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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红(下) 第五章 作者:天子
    话说那三川口距离延州城不过五里之遥,却是地势险要,两边尽是峻岭高山、深崖陡壁,只有中间一条大路可以入关。因为入口处正位于延川、宜川、洛川三条河流汇合处,故得此名。

    此处地形奇特,关外三川口河滩汇集,举目望去尽是一片平坦,四下景物毫无遮掩;过了河滩便开始进关,道路虽还算宽阔平坦,但两侧山林广大,黑压压的遮天蔽日,便是没有战乱之时也是多有虎豹豺狼、强徒草寇的险恶之处。若是调兵得当,把守定了此地,任你千军万马杀来也难得过去。

    野利仁荣布下的兵马早已暗暗埋伏下来,占据了险要之处,备下了滚木垒石,只等宋军一到便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展昭再度易了容,在营中盗得兵士衣甲换了,凌晨天未亮时便混在大队人马当中到了此处,只是一路上仔细观察,发现只有几名大将率兵,却未见野利仁荣,心中不禁有些生疑——这等重要战事不亲自督战,实在不似野利仁荣行事作风,莫非另有更重要之事?

    此时,忽听身后有人低语道,“将军,李昶恺适才派了人来,说他的人马已经在附近埋伏下来,不过大队人马如此毫无声息,其中必定有诈。”

    “无妨,此事天大王早有防备,传令下去,一会宋军到了,杀将起来,不论南蛮兵将亦或修罗宫之人统统格杀勿论!”

    “是!”

    那人得令去了,展昭听了此言心中却是一沉——野利仁荣不在此处,原来是为防止楚无咎耍诈,亲自前去围剿。

    ※※※

    卯初时分,尚是满天星斗,楚无咎已命令修罗宫上下拔营起寨,出了藏身的峡谷,准备直扑大夏国都兴庆府。他之所以待到今日才起程,皆是听从白玉堂所言。

    此前他一举一动俱在野利仁荣掌控之下,若是他提前有所行动必定会为探子所知;野利仁荣知晓后领兵杀来,损兵折将,得不偿失,不如耐心多等两日,待他一心用于三川口一战,分身乏术之时再迅速撤离,赶往兴庆府。就算他此后再调头来追,中间也至少有了一日之差,只要快马加鞭,仍可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楚无咎虽对白玉堂的用意有所怀疑,权衡之下却还是不得不接受了他的主张。只不过,与此同时,他还提出了另一个条件——若要他佯装派兵前往三川口打击宋军,他必须与他一同上路。

    白玉堂听后倒是无甚激烈反应,冷笑几声,欣然应允。一路飞奔驰骋在山路之上,却是一马当先,一派潇洒,竟然看不出一点犹疑不舍。

    急行了近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大亮,眼看前面就要出山,到达另一处地界。白玉堂突然在山口处猛的一带缰绳,胯下坐骑立刻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玉堂,出了何事?”楚无咎见白玉堂无端端停了下来,连忙催马上前道。

    “本来还想过了这山口再设法摆脱你,不过此刻看来倒无须白爷爷自己费脑筋,自然有人要来招呼你了!”白玉堂哈哈大笑道。

    “什么?玉堂,你这是何意?你想反悔不成?”楚无咎脸色大变道。

    “我未曾答应过你任何事情,何来反悔之说?我帮你出谋划策,挨到今日也算仁至义尽。只不过你起初便未看清对手心思,败局已定,就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助你回天,你好自为之吧。”白玉堂边道,边悠然指向山口之外……

    “……”

    楚无咎此时再一抬头,立时大惊,只见不远处烟尘四起,阵阵轰鸣般的响声隔空传来,旌旗招展,刀戟如林,好似自天而降一般突然杀出大队人马,为首之人正是野利仁荣!端是一派剑生杀气、斧似沉冰的模样!

    “原本我相信三川口之战展昭必定提前有所准备,我便是不赶去也无妨,但是你却偏要屡次犯我的大忌!白爷爷此生最恨被人威胁,你若想要皇位便自己去抢,与我无干,恕不奉陪了!”

    白玉堂说罢,举鞭在马后狠狠抽下,顺着侧峰小路急驰而去。楚无咎想要阻拦已来不及,四周杀声骤起,野利仁荣已率人冲到了近前。

    ※※※

    再说三川口一边,临到晌午,终于有先锋来报,宋兵大军将至,即刻就要入关。

    几名夏将闻言立刻传令下去,待宋军大部进入关中立刻开始奇袭;这厢话音才落,又有人来报,宋军先头已进入关内。

    片刻之后,再有人来报,话还未说出,关外两端却先有炮声响了起来!

    “不好!事态有变!立刻传令下去,准备应战!”

    发觉情形不对,原本尚在等待最佳战机发起进攻的几名夏将反应到也机敏,马上下了将令,一声炮响之后,滚木垒石如雹子般轰隆隆自山顶悬崖当头罩了下去,宋军队伍立时被一分为二;野利仁荣事先安排好的一路、四路人马将领已率先带人冲下山去抢关,分兵迎敌,在宋军之中一阵横冲,将已被分作两段的宋军又截作了几段,呐喊厮杀之声立刻惊天而起!

    展昭见了心下虽然着急,脑中却仍然明辨情形,知道山下双方已经短兵相接,他便是冲了下去也改变不了大局。眼下当务之急是除去另外两名仍在调遣部署、随机改变阵势的夏将。

    瞬息间,展昭已做好了打算,手起箭出,先用袖箭结果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副将,同时纵身而起将那人踢落马下,自己落在了鞍上,猛地拔了巨阙出鞘,周围众多羌兵还未回过神来,已做了剑下亡魂!

    数颗人头落地,一阵血雾纷飞,其余羌兵大惊之下被那马上之人势不可挡的腾腾杀气震在了当场!

    这厢一剑夺魂慑魄震撼了四方之敌,那厢展昭却是丝毫不敢怠慢,一拉马缰大喝一声朝着不远处一名羌将冲去!

    展昭这一动,那些呆楞住的夏军方才回过神来,立刻冲杀包围上去,将他团团围住。

    展昭不愿与这些小卒纠缠过久,一边举剑不断拨落如雨般飞射而来的雕翎,一边不断向前冲杀。意欲堵截的羌兵几乎尽数死在巨阙之下,祭了这上古神兵的剑魂。

    此时,那羌将安排妥当,正欲领兵冲下山去加入战局,耳边却冷不防传来一声断喝——

    “哪里走!”

    那羌将不明所以,惊抬了头看去,只见一人纵马穿过一条血路直朝自己杀了过来!眨眼之间已到了近前!

    “有奸细!”

    才喊了一句,展昭手中之剑已朝那羌将头上削落,他大骇之下,慌忙举起手中长刀应战,挡了展昭那剑之后一个回马,转手便砍,哪知却扑了个空。

    原来展昭眼明手快,看刀来了,人已向后躺在了鞍桥之上,手中巨阙横扫敌人腰间;那羌将本是野利仁荣心腹之人,也算武艺高强,躲得算快,没有被这一击结果,却还是被剑锋挑伤,皮开肉绽,再运起刀来已不若刚才那般自如。

    展昭将一切看在眼中,又与他战了两三回合之后,突然如大鹏展翅般自鞍上飞将起来,直取羌将首级;那羌将熟识疆场厮杀,却哪里习惯这武林豪侠飞天遁地的工夫,一时躲闪不及,只觉眼前一花,项上人头便离了身!

    另一名羌将远远见这边一阵大乱,带马冲过来时恰见此般景象,不禁勃然大怒,举了双手两柄重锤便朝展昭打来。展昭自知背后带伤,经不住他的千钧之力,忙打马躲闪,险险避过这一招,未得喘息,那羌将已又自恃天生神力抡起双锤接二连三朝他砸去,看似每一击都是雷霆之势,挥舞之时却又灵活多变,恍如流星一般令人眼花缭乱,武艺确是又胜过方才那人一筹。不过这些招势再狠仍是马上功夫,若想胜他还是须用巧。

    展昭倚仗一身轻功,在马背上左右躲闪,机动敏捷,十数个回合下来,竟没让那羌将的重锤沾到巨阙半分,逐渐摸清了他的路数,脑中也有了应对之策,看准对方一个破绽,突然虚晃一招,手中长剑如灵舌吐信一般刺了出去,那羌将见状连忙举臂拨挡,想不到面前闪过的却是虚影,交错,展昭已不见了踪影……

    “……?”

    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那羌将不明所以地一怔,以为他又象刚才那般飞上了天去,连忙抬头寻找,却哪里知道这次展昭用了另一番功夫,在转瞬之间一脚离蹬,只用另一脚紧紧勾住了马镫,身子早转到了马腹之下,只待机会一到,立刻从侧里探出半身,手起剑落,生生将对方坐骑两条前腿截断。马腿一断,那羌将立时“哎呦”惊叫一声滚落鞍下。

    战场之上容不得半点失误,只眨眼的当儿便会没了性命,那羌将摔下马后就地一滚欲要重新站起之时,展昭的剑早已雷厉风行一般劈了下来,当场割断了他的咽喉。

    霎时间,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周围众多羌兵早被吓破了胆,怎敢近前?慌忙纷纷举起盾牌,将手中长矛向他掷去,转眼就将那马匹射成了刺猬,而展昭已在千钧一发之际先一步腾空而起,脚下踏过敌兵盾牌头颅往山下冲去。

    当年他驰骋江湖之时也曾面对过群斗围攻的场面,如今千军鏖战,万马奔腾,到了此间便再靠不得取巧功夫。四下里只见两军士兵拼得你死我活血肉横飞,八方中唯闻厮杀锣鼓之声震耳欲聋!

    生与死已成了战场上每一个人心中唯一的概念。

    当白玉堂赶到之时展昭已经化为了一缕战魂融入了这场生死攸关的决绝之战中。

    战争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双方的拼杀早成了一种本能,最残酷的修罗场仿佛就在面前;而他,就象一个身处地狱之中的神将,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却永远不能浑浊他的双眼,没有一个鬼怪魔障可以侥幸从他的剑气之下游走而过。

    嗡鸣一声,雪影比它的主人更早的感受到了巨阙爆发出来,誓要不惜一切的猛烈斗气。

    “展昭!”

    白玉堂大吼一声,在乱军之中不停冲杀狂奔,马匹的鬃毛被血液打湿,缠绕在雪影之上侵略者的亡魂又多了无数,但却无论如何也搜寻不到那人的身影,直到战争的最后一刻来临,杀声渐平,西夏大军不知何时已经退去,大宋将士们也回到了关内,三川口谷中只剩下未尽的硝烟和堆积如山的尸体。

    ※※※

    激战过后,天上没有月亮,除了四周星星点点燃烧着,那混合着血肉的鬼火,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光亮。世间的一切仿佛都被那毫无止境的黑夜包围了。山中呜咽的风声早已化做了成千上万亡灵的哀鸣,空气中血腥与死亡混合的气息令人几欲绝望。白玉堂半弯着腰,映入眼中的除了死亡还是死亡。

    他身上受了不止一处伤,虽不至危及性命,走动的时候鲜血还是不停地顺着襟袍流下。但是,他好象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仍然全神贯注地扫视过脚下的尸体,试图看清所有的面孔。

    看过了太多残缺的肢体和凄厉的死态,就是铁打铜铸的肚肠也会感到触目惊心,何况搜寻时间无休无止延长的同时,也令恐惧与不确定不断滋长,如同毒牙一般一点点地侵蚀着白玉堂的心——

    寒意彻骨!

    这并不是他和展昭第一次经历沙场,辽国一战的残余记忆加上大嫂所讲述的一切让他以为自己无须过度忧虑,定要守在他的身边。但是一赶到这里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冥冥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存在,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每一次冲杀、他的影子在乱军之中的每一次移动。可是,当他依着本能冲过去的时候,他又已经象鹰一般飞到了另一处战火燃得最炽最烈的地方。

    在一瞬间,某个被模糊了的概念突然重新清晰起来。

    在关键之时,展昭的性子往往比寻常人还要烈上几分!每一战,他都会拼尽全力的取得胜利!那是真正必须得到的胜利,而非世俗的名利之争;沉静似水、温文如玉,只是人们看待他时一种习惯性的错觉!他早料到展昭会如何行动,万不可为了牵制楚无咎,而放任他一人加入这场激烈的战斗!

    “展昭!”白玉堂不知第几次放声高喊。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一种直觉;展昭在这里,他就在这里!

    “回答我啊,展昭!”

    此时,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一声,几乎震动了整个山谷。直到喉中一股甜腥涌上,“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才发觉刚刚用力过猛,竟提了内力去吼,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没有及时加以控制,反倒让内力震伤了自己。

    “……玉堂……”

    心旌震荡激痛的感觉在那一瞬传到了另一个人心中,那好似要穿透天宇似的呐喊带领着他摆脱了黑暗的沼泽与无数鬼魅纠缠的利爪,缓缓睁开双眼……

    “……!”

    展昭动了动右手,巨阙还在掌中;他咬了牙,摸索着抓住剑锋握下,不让自己再次昏倒……

    他知道,刚刚听到的吼声绝对不是梦境!玉堂就在这里!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的,只隐约还有些印象,在失去意识之前,耳边似乎传来了双方各自收兵的金鼓之声。

    “玉堂……”

    在战场上燃尽了所有的斗气,好似不惧刀砍斧劈一般,不知挥下长剑时眼前飞溅的鲜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精疲力竭之后才感觉到身上的伤口竟是火烧火燎一般的痛,连发出一点点声音都象要使用全身的力气似的,更别说要撑起身体去寻找那个人的身影了。他躺在地上,喘息着,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自己心跳的声音似乎都比嗓中发出的声音要大,他又如何能听得到?

    “玉堂……”

    挣扎着动了动唇,这次却几乎是连声音也没有了,他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就此放弃。大丈夫何惜百死报家国……

    他并不惧怕就此死去,只是希望能够再见那人一面,再看一眼他的容颜。

    但,笼罩了他的视线的却是又一个黑暗的囹圄。

    “玉堂……”

    一个声音幽幽传入耳中,轻得好象天上缓缓坠落的雪花,却是重重叩动着白玉堂的心弦——“展昭!是你吗?展昭!”

    白玉堂猛地抬起头向四周望去,不停地一次又一次转过身,寻找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哪里?在哪里?

    终于,他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飞快地朝着某个方向奔去。但是,一点点——只差了一点点——他没有抓到他的影子。

    他分明已经捕捉到风中还留有他的气息,而巨阙就在他的脚下。那剑锋上有血。不是已经干涸的血迹,而是刚刚流出的鲜红的血!他的指尖甚至还能感觉到那残余的温度……

    就在一瞬之前他还回应了他……有人……一定还有其他人在此!有人先他一步找到了他,在他无力抵抗之时挟走了他!

    “是谁?你要怎样……马上回答我!”

    白玉堂又是一声大吼,用内力将声音送至黑暗的最深处,连周围的风都受到了震撼,缓慢飘落的雪花立刻狂乱地舞动起来。

    “小心啊,白五爷,别再震伤了自己,否则你就别想救回展昭了。”一个鬼魅的声音突然传来,诡谲的笑声中带着几分阴寒凄厉。

    “你是何人?想要怎样!为何不敢现身?”白玉堂捡起巨阙,体内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凝下来,静下心来洞悉着空气中一丝一毫细微的异动。

    “因为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请五爷随我走一趟吧。”

    那人说着,又低低诡笑几声,倏忽间已动了起来,如同鬼影一般穿梭林中。他知道,白玉堂会跟上来。

    ※※※

    白玉堂不停地向前冲着,脚下偶尔点过一根细小的树枝,身子便又向前飞纵了丈余的距离。

    与其说他在追逐那个鬼影,倒不如说他始终在追逐着展昭的气息。

    他感觉得到,他们的距离非常近,有几次都已近到触手可及;可是眼前却是空空如也,只有望不到尽头的漆黑的深渊……

    不知这样狂奔了多久,那鬼影终于在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眼前突然亮了起来,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

    “主上,属下回来迟了,没能在危机之时助得主上一臂之力,不过属下却把主上最想见的两个人都带回来了。”

    “是你?”

    此时,白玉堂已看得清清楚楚,引他前来的那鬼正是黑炀,而那个背对着他的人不用想,自然是楚无咎,可是却没有见到展昭的踪影。

    “把人交出来!”白玉堂低喝一声,手中的巨阙与雪影同时发出了阵阵嗡鸣之声,杀气缠绕不绝。

    “人?不是就在此处吗?五爷若想要人,何不自己上来?”

    黑炀又是一阵阴笑,白玉堂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却仍如适才一般,无论如何也看不透那漆黑的浓雾背后的景象。

    “主上,您听到了吧?五爷真的与属下回来了,属下并没有骗您。”

    “玉堂……你回来了?你当真回来了?”楚无咎闻言,慢慢站起转过身来。可以看得出,此前他也经历了一场血战;他衣衫破败,发丝凌乱,面上的表情似怒又似哀,是悲还带喜,看来极为古怪。

    “你……”白玉堂眉头一皱,心中有些生疑。

    “玉堂,既然你已来了,除非我死在你手中,否则决不会再放你走!”楚无咎边说,边拔出名震江湖的黑螟,双眼直直盯了白玉堂道。“马上出剑吧,除非你想展昭全身骨头经脉尽断!看啊,这是他的血……我已经卸掉了他一只手臂!”

    在说话的时候,他的手臂只是突然一晃,白玉堂根本不知他做了什么,只见到正顺着他的手指滴下的血。

    “好!就如你所愿!”

    白玉堂的双眼烧灼起来,化为了两道利刃,人已在刹那间纵身而起直朝楚无咎攻去,手腕一抖便带起万道寒光,挟带着千钧之势当头罩下,第一剑便欲追魂摄魄,不留半分余地!楚无咎举剑疾挡,接下了白玉堂这一剑,但脚下不由得退了两步,这一招已输给了他。此时,下一招已经接踵再至,如同虎啸龙吟,又是数十剑扑面而来!

    不过此番楚无咎已有了充分的防备,只见他脚步频移,飞旋而起,手中黑螟如同恶龙狂舞,虚中带实,实中带虚,只要接到了实招便是凶狠无比,仿佛剑上开满了毒花!白玉堂目光一凛,身形腾挪变换,三尺青锋激荡飞扬,剑剑穿破对方的虚招,直取要害;缠斗中,脑中已有无数念头闪过:要赢楚无咎并非不可能,但却不知要这般与他斗到何时,他已没有这许多时间再继续拖延,必须速战速决!

    此念一动,白玉堂已下了狠心,原本空出的左手突然一翻,投出十数颗飞蝗石;与此同时,右手中剑却是一刻未停,剑锋翻飞,犹如石破天惊!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喝破空传来。

    血花绽现,被击中的却不是楚无咎。

    “白面鬼,你……”

    白玉堂大惊,连忙收势,剑尖堪堪停在了段司洛的胸口。

    那黑炀不知何时被一把长剑贯穿了胸口钉入树干,周围雾气俱已散尽,楚无咎则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而展昭就被捆绑在他身后的树上。

    “我已经用银针封了他的穴道,他不会再对你不利。”段司洛边说,边转了身,将楚无咎扶起,把手中的丹药喂入他的口中。

    “他只是中了蛊,否则绝对不会对你出手,你该不会看不出来情形反常,刚刚为何还要用暗器伤他?”

    “我是发觉了异状,但我能等,他却不能!”

    白玉堂斩断绳索接住展昭的身体,当用双臂真实地拥住了那具身躯,他终于赫然明了,展昭自始至终一直深深烙印在自己心中……从不曾忘,从不能忘!

    “你说得没错,我忘的根本不是对他的情。今日,不论你说白玉堂冷血无情也好,使用暗器狠毒卑鄙也罢,我绝对不会道歉也不会后悔,其他如何与我无干,我只要他活!”

    他沉声说着,在看向段司洛的同时手下一用力,将展昭被卸下的关节接回。段司洛闻言不禁一颤,眼前之人眼中挂着绋红的血丝,早已是发了狠冷到了骨髓之中,若是自己再晚一步赶到,楚无咎便不止是性命不保而已。“把这颗大还丹给展昭服下,我保他性命无虞。今日就算我段司洛求你这一次,放无咎一条生路,不要将事做绝。不管往日种种恩怨,总是他救了你一条性命你才能与展昭再续前缘。”

    “好,以往种种,今日一笔勾销,包括我与他的朋友之义兄弟之情。我不计较,并不是为他,而是为你。你仍是我白玉堂最重要的朋友。”白玉堂接了段司洛递上的大还丹,手下微微施力捏住展昭的下颌,叩开他的牙关,将药喂入。“他有真气护体,吃下这大还丹,两三个时辰之后便会醒来。你快带他去吧。”段司洛并未接言,只是点了点头,后又开口道。

    “带着他总不能再回野利仁荣身边,你今后打算怎么办?”白玉堂抱着展昭站了起来,看向段司洛问道。

    “逃。”段司洛淡淡答道,仿佛在回答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

    “逃?”白玉堂皱起眉,看着段司洛将楚无咎负在背上。

    “逃……不论是西夏还是大宋,此处我们已经无处容身,唯有逃。”段司洛眯起双眼,迎向远方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却不知是何处的地方。

    “我明白了。”

    听到此,白玉堂自知已无须再开口多问,此时他也不能再多耽误时间。

    “白面鬼,万事小心。”

    “谢过了,玉堂……后会有期!”段司洛点头说罢,猛一纵身,转眼便消失在林间。

    原本骑来的战马早已中箭而死,如今的体力也不允许白玉堂再担负着两人的重量运用轻功,此刻唯有用双脚走出这片战场。

    三川口距离延州城关不过五里路程,但脚下尸横遍野,每走一步都仿佛是趟过巨大的血池一般,艰难万分。他不知自己这样一步一挨地走了多久,当带着展昭来到关下时,远远的天边已经开始泛了白。

    “展昭,再坚持一下,我们已到延州城了。”

    白玉堂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向城头望去,张了嘴,喉咙中仿佛火烧一般干痛;低咳了几声,他强运起最后一点气力向城上喊道:“城上守将听着,我等乃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白玉堂、展昭……快快打开城门!”

    “什么,是展白二位大人!”

    狄青、包拯等人已估计到此战之后,展昭大约会从夏军营中撤回,早已吩咐了下去,命守城的将士们对加留意。守城的副将听了白玉堂喊话,忙向下喊道:“你可有证物?”

    “证物在此!”

    白玉堂将展昭的御前侍卫金牌拿出举起,那副将见了,忙命人从城上放下一条绳索,将金牌吊了上去,辨认仔细后,立刻命人打开了城门,放他们入关。

    “白护卫,王爷与包大人担忧二位安危,已在营中等候多时了,请随小将前来。”

    入了关后,那副将已迎上前来,即刻用狄青命他提前备好的马车将二人送到了大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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