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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年开始,我和沉宏翎早有共识,每个礼拜二与礼拜五便会找个地方一同读书,今日是礼拜五,第八节课时我问起他要去哪里读书,他却支支吾吾的。
“上回抽考,你数学才考六十分,不趁今天弄懂,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皱起眉头,冷冷地睨着他。
“可、可是我……”在我的瞪视下,沉宏翎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我今天真的有事。”
“什么事?”我很意外小狗儿对自己的成绩向来在乎,从未缺席过读书会,今日却不打算参加。
老师此时已走进教室,我转回头,打算要听课。
沉宏翎悄悄迸出一句话:“就……是要和我哥去吃饭。”
闻言,我立刻回过头看向他。
“和你哥哥?”沉宏翊有这么大方吗?
“嗯。”他点点头,“他今早打电话给我,说要请我吃饭。”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为什么有句话说“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只听沉宏翎说这句简短的话,我几乎就无法抑住我的醋意,只能任由它在心头泛滥。
我知道自己不该吃沉宏翎的醋,但何以沉宏翊对我极小气又不懂得珍惜,却对沉宏翎极大方又呵护备至?
人都是贪心,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索求,却忘了自己在对方的心中到底有几两重、够不够得到那些回报。
原来,是我在不知不觉中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主导权从来就不在我身上。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我听见自己勉强迸出的声音,但那种心情只有我才懂。
试图将心思移回课堂上,我却听见沉宏翎低道──
“常轩,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
“沉宏翎、常轩!”老师尖锐的声音自讲台上传来,“上课了还说话,你们两个上来算这两道题目。”
无奈的在心头叹口大气,我和他认命的挪动双腿上了讲台,话题也至此结束。
事后,答案其实很快就揭晓了,只是……真的太快了,快得让我无法置信,甚至无法接受。
那一刻,我的心头充满着浓浓的妒意与怨恨,恨不得将他杀了。
他怎么可以和我抢人?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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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不想来的。
站在熟悉的公寓前,我转身要走,却怎样也迈不开脚步,脚像被钉在原地无法移开。
我来这里做什么?思念着沉宏翊的怀抱、贪恋着他在床上对我温柔、还有他一声又一声性感的呼唤吗?
轩轩,轩轩……好久没听他这么唤我了,自上次他从PUB把我送回去后,他一直没有再出现,今日,我却该死的犯起相思。
反正,他和沉宏翎也不会吃饭吃太久,而且必定会先将他送回家去,所以,今晚我说不定可以在沉宏翊的家过夜。
只要再像之前那样诱惑他、挑逗他,我俩之间的障碍很快就会消除。
既然是我自己构筑起的心墙,解铃就得由我这系铃者来。
才这样想着,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对街街角。
沉宏翊缓缓走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自然也没看见我。
一直到他停在大门前,我才想着要唤他,一道人影却匆匆跑近。
是沉宏翎!他为什么还没回去?
只见沉宏翊身子剧烈一震,立刻转过身看向他。
那角度刚好使沉宏翊背对着我,我无法看见他的脸色如何。
事后,我想他一定是在笑,而且笑得非常开心、开怀,露出我未曾见过的笑容。
沉宏翎定定地站在沉宏翊身前,激动的喊着:“我想好了、都想清楚了,不管以前怎样,我从现在开始就是不想离开你!”
我不知道沉宏翊回答了什么,只听见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像从地心升起的音律。
之后,沉宏翎抓着沉宏翊的衣服并投进他的怀中,再之后,他两手环上沉宏翊的颈子,踮高了脚尖。
街灯下,两道重迭的身影在地上交缠着。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沉宏翊才低吟一声:“小翎。”
轻柔、性感的音调,很迷人也很低沉,那是自最深、最暗之处窜起的声音。
我这才忽然想起,原来它像从地狱传出来的音律,令我的心感到一阵冰凉;不,心寒尚不足以形容,毕竟已死的东西不会再有意识、知觉,心房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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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然地走着,根本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家里的。
老妈与老爸相偎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中的女主角正歇斯底里的哭吼着,不断质问男人为何要抛弃她而爱上别人。
我走到楼梯转角处,坐在地上静静听着那些杂音,还有老妈的咒骂声。
人生要怎么样才可以如戏?
我喜欢刺激,追求一种刻骨铭心与永志难忘的感觉,所以自导自演并完成一出极其可笑的肥皂剧。
很洒狗血的,却让人在嗤之以鼻的同时却又莫名鼻酸。
我爱的人不爱我,兜了一圈后才发现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我追求的刺激沦为对方在寻求替身时利用的工具。
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他在餐厅看着我时,神色如此复杂,还有我向他告白的那一晚也是。
他隔着我,看见了沉宏翎,一个他原以为自己已忘记,却又时时想起的人。
他无法忘情的恋人,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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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隔日清晨,我才慢慢睡去。
不到中午十二点,我便醒了过来,因为心悸这老毛病又犯了。
张着眼觉得无趣的环顾室内,还有墙边书架上满柜的书,我自认不是一个积极的人,所以也提不起劲去看它们。
那种飞蛾扑火似的热情早已在蛾身焚尽后消失。
翻个身,我打算看能不能再睡一觉,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铃声。
懒洋洋的伸手一捞,我有气无力的轻应一声:“喂。”
(常轩,是我。)是沉宏翎的声音。
“嗯。”我扯扯嘴角,看看可不可以将随之而来的恼人记忆给忘掉。
(“你今天……有没有空?)
“嗯。”有啊,从昨日你吻了沉宏翊之后,我应该会有好一阵子空闲,而你也该会不得闲吧?沉宏翊那家伙的精力可是很旺盛呢!别怪我没先提醒你……算了,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我张唇无声的笑着。
(我想问你可不可以教我功课?我昨晚没复习,考试又快到了,我怕考不好,可以吗?)
“你哥哥呢?”
(他、他没空,他去医院了。)
是吗?看来沉宏翊倒没改变“工作至上”这项原则。
我轻笑出声。“那你来我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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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之后,沉宏翎出现在我家门前,神色一如往常,只是脸蛋有些微红,果然人逢喜事精神总是特别好。
带着他上了二楼来到我的房问,他先是盯着桌面发愣,之后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我。
“常轩,上回我有话还没说完。”
“喔!”我挑挑眉。
“那……我有喜欢的人那件事……”话还没说完,他的脸又红成一片。
“嗯。”我总觉得自己现在好像站在悬崖边,使劲扯着绳子,想拉住急往深谷下坠的心情,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若说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因此鄙视我、不和我做朋友,好吗?”
挂着假笑点了下头,我忽然忆起自己这几年来为何老在做蠢事,既在感情上赔了夫人又折兵,又一脚蹚“友情”这样的浑水,逼自己必须在这个时候忍住想怒吼的冲动,听对方诉说他与我有共同的爱人。
受到我的“鼓励”,沉宏翎这才红着脸继续说下去:“我哥哥和我……自小就很好,他很疼我,人又聪明又温柔,可是到了他上大学之后,我们再也没住在一起,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这也是我这一年多来一直想知道,却不知从何问起的谜团,不过,肯定与他俩不可告人的关系有关。
“在他升大一那年暑假,有一天,我爸妈都不在,他忽然、忽然捉住我,还、还吻我,说他很喜欢我,那个时候,我吓傻了,只知道挣扎。我们两个都是男的,还是亲兄弟,这种事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他、他从小就练空手道,力气比我大多了,所以我就被他压在床上。之后,我爸爸妈妈回家拿东西,听见我哭喊的声音,一进门就看见那个景象…想也知道,他们很生气,当天就将我哥赶出门,说再也不认他。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等到长大后,才渐渐发现自己也喜欢着他,要不然,为什么会天天思念着他。你说是不是?常轩。”
我不答,只因心已冷了。
我百般使计、主动诱引,比起什么也没做就受尽疼爱的沉宏翎,在沉宏翊的心中孰轻孰重当下立见。
我知道自己不该感到后悔,但……我却不甘心。
沉宏翎见我没说话,只是怯怯的瞅着我。“常轩,你觉得我和我哥哥……很恶心吗?”
我缓缓地摇了下头。
他这才松口气继续说下去:“上回因为你,我和我哥终于见面了。那天晚上你下车后,他只是问我会不会讨厌他,我当然是摇头。他又向我要了手机号码,昨日还主动约我去吃饭,我真的好开心。吃饭的时候,他问我好多、好多事,可就对先前的事不再提起,我知道他是怕我拒绝他,所以才不敢开口。那天晚上,我决定跟他说明白,而他听到之后,也很开心,但却要我再多思考几日,不要那么早下决定。”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坐在这里。值得吗?有必要吗?沉宏翎是我的谁?朋友吗?我压根儿讨厌这名词!
“所以,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隐含怒气,像个妒妇,然而沉宏翎却蠢到听不出来。
“我只是想和你说,因为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嘛!你觉得……我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我爸妈,要他们原谅我?毕竟我和我哥哥是亲兄弟,所以……”
“你渴不渴?”压下心中的怒气,我转头看向他,问道。
沉宏翎呆了下,讷讷的点点头。
“你想要喝些什么?”
“呃……冰、冰红茶。”
“我去帮你拿。”撂下这句话,我匆匆离开房问。
一直到了厨房,我才重重地吁了一口气,打算整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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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冰箱拿出安妮今早才冲好的锡兰红茶。
她这个人什么都不会,就是茶冲得好喝,冲泡的时间总是控制得刚好。
再从自放置玻璃杯的橱柜中拿出两个杯子,我慢慢踱步到流理台前,却在光洁的瓷砖上看见自己忿忿不平的表情。
摸摸自己紧蹙的眉,我试着扯出一抹笑,但却立刻敛起笑意,愤恨地瞪视着映在瓷砖上那张我极端陌生的脸孔。
我不该有这么多情绪,更不该在这种时候还强迫自己露出这种虚假至极的笑,但为什么我却做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的耳畔扬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因为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嘛!
这一瞬间,我不再迷惘,终于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朋友啊……我从来就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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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沉宏翎捧着杯子满足的喝着红茶,还一边赞美安妮有好手艺,我忍不住笑了笑。
“心情好多了吗?”我问。
“唔。”沉宏翎点点头,“虽然想不到办法解决,但觉得有你在真好。”他笑弯了那双茶色的眼。
不想再看,我移开眼。“你真的很喜欢他?”
这话让沉宏翎霎时又羞红了一张脸。
他红着脸垂下眼轻应一声,“从小我就很崇拜我哥哥,长大后,才知道那是喜欢。”
是啊,很多时候,人总在之后才会猛然发觉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爱上对方,更多时候,自己却找不到理由。
我也找不到理由,对沉宏翊,除了他的外型与智慧,究竟自己还喜欢他什么?也许根本没有,自己却仍旧如此执迷不悔。
我和沉宏翎一样,都在失去后才知道有多爱对方,而唯一的不同点,在于上天眷顾了他,却遗弃了我!
“你喜欢他的话,那我该怎么办?”我抬眼,定定地看着闻言一怔的沉宏翎。
“常……”沉宏翎傻傻的睁大眼看着我,他还想再问,我却已伸出手,用力将他撂倒在床上。
“你喜欢他,那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茶色的眼眸里蒙上一丝惊惶,他却没想过要挣扎。
看着他的双眸,我只是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腕,令他吃痛得不禁皱起眉头。
“好痛!”他大喊。
他开口求我放开他,然而,恶魔却大声地在我耳边咆哮:毁了他、毁了这个抢走沉宏翊的家伙,快!
我故作可怜的说:“我喜欢你啊!你喜欢他的话,我该怎么办?”
沉宏翎霎时瞠大眼,“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我在说谎,只是为了等会儿将有的报复行动预先想好推托的借口。
“我喜欢你。”
将唇印上沉宏翎因吃惊而微张的唇,泄愤似的啃咬那两片诱惑沉宏翊的唇瓣,我腾出一只手扯开沉宏翎的衬衫,他要挣扎,却立刻被我制止。
“常轩,你不要闹了!”到目前为止,他仍当我是在玩,只可惜,这个游戏将会非残酷,我会让他……再也没脸出现在沉宏翊面前!
“我不是在闹。”我看着那双已布满惊恐的眼眸,蛮横地用膝盖一顶开他并拢的双腿。
我不是在闹啊!沉宏翎,我可是很认真的……想要了你!
从来,我就没说过我是在玩,我追求刺激,但那不代表我随便。
沉宏翊曾问过我,我是认真的吗?我没回答他,只因不想加重他的负担。
然而,我知道了,原来主动的代价就是如此,我所给予的一切竟被如此轻贱!
“可我……不喜欢你啊!常轩,我只将你当我朋友,从没……”沉宏翎急着要摆脱我,可惜事既至此,一切已不能回头。
“我要得到你,不惜一切,都是……”为了沉宏翊!
沉宏翎清澈的眼底清清楚楚照映出我的狂态,我不知道他信不信我说的谎,只是用力扯下他的裤子。
沉宏翎个子虽高,力道却比不过有在健身的我。
见我开始扯着他的最后屏障,他的眼泪刷的一声就落下来了。
“常轩,放开我!”他胡乱地用脚踢着、乱打,不偏不倚正好踹到我的肚子。
可恶!在心底痛骂一声,我仍没想就此放过他,耳里只听得到沉宏翎的哭声。
使劲将他压在床上,他被迫背对着我。
看不见现下的情况,他哭吼得更是凄惨。
还好,现在只剩我一个人在家。
搁在床头的手机响起铃声,我空出一只手挂断来电。
像和我作对似的,它又响起铃声。
切断来电数次,我恼火的将它接通:“喂。”
这算是巧合吗?
(轩轩,是我。)是沉宏翊。
“喔!有什么事吗?”我对着话筒笑了笑,伸手在沉宏翎光滑的背脊上来回抚摸着,随即覆住他的嘴,不让他叫出声。
(我有事要和你说,你现在有空吗?)
“我在忙,没空。”我将唇凑近沉宏翎的颈边咬了他一口,让他害怕得发着抖。
(拜托,轩轩,这事很重要,我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就几分钟而已。)
有什么事比你弟弟就快让我给轻薄了还来得重要?可惜,你什么都不知道。
“好啊!你现在说,我听。”我低头轻啖着沉宏翎已发红、发烫的耳垂,对上他布满惊惶又盈满泪水的眼睛。
我对他微微一笑,算是在安抚他吧!
(我、我想当面和你说。)
哼!这家伙竟敢得寸进尺起来了。“我不想。”我冷冷地回绝。
(拜托,轩轩。)
沉宏翊还想说些什么,我立刻切断电话,不想再听他故作温柔可怜的声音。
将手机往旁边一放,我放开捂住沉宏翎嘴巴的手。“知道刚刚是谁打来的吗?”
他摇摇头,“常轩,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
我打断沉宏翎求饶的话。“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哟!”
“哥……”
“想他做什么?”我将手往下滑去,“我是这么喜欢你啊!”我的手已覆盖住他尚无感觉的私处。
沉宏翎惊得浑身一颤,又开始徒劳无功的挣扎。“常轩,别这样,若你喜欢我,就别这样伤害我!”
我喜欢你,自然不会伤害你;但……我不喜欢你啊,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