪杯的人往往要捱到第二天才会得到报应!
楚楚四肢尽管已经醒了,可是昏聩的大脑仍泡在乙醇中,此时哪怕是根细针掉下地,皆能掀起十级阵风的大海啸撞击她发痛和发胀的太阳穴……至于爆炸,只是早晚的事!
“疼呀!我快死了……”她哀呜。
龙绍麒搓揉她埋在他胳肢窝的脑袋瓜子。昨夜承蒙抬爱,他二度被她绊住,因此他“天经地义”地与她共眠。“放心,你死不了的。”
耶?她不是躺在台北公寓的床上吗?怎么她的“抱枕”会说话?还会摸她的头?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咦?该不是窘剧……又……重演啊?
楚楚朝下的脸须臾间犹抬不起,唯有使用尚可移动的小掌爬摩它平放下的地方……嗯!触感硬实,不时有圆滑的小山的起伏和柔柔的短毛……
“你再挑逗下去,后果我不负责喔!”龙绍麒攫住她在他胸腹乱抚、不规矩的玉手。
楚楚霍地酒醒,像有人从她头上浇了大桶冷水,猛仰身——“哇!你怎么又睡在我旁边?”
“我不喜欢你用‘怎么’和‘又’!”龙绍麒单手枕后、洒脱自若。
“你……”她趾高气昂的音阶,震得她自己欲裂的头壳频起耳鸣。“唉哟!好痛呀!真的要死啦!”不然她怎么会如此难受?楚楚抱着头呼号。
“宿醉是死不了人的!”龙绍麒诮笑跪匍于床的楚楚。
“宿醉?”楚楚雾雾然。
“你昨晚喝醉了,不记得吗?”
摇摇头,她如泄了气的气球。“不记得啊!”
“你喝的分量足以醉倒一头大象!”若非他灌她喝药,她可能连前天的食物都会吐出来,他跳起身套回上衣。“我去帮你弄点解酒的。”
楚楚无力答辩,贴于床面的眼口鼻缩得歪七扭八。“随便!唉唷唷!”
龙绍麒笑着走出去,在她哀到不能再哀时才又出现,手中多了一杯汁液。“喝下它吧!”
楚楚翘着屁股的趴姿不变,独睁一眼微偏脸问:“那是什么?”看起来乌漆抹黑怪吓人的。
“可乐坚果做成的,内含可可碱和咖啡因,喝下去头就不痛了。”龙绍麒坐至床沿,将它放到她眼前。
“真的?”楚楚疑信参半地瞅他。
“真的!”龙绍麒笑。“放心,不难喝,它是可乐饮料的基本成分之一,味道就跟可口可乐一样。”
“不骗我?”楚楚咕哝。
“不骗你!”龙绍麒保证。
他的保证对她永远有效,她接过杯子,攒眉抿嘴、欲饮还休瞧着它发呆。
“等什么?快喝呀!”龙绍麒催她。
“我在培养情绪!”楚楚正言厉色,眼睛仍瞪着它不动。
“培养情绪?”第一回听到有人喝可乐还须培养情绪,龙绍麒朗声大笑。
“喂!给点面子好不好?人家是说真格的耶!”楚楚瞧他一眼,谁叫她从小怕上医院、怕吃药,这下可好,偏偏心上人是位医生……唉!心上人?
“对不起!打扰你神圣的仪式。”龙绍麒捂住嘴巴,以免笑声逸出。
楚楚将思维和目光转回杯口,长吁短叹兼唉声叹气,最后是铁了心肠,面色如丧考妣地一口气吞下,小脸因药味而苦哈哈地吐着舌。“你骗我,好苦!”
龙绍麒忍不住前仰后合,笑得泪水都挤出来了。
“我这么辛苦喝下那鬼东西,你居然忍心笑我!”楚楚呱嗒着脸嗔斥。
“我哪有!”龙绍麒憋笑否认,宽肩却泄底地频密颤动。
“还说没有!”楚楚扯着证据不放。“你看你的脸,你看你的嘴,你看你的肩!”
龙绍麒狂笑地放纵任她追着打,一个没站稳,两人双双倒卧于床,楚楚很不雅地扑在他的身上,脸则撞上他强健的胸膛,痛楚尚未恢复,整个人已被他往上带,直待她与他面对面,他环住她的纤腰,逼视她子夜般的星眸,反映在他眼瞳中的是露骨的危险讯号。
楚楚脑里想着要推开他,但是手脚并不受理这项命令。
“我要吻你!”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他的欲望,轻描淡写地仿佛在说件很普通的事,煦煦柔语却席卷着无尽的热潮将她灭顶。
他说话一向算话,楚楚只知头被他往下压,然后就是一阵飘飘然,犹如沐浴天堂里,白茫茫的还有奏乐!
“咳咳!”德拉米假咳的声音将她从云端拉下。
龙绍麒大掌恰巧包住她整个后脑,她伏在他的左胸部位听他抑怒低咆,而他的心脏和她的同样乱跳。“怎样?”为什么德拉米的时间总是算得这么准?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小俩口,可是我们该开始工作了,病人都在等着哩!”德拉米挤眉弄眼。
“喔!”龙绍麒搔搔头发,他真的忘了。“我马上就来!”
“好。”德拉米转身要走,踮踮脚,又伸头进来。“我想让他们等一等也没关系,两位请继续!”语罢,很志得意满地阔步晃出。
楚楚相信她连脚趾头都红了!赶忙翻身坐起背对着龙绍麒。
“我去工作了!”他的口气像新婚夫妇,做丈夫的在上班前对妻子的道别。
“嗯!”她抱着蜷缩的双腿,以膝促着下颔。
他悄声偎近,在她红颊啄了一啄。“一会儿见!”
楚楚霎感撼然,轻摸他留下唇印的腮帮子……“稳住!”她嘱咛跳动纷飞的心。“你无论如何也是个专写爱情的作家,这种场面你怎会应付不来……人家‘青菜’一吻,你就失魂落魄成何体统。”
可是呀可是,她真的按捺不住奔腾的情……呃?情?是啊!她现在的症状不就同她书中女主角坠入情网时一个样……坠入情网?会吗?……不会啦!她对他就像对明星那样的仰慕,只是短暂的迷恋而已,毕竟龙绍麒是各类女人会心仪的白马王子嘛!
噢!肯定是这样,她拍拍自己的脸盘儿,假装被说服地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